第74章(1 / 1)

拍了拍手, 三两个宫人收拾桌案, 甄昊站起身往外看去, 大片火烧云,彩霞霸了半边天, 已经是傍晚黄昏,刚摆脱手上的公务, 本想去请姜嬴共用晚膳, 结果华阳夫人的侍女又来请,无法只得坐上辇车,眼一闭, 小憩一会,睁眼就看见仙寿宫门。

上了暖阁,刚挨近就听见华阳夫人与几个女人的交谈声与笑声, 甄昊加快了脚步,守在门外的两个宫人见他来, 立刻堆起笑急忙忙打开门。

甄昊还未进去, 靴子蹬在高高的门槛上,往屋内一看,室内香风阵阵, 金镶嵌玉石的兽形香炉摆在案上, 香烟缭绕,芝兰馥郁,环佩铿锵,原本就不算大的暖阁内坐了不少人, 皆是三族亲戚。

甄昊一眼看见的是左右两侧最上坐的是两个人,王叔安在与华阳毅说话,甄瑛安安静静的陪侍,华阳夫人则搂着着华阳晚晴,而华阳毅独自一人坐在一旁,华阳湫绷着脸站在父亲的背后,华阳夫人靠着华阳毅在右上坐着,见他来,华阳夫人率先起身,甄昊露出笑意也不往主位上去,只挨着华阳夫人的一侧坐下。

华阳夫人见他如此,便脸颊生笑,又是嘘寒问暖了,又帮他理了理衣服,看着他的脸问道:“我的昊儿都瘦成这样了,这样操劳,可怜见的。”

甄昊听了轻咳一声,王叔安也对着他笑笑,华阳夫人不住摩挲着他,又让甄昊低下头,三两下帮他出去高冠,甄昊见了这场面便知无甚坏事。

甄昊打了个哈欠,却恰好对上华阳毅的目光,眼神清亮又锋利,甄昊只想立刻移开不想去看他,但又觉不妥,这目光也不好乱放,只能与华阳毅正对面。华阳毅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他也不肯示弱。干瞪眼半天,华阳毅依旧是是面色如常,甄昊却觉得眼睛发涩。

甄昊揉揉眼,就看见华阳晚晴要起身往别处去,甄昊料想是这孩子看见他来心中胆怯才要走,于是他绕过华阳夫人拉住她。感觉到华阳晚晴身体一僵,但还是顺从的站到他面前,女孩的眼睛又大又圆,她的眼睛与华阳毅不同,与他的也不不像,甄昊猜测这孩子的容貌应该是与华阳毅之妻麋姬相似,想到这,甄昊突然意识到他至今还没有看过这舅母呢,为了眉城战事,致使他们夫妻二人分离两地,也是罪过。

甄昊坐了一会又与众人闲聊了半天,而那些贵夫人与几个王族女子都先后来华阳夫人问候,大抵在说华阳晚晴与甄瑛的婚事。

这场婚礼要慎重,这也是他的意思,这华阳晚晴的婚事,众人看他的意思便知道是要大办一场,宫里宫外陆陆续续都开始筹备了。

甄昊本想这婚事一人一生仅有一次,况且这华阳晚晴是华阳毅的独女,又因为他的缘故,害得这女孩一辈子都不能说话了,华阳毅不畏艰难在北疆驻守多年,一家人风霜雨雪,原本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居然磨砺成今天这个模样,只怕连华阳毅自己也是始料不及的。甄昊心中有愧,华阳毅心中也有憾。而给这晚晴一场盛大的婚礼也算是一点儿弥补,况且这结亲的对象还是甄瑛,都是权势滔天的两家,自然不怕麻烦。

华阳夫人还在与几位夫人商议,甄昊正在喝茶就看见华阳毅以目光示意,无奈,甄昊只能放下茶跟着他往更里面走去,楼上还有楼,登上更高层,走在身前的华阳毅终于停下了脚步。

华阳毅身姿挺拔,即使腰间的佩剑已经除去了,但手总是扶在那里,似乎在眺望远方,甄昊亦往远处看去,是湖水与高楼,吹了阵风,他终于听见华阳毅说:“大王想要亲征?”

没有反驳,甄昊只是询问:“将军以为如何?”

华阳毅转过身来,甄昊与他对视,如鹰般的眼睛好像要往他的灵魂深处刺探,甄昊撇去心中的杂念,等待着华阳毅的回答,华阳毅沉吟不语,脸色却是放松的,他笑道:“臣以为不妥。”

甄昊点头不语,的确,亲征眉城,这本就是利弊相交的事情,他若出宫,要有多少人来护卫他,沿路颠簸,如若他染上恶疾,又或者被人刺杀,那么姜国又会有什么变化,人需要抉择的勇气,也需要选择的智慧,在最初,他只希望能尽快了解战事,到后来他才明白,事情不是想就能的,而如今看来,他的目光该有一些调整。

见甄昊不回答,华阳毅再问:“甄瑛与晚晴的婚事?”

听到这句话,甄昊又回想起在大殿上华阳毅的逼问,只觉得心里毛毛的,又心中微微有些想笑,仔细思忖片刻,的确,华阳晚晴是华阳毅的女儿,而自打他为华阳晚晴定下婚事的那日起,他却还未曾询问过一次他这个做父亲的意见。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还是张开嘴正准备作答,却看见华阳毅抬起手,心一凛,下意识的,甄昊忍不住就要往后退去,但华阳毅的动作更快,他很容易的却被华阳毅拉住。

忍不住抖颤了一下,却看见男人的手在他的面颊前轻轻滑下,随即宽厚的手掌轻轻地落在他的肩上,能感受到一只有力的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似乎在表达无言的情绪。

“舅舅……”一声低唤,甄昊不由低下头,看到一只充满老茧的大手,无言的情绪在二人的躯体间传达,他似乎只能这样呼唤一声来表达这种微妙的情绪。

抬起头看着甄昊耳旁微鬈曲的鬓发,华阳毅忍不住伸出手帮他压了压,随即甄昊听到男人独特又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昊儿,不必紧张,谁都会害你,我与你姨母却不会。”

甄昊仍旧低着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应着华阳毅的感情,只是任由男人的手做着一些看起来笨拙的动作。

低沉的声音犹如在叙述一个发黄的故事,华阳毅继续说:“你应该已经记不得了,但舅舅却记得清清楚楚,当你刚刚出世的时候,那时候,你的脚也很小,但却是胖胖的,但我记得你比湫儿还要重一点,你只有这么小……”华阳毅两手做了个比划,划出个襁褓中的婴孩大小。

“太后,你母亲生你的时候非常艰难,我记得后来好几次,她每次对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总是说,她这一辈子都怀孕生产的时候这么难看过,她或许常常讥讽你,你是不是常常怀恨在心呢?她因为怀着你,吃了很多苦,但她虽然嫌弃自己哺乳的模样难看,但却还是坚持喂养你,她在生育你后,原本苗条的身材再也回不到原来,有一段时间她甚至都不愿意见人。”

往事从口中一一道来,脑海中浮现出长姊的音容笑貌,那个高傲的女人,那个狠辣的太后,因为生产困难,甚至骂过未来的国君是讨债鬼,对于这个孩子她总是不满的,而随着幼子的长大,她有时候甚至会爆发出极其暴戾的情态,矛盾一天天激化,在后来亲母子甚至形同陌路人。

但即使是这样,在即将被驱逐之前,她还是千叮咛万嘱咐,甚至逼着他发毒誓,说一定要辅佐新君,直至太后临终前,他身在北疆,没能与长姊见过最后一面。

血脉相连的长姊,那个骄傲的公主,自打懂事起就样样都要强,即使是与他一起学习剑术,也日夜刻苦,不肯有落后于人的地方,但在入姜王宫后,被困于一片小小的天地,彼时,先王已经有了相伴多年的爱姬,而她在最初也丝毫不愿意低下头来讨好,但后来却因为久久无子,而做了许多她本会嗤之以鼻的事情。

心中虽然焦虑,她从不肯在人前低下头,只有在至亲的人的面前才偶尔会有略微的感情流露,孩子的出声是拯救亦是折磨的开始。

记忆如同潮水涌现于脑海,华阳毅的眼眶有些红了,但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见甄昊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华阳毅继续道:“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正好在冬季,外面寒风刺骨,屋檐下甚至结了人手粗的冰锥,而我与左师墨廷在门外足足守了一夜,你母亲的哀嚎与哭喊在大殿上,有好几次她甚至昏死过去,直到日出时分,我们才听得你的哭声,”他记得他抱着这个刚出世的婴孩,迎着破晓的朝阳高举,心中是无限的喜悦与期盼,却不曾注意过,这个折腾人的“冤孽”,自出生就开始了就显露了他的个性。

甄昊仍旧默然不语,华阳毅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太多,或许昊儿并不愿意再听这些琐事,他已经不是当年缠着自己,喜欢抱着自己大腿的半大的孩童了,他现在是至高无上的君王。

他并不是多言的人,只是不曾想自己还有机会对这位年轻的君主说这些话,他几乎要忍不住继续,他还有太多话想说,但他还是忍住了,最终华阳毅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昊儿,不要记恨她,你母后为了你,吃了很多苦,你能来到这个世上,她付出了太多艰辛,你做她的儿子,她心里总是欢喜的,或许在你看来,她曾屡屡苛责于你,但她的心里,你始终是她的爱子。”

多年的分离,他居然还有机会说出这样的话,如今湫儿她们都大,就连晚晴都要出嫁了,这些孩子的身上留着祖祖辈辈代代相传而延续下来的血脉,作为他们的后裔,他们将继续走下去,新的时代终将来临,而这个年轻的君主,他的步伐又会在哪里停止?

悲喜交加,华阳毅默不作声。甄昊亦然,他低着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回应这位亲长吐露的心声。

唯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那些死去的人无论是多么的亲密,多么的嫉恨,他们都不会回来了,无数的生民,将帅、文臣,姊妹、兄弟,人都有着彼此的亲人,生命的重量层层叠加,是无言的守护与追思。

相对无言,打破这片寂静的是华阳夫人,她在远处看着他们,或许是是太过于担心让她忍不住跟了出来。看见华阳夫人关切的眼神,华阳毅最终只是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随即转身朝华阳夫人走去。

甄昊倚在栏杆上,望着万里苍穹,耳边听见低声的询问,那是华阳夫人在询问着华阳毅,一边说,她的目光又频频朝他的方向看来。

“二哥我就说了,昊儿他已经好了,”

“的确,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或许是真的长大了。”华阳毅淡淡的声音响起。

甄昊靠在栏杆旁,吹了半天风,突然他眼神一动,看见君王的眼神,侍从连忙近身,甄昊只将手放在朱红的栏杆上,他轻轻道:“去请莲公主过来。”

当甄昊回到下面时,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去了,甄昊并不意味,大家都是忙碌的,他们都是这个国家运行的齿轮。

华阳毅仍旧坐在座上,见他缓缓走来,便只看着他,甄昊微微一笑,道:“眉城战事加急,一切要仰赖将军。”听到这句话,华阳毅便知道他已经打消了往前线去的意思,于是他起身受命称是。

甄昊点头继续道:“不过寡人还有一言。”他话音刚落,众人皆看着他,甄昊却目视着六公主走进来,才说:“寡人还有一命,寡人派六公主与将军同去。”

“这……”华阳毅有些意外,不由回身就看见朝他走来的少女,最先吸引住他目光的是那两个颜色分明的异色眼瞳,华阳毅脸色一变,手微微一震,随即压下心中的诧异,是他疏忽了,他将这小夏国公主护送而来,但他却不曾注意到这个异族少女,不仅仅是从不在他的面前取下那掩面的斗笠,而是从来都没有取下过斗笠,他也不在意,毕竟这是献给大王的女人,现在看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莲公主,你可愿意去?”甄昊无视所以人的目光,静静问到。

“妾愿意,如能报国,万死不辞。”女子三拜,叩首不起。

甄昊点头,露出笑意,抬手道:“公主不必多礼,抬起头来给去给寡人的舅舅华阳将军问安,前途凶险,刀剑无眼,望你小心,好自为之。”少女点头再次叩拜,跪谢大恩。

随意吃了点东西,姜嬴就坐在梳妆台前,缓缓的梳着头发,她不曾发觉,不知道从何而起,她似乎是越来越喜爱梳妆了。

看着镜中的人影,那是让人惊叹的美貌,但这绝美的脸上却露出忧郁的情态,甄昊又出去了,想必是忙于政务。

见姜嬴呆坐着,知道她闲着无聊却又不肯做些别的事,又想起女官们的议论,那华阳棠打掉了孩子正在伤心,甄女史想了想就上前道:“王后,棠姬服了药,身子有些不舒服。”

姜嬴听了点点头,嘱咐侍女准备齐全上好的药材,就去探望,但华阳棠却并不在仙寿宫,反而在鹛妃的琼华殿,姜嬴推测,丹姬与妘鹛关系最好,只怕因为丹姬不愿与华阳棠相见,只能委托妘鹛安慰,再加上仙寿宫华阳夫人有客要接待,所以就在了这琼华殿。

思忖着,姜嬴的脚步踏入大殿,侍女见她来就领着她进了内殿,妘鹛根本顾不上来接待她,因为华阳棠躺在榻上,脸色白的发青,满脸泪水,看这模样,那孩子应该是没有了,能有这样的选择,实在是要很大的决心,华阳棠在哭,而一旁的妘鹛哭的更厉害。

这哭声虽不大,但断断续续的抽噎,更是感染女子的心肠,不单妘鹛,连侍立的宫女都低头无声哭泣,各动各的意,各哭各的情。姜嬴看了,却勉强自己打起精神,细细宽慰。

甄昊别过华阳夫人即刻就往长乐宫来,因为他想起一件事,几天前他曾给姜嬴的信,那信中除了写了很多肉麻的话,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简单概括一下那是他的遗嘱,他想的简单,他要要上前线,但姜嬴当然不能去,虽然他觉得应该不会有问题,但如果死了怎么办,他死了,姜嬴也是太后,要保证她的地位,于是他觉得自己应该立一份遗诏,还记得当那日他伏在案前,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他却写了上百遍,越写越激动,边哭边写,简直是哭成狗,现在想来,他这不就是自我感动。

不住的埋怨自己,甄昊下了辇车立刻走到了殿上,甄女史正在忙却看见甄昊,赶忙出来迎接,甄昊一面应付她,一边往里面看,往里走,转了一圈,寻觅着书信可能存放的位置,甄女史见他如此,虽是一头雾水但还是解释道:“大王,王后往琼华殿去看棠姬去了。”

甄昊点点头,似乎感觉到自己举止的怪异与突兀,他停下来准备小坐了一会,喝了口茶后,他低声问:“女史,寡人问你,你可知道王后一般将东西收纳在哪?”

“这,”甄女史看见边喝茶,却还是左顾右盼的甄昊,心中不由奇怪,但也不敢多问,只是应了一声领着甄昊往殿内走去,到了一个小阁,守门的宫人立刻打开,甄昊往里看去,摇摇头,这是存放宝物的地方,姜嬴怎会把信给藏在这里,这甄女史是不机灵,还是故意的?

摇摇头,甄昊并没有往里去的意思,思忖片刻,甄昊灵机一动,对了,梳妆台!说不定会在那。

甄昊立刻往梳洗台走去,他急忙打开几个抽屉,眼见里面都是一些金银珠钗,摆放得整齐,他连摸都不敢去摸,要弄乱了还得收捡,他可不想让姜赢知道自己在这里翻箱倒柜,他只要把那遗诏取出来就好。

见寻找无果,甄昊打了个转,又往里寝殿里跑去,掀开纱帐,翻开被褥,摸了摸枕下,干干净净的,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总是找不到想要找的东西。

甄女史与宫人们跟在甄昊的后头,前面的人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大殿上打转,甄女史便笑道:“大王要找什么?奴婢立刻遣人去琼华殿问王后,也不必耽搁大王的时间。”

甄昊听了连忙摆手,急忙忙摇头道:“不必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不要去打扰王后。”

既然不是什么要紧东西,还急的满屋子打转,还不肯告诉王后,甄女史虽然不信,但还是不多言。

在长乐宫折腾一阵子,心中又急,更加上完全找不到的焦躁感,没多久,甄昊就便觉得累了,他就直接躺在小榻上,相要休息一会,左右宫女连忙替他摇扇。两眼茫然,甄昊对着红色的房梁发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行,还得找,得趁姜嬴回来前把这信给找到才好。

说了半天话,华阳棠总算是止住泪,又见天色已晚,姜嬴便回长乐宫来,远远看去长乐宫仍旧是静悄悄的,甄昊还在忙吗?

甄昊躺在榻上,只觉得浑身疲倦,好累啊,他真的困了,脑子里正在进行思想斗争,目光略微一动,就看见一个娉婷袅娜的身影从外而来,吓了一跳,甄昊一个倒栽差点摔在榻上,慌得宫人们急忙忙去接他。

来不及了,因为姜嬴在看见他后,脚步的速度更快了,甄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在榻上坐好,拉起笑脸,朝姜嬴微笑。姜嬴屈身行礼,甄昊上前将她扶起,道:“寡人说了多少次了,没有外人在就不必多礼。”

姜嬴的双手与他紧握,看着他的眼睛,笑道:“大王体贴,妾心中欢喜,只是这规矩总还是要的。”

“哪来的这么多破规矩,都是些闲来无事的人想出来折磨人的,”甄昊拉着她坐下,“况且在这宫中,寡人的话便是规矩。”

姜嬴笑一声:“大王说的是,妾领教了,只是妾见君上神色慌张,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王后想多了。”甄昊立刻否认。

“无事便是有事,”姜嬴不依不挠,见甄昊抓耳挠腮不答,她便低头道:“看来妾是不得大王不信任了。”女子低眉哀婉,泫然欲泣。

甄昊无言,眼见差不多了,姜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甄昊眼睛一亮,劈手就要上来抢夺,却被姜嬴灵巧的躲过,她站起身,笑道:“诶,看大王的意思,是要妾提前打开来看了?”

甄昊知道是阻止不了,只能任由姜嬴把信打开,他低着头,双手捂着脸,只透过指缝来偷看她,姜嬴抖了抖信,轻轻的读了一句。

天啊,没脸见人了!“你早就猜到了是吗?原谅寡人吧。”甄昊握着她的手打断姜嬴的声音。

“妾可不愿做寡妇,”姜嬴避开身子,甄昊夺过遗诏撕了个粉碎,道:“寡人对天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这种念头了。”

“就才好,莫要叫妾难受。”

甄昊点点头,又抬起头笑道:“寡人替你画眉,”甄昊拉着她往梳妆台去。

甄昊除去外袍,褪去所有装束,朝一旁的甄女史道:“女史,寡人连日总觉不安稳,想来是被扰着了,今夜你让人都远些,知道了么?”

虽然这话说的古怪,但她知道,若想说自然会多说,既然不说,那她自然也不必多问,于是她只是点头称是,也并不多问。

洗漱干净,姜嬴任由侍女将头发散开 除去珠钗臂环,四处静悄悄的,连烛火也一盏盏灭去,甄昊已经早早休息去了,但她心中居然第一次感到了紧张。

轻轻的掀起纱帐,甄昊躺在里侧,只露出一个背影与长发,已经睡了是吗?不知为何,姜嬴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所以白天的那句话,只是最简单的意思?

她轻轻的躺在甄昊的身侧,黑暗使她闭上眼,紧绷的身子也在这一刻松懈,正放松下来,突然,捏着的被子在抖动,有一只手箍住了她的腰,熟悉的低笑声在她的耳旁响起。

她动了动,箍在她腰上的手更紧了几分,她感到自己肩上一沉,有什么东西抵住了她,那是甄昊的手臂。

甄昊直接将姜嬴抱起来,即使在黑暗中,她依旧能想象出甄昊脸上的浮现笑容,“你等等啊,”听见甄昊这样说,在黑暗中她好像看见甄昊在黑暗中摸索,好像是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随后慢慢的剥开包裹的黑白,放在甄昊手中的是一颗比鹅蛋还要大上几分的夜明珠子。

黑布去除的瞬间纱帐内被荧光照亮,在明珠莹莹光下,甄昊嘿嘿一笑:“你饿了没?”

不提还好,被他这样一说,姜嬴顿时觉得有几分饥饿的感觉,按例,这晚膳用的早,但连续的忙碌,等到现在自然有些饿了,她点点头。

“我也饿了,”甄昊嘿嘿一笑,“不过不要紧,我早有准备。”

窸窸窣窣,也不知道甄昊从哪里拿出一个食盒,轻轻打开。嬉闹一阵,随便吃了点东西,只有那点酒的滋味不同寻常,应该是外来的贡品,姜嬴与甄昊躺在床上,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白天好像也被困住了,但偶尔显露出的一点,调皮的让人想不通缘由。

甄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姜赢说着话,他给姜嬴将笑话,怎奈何天赋有限,话出了口都变成了冷笑话。

躺在床上,本以为已经沉沉的睡过去了,却发现甄昊从背后抱住了她,再也忍不住,她伸出手,顺着他的肩膀而上,轻轻的抚摸,坚硬又柔软的东西搁在她的肩上,随即柔软又蓬松的发丝带着一股清香,向她的脖颈间的缝隙逼近,在黑暗中抚摸着他的轮廓。

甄昊头动了动,他的下巴压在她的胸前,脸埋在她的锁骨间,轻轻的一下啃噬,湿润与温暖瞬间染上她的肌肤,由慢慢的变得更加激烈,衣服被轻轻的剥下,让她浑身一颤,他的手,一捏一抚摸,让她感觉仿佛魂魄都在战栗。

忍不住紧紧地抱住那个人,顺从自己的渴望,姜嬴再也忍不住,低声抽气,呼吸在肌肤上喷撒,战栗无比。

黑暗中,纠缠在了一起去。

唇瓣如花收拢,密密的贴合,短暂的分离后有再会,不知疲倦般的重复着。

热气喷撒,在清凉丝薄的丝被也让人觉得燥热无比,猛地一下,一阵清亮将火气降落,原来是丝被已然被挤落于一角,大汗淋漓。

阳光毫不客气的挥洒而入,华阳藤踢了一脚被子,睁开眼,腾的一下从毛茸茸的被褥坐上起来,然后又躺了回去,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香气扑鼻,这还软绵绵的床,还是妘姬见她可怜巴巴的,知道她常年生活在军营里,便把这个让给了她。

张开手臂,躺在床上,华阳藤只觉得没一个地方都是舒服的,一想到事情有了眉目,她就高兴得不得过。

从床上蹦下,随意梳洗,华阳藤朝外走去,打起帘子,就看见华阳素坐在一旁捣鼓东西,华阳藤从背后探出一个脑袋,好奇的问道:“素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华阳素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猛地吓一跳,一看正是华阳素的小脑袋,她忍无可忍,一脚踩在华阳藤的脚上。嗷的一声,华阳藤抱着脚,几乎就要跳起来,痛的她眼泪都流出来了,苦着脸哭喊道:“素姐姐,你可是医师,怎么这么狠的心!”

华阳素笑道:“你还敢委屈,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在我忙得时候突然出声,不要突然从背后冒出来,不要乱碰我的药,你呢,你听过没有?你次次都当做耳旁风,我不让你痛一痛,你是再也不长记性。”

哑口不言,华阳藤小声嘟囔抱怨几句就不在提了,她依旧粘着华阳素坐下,这下是不敢再伸手了,华阳藤看见华阳素打开一个瘦瘦的玉瓶,霎时间,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立刻捏着鼻子,道:“素姐姐这东西怎么这么难闻,有毒吧?”

“当然,你要再敢惹我生气,我就把这东西掺在你的饭里,你就知道什么真的生不如死了!”

华阳藤听了咧嘴一笑,又那去求那簪子细看,一边笑道:“这东西这么臭,我才不会吃下去呢!”听她这样说,华阳素无心再与她玩笑,的确,三王子送来的这东西她花了三天时间才调配出来,虽然有致命之毒,但是气味太重,这样大的气味,自然是没有用的。

华阳藤哪里知道她的烦恼,只看这桌案上满当当,堆放的到处都是的药草瓶罐,不由咋舌,究竟是个怎么样的脑子,才能记住那么多东西,医者,可真是了不起,让她来,她除了能吃的野菜,旁的是再也分辨不出来。

华阳素忍不住叹一口气,虽然一同投身于师父门下,但她的医术和不渝相比却是差远了,医术不精,习武亦是平平,华阳素低下头,心中闷闷不乐,叹气道:“是我学艺不精,要是不渝在就好了……”

听到这一声感叹,华阳藤手一停,奇怪的看向华阳素,道:“来了呀,不渝哥哥已经到了,素姐姐难道不知道吗?”

如一声惊雷,华阳素猛然抬起头,抓住华阳藤的肩膀,摇晃,“你说什么?”

被抖得眼都花了,华阳藤哎呦一声,华阳素方是如梦初醒,放开她,依旧不依不挠的问:“藤丫头,你快说,不渝怎么了?”

华阳藤摸了摸自己的手,道:“是顾清漪说的,他说墨不渝已经来了。”

“顾清漪?”华阳素低头想了半天,“既然是他说,那自然是有道理的,要是不渝来了,问题或者就能解决了,”正在说话间,突然华阳藤朝外看去,指着进来的人道:“啊,素姐姐,”拉扯着华阳素的衣服,“说来就来,你看,是不渝哥哥。”

从外而来的是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眼神含笑,墨不渝屈身行礼,华阳素看着他,已经呆了。

和墨不渝一同进来的还有妘姬,妘姬也不说话,只对华阳藤使了个眼神,华阳藤立刻跳起来,挽着妘姬出去了。

一时屋内只剩下华阳素与墨不渝二人,一站一坐,华阳素呆呆的看着他,瞠目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墨不渝笑道:“远道而来,能否向姑娘讨一杯茶水?”

华阳素见了这熟悉的声音与笑容,这才缓过神来,亦是含笑:“茶是没有的,只有这熏人的东西,墨医师可要尝尝?”

“师姊真是丝毫不给情面,”墨不渝与她面对面坐下,“医者仁心,我害了病,师姊难道不肯替我解么?”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见他气色好,神态一如平常,便不在担心,只是笑道:“你害了什么病?你的才能十倍于我,你都没法子,我岂会有办法?”

“我得了病,但这病只有师姊能解,师姊便是解药。”墨不渝一板一眼解释。

“净胡说!”华阳素别看眼去,粉面带嗔。心念一转,不再说玩笑话,华阳素问道:“你怎么来了?难道是王都有变,夫人呢,她没事吧?”

将她神色紧张,墨不渝解释道:“你放心,一切都安好,华阳夫人好的很,因为你寄来的东西,我调制了一种新方子,对夫人的腿有奇效,眼看着更好了,况且王都卧虎藏龙,能人多不胜数,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又太过于记挂师姊,日思夜想……”

“好了!”华阳素打断道,脸上却满是笑意。

“你放心,是大王命我来的,与我同来的还有许多人。”墨不渝解释道。

里面在华阳素二人在低声说着,外面的华阳藤也没闲着,看见华阳藤只差将耳朵贴在门上,妘姬扑哧一笑,听见她笑自己,华阳藤脸一红,跑到妘姬身旁道:“妘夫人,你都不好奇嘛?”

“这种事也只有你们这种小丫头片子才会做。”

华阳藤撇撇嘴,突然看见妘姬拿着一张薄纸,看着出神,不由凑上前问道:“妘夫人,你在看什么,难道是情书?”

看见坏笑的女子,妘姬推开她的脸,将信纸对折不让她看,又严肃道:“是相国大人的信。”

“你喜欢王叔?”华阳藤笑道。

妘姬随口一笑:“我喜欢的人可多了去。”

“啊?”她突然就想起自己以前缠着妘姬要她给自己讲那个荷包的故事,那是一个刺客与美人的故事,华阳藤气道:“你那是骗我的是不是!”

见华阳藤指着自己的胸前,那里有一个她贴身佩戴多年的荷包,妘姬咯咯笑:“傻丫头,我骗你做什么?骗你我能得什么?”

“那怎么?”

“遇上不同的人,他们爱我,我也全心全意待他们,不可以么?”她的三任丈夫喜爱她的容貌和娇美的身体,而她喜爱他们给她带来的权势与荣华,他们互相给予,也互相索取,各取所需,多年的历练,她有能力让每一个男人感觉到自己是爱着他的,因为她就是这样想的。

“可是,那……”那个人呢,妘姬她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看见女子眼底的质疑与疑惑,妘姬懒洋洋的笑道:“你操什么闲心,他死了这么多年,坟头草都不知几米高了,啊,不对,是坟头都不知道还在不在。”

“那样也……”也太悲伤了,华阳藤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难过和悲伤蔓延全身,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看到原本明媚的脸上染上了阴霾,本无意再说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死了就是死了,坟墓也好,祭拜也好,这都是为了宽慰那些活着的人,这些东西都是活人的安慰罢了,至于他,亲人都死光了,没人会伤心的,况且他活着的时候,我也是全心全意的对他,心心念念的替他着想,可那个呆瓜却不领我的情,现在想起来还是一肚子的火。”

“夫人,都过去了,”华阳藤讪讪道,总觉得自己不该勾起这个话题。

“我是真的不伤心,抱着那份过去,也没有什么,他是个好人,必定也不愿意看我难过,”说着,妘姬又浅浅一笑,“况且他也不稀罕,”看见少女眼中的茫然和不解,妘姬难得耐心的继续道:他与我都走着各自的路,虽然相遇了,但究竟是无缘在一起,所谓有缘无分,大抵如此吧,他有无法舍弃的信念,我自然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要我去送死,我可没那么傻。

看着妘姬,如果是光听着这些话,她一定会觉得因为妘姬对那个人感情浅薄吧,可是她却无法这样想,她还是感觉,妘姬一定非常非常的爱着那个人,只是她的爱,与自己不同,与母亲也不同,与很多人都不同。

心乱如麻,实在是理不出个头绪,从少女的口中吐出的是一声低吟:“可是,我却想做那心中的唯一,”想要做一个人的全部,想要一份不朽的爱恋,她才不过十六岁,对于未来她有太多的期盼,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一张绝美的脸,绝代风华,但那个人,心中却隐隐有一个念头,他不会是满足自己愿望的人,又或者有一日,反而是她自己去辜负那个人。

“傻丫头,人生岂有两全法,生下来就负有责任与使命,你站的越高,该承担的责任就越多,”多少人在战火中流离失所,她们这些人无法也是如草一般的生命,她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至于全身心的爱恋,甚至抛弃自己的生命,那是少女才会有的遐思,不到真正的死亡关头,甚至不会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的想要活下去。“不要你也不要想太多,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妘姬摸了摸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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