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我外甥女的伤怎么样？”江青柏追着王盛走出用于疗伤治病的内室，担忧地问，那根箭穿透手心，怕是伤到筋骨了，后果会如何，他根本不敢设想。
王盛看了一眼厚实的门帘，叹气道：“伤了筋骨，恢复的好，还可以提笔写字，拿些轻巧的东西，恢复的不好，恐怕连笔都无法握住了，唉……”
江青柏如遭雷击，呆愣当场。
良久之后，他才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回了内室。
程沫静静地躺在矮榻上，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右手中的箭已经拔出来了，上了药，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拔箭的时候，王盛怕她承受不住疼痛，为她准备了麻沸散，可她却怕影响胎儿，硬是咬着帕子挺了过去，最后在上药的时候，陷入昏迷。
如果外甥女知道她的手废了，她会不会想不开？江青柏坐在床边，双手捂住脑袋，心疼地想。
到了下半晌，程沫依旧没有醒，王盛细细把脉，只道她脉象正常，回家安养即可。
江青柏虽然不放心，可王盛是镇子里最好的郎中，他只能选择相信，恰好江德赶着马车过来了，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程沫抬上马车。他抱着外甥女坐在马车里，低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门外赶车的江德愁眉紧锁，一言未发，出了这种事情，他还能说什么，说了又有什么用！
江家路边，汤圆和江青山一房人伸着脖子朝进村的小路张望，宋悦远远站在旁边，满脸愧疚。而在江家的院子中，吕氏和高氏围着两头花豹的尸体，低声猜测能卖多少钱，卖了钱又要买什么，浑然没有将程沫的伤放在心里。
说了一阵，高氏搀着吕氏坐在墙根下，低声道：“娘，要是程沫死了，咱们得让宋悦赔钱，还有三弟掏的药费，都得要回来！”
吕氏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呢，要是程沫死了，她身上的钱，她的马车，还有那个丫鬟，都是他们家的了，这可是一大比收入呢……虽是这么想，却故作恼怒地瞪了高氏一眼，骂道：“胡说什么，她死不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哼，谁贪她的钱啊！”
高氏讪讪一笑，心中暗骂吕氏口是心非，假好人。
可惜，婆媳俩的小算盘落空了，没出半个时辰，马车就进了院子，江青柏把昏迷不醒的程沫背回了东里间。
汤圆趴在炕头，哭的泣不成声，“小姐，您不要吓奴婢啊，呜呜……”
江德悄悄抹了抹眼睛，转身对一屋子人道：“都出去吧，留汤圆一人照顾就行了。”
众人真关心也好，凑热闹也好，哗啦啦都出去了。
刚出门，宋悦就快步走了过来，担忧的问：“江叔，表小姐的伤……”
江德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江青柏把王盛的话转述了一遍。
秀竹听了，默默地垂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秀梅也红了眼圈，将妹妹搂进怀里，轻轻拍打她瘦弱的肩膀。
“大叔，对不起，都是我没有看清楚，您要打要罚，我都接受。”想到程沫的右手废了，想到她挥舞匕首时的意气风发，宋悦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回来的路上，秀竹已经把程沫的来历告诉了他，作为一个孤儿，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程沫的处境，生母早逝，父亲冷血无情，如今她好不容易找到江家，他却亲手废了她！
江青柏从一旁拍拍宋悦的肩膀，安抚道：“宋悦，你也别自责，当时那种情况，你也是为了救沫沫，沫沫受伤，完全是意外，她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回家去吧。”他是明理的人，事情刚发生时，一时情急才说了气话。
“不行，沫沫是因为他受伤的，现在生死未明，他必须赔钱！”
吕氏听了小儿子的话，浑身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瞪着宋悦道：“远的不说，你先把诊费和药费付了，若是她醒了，你再赔我们疗养费，要是她死了，你就赶紧准备五百两银子吧！”天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亲热地叫程沫的小名。
“娘，你怎么说话呢，王郎中都说了，沫沫性命没有大碍，只有右手可能废了，你一口一个死的，多难听！”江青柏挡在宋悦身前，头疼地道，他了解吕氏的脾气，知道她根本不关心程沫的死活，只想讹宋悦的钱呢，五百两银子，宋悦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齐。
吕氏正待反驳，江德实在忍不住了，朝她大喝道：“你给我回屋里呆着去，老爷们说话，用你插哪门子嘴！”
粗黑的眉毛深深皱起，眼睛瞪得溜圆，唬的吕氏生生打了个寒颤，老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赌气地闪进了西屋，高氏不敢看江德的脸色，快步回他们的西厢房去了，暗恨丈夫不在家，要不就能留在那边打听消息了。
灶房里，宋悦看了一眼门帘，忽的道：“大叔，表小姐的右手真若废了，如果您不嫌弃，我愿意娶她为妻，照顾她一辈子。”
他的声音无比坚定，江家父子三人都愣住了，倒是邵氏最先反应过来，心中浮起一丝喜意。宋悦年方二十，生的眉清目秀，性子正直爽朗，擅长与人打交道，程沫这种情况，能够嫁给他，也算是不错的归宿了。
江德沉吟片刻，与江青柏交换了个眼神，才道：“宋悦，沫沫怀有身孕，你不介意吗？”
宋悦没有半点犹豫，坦然道：“我不介意，只要表小姐不嫌弃，我愿意把她的孩子当成亲生的一般照顾。”
说实话，程沫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他相信，凭她的容貌，日后必不愁嫁，两人成亲，反倒是他宋悦高攀了，当然，他想娶她，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容貌和承担责任，而是山上所见的那幕，已让他萌生了爱慕之意，他是真心的想要照顾她。
江德目露赞许，江青山却道：“爹，我看沫沫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件事情，还是等她醒了再说吧。”说完，见宋悦表情微变，忙着解释道：“宋悦，不是大哥嫌弃你，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沫沫的事情，最好让她自己决定，我们虽是她的长辈，婚姻大事，还是要她自己做主。”
“对，你大哥说得对，宋悦啊，你先回家，等沫沫醒了，咱们再说，唉，希望老天垂怜，别让她受那种苦了。”江德同意长子的说法，叹气道，悄悄转移了话题。
宋悦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东屋门帘，才向众人告别。
父子三人送他离开，一转身，就见吕氏站在院子里，大声催促道：“青柏，你赶紧把这两头豹子带去镇子卖掉，省着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