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流言(1 / 1)

其实徐碧琛大可以与他虚与委蛇,反正那些甜言蜜语她也是张口就来。但面对景珏的满心期待,她竟然说不出半句假话。

人心都是肉长的,若问她有没有动容过,答案毫无疑问是有。

可这种动容却并非是愿意生死相付的情深意切,她生在侯门,长在侯门,见惯了后宅的悲欢离合、肮脏手段,再加上娘亲的前车之鉴,导致徐碧琛心防极重,根本不可能轻易卸下防备。

皇帝对她非常好,比寻常郎君好上千倍万倍,尊重她的喜好,无节制地疼爱,她也相信这些付出都是真心实意,没掺任何水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道理她明白,并且的的确确在尽力维护他。大燕有难,她忧心忡忡,想方设法化解危机。生活中也在努力做一个体贴懂事的解语花,陪伴他、开解他。

然而种种举动终究不是出于爱情。因为她胆怯,不敢相信景珏对她的喜欢能够天长地久,不敢傻傻地交托真心。

她不爱他,所以能够视一宫的妃嫔为无物,潇洒度日。她不爱他,所以可以冷静地对待来自外界的挑衅,无所畏惧。她不爱他,所以她还是自己。

像她这样心思重的人,不爱则已,一旦爱上,必然贪婪索取,霸道占有。徐碧琛问自己,她可不可以再任性一次,随心而为。

不可以。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皇帝。

身为天子,三宫六院难避免,悠长情思无寄托。

徐碧琛落寞弯唇,无声说了句对不起。

比起爱他,她更想爱自己。

她要守着一颗心,继续做逍遥的琛贵妃,傲视群芳,从容不迫。不管谁从眼前过,都当成浮云一朵,不艳羡,不妒忌,不为他黯然神伤,也不为他苦恨交加。

见她长久的沉默,景珏宽容地笑起来。

手掌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她头上,一下又一下,温柔抚慰。

“没事的,没事的,琛儿不用急。”

宝贵的事都需要费心经营,她也许走得慢一些,缓一些,更谨慎一些。这些都没有关系,只要她肯迈出步子,哪怕只走一步,也已经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他腿长体力好,再远的路都能走过。

如果她的心房肯收留自己这个流离失所的可怜虫,千山万水,他也要跋涉赶去,披荆斩棘,风雨兼程,然后拥她入怀,说一声‘我来迟了’。

时隔十几日,闭门养病的琛贵妃终于出山了。

她在自己宫里设宴,邀请诸妃嫔过来闲聊。虽然景珏力劝她打消念头,待在披花宫好好休息,但徐碧琛仍然选择了在归来的第二日大开宫门,广邀四方。

既然执掌了凤印,就算她并不是很喜欢身上压着担子,也应该尽职尽责。

她当缩头乌龟,躲在房里享受安乐,自己倒是舒服了,宫中却势必群龙无首。日子短还好,如果持续的时间长了,绝对乱象迭生,什么幺蛾子都要钻出来。

茶话会上,女人们叽叽喳喳,以往虚情假意的奉承话一套接一套,今日不晓得吃错什么药,个个话里夹枪带棒。

文美人掩嘴偷笑,道:“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数日不见,眼看就要美到天上去,真是惹妾身们羡慕。”

珍妃睨她眼,嗔道:“你这泼皮也好意思说?羡慕的话,你也生十几天病呀,到时将一身肉瘦掉,自然就有贵妃半分美貌了。”说罢,她转头一笑,问说,“那日在灵恩寺遇袭,回来后再也没见过贵妃娘娘,应是受了大惊吧,要不怎么缠绵病榻这么久呢?”

徐碧琛含笑,表情温和。

“瞧姐姐这话说的,各人体质不同,像本宫这样未经大风大浪,又身娇性软的年轻女子,被歹人吓着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要是都像姐姐一样经验丰富、性格老成,也许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珍妃语塞,气得直搅手帕。

她在嘲讽自己老?

任何女人都怕一个‘老’字,再美的容颜也终会迟暮。顾雁沉一向自傲容貌无双,但将她毕竟已经二十好几,在徐碧琛面前总觉得低了一头。

看她脸色不好,琛贵妃心情极佳,痛快地咬了口果子,眼儿弯弯,笑容比水果还甜。

她不爱惹人,可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忍她干什么?

要她说,顾雁沉这辈子就毁在蠢上,典型的用三世脑子换一世美貌,漂亮是漂亮,愚蠢也是真愚蠢。

瞧瞧人家宝妃,同样心狠手辣,同样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她就能沉住气,作出一副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样子。

再看看顾雁沉,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就她这蠢钝如猪的脑子,凭什么跟季宝儿斗?

想到她俩之间的仇怨,徐碧琛怜悯地晃晃头,她都能想到不久之后季宝儿会怎么收拾珍妃了。

本就是靠脸横行,多年来除了耍横什么也没学会,珍妃死定了。

刚想到宝妃,她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

季宝儿说:“贵妃身子本来就弱,生病也不足为奇。”

坐在柳嫔身边的人从昔日的宝贵人变成了沈贵人。

她在宝妃说完后,迅速附和道:“是啊,贵妃娘娘年纪小,还是长身体的时候,生病生得久些很正常,断然不是外面揣测的那样…”自知失言,猛地捂住嘴,埋头不敢看人。

徐碧琛不准备放过她,笑眯眯道:“说都说了,还玩儿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戏码?把话接着说完,外面是怎样揣测的,本宫也很好奇。”

沈贵人倒吸口凉气,畏畏缩缩,声音颤抖:

“没…没什么…”

“说!”琛贵妃语气骤然凌厉,显出前所未有的威压。

她美目结霜,眼底有海浪拍岸,气势极强,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原先都觉得贵妃年纪小,又经常笑面示人,大家不怎么怕她,也不信她会以势欺人,但现在看到她这副模样,纷纷明白了过来。

人家脾气再好,待人再温厚,终归是侯门里出来的千金小姐,又执掌后印,统帅后宫,难道真当她是个软脚虾,随便欺负?

沈玫慧吓得不轻,将眼睛一闭,说:“别人都说,您…您不是生病,而是被歹徒掳走了。”

“哦?别人指的是…”她玉指一扫,将座下所有人全部扫遍,抿唇微笑,“你们吗?”

这些女人,看上去都柔情似水,比仙子还像仙子,实际上,没一个好东西。

就比如这个沈贵人,完完全全是根墙头草,被人捏在手里当刀使,她还尚不自知,乐在其中。

对沈玫慧,徐碧琛自觉还算了解,她俩也打过好多次交道了,心里很清楚她是个什么脑袋。

自打沈贵人上次做了她撵季宝儿的棍子,她就自动认为加入了琛贵妃的阵营,有事没事不请自来,上门叨扰多次。

徐碧琛不堪其扰,让父亲提携她爹连升两级,又把沈贵人叫来敲打一番,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琛贵妃万千手段中微不足道的一环,从此打消了攀附的心思,安生待在清暑殿中做她的小贵人。

她本来觉得沈玫慧只是没什么不太聪明,现在看来,不光是不聪慧,简直傻得冒泡。

虽然大家心里都在编排她失踪的内幕,也都不相信她是抱病在床,可谁敢说?每个人都憋在心里,就怕当了出头鸟。

她倒好,自己横冲直撞跑来捅破了窗户纸。

这次又是谁在背后撺掇的?

徐碧琛冷笑,拍桌而起,道:“本宫好心请你们来喝茶,没想到一个二个心里只想着拉我下水。怎么,有什么证据说本宫是被人掳走了?”

下面噤若寒蝉,没人敢吱声。

琛贵妃从座中走下来,到沈贵人跟前,指甲微微拂过她细嫩的脸颊,声音又绵又软,道:“论年纪资历,在座各位都是本宫的姐姐,应当晓得污蔑高位嫔妃是怎样的罪名。本宫也懒做学舌鹦鹉,传此谣言的人自己站出来吧,免得我错杀三千,只为揪你一个。”

珍妃皱眉,火气十足地顶回去:“听你的意思,这是要给我们所有人下马威?”

普通嫔妃就算了,她们这种有妃位在身的,难道也要受徐碧琛拿捏?

徐碧琛对她说的话置若罔闻,冷着一张艳容,开始数数:“十,九,八,七…没人承认是不是?好,所有人月俸减半,再让本宫听到类似的言论,绝不轻饶。”

顾雁沉脸色难看,骂骂咧咧道:“荒唐!你凭什么这样…”

“凭什么?”徐碧琛哂笑一声,桀骜展眉,“凭凤印在我手里;凭皇上让我掌宫;凭我是贵妃,而你不是。”

她有的是仗势欺人的筹码,可怜这些人还身在迷雾中,浑浑噩噩,看不出本届宫斗其实早已决出了获胜者。

皇帝爱谁,谁就能稳坐钓鱼台,横行霸道。

不巧,这条盘踞在大燕帝国的长龙恰好为她裙下之臣,听她甜言蜜语,受她穿肠柔情。

“外面怎么这么吵?”景珏听到养心殿外的哭声,头疼不已,轻轻踢了下周福海的屁股,让他出去瞧瞧。

周公公哎呦一声,揉着臀部,缓慢朝门口走去。

拉开个小口探出头,问守门的小太监发生了什么事。那太监愁眉苦脸地说:“来了群娘娘,正在哭诉呢,非要见圣上…您说我哪里敢放她们进去?”

皇上做事时不喜欢外人干扰,要是把这群哭哭啼啼的女人带进去,他肯定会被打板子…不,砍头的!

周福海走到梯阶处一看,还真有那么几个花枝招展的美妇人在那儿嚎哭。

他琢磨着还是得把情况搞清楚,万一真有什么天大的冤情,皇上置之不理也说不过去。便露出友善地微笑,问离他最近的僖嫔:“哟,这不是僖嫔娘娘吗,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唉,您哭什么呢?妆都给哭花了。”

僖嫔抹掉眼泪,抽泣着说:“周公公可算出来了,这狗奴才不让我们见皇上。”

周福海笑得一脸憨厚,也不真去批评小太监,继续问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大冤情,让各位娘娘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一旁的文美人惨兮兮地说到:“贵妃娘娘发脾气,将我们所有人的月俸减半,妾身们命贱,不打紧,可是连宁妃、宝妃、珍妃几位姐姐都被罚了,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全…全部人?”周公公觉得自己舌头都被吓得捋不直了。

他的亲娘嘞!琛贵妃这是要翻天呀!这么大规模的杀伤,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吧。

“是啊,您赶紧去帮我们向皇上说说,要不妾身们都不晓得去哪里诉说冤情了。”她们伤心垂头,止不住泪流。

回了殿里,周福海偷偷打量了一下皇上,小心翼翼地说:“陛下,奴才问出来了…”

景珏未抬头,懒懒道:“如何?”

周福海天天跟在皇帝身边,最清楚他和徐碧琛的关系如何,因此在说娘娘坏话的时候格外谨慎。斟酌再三,尤其怕说错话惹来皇上震怒。

他摸了摸腮帮,给自己鼓劲:你可以的,周福海!

调整了会儿呼吸,谄笑道:“也没什么其他事,她们就是来告状的。”

“哦,告谁?”景珏奋笔疾书,嘴里不忘敷衍地说着话。

“…贵妃娘娘。”

他笔尖一顿,终于舍得施恩,抬起高贵的头颅。

“贵妃罚了所有人的月俸,现在娘娘们都不依,聚在门口哭呢。”

皇上竟然笑了下,是他看错了吗?

周福海揉揉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只见宝座上兢兢业业处理公务的皇帝已经翩然起身,大步走到门前,往里一拉。

嘎吱——

他跨了出去,脚步定在台阶处。

居高临下,负手问到:“贵妃为什么罚你们?”

他一露面,女人们几欲疯狂。她们都有多久没这么近距离一窥圣颜了?

文美人的小心思开始逐渐翻涌,她憋不住情绪,跃跃欲试,楚楚可怜地说:“不怪贵妃娘娘,她也是被刺激到了…”

景珏嗤笑:“不怪琛儿,那你们来这里鬼哭狼嚎做什么?”

他又不是瞎子,她们就差把‘我要告状’几个大字刻在脸上了,哪里会看不出来?

文美人被他的话噎住,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还好她们好几个人一起来,互相有个照应,不愁没人赶趟上前撞刀口。见文美人败下阵来,沈贵人捏紧拳头,告诉自己机会难得,一定要把握面圣的机会。

本来以前就不怎么受皇上喜欢,徐碧琛一宫独宠后更是连他衣角料都见不到,这样下去,岂不是一辈子翻身无望?

她鼓足勇气,努力露出个自然的表情,道:“我们姐妹几人来这儿,也是出于无奈,换做平时,就是给妾身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打扰您,可贵妃娘娘许是不能接受流言,在此事上过于仗势欺人了。”

他笑如春风拂面,温暖、轻柔。

“你们传贵妃的流言?”

不知为何,皇上明明并不凶,沈贵人却觉得背后发凉,经不住哆嗦下。

她惊慌摇头,否认道:“没有,妾身没有!”

景珏没说话,静静地下了两步台阶,离她们距离近了些。

他弯唇浅笑,一字一句道:

“贵妃掌宫,劳苦功高,你们竟然敢妄兴流言、祸乱宫闱。朕知道琛儿心善,舍不得重罚,既然如此我就替她做这个恶人。”

“即日起,所有宫妃禁足十日,罚抄佛经两卷,若敢再乱传谣言,就给朕在自己宫里孤独终老吧。”

看着那些女子发青的脸色,景珏恶劣地笑着,冲她们说:“朕为大燕天子,承天之意,尊贵无匹,贵妃仗朕的势,欺你们的人,又有何不可?”

她若愿意,连他也是可以欺的。

说完他也不去看那些女子发青的脸色,径直回了养心殿。

推门进去,转头问周福海:“你去查查是什么流言。”

周公公点头哈腰,应承下来,趁皇上改折子的间隙偷偷溜了出去。

一盏茶的时间,他苦着脸滚了回来,附在皇上耳边低语几句。

景珏震怒,气得连笑三声,他把笔一扔,大声呵斥道:“传朕口谕,把禁足时间增加到一个月!”

要是可以,他真想把这群女人关到地老天荒,石板烂穿!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真早,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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