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我双手捏住他的手,然后,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就这么疯狂的动作把他推出门外,关上门,瘫软地靠在门上,一点一点地滑坐在地上。眼泪就这么不停地流,关在门外的他拼命地敲门,我觉得我的身体随着门在抖动,那一刻,我真想爬上窗台跳下去,我知道,我知道从此我就要这么带着偷生的耻辱慢慢地活下去,敲门声持续了10分钟,然后就没有了声息。整个晚上我都在想,明天我该怎么面对同事,我最害怕的一幕明天也许就会在单位上演。

第二天,我就给单位打了电话,说我病了,这周不能去上班。也许我这十几年兢兢业业,不声不响的工作态度给他们留下太好的印象,所以,我说我病了,谁也没怀疑,单位还说让我好好养病,这几天部里开大会,比较忙,就不来看我了,我正希望这样,就赶紧挂了电话。

一连几天,我足不出户,也不梳妆,也不换衣服,人傻了一般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瞪着天花板。后来就觉得口渴,起来喝茶,然后就开始昏睡,奇怪我喝了那么多茶,还能睡,几天都在醒醒睡睡中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来了,好像那一天体力透支出的太多,耗费殆尽,只有这样的长觉才能补回来似的。我懊悔我是一辈子那么要面子,却不料最后让自己成了人们说脏话的靶子,我已经想像得到人们的议论,说性骚扰都算好听的,说不定得说我变态。

躺在床上,我终于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事想明白了,翁处长和林浩泰都不过是我渴望爱情奇迹的幻影,他们是我现实与幻想世界的那个爱情梦想的载体,我欲望投射的凭借。当我的长相和我内心的渴望落差巨大的时候,我就会生出这种不现实想法。其实,他们不过是虚空的形象,他们只是我在内心深处导演的一部剧里的角色,出于我内心的身体的饥渴,我把他们放在舞台的中间,让他们受我的倾慕、攻击和欲想的撕咬和搬弄,我只是把我和他们感情在想像中变成一连串故事,所谓我的爱情,不过是把自己的欲望投射出去,我对他们一切的思慕、爱恋等等都不过是出于一种欲望,想用欲望来填满自己空虚的心,即使我曾经为他们哀伤,我也不过是哀伤我自己。我的爱情就是生活在对一个人的想像里而已。

等我从床上起来,再看见满屋子的碟片时,突然身体有一股遏制不住想呕吐的感觉,一股巨大的羞辱让我不忍再看一眼这些碟片。满屋子的影碟就像这场耻辱的见证,永远和带给我终生痛苦的经历连在一起。我有点机械地踏在凳子上从的什么,看电视似乎成了我的生活方式。就这么,我过得像只地洞里的老鼠,上班没意义,下班没意义,只剩下机械地活着。

终于沉寂了多年的心在窒息中开始反抗。虽然,我分明感到,那反抗比起10年前微弱多了,也许这是永远沉寂之前的最后的疯狂,听说自然界里好多动物和植物都会在临死前有一次猛烈的释放,然后才尽怠消亡。我这次是不是那种"最后猛烈的释放"?

不知道!我是每天下班后,在家属院里经常遇见一个男人,这人每天穿得很规整,眼神特别,头发是那种蓬蓬松松但很清洁的,有一次我买东西回来,突然袋子破了,我买的西红柿就这么滚了一地,刚好他过来,他就低下身子帮我捡,然后放在我袋子里,我连声跟他说谢谢的时候,他很温和地笑然后说不用谢......就在他看我的一瞬间,我觉得他的眼神很落寞,这种落寞我太熟悉了,那一瞬间,就是看见他眼神的一瞬间,我就像看见我自己,我就是这么一双落寞的眼神,这一刻,我对他突然感到一种亲近,就像一头在荒野的狼突然看见同类。自那次以后,我就开始注意,我发现他就住在我对面的楼里,每次我看他冗自走进五门,我猜不准他住几号,又不敢问别人,就这么每天趴在窗户上算计他回来的时间,然后看五门上面的窗子哪个会亮,看了十几天,也没看出来,突然我就发现我真是个"白痴",难道天下的人都像你似的是个孤魂野鬼,人家是有家的人,他没回家,家里人不就已经开了灯,你用这种方式,简直是蠢。

后来我发现他出来进去,好像永远是一个人从来没有和什么人同行,但他行色匆匆,又不像是个无所事事的单身。有时候,在院子里遇见,他眼睛告诉我,我认识你。可实际上从来没主动跟我说话,我被他落寂的眼神迷住了。经常在窗户上等他回来,看着走进单元门,然后就想像他进家以后会干什么。后来,有一次我在院子里遇见他时,他正在和一个男人告别,那男人和他说再见以后,过了马路,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马路那边的男人说:"下周二我在那边家里,你直接去那边接我!"那人点点头上车了。

"那边家!"我知道这男人肯定还有一处家,难怪看见他永远是一个人,有可能他老婆孩子在"那边的家",他自己在这边住吧,这样我就又开始晚上观察他进了单元门以后哪个窗子的灯亮,观察了三个月,我发现在三楼正对着我的那个窗子是他"这边的家",而且我还观察到"这边的家"每到周末到周日晚上都是黑的,显然他周末和周日都是回"那边的家"去了。以后,我就把那窗子的灯光当成温暖的寄托。我知道这很荒唐,你大概听我说这事说不定都会在心里大骂我是个"可怜的笨蛋"!可是,我真的没有勇气去和谁怎样了,我自惭形秽,我没有资格,我有时候老想简爱说的那句话:"我长得不好看,可我也有感情。"我没简爱那么幸运,最后能和眼瞎的罗切斯特厮守,我在该播种的时候没播种,也许是播种了,我这颗种子太差劲,根本就发不出芽,所以到了秋天,人家都长庄稼了,我只好永远烂在黑暗的土里,如果我真的在黑暗的土里死了也行,可我偏偏还活着,这就注定我这辈子只能在黑暗里靠想像的虚幻来填满我身体里的欲情和心灵里的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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