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之城 > 历史军事 > 残唐五代第一部:王风委蔓草 > 章74中:墙内鸳鸯不相向,陌上男儿何多情

章74中:墙内鸳鸯不相向,陌上男儿何多情(1 / 1)

无论是头脸还是身形,许建这个人都寻不出几钱几分的聪明狡黠来,相比他那同样看着憨实的从弟许唐也要输上不少,年前在黄巢庄上打制那几杆马槊时,许唐便是明扯肘暗咬耳,既不惧违法犯禁,又何必下磨山的!违法犯禁他其实始终是怕的,可受了人的好便没脸拂人的意,几杆马槊,又在他州外邑,打了便也打了,都是他黄家的人,谁知道的?不成他黄秀才还跑去告官?后来回了宋州,朱温一句话却问出了他一身的汗:“你不怕黄秀才告官,若黄秀才怕你告官却怎了?”是呢,若是黄秀才怕他告官,自己四个岂还有命回宋州的?杀翻在庄里,又谁知道的?

因此看到刘塘跨进他的铁匠铺时,他是又喜又惧,喜的是故人来访,惧的是不知他为什而来!问了言语,他便似口里吞了赤炭,怎么着也回不出一个囫囵话来。说去不了,情面上抹不开,黄三哥对他不错,酬金也给的厚实!而且估计刘巨野也不肯罢休,这厮可不良善,嘴大牙长,自己既拧他不过,也说他不过!思想来思想去,索性就不理会了,他一手钳,一手锤,铿铿砰砰的重新干起营生来!

刘塘吃完竹筒里的酒,从门坎上站起来嚷道:“啊呀,我说兄弟,有什难处便开口,三哥庄上马没蹄牛没犁的,日夜相盼!”许建手上不停,嚷道:“我一只手抡锤,充得什急用!”刘塘道:“还有许唐嘛!”许建道:“他人在萧县,各有爷娘的,谁做得他的主!”铁块暗了,塞进炉里城,又钳出一块赤红的来。刘塘道:“且住了,捶得人心躁!什时走的?”许建停了手,锤子却没有搁下,道:“刘哥,你予我一句实话,三哥打制禁物做什?”刘塘道:“什的禁物?锄还是犁?”许建道:“你自知道的!”

刘塘道:“我知道什?噢!你说年前那几杆家伙什?什的禁!你不知道么?孟七在长安武举不第,便是器械不熟,三哥见文路难走,有意走武路,六哥也是好手段,知道你有这双手,又是自家兄弟般亲爱,不会背脊上搠刀子害人,这才开了口!过后便往县衙录了册,是什他娘的禁物?”许建道:“今番不相干么?”刘塘道:“不相干!”许建道:“不相干——曹州没铁匠?来寻我!”刘塘道:“是呢!曹州没铁匠?我两腿无蹄,奔的什鸟劲!可三哥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如今荒岁,也不知你过的如何,死活撵了我来!要一早知你没情义,粟米心,谁他娘肯来?”嚷完气冲冲出了门,蹲到阶上去了。

许建心烦意乱的捶了几锤,撂脱了手,走到门口道:“刘哥,话既恁的说,我便随你去!”刘塘回头道:“你不去也罢的,我回去好拿话填三哥的口,他只一味说我无赖没脸!”许建道:“我去!屋里与我爷说一声便走!”摸着胸口说,黄三哥确实不亏他,那些时日也确实过得快活!收拾两样趁手的家伙什,便往后屋辞。

许建这屋子简陋得很,前面三间做店铺营生,后面三间吃睡,联上两道土墙,中间便是个柴禾院,无花无树,有用无用的杂物起堆,占了近三分之二的面积。他爷五十来岁,说老不老,说病不病,不在后屋土榻上躺着,便坐到前屋扯风箱,只要听说他是去做活赚钱,便恨不得在他屁股上甩上两鞭,唯恐他走的慢了,失了财主!

才从后屋出来,许建便又想起了一件事,便站着喊道:“爷,朱三来取家伙什,便将了予他,钱收过了的!”他爷便在榻上嚷:“朱三?哪个朱三?”许建道:“朱温!”来回扯了几句,一侧头便好不吃唬了一跳,不知什时候朱温已经坐在左边墙下的柴堆上了,没声没响的正望着自己笑。

“啊呀,唬杀个人!怎的不走门?”

朱温揽衣跳下地道:“门前蹲着狮子,不敢走!”许建道:“什的狮子?”朱温道:“穿衣狮子,赤袍赤须的!”许建道:“穿衣狮子,你倒会比方人,曹州来的!”要说告,却听见范权在外面嚷起来了,一笑,便折进屋取家伙什。朱温一边听外面说话,一边拉整衣袍。很快,许建便将着腰刀、短刀、内甲出来了,先递了刀,内甲却紧抓着。

内甲又唤作小甲,着于衣袍内,外面不显,上不得战场,富贵之人多用来防刺,庞勋作乱时,许建在彭城亲眼看军中甲匠打制过的,一次吃酒说嘴,朱三就入了耳,可甲无论内外大小都是禁物,许建不肯应口,后来店中无活,为慰父心,他自己也有些羡技手痒,便动了手,也不知能不能成的,真成了高兴一番再回炉便是。结果成了他又舍不得往炉里撂,搁家里又不踏实,便许了朱温。

“朱三,这件物什可显扬不得!”

“哥哥,我知道的!”

许建松了手,瞅着外面道:“你看范权,光天白日的又在嚷彭打山,这地又不野,州城近郊的!”又道:“你也不好拿,索性穿上!”扯了他到左边屋里,便动手给他披挂起来。内甲就是小裲裆甲,前面胸甲,后面背甲,牛皮联缀挂肩,下面四角有环,使牛筋相系。袍子扒到腰间,很快就穿戴好了。俩人穿好正在说问,范权便将了刘塘嚷了进来,掀眉努眼指过来道:“那便是我三哥——姓朱讳个温字!三哥,郓州好汉刘大哥,讳塘的!”刘塘一时倒呆住了,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看来不然呀,这是狐狗群里立骏马,鸦雀丛中栖彩鸾!这哪是个市井闲子,分明是个好人家的郎君!

“哟!该怎的称呼?”

“阿叔唤朱三便好!”

这年朱温二十二岁,正是容姿鼎盛之时,星目朱唇,面如冠玉,狼腰猿臂,身似琼楼,衣巾裤靴,洁净齐整,静有威,笑有德,确实非常俗之物!刘塘见他恭谨,连道了几个好,笑道:“大侄,你这般容貌配什子刀!”许建会错了意,道:“别看他白净,刀棒都使得如轮!”范权道:“是来!人都赶着唤玉面麒麟!”刘塘道:“也当得!”朱温道:“他胡说罢了!”范权道:“并不是胡说,便是城中卖卜的言语,玉面映朝日,麒麟待金鞍!”乱扯起来,许建却耐不得,催促起来。

朱温和范权送了一段路,刘塘走了又折回来道:“范兄弟,若见了打山大王,记得替黄三哥问好!”范权迭声应了,脸上容光焕发,其实他们当日下磨山便没有想着再上,好马不吃回头草,便是人不说自己也脸臊!从黄巢庄上回来后,萧县也去得少,不在丰县便在这宋城转。萧县吃贼闹过,官家的眼睁大了,巴掌也抓得紧了,不好存身。宋城广大,市井船舶,远过萧县,最好浮食!而且这城中还住着朱三哥的张小姐呢!

俩人回转,便往城中走,范权问起张小姐,便道:“三哥,听说张小姐她爷吃夺了职,真也不真?”朱温点了点头,范权道:“果真是恶了那王铎?”朱温看了他一眼,自己又如何能知道,也是听风言,说是张刺史往汴州拜谒新帅王铎(注:宋州是宣武军属郡),酒宴间王铎闻知他养了个好女儿,便要伐柯做媒人,将张小姐配给推官杜让能,张刺史不肯,因此恶了王铎;又有人说是王铎要娶张小姐做妾,张刺史恼羞成怒,闹了筵席;也有人说不相干,便是任期至,合升转了。范权道:“也好,张家没了官势,便也不怕他!”朱温道:“好什鸟,刺史去职,便不在宋州呆了!”

“那去哪?”

“长安!”

范权不信,道:“吃了罪哪有往长安的理!”朱温道:“张府看园老子亲口说与我知道的!”范权道:“那可怎了?”朱温不说话。进了城,范权道:“三哥要着实放她不下,唤了五哥几个,行船便劫船,使车便劫车,掳了便走!如今盗贼遍地,谁能知道?以三哥这般人物,不由她不喜欢!”朱温也不置可否,到了大十字街口,两人一时停住脚步,他们一伙人在能仁坊租了一处破烂的老宅,而刺史的家宅在西边的梁园坊。

宋城人说梁园坊一坊地在汉梁孝王时是一顷湖水,唤作丽人湖。当年吴楚七国叛乱,梁王以一国当七国兵,情势急则逼所爱幸宠妃投水。吴、楚兵破,妃妾投湖而死者逾三百。梁孝王受汉景帝大赏而伤之,故填湖为山,遍植奇花异树以寄哀情。朱温每当望见梁园坊时都会想起这则故事,想起梁孝王刘武,想起来他对居住在坊内的张小姐的思念便会淡上不少,男子多情,不为妇死!

范权催了一句,朱温便动了脚,到了下处,朱珍、聂金谁也不在,俩人原复又踱了出来,寻了一家赌坊耍了小半天,出来天也昏了。范权见朱温百事无心,便拖着往曲巷里找女妓。坐下才吃两杯酒,那娼妇一作态,朱温便推案子走了出来。范权在后面追道:“三哥,往哪里去?”朱温站住脚,撩开衫子便对着巷沟放出水来,嘴里道:“你那话对,劫了她!”

范权倒忘了,问道:“什的?劫谁?”朱温道:“张小姐!”范权点头,道:“可知她什时上路?”朱温转头笑道:“就城中劫之!”收了胯下之物,道:“随着来!”范权道:“三哥,这不妥当,先寻了五哥再作计议的好!”朱温道:“别他娘猫叫狗咬的,坊门将合了!”范权只得跟着,入了坊,走不远门就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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