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1 / 1)

云溯望闭上眼之后, 周围的一切都跟着消了音。

他眼看着向他跑来的安师弟将他抱在怀里急切地说着什么;眼看着灵洲战败, 魔域到处都在开热热闹闹的庆功宴;眼看着他被安师弟一路抱着回了北陵,日日精心照顾,连沐浴之事也是亲力亲为……

他没有太强的时间观念, 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他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久到陆宇琴和他兄长已经带着沈北雪的骨灰离开, 北陵宫中厚厚的积雪逐渐消融。

每天晚上, 安师弟都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夜半惊醒之时, 安师弟就会伏在他胸口一遍一遍地确认他的心跳。

云溯望看得心疼又酸楚, 他明明没有死, 却像是冥冥中被一股外力阻隔,根本无法轻易醒来。

他懊恼地在北陵宫中徘徊了一圈又一圈, 唯一庆幸的是他醒不过来的这段时日无人敢怠慢他的安师弟。

无端昏迷了这么长时间, 云溯望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搞鬼。他想来想去,现在这世上也只有那素未谋面的“天命”会如此惦记着他。

他已经不想再看到安师弟为他难过,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暂时离开北陵宫, 跟着直觉飘到了当初他偏转阵法反击“天命”的战场。

落玉川南岸的战场一片荒凉肃杀,因此那个身着白衣背对着他的修长身影就显得格外突兀, 云溯望几乎瞬间便笃定了那是他要见的“天命”。

他也没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

“既然已经输了, 又为何不能输得坦荡些?你拘着我的魂魄不让我醒过来,到头来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那天命似乎并不认同他的话,才听到那句“输得坦荡些”便轻嗤了一声。那种略带讥诮的笑,倒是让云溯望觉得莫名熟悉。

天命不转身也不答话, 这让他有些急:“你若有话对我说,今日我们不如就在此将话说个明白。”

“是要说个明白。”

这一次天命倒是给他回了话。只是这不出声还好,他一出声反倒将云溯望吓了一跳。原因无他,那天命的声音竟是跟他的声音一般无二。

云溯望还未来得及想清楚这其中的缘由,那一身白衣的天命便从从容容地转过身,露出了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不得不说,如果忽略那头银中带灰的长发,这个站在面前的天命就仿佛是他的镜像。

云溯望沉默了一瞬,忍着心头的那股怪异问道:“为何变成我的模样?”

天命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看起来浑不在意:“这就是我本来的模样。”

其实真正见了面之后,云溯望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他得承认,天命言行举止给人的感觉确实和自己像得惊人。

天命见他沉默,便自然而然地拿过了主动权,拉近了与云溯望的距离:“事到如今,你不会真的觉得这些都是巧合,我想要算计你,却傻到把如何算计你都写在了纸上,还提前知会了你一声。”

云溯望想起那本他和安师弟都见过的小册子,扬了扬眉:“你想说这些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连那册子也是你好心送的?”

“你不信?”天命反问。

云溯望没应声,看着天命的眼神却跟着复杂了起来:

“这样高高在上地玩弄人心真的很有趣?”

天命是朝堂上几个身居高位的魔域重臣有紧要的事找安归澜商议。

安归澜本就将醒未醒,又听见宫人所说的事情,一掀被子猛地坐了起来。睡眼朦胧间正对上了一直注视着他的云溯望,两个人在床头大眼瞪小眼地互看半晌。

安归澜以为自己还没睡醒,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发现云师兄仍是睁着眼睛的!

云溯望已经在床上躺了一月有余,期间没有好好梳洗打扮,甚至被熟睡的安归澜抱在怀里之后,两人连发尾都纠缠在了一起。

可是这副狼狈的样子看在安归澜眼里却加了不知道多少层滤镜,竟让他微微红了眼眶。

安归澜没说话,但是行动却暴露了此刻心中并不平静。不顾宫人还在一旁候着,他手臂一收,直接将欲起身的云溯望又按回了床上。

紧接着细细密密的吻便落在了云溯望最敏感的耳垂、颈侧。这样的吻意外地奏效,被碰过的地方又热又痒,冷白皮肤早已红成一片。

云溯望脑中一片空茫,双手不知是在迎合还是在推拒,气息更是被吻得完全乱了。

他想让安师弟暂时停下来,让他喘口气,可是还未来得及出声,注意力便全被掉在脸上的温热泪水吸引过去了。

在他的记忆里,安归澜从没在他面前哭过。上一次不小心看见安师弟落泪,还是死于浮流镇的大火以后。

那时候他已是一缕孤魂,安师弟不知道,他也打定了主意将这个秘密一直埋在心底。可是现在一向坚毅又处处护着他的安师弟,却在当着他的面流泪。

那一滴一滴毫无规律落下来的泪水,就好像直接烙在心口上的滚烫铁水。云溯望手指颤了颤最终没舍得将人推开,只是沉默地替安师弟将脸擦干净。

纵使是多了一段又长又糟心的回忆,他也没办法不心疼安归澜。

那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人,甚至还凭借一己之力将他从命运的死循环中救了出来。他不舍得让他伤心难过。

安归澜并不知道云溯望此刻千回百转的心思,更没有云溯望想象中那般脆弱。

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不着痕迹地隐去脸上斑驳的泪痕。他的一头黑发本就散着,压在云溯望身上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垂下来遮住了旁人的视线。

安归澜再次抬头看向传信的宫人之时,那双清透的灰色眼眸中已经看不出半分哭过的痕迹。

他眉眼间本就带着一股英气,调整好了状态之后很能镇得住场面:

“他们究竟有什么事要找我商议?”

那宫人哪里敢看床上的情况,低着头回话:“奴婢也不知。还请魔后亲自过去看看。”

云溯望躺在床上听到魔后这称呼,眉头一跳,唇边的笑意几乎抑制不住。

但安归澜早就习以为常,云师兄昏迷之后为了稳住北陵的局势,他必须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自己魔后的身份。

他听宫人这么回话,很快就意识到事出反常。不用多说也已经能猜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些旧臣会生出什么事端。

只不过现在他最担心的人已经醒了,这些人便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安归澜方才早已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偷笑的云师兄,他拉过锦被的一角,将人再次盖住:

“既然是等不得的要事,又何必拘泥那些虚礼。把那几位大人请过来就是。”

当挑事的几个魔域重臣被带进了新魔皇的寝宫,他们根本不知道安归澜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魔皇名义上是魔域最尊贵的魔,但实际上能否让臣下心服口服还得看自身的实力是否足够强大。灵洲才刚刚退兵,新魔皇就倒了下去,这让那些不服管束的魔族又看到了希望。

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即生事,不过是因为这北陵宫中还有个魔皇亲口承认的“新魔后”—掌管着镇墓之地的大祭司安归澜。

但等到现在,他们也是真的快等不及了。

安归澜将自己和云溯望简单收拾了一番,双双坐在了临窗的桌案前。但他留了一手,在外臣进来之后故意施展真洲巫术将云师兄的存在隐去。

果然,这些魔域旧臣进来见只有安归澜一人孤零零坐在窗边态度便有了微妙的变化。为首的三朝老臣宣城君更是不客气地倚老卖老,要安归澜赐他坐下回话。

安归澜也不恼,微微笑着让宫人搬了把椅子过来。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根本就没将这几个魔族当回事。

魔族之间的争权夺利向来比灵洲人族简单直接,宣城君坐下之后就直奔主题:“老臣听说魔皇陛下不省人事已一月有余,这样下去可不是长久之计。

身为魔皇若既不能在外族进犯之时挺身而出,又不能在平日里处理政务,那就实在是太失职了。”

安归澜听了这番话并不感到意外,他对只有他一人能看到的云溯望微微摇摇头,而后毫不客气地回道:“之前灵洲进犯,是谁让你们可以安安稳稳坐镇北陵,我看宣城君都已经忘了。”

“可如今陛下长期昏迷不醒,又无药可医,把持朝政的人却成了魔后!”

“你不过是个人族,叫你一声魔后已是给你三分面子。你可别太过分了!”

宣城君身后另一个穿着紫衣的魔族似是对安归澜早有不满,一上来便是针锋相对。

云溯望先前听到宣城君的话便已经很是不悦,如今听到有魔族用这么刺耳的话警告他的安师弟,脸色当下变得阴沉。

他如今已经等同于天命,这份不太美妙的心情当下便以一种间接的方式反映出来。窗外刚才还是一片春光正好的景象,如今却平白无故刮起一阵狂风,好巧不巧将紫衣魔族的帽子掀到了地上。

等他弯腰去捡帽子的时候,安归澜才发现那魔族的头身为天道,世上之事都可控制,但发情期并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而是正常的生理需求。

云溯望能做的只是缓和,无法完全消解。

身边没有药可以抑制,他忍了又忍,试图分散注意力将体内那股不可言说的冲动压下去。

可是他低估了血脉本能的影响力。他一面怕被安师弟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一面又盼着安师弟早点回来帮帮他。

但是真的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之时,他已经熬得全身瘫软双眸泛泪,哪里还好意思用这副样子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情急之下也只有变成猫形遮掩一二。

许是安归澜于他确实具有特殊的意义,经那双修长又带着薄剑茧的手抚慰过后,云溯望心头的焦躁已经去了大半,之前那股难捱的冲动也渐渐消散。

安归澜见怀中的猫师兄安静下来,那双剔透的灰绿色眼睛也渐渐闭上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习惯了最先顾着云师兄的身体,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早已忘了进门前那点不可言说的旖旎心思。

殿内的喜烛燃得很快,这会儿发出噼啪的爆响。安归澜抱着大猫猫,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平静满足。

“今日师兄也累了,我们便早些就寝吧。”

说这话的时候安归澜的眸光清澈,眉宇间是难得的懒散和温柔。

他怀中的大猫猫抬起头,怔怔地盯着俊美的青年人看了一会儿,一时间竟有些挪不开眼睛。

他的安师弟生得白,其实极适合这种庄重浓烈的红色。

不同于普通人靠着大红的喜服为自己增色,安师弟的这身红衣只是略微改变了他平日里的穿衣风格,把他整个人从单调不起眼的黑白灰框框中解放了出来。

当不再有意遮掩,那昳丽的容貌便凸显出来,点亮了整个屋子。

云溯望坐在床上,有些遗憾地看着安归澜洗漱之后脱去了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漂亮的喜服。

就寝本来有很多重意思,并不仅仅是熄灯之后放下帷帐这么简单。

可他现在只是一只猫,还是一只处于发情期内心躁动强装平静的猫。他薄到不似妖族的面皮也注定干不出如凝姬一般出格的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新婚之夜的大好机会溜走。

安归澜躺在床上之后看云溯望仍是回不过神来的样子,便主动将大猫猫拉进了被子。

他少年时是冰系灵根,体质寒凉,之后灵根被强行毁去更是饱受寒症的折磨,以至于他重获新生之后仍是喜暖畏寒。

云溯望的体温比他高,如今抱着睡觉就仿佛抱着暖炉一般,说不出的熨贴安心。生平第一次,他几乎刚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夜远没有安归澜想得那么平静……

月上中天,寝殿中的喜烛变暗了许多,只留下一片晃动摇曳的烛影。而安归澜则是被生生吻醒的。

脸颊一片温热,身上似乎又压了一床沉重的被子,让翻身也变得格外艰难。

他无意识地侧身,避开那越来越热烈,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吻,然后蓦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云溯望不知何时竟变回了人形,只是瞧着不甚清醒,正在迷蒙却又专注地“啃”他的脸。

两个成年男子共用一床被子本就显得有些勉强,随着锦被掀动,云溯望冷白的皮肤便露了出来。

感觉到安师弟动了,他的眼尾微微撩起,遗传自亲生母亲的眉眼在这种时候竟带上些蛊惑人心的妖冶意味。

体内的那股邪火煎熬了一夜,他现在纵使没换上寝衣也不觉得冷。半梦半醒之间,只知道这床上躺着的是他最爱的人,是同他新婚的安师弟。

理智的那根弦已经被半夜卷土重来的冲动烧断了,无需过多的顾忌,他便主动贴了上来。

北国春夜料峭的寒意也抵不过谪仙似的清冷美人反常的热情,安归澜闭了闭眼,清透的灰色眼眸明显暗了几分,似是在极力隐忍。

他抬起手,拢了拢云溯望散乱的发丝。可是指尖却无意间传来软软的毛绒绒的诡异触感,他用刚刚睡醒的脑子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摸到的是云师兄的猫耳朵。

他今夜本不想对变成猫的云师兄做什么的。可是云溯望如今这个样子,真的不是在勾引他吗?

距离拉得太近,安归澜甚至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倍,他哑声问:“师兄,你醒了吗?可知道我是谁?”

云溯望眼尾是带着些靡丽的红色,他当真听话地睁大眼睛,极认真地盯着安归澜的脸看。

他如今的状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问题所在,可这样又无辜又纯粹的眼神却又让人生不出半分亵渎的心思来。

他不知安师弟为何这样问,只是再诚实不过地答道;“你是安归澜,是我最喜欢的人。”

这话仿佛一句魔咒,消除了安归澜心中仅存的犹豫和不安。他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压住了云溯望的动作,只是一翻身,上下的位置便瞬间调换。

随着殿内的进展,天气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月光仍旧皎洁明亮,外面却不知为何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窗边那一树艳丽的海棠在风雨中微微颤抖战栗,抖落一片晶莹的水珠。

海棠树的枝干挺直清瘦,被月光映得一片皎洁。可是枝干越是挺直,就越是引人忍不住摧折。

雨越下越大,枝上的海棠受不住这样大的雨滴,竟从花蕊一串串地滴下水来。

云溯望咬着软枕上垫着的绛色绸缎,汗湿的黑发贴在白玉似的脸颊上。他平日里孤高清冷得如同一片月色,可现在早已化成了一滩春水。

常年握剑的手指修长白皙带着股韧劲,此刻却在反复抓揉着那皱得不像样子的床单,仿佛这样便能将身体上的诸般刺激都转嫁到别处一般。

安归澜待他一向温柔体贴,可是在某些方面却有些不同寻常的天赋异禀。云溯望又性子倔强要强,不肯轻易说自己受不住了。

两人一番折腾下来,竟是直接到了第二日天光破晓之时。

窗外的海棠经受了一夜的风吹雨打,已经落了满地的花瓣,粉的红的叠在一处,凄凄惨惨中竟还带着一丝独特的美感。

天亮之后,云溯望的神智也逐渐清醒起来,他几乎没脸去回想自己昨夜究竟是如何勾着安师弟做出那许多事情的。

在彻底昏睡过去之前,他隐约听见安归澜趴在他耳边说出了他暗自期待已久的表白。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拥有了想要的一切……

待到云消雨霁,体力渐渐恢复之时,云溯望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不知何时被戴上了一枚白玉平安扣。

那平安扣看着小巧,玉质却剔透温润,握在掌间尚有余温,比他小时候带在身上的阴阳鱼吊坠更合他心意。

阴阳鱼吊坠上附加的是与生俱来的诅咒,他抛弃了吊坠的残片,那被人强加的命数便也不作数了。

大概是真的很怕他死,如今安师弟送给他的平安扣不仅带着长命百岁的寓意,还附加巨量的护身灵力。

云溯望一时失笑,他自己便是这方小世界的天命,又怎么可能会死呢?

往后的数十年、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他都会好好活着,陪着安师弟,一直到世界的终结……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对不起,我又卡文了,鸽了这么久攒了快两万字,总算把正文完结了。

番外大概有三个,目前预定是云师兄生辰番外x1,少年云师兄和小安的番外x1,魔皇陆宇琴番外x1

如果有其他要求欢迎留言,人多我就写!━(*`??*)ノ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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