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郭老太太向花媒婆仔细打听了程沫与江家各房的关系。
虽然外人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程沫只请了江家大房和三房与她同住，其中的因由还不好猜吗？花媒婆絮絮叨叨的连猜待分析讲了一大堆，心中也有些纳闷，人家都明说了不愿意嫁女儿，这郭家怎么好像还没死心啊？
郭老太太听得很认真，结合昨天在院子里听到的争吵，她立即明白，程沫不待见江家二房，自家若想与她攀交情，必须从大房挑孙媳妇才行。
秀竹太小，这样一来，只能选秀梅了。
可是江-青山夫妻已经拒绝过一次了，想要促成亲事，就得换个法子。
郭老太太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到了吕氏与大房的关系上。
次日，吕氏本想去镇子看看儿子住的习惯不习惯，没想到大雪没完没了的下个不停，无可奈何，她只好老老实实地缩在家里，派高氏去新宅讨要菠菜，准备晌午做菠菜馅蒸包子。哼，那丫头不在家，老爷子又病了，就凭邵氏的软脾气，一个高氏就绝对能完成任务。
高氏也是这样想的，特别是江-青山不在家，一院子的女人，她怕谁？
在程家大门前站定，她也不说话，只顾使劲儿拍打。
“谁啊？来了来了！”许名不耐烦地从温暖的屋子跑出来，顺着门缝往外面看，没瞧见人影，只好开门。
高氏快得跟鬼似的闪了进来，回头将许名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不屑地哼了一声：“谁？我是你们家二夫人！”说着，扭着屁股直奔正屋。
孙石和李宝去看守暖棚了，整个宅子里除了六岁的江宁，只有许名一个男人。为了避嫌，许名没有追上去，只大声通传了一声，然后眯着小眼睛盯着高氏圆圆大大的屁股瞧了一会儿，猥琐地笑笑，径自回屋去了。他暗自想着，秀梅是大姑娘，将来做那事肯定没啥意思，这高氏也就三十四五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要是能勾上玩一次也不错。
今天是秀梅照顾江德，邵氏正带着秀竹绣小儿衣物，为程沫肚里的娃娃预备着，江宁乖乖地跪坐在明亮的窗台前看书，时不时侧耳听娘俩的谈话。
“呦，这屋里可真暖和，大嫂这小日子过得，真是让人羡慕！”高氏一把推开房门，大咧咧进了屋，待看到垂首坐在炕头的邵氏时，一时又是嫉妒又是怨恨。
瞧瞧，才刚搬出来两个多月，邵氏那肤色就白了许多，哪像自己，整日洗衣做饭，一双娇嫩的柔荑硬是被冻得通红，害的丈夫连看一眼都不愿意。而这一切，都是邵氏害的！她凭什么搬出来过好日子，她就该留在老宅做牛做马！
邵氏虽然受了高氏那么多年的欺负，心里却没有多大怨恨，特别是现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她反而有些同情接替了她那些苦活累活的高氏，便放下手里的绣活，笑着道：“弟妹来了啊，快坐炕头呆会儿！”
秀竹撇撇嘴，一声没吭。
高氏瞪了秀竹一眼：“竹丫头怎么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我可是你二婶！咋了，你当上千金大小姐了，就瞧不起你二叔跟我了是不是？”憋了这么久的火，她今天非要好好出一出。
她说得难听，却是长辈，邵氏就要训斥秀竹，这孩子，心里再不喜，好歹打声招呼啊！
不想秀竹却抬起头，用那双江家女儿都遗传了的黑亮杏眼直勾勾地盯着高氏：“二婶这话就怪了，我们这庄稼户算哪门子千金小姐，您闺女秀兰才是正正经经的大小姐，知书达理，我打小就发誓向她学习呢！因她从小就没管我爹娘教过一声大伯大伯娘，我便想着，大概秀才小姐都讲究这种规矩吧，所以才没叫你二婶！”
一番话将高氏说的脸上青红变化，这死丫头，能说会道，自己就没从她身上讨到好处过！
邵氏见她脸臊的厉害，想着高氏是秀才娘子，在孟家村妇人里面还是有一定威望的，若她对人说秀竹不敬长辈，别人肯定信的，忙开口替秀竹转圜：“弟妹，别听她瞎说，她小不懂事。对了，你来有啥事？”
有台阶下，高氏脸色好看了一些，不再搭理秀竹，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大嫂，暖棚里的菠菜能吃了吧？咱爹娘想吃了，你赶紧去摘一筐回来！”
邵氏脸上的笑容立即凝住了，犹豫着说道：“弟妹，那些菜是沫沫留着卖钱的，咱们还是别动了，等她家来，要是卖完还有剩余，再给你们送点过去吧？”
“大嫂，你这话就不对了吧？上个月你们还做了菠菜馅儿包子，怎么那时候舍得吃，现在咱爹娘要，就不舍得吃了？”高氏讽刺地喊道，提起这个她就有气，那次她亲眼瞧见江-青山他们抬了好几筐小菠菜回家的，结果程沫只给老院送了一筐，往后就是单给江德一人送饭菜了。至于那一筐小菠菜，差不多全都让吕氏带回她娘家走人情了，她根本就没吃着几口。
邵氏耐心地解释：“上回不是间苗嘛，就那几筐菜，沫沫挑了一半送到顾家三少那儿，剩下的早吃完了，大棚里的东西我真不敢做主，还是等沫沫回来再说吧？”
“呸，你们是不是掉钱眼子里去了？要点破菜都舍不得？”高氏才懒得听她解释，叫嚷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邵氏急的满脸通红，她嗓门这么大，让别人听了，该怎么想外甥女啊！
秀竹看着自己娘亲的懦弱样子，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挑起上面的窗户，用比高氏还大的声音喊了起来：“天啊，我真没见过这么嘴馋的媳妇，明明是自己馋外甥女留着赚钱的东西了，偏要拿我爷我奶当借口。我爷是什么人，恨不得把我表姐捧在手心里疼，明知道暖棚里的菜都是留着赚钱的，他会趁我表姐不在家时想吃？还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再说我奶，那可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好奶啊，知道我表姐在外头置办了宅子，等我表姐前脚刚走，她就怕我爹不会看家，撺掇着我二叔搬了过去，生怕我表姐回来不让他搬过去似的，多好的奶啊，她会贪我表姐的菜？”
清脆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村边上孩子玩雪的声音都突然消失了。
好像怕高氏没听明白她的讽刺似的，秀竹又大喊了一声：“二婶，你要想吃菜就直说，别拿我爷我奶当借口，我娘向来敬你是秀才娘子，你可别白搭了我二叔给你的名声！”
高氏傻了，她早知道秀竹牙尖嘴利，可万万没想到这毛丫头真敢这么大声嚷嚷！今天她要是真拿着菜出门，经由秀竹这么一喊，婆婆肯定会把抢程沫菜的污名扣在她头上！
狠狠瞪了秀竹一眼，高氏赌气地朝邵氏道：“大嫂，你就这么惯着她吧，看将来谁敢娶这种得理不饶人的多嘴媳妇！”甩脸子走了出去。
秀竹解气地望着她的背影，砰地一声撂下窗子，不等邵氏开口，她先不满地道：“娘，你脾气就是太好了，我二婶啥德行你还不知道？你就是磨破嘴皮子，她也听不进去半句，只会烦你烦到给她摘菜去才行！”
小江宁跟着点点头，二婶太坏了，跟奶一样坏！
邵氏何尝不知道自己性子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娘就是这性子了，可她终究是你二婶，你这样没大没小的，她出去传你坏话咋办？”
秀竹恨铁不成钢地睨了邵氏一眼，满是讽刺地道：“娘，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敬她，她就会说我好话吧？呸，她只会把秀兰夸到天上去，巴不得将咱们一家人踩到泥潭里去呢！你越让着她，她就踩得越开心！我姐为啥一直没人来提亲？她可占了大功劳呢，整天说我姐天生命不好……”
“唉！”
邵氏深深地叹了口气，女儿句句在理，她就是想反驳都没有理由，秀竹这脾气，倒是不用担心她将来被人欺负，可过强则易折……
这边邵氏忧虑着女儿的未来，那边高氏刚回家，就被吕氏骂了个狗血喷头。
“让你办点事都办不成，你怎么不废物死啊！”
高氏委屈地扭着帕子，刚要替自己辩解，秀兰忽的挽住吕氏的胳膊，甜甜笑道：“奶，你别生气了，要怪就怪秀竹太不把你看在眼里，你听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听着是在夸你，其实还不是骂你霸占程沫的宅子？我娘怕越解释越黑，影响你的声誉，这才没跟她纠缠下去的。”
吕氏被秀兰转移了注意力，低声把秀竹骂了一遍，忽的想到什么，朝西屋喊道：“秀梅，你二婶今儿个不舒服，你替她把午饭做了，你爷身子不好，晌午就吃粥吧！”
可以偷懒不用做饭，高氏精神终于好了一点，与秀兰相视一笑。
屋内，秀梅替沉睡的江德掩了掩被角，悄声走了出去，满脸平静地看着院子里的三人，低声道：“奶，我娘今儿个也不舒服，秀竹又小，我得回去帮她。”说完，不等吕氏回话，径自朝大门走去。她也不是傻子，如今不用看吕氏脸色过活，不用担心娘亲被这个偏心的奶虐待，她才不会任由他们颐指气使。
背后，吕氏那张老脸拉的比驴脸还长！
她阴狠狠地瞪着秀梅的背影，好你个贱蹄子，连你也敢忤逆我了，真当有程沫撑腰，我就拿你们没辙了吗？
等着吧，别给我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