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兰诺！”已经到了嗓子眼, 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不行，不能添“油”加“醋”了。妈的，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1秒后，两人失去了踪影, 明显是顾及她在场, 也不想上明天的头条。
最后的画面被江寒陌捕捉到：凯尔在兰诺圣魔导巅峰实力的攻击下并未落下风，但兰诺的身体能够转化一切能量为魔力，包括太阳能。虽然转化速度很慢, 续航能力也一定会远远超过凯尔。
她站在窗口徒劳地望了望天，又回到屋内走了几个来回, 一个头三个大。倒不是担心凯尔的性命, 兰诺下手一向有分寸，只是……
答应凯尔会伤害兰诺, 不答应会伤害凯尔。都是她无比珍惜的朋友, 她能怎么办？
她的心里嘀咕着：什么鸡汤格言这种时候屁用都没有，什么“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他妈来给我断一个试试？！
他们不是普通朋友，个个都是生死之交, 是她可以豁出命去救的存在啊！她宁愿伤害自己都不想伤害他们。
“……不行, 我处理不了。”
江寒陌立刻朝奥利奥的房间奔去。
“奥利奥，准备出发，现在！”
“唷？凯尔这么快……呃, 别瞪我, 走走走！”
奥利奥立刻背上自己的小书包, 想了想，发现还有遗漏。
“吃的没带！”奥利奥消失在了原地。
江寒陌被奥利奥这么一提醒，也觉得有点仓促了，“艾文？”
一个金发人影瞬间出现在江寒陌面前，单膝跪地道了声：“陛下”。
他的头一直低垂着，显得恭敬无比。
“……艾文，你这套跟谁学的？”，江寒陌嘴角抽搐着，她一向不重这些规矩，身边的人应该都知道。
艾文：“皇家老总管说，身为陛下的秘书，我离及格线的距离还差一个蛮荒海……”。
当时的他被打击得生无可恋，差点就想退位让贤了。但看着女皇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他觉得自己必须不能走！
想他一个仰慕女皇的小粉丝，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纯粹是因为女皇恋旧。他一定不能给女皇丢脸！
江寒陌在这紧急关头还忍不住语重心长一番：
“艾文，我喜欢做实事的人，你知道的，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这些形式上。哦对了，我今晚就去蓝血族，等会儿兰诺和凯尔他们回来，你就说有我收到紧急公文，需要提前出发。”
艾文眼里闪过一丝暗光，低下头道：“遵命。祝您一路顺风。”
**
15分钟后，江寒陌震开了身上的一切灵魂残留，又把个人终端塞进了空间钮里，隔绝了一切星网定位，带着奥利奥就跑路了。
蓝血族离银河帝国8千万光年，是人类帝国最近的邻居，两族一直维持着和平友好的交流，但很难更深入合作。因为在科技、医疗、农产品出口等各方面，碳基和灵魂生物之间都有鸿沟，虽然不存在资源争夺，但也很难合作共赢。
自从巨蛋飞行器结束了自己作为“星盘密码计算机”的使命后，就被江寒陌装上“超时空跳跃系统”，喜滋滋地揣进了兜里。
整个帝国怕是只有她的飞行器不需要舰载炮了，飞得够快就可以。
瞬间跳跃到了全景图边界最靠近蓝血族的地点，巨蛋飞行器向目的地高速空间折叠而去。
“陌陌，你在躲凯尔？”
奥利奥最近正在青春叛逆期，整个儿脱离了以前的正太熊孩子气质，慢慢向功夫熊猫转变，时常让江寒陌觉得手痒。
“你又懂了？”烦着呢。
奥利奥：“不懂你在烦个啥，喜欢就都要了，一天睡一个。”
“pia！”江寒陌一巴掌拍上奥利奥的头，“这都谁教你的？！感情要专一！智慧生物怎么能服从野兽本能？！”
“没人让你感情不专一啊，你知道我妈有多少个相好的吗？睡一睡又不怎么样，她最爱的还是我爸嘛～我爸也有很多……”
奥利奥第一次s“情感”专家，感觉很不错。
江寒陌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停！你可以闭嘴了。”种族不同，咱们没法互相参考。
她一直觉得自己过去几个月没有好好陪奥利奥，才把他带上，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叛逆期的孩子真的有点扛不住啊。
这次蓝血族的拜访计划源于巴布的一条消息：
【陌陌：本打算几个月前就去空间塔遗迹继续深造的，抱歉我失约了。族中出事，近日才刚刚平息。具体细节一言难尽，我族损失巨大，但这些都不是我想告诉你的。
我想说的是，我发现宇宙灵魂总量有异常。
我族有一个灵魂试验场，类似于你们人类的医学实验室，已有一万年历史，精密度可以排到宇宙前列。几个月前噬灵族举族入侵，我父身亡。那个实验室同样遭到洗劫，但敌人低估了实验室内的防御系统等级。所有实验人员和敌人同归于尽，无一存活。
关键来了，事后我调取当时还在运行的实验设备数据，发现死去的312个灵魂，并没有转化为任何能量或物质。如果只有1个灵魂，也许会是仪器精度不足，但312个灵魂……我确定那是凭空消失！
你的空间造诣高于我，希望能够得到你帮助，共同探讨宇宙究极真理，我的朋友。
另，衷心祝贺你登基为人皇。
一切苦难终会过去，我的灵魂永远与你同在。
——蓝血族族长·巴布】
江寒陌一直奇怪为何巴布没有如期过来，现在终于明了。同时她心中还存有一丝愧疚，如果早一些把立体delete魔纹教给巴布，他的族人是否能够多存活一些？
巴布走得仓促，她那时也一心记挂着自己的国家，总以为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早一个月晚一个月没有太大区别，却没有料到世事无常……
所以巴布的信息一到，她就决定要去，多少为朋友做点什么。
空间塔里经历，让她对这些外星人消除了部分未知的恐惧。
外星人也有强有弱，有喜怒哀乐，似乎大部分单纯好斗，没有太多弯弯绕绕？也许只是因为她接触到的文明并不多吧。
宇宙生灵的数量堪比星辰，但论得上号的强者都是绵延万亿年的庞然大物。
龙族在宇宙里都只能排第五，蓝血族和人类都还排不到前1万名，只能在自己的星球上称王称霸，连走进宇宙大联盟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这里，江寒陌觉得这一趟旅程又多了个使命——找到一条通向宇宙大联盟的路，为人类搏得话语权。
说起龙族，桑巴他们已经快把人类帝国当成自家后院了，吃喝玩乐悠哉游哉，龙十三在显影球里红着眼睛抗议过好几回，无奈龙王殿下一爪子就把他按了下来。
想起龙十三，她的显影球开始高速闪烁起来。
“十三？好久不见。”江寒陌脸上带着笑，旅途的心情总是愉悦的。
“陌陌，你在哪？……你要去蓝血族？！”龙十三看了看屏幕右上角，惊喜地跳了起来。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靠，龙族的显影球上居然有定位？！
“等我，我马上过来！”龙十三火红色的头发变成了流动飘逸的火焰，那是心潮澎湃到极点的象征。
陌陌终于离开了脆弱的人类帝国，他可以偷跑去找她了。
前几个月陌陌登基时他就要走，父亲不让，说他要是在登基大典上突然爆炸，陌陌会恨死他的，只派人送了厚礼过去。
他想了想，人类那么脆，确实经不住他一下，便没走。
现在他不怕了，反正是别人家的地盘嘛，蓝血族只会被灵魂攻击杀死，爆炸只会伤害他们的躯壳，无法彻底杀死他们。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愉悦极了。看来那些软趴趴还是挺有用的嘛。
这几个月被父亲关在龙族，他闲来无事已经攒了许多漂亮的魔晶石，连宇宙间最稀有的液体源质魔晶也被他搜刮了一大瓶，光是闻一闻就可以补满一身的魔力，陌陌一定会喜欢的。
然而，江寒陌看到，显影球最后暗下去的画面里，是老龙王阴沉沉靠过来的脸……吓。
她莞尔一笑，把显影球放回空间钮里，躺在飞行器中央的软椅上，放空大脑。
巨蛋飞行器没有舷窗，360度全透明的舱壁让他们沉浸在黑暗的宇宙虚空里，苍凉辽远，寂静无声。
奥利奥看着看着，趴下来闭上了眼，一片寂静中响起了小小的呼噜声。
江寒陌伸出手，揉着奥利奥刺刺的毛，觉得太扎手，又瞄准了那个毛茸茸的耳朵。
“呼——爷爷我错了，别揪……”，奥利奥在睡梦里发出呢喃声。
“……”，江寒陌无声笑了起来，动作变得轻柔如羽毛。
穿过星辰大海，沐浴着恒星的光芒，和高速旋转的脉冲星电磁信号打了个招呼，江寒陌缓缓闭上眼，沉入了思维宇宙中。
没有责任加身，没有感情需要回应，她只是无限宇宙中的一个小小量子，万物皆虚，万物皆允。
这一刻，她完全属于自己，仿佛遁入了空明境，于大自在中，寂静欢喜。
突然，她感觉到唇上一凉，猛地睁开眼，一张空灵俊秀的脸放大在她眼前，让她的呼吸一窒。
“兰……”，她的声音又被吞了下去，唇齿间的柔软是兰诺特有的温柔包容，似粉嫩的花瓣，又仿佛是地球3月的春风。
不，那是海，一片汪洋大海。
他没有说话，明明刚刚打完一架，心中的杀意和阴暗情绪比深渊最底层的黑暗还要浓稠，此时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
他从来不说喜欢，不显露任何态度给她压力，只会默默陪伴和付出。
他也永远不会逼迫她做任何选择，而是会把一切障碍都用自己的方式扫开，留给她一片清空白云，潇洒自在。
她没有再说话，刚才天人合一的感觉太绵长，让此刻的她有些抽离。
鼻间全是兰诺厚重沉郁的气息，她重新闭上了眼，任他把她抱在怀里，如水的感觉包裹住她全身，舒适而沉溺。
她突然明白了。兰诺之于她，如同空气。而其他人之于她，如清泉之于麋鹿。
她可以离开清泉，却离不开空气。
宇宙的未来还未可知，人类的命运不知能走到何方，前方还有无数艰难险阻、战斗和牺牲，在一场席卷整个宇宙的战斗开始前，让她短暂地休息一会儿吧。
在这个怀抱里，她可以安然入睡。
**
启明历588年，人类帝国成立。
启明历592年，人类的空间魔法师数量排入宇宙前列，正式进入宇宙种族排名前100名。
启明历600年，人皇江寒陌在宇宙，这个世界太玄幻了。
乔学亭微笑道：“我的荣幸。”
斑鸠面无表情道：“当年你把我丢在帝高门口，一分钱都没有给我留，害我吃了整整3天树皮。”
“咔—”，乔学亭的表情裂了。
当时他得知老师死讯心情很糟糕，再加上回涅槃星不在行军计划里，是他日夜兼程抽出来的时间，确实没有细想生活费的问题。
“抱歉，是我的疏忽了。”他诚恳道歉。
斑鸠逼视着他：“你知道帝高消费有多贵吗？我为了吃饱饭，不得不卖身打工，差点干回老本行，接人头生意，险些被开除。”
控诉之情溢于言表。
跟着陌陌这么久，这手步步紧逼的功夫她看都看会了。
闻言，乔学亭的表情更显愧疚，老师我对不起你……竟然险些把一个花季少女逼入深渊。
“对不起……”他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干巴巴的。
他能弥补什么吗？有女皇在，她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吗？
斑鸠放下酒杯，转换话题：“杀害师傅的人是皇家暗卫长巴奈特，他听从的是奥古斯特的皇帝的命令，但现在，他是忠勇大公的人。”
乔学亭拧巴的表情顿时变了，眼里闪过一丝寒芒。良久，他想通了一切关节，缓缓道：
“原来如此。”
他抬头看了看天，阳光开始变得有些刺眼了。
“女皇知道此事吗？”乔学亭沉声问，这事可不好办了。
斑鸠：“她知道，很早的时候。”
乔学亭：“涉及到忠勇大公，女王也不好说什么吧？”他习惯性地试探道。
在亲情和国家大义面前，友情能够排到第几位呢？
斑鸠看了他一眼：“女皇说，巴奈特做过不少孽，也为帝国统一做过贡献。她不会告诉我巴奈特隐居的地点，该有的保护也一样也不会少。但如果我能靠自己的本事找到，并杀了他，她也不会追究。”
乔学亭从这番话里听出了不少东西，原来女王和朋友说话也会如此严肃吗？果然公私分明啊。
斑鸠望了望天，其实陌陌原话是：去吧去吧，下手干净点儿，别让我爹知道。
乔学亭将最后一杯酒淋在墓碑上，语气有些森冷：“你查出多少东西？接下来交给师兄吧。”
斑鸠一怒：“你又想丢下我吗？”
她伸手掏出十字架，“duang”地立在墓前。
妈的，对男人果然只能来硬的。
看着那个无比眼熟的武器，乔学亭的语气更是温软：
“听话。如果暴露了你，会让女王难做的。还是我来吧，天塌下来师兄先，他在带了1个月禁魔手环以后深感这玩意手感太差，十分影响美观和生**验，于是奋战1个月终研发成功。
“禁魔贴”无色无形，只有施法者能撤销，其他人无论实力多高都撤不掉，堪称无解毒药。
由于效果太毒辣，担心造成大面积误伤，此物便只在内部流传，上市遥遥无期。走之前，她往兜里揣了一打。
斑鸠干脆利落地将乔学亭压在地下，龇牙一笑，“师兄，承让了。”
“……”乔学亭用最后的男性自尊拼死挣扎了一下，悲愤地发现：起！不！来！
“斑鸠，快放开，成何体统！我答应你一起去报仇就是。”
乔学亭没想到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火爆，一言不合就动手。
最让他郁闷的是，他已经连小姑娘都打不过了……还不到35岁，难道就要被时代抛弃了吗？！
就在他伤春悲秋的时候，斑鸠环着他的腰消失在了原地。
她的隐形飞船停在500米的半空。走进卧室，她一脚踢在舱壁上，弹出了一张床，将乔学亭放了上去。
躺在洁白的床单上，看着眼前这个英姿飒爽、魅力天成、已经可以被称为女人的小师妹，乔学亭的眼睛微微睁大。
等会儿，这个节奏有点不对。
5分钟后：“斑鸠！！！你做什么？你冷静一点，我们还不熟悉……”
10分钟后：“唔……斑鸠……女孩子不可以这样唔……”
15分钟后：“斑鸠……你把我松开！！”
2个小时后：“……为什么？”
35岁的大龄处男·乔学亭，一生战功赫赫，□□得7军上下服服帖帖，偏偏，遇到了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魔星，还打不得骂不得。
斑鸠撩了撩银色长发，魅惑一笑：“我喜欢你，从你救我出来那天开始。”
《女追男，你必须知道的99条忠告》终于被她记了起来，据说滥俗的告白还是必要的。
这一瞬间的风情叫乔学亭看呆了。
斑鸠这几个月没出去打打杀杀，白了不少，加上“教化育人”的知性气质转变，巅峰时刻又露出了些许本色的凶悍，这一冰一火的变化，给男人带来了极强的冲击。
在“和尚堆”里呆久了的大龄剩男·乔学亭哪里经过这种阵仗。果然，这句话一出，他一颗心就沦陷了一半。
“我会负责的。”
“我会负责的。”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乔学亭嘴角抽了抽，斑鸠却是眼前一亮。
拿下了！
**
很久很久以后。乡下少女·斑鸠成为了新任魔监会会长，大龄处男·乔学亭也接过了江震宁的班成为了帝国元帅。
某次采访，主持人问：“请问二位，身为帝国的模范夫妻，您们的婚姻保鲜秘诀是什么？”
斑鸠爽朗一笑：“经常说我爱你。”
乔学亭目光沧桑：“找个实力比你强的老婆，每天都很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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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江震宁
“父亲。”8岁的江寒陌站在江震宁的书房外，手里抱着个布娃娃，泫然欲泣。
他皱眉放下手里的公文，头也未回地问：“什么事？”
门萨最近异动频频，他已经2天睡不着觉了。
江寒陌似是被她父亲的冷漠态度刺了一下，身形摇晃间，眼泪直接流了下来。
父亲已经彻底不要她了吧……一个b级潜能的废物，还有什么值得期待呢？
她扔下布娃娃，飞快地跑开了。
江震宁回头一看，已经没了人影。皱了皱眉头，他挥手调出大宅的监控，只见金发白裙的江寒陌一路跑了出去，径直跑回了自己的小院。
看着她进入大门，他才收回了监控。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他又点击光屏呼叫老安东尼。
片刻后，壮硕的熊猫头出现在屏幕中，“何事？”
“今天发生了什么？陌陌看上去不对劲。”他有几天没关注家事了。
安东尼：“大概是测出b级魔法潜能，心情不好吧。”想他们战兽的崽子，身体素质不行就关起来死命练，“不是什么大事”。
江震宁点点头，“哦”了一声，关掉通讯。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两个糙汉子的对话就此结束。
江震宁从来也没想过把女儿培养成个女战神，儿孙自有儿孙福。魔法师的路走不通就去发展别的方面，他也不希望香香软软的女儿走上他的老路，太辛苦了。
她应该像她母亲一样，闲时弹弹琴，插插花，然后找个好男人，照顾好她一辈子。
埋下头，他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完全不知道江寒陌为此哭了一个晚上。
没娘的孩子，必须有一根粗壮的神经才能好好活下去。显然，江寒陌是没有的。
此后，江震宁陷入了长达8年的边境战争中，偶尔回到家，面对的也只有无休止的家庭矛盾。
他的疲惫从来不挂在脸上，但心里却越来越空。那时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后来，8岁的江少阳测出了s级潜能，他微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转头就看到角落里的江寒陌露出了一脸破碎的表情。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看着自己12岁的大女儿，很注意地没有再摸头和拥抱，而是拿出自己精心挑选的钢琴，装在空间钮里递了过去。
女儿像妻子，从小学钢琴，他以为她会喜欢。然而那张小脸上的欢喜只持续到她看见空间钮里的东西为止。
江寒陌把空间钮狠狠砸在他面前，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浓浓的失望和怨恨。
江震宁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只觉得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实在不是他能理解的。
此后又是无穷无尽的冷战和争吵。
看着那个日期越来越近，他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冷漠。忙碌间，更是没有时间照顾小女儿心思，只听说源家要退婚。
呵，源家……一个个来吧，不急。计划了整整十年，他绝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
动手前4个月，他带着4、5、6军奔赴边境，而在渐行渐远的涅槃星上，一个庞大计划像环环相扣的齿轮轻轻转动起来。
一切反馈都如他所料。
直到那一天，女儿主动发起通讯，告诉他有人给了她一瓶毒药。
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几个月后，巴奈特将陌陌的所有异常如实反馈给了他。
他眯起眼问：“你把这些给我是什么意思？”
巴奈特那诡异的声音响起：“属下认为，少主的变化不寻常，很有可能……已经不是本人。”说完深深低下了头。
连老皇帝都没能拿到江寒陌的血样，他想硬来，但他不能。江寒陌初次去帝国魔法研究院检查身体时倒是留下过血液采样，但当天就被文浩博导给销毁了。
巴奈特当了30年皇家暗卫首领，可以赌上自己的职业荣誉说，这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他想得到江震宁的允许，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然而江震宁沉默了3秒，用掐断通讯来表示了他的态度。
看了舷窗外的星空良久，他点开资料，一行行看了起来。
看完以后，他略微品了品便明白了巴奈特在担心什么：陌陌的实力成长太快了，仿佛服用了某种禁药，又像是某种灵魂生物附体，比如——蓝血族。
但是，陌陌的血液打开过订婚信物，那就证明她的身体没有变。
她的魔力场能够通过一切社会公共设施检查，据他所知，灵魂种族附身以后，魔力场是一定会变化的，魔力源自灵魂，那么灵魂也就没有变。
他想起了妻子20年前对他说过的话，她说她梦见了自己在1000多年前的古地球，做为一个普通中国女人过完的一生。
醒来后妻子精神恍惚了很久，他还带着她去找了老傅，请了研究院几位大牛帮忙，可也没能查出个缘由来。
倒是从前在蛮荒海结识的某位大祭司，给了他一个既科学又不那么科学的答案：灵魂量子纠缠下的前世今生。
妻子说她在地球有个女儿，叫江寒陌，聪明可爱又善良，可惜早逝，成了她一生的痛。
妻子怀孕时一直抚摸着肚子念叨这个名字，带着某种强烈的情感寄托。
他还笑过：你看，你上辈子的老公也姓江，说不定那就是我。
这便是陌陌名字的由来。
江震宁微微一笑，把资料永久粉碎掉。
总归是他的女儿，错不了。
后来无论陌陌取得多么匪夷所思的成就，他都没有再动摇过。
有时候他会偷偷看着女儿的资料，默默地想，女儿上辈子该是多么耀眼的人物啊，为什么历史上从来没有听过有这号人物了？
再后来，人类帝国统一，该死的人都死了。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终极报复，让这个埋葬了无数黑暗的皇朝彻底终结。
并没有复仇后的空虚，只有轻松惬意。
女儿再次问他：要不要皇位？
他说：“给人民带来希望的是你，不是我。”
成了忠勇大公后，他回了一次西河星系。看着殷勤的妻子和“乖巧懂事”的儿子，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似乎漏了点什么。
“莉莉丝。奥古斯特是我杀的。”他看着她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
眼看那个女人的表情一寸寸龟裂，最后定格为震惊，他静静等待着。
“你为什么没杀我？”她问。
她一直以为江震宁虽然没有爱过她，但至少是不讨厌她的，不然也不会在她千方百计爬上他的床以后，还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这对一个以工作为重的男人来说，已经够了。
结果，竟然只是一场算计到极点的伪装吗？！她不信！
莉莉丝的表情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江震宁视而不见，依旧淡淡道：“奥古斯特死前，我不能动手。奥古斯特死后，无需动手。”
他挥了挥手，让安东尼带走了江少阳。血狱是个好地方，经过凯尔的改造，那里已经开放为公共秘境，降低了安全风险，很适合管教熊孩子。
2天后，莉莉丝夫人“暴毙”。他花了1个月时间拔除了西河星系的不安定因素，重新选择了防务长，将老安东尼解放了出来。
帝国仅有的两位大公都成了黄金单身汉，整个帝国的单身女性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1个月后，老安东尼回了兽盟，接过了虎王的班。江寒陌去了外星，命两位大公共同代理朝政。
然而所有人似乎都认为，江震宁才是作主的那一个。
凯尔最近时不时跑来套近乎，江震宁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眼，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懂了。
从前这个小伙子是他颠覆皇朝的预备傀儡。但现在，凯尔已经成长为了一个无法忽视的强者，竟然还能矢志不渝么？
不管是真是假，光凭那张脸和奥古斯特越长越像，他就不爽得很。
想从他这儿入手？呵。
“元帅大人，门萨南部发生叛乱，您决定如何？”凯尔恭敬地问。
“门萨的叛乱必须让门萨自己来平，几十只新军团要好好操练下了，你在军队没有根基，该用用心了。”
江震宁毫不客气地说：“明天就去军部，我带你认认人，7天后就出发吧。”
军界、政界都是一块白板，还想嫁给他女儿？老老实实干活去！
女儿志不在国内，必须有个贤内助才行。
于是，帝国高层惊讶地发现，银河大公在忠勇大公面前恭恭敬敬、任劳任怨。而忠勇大公使唤起银河大公来竟然也是理直气壮。
这一番景象叫那些有志于复辟尹氏皇朝的皇室后裔们摸不着头脑。
本以为是卧薪尝胆的假象，可他们前脚偷摸着找上凯尔，后脚就被他铁血无情地处理了个干净。
悠闲的江震宁抱着一杯浓茶，坐在一座依山傍水的白玉墓前。
这颗星球位于西河星系主星圈边缘，外部守卫森严，内部却是郁郁葱葱、了无人烟，只有这么一座墓，和不远处的一栋小木屋。
他一坐便是一天，看日升日落，红霞满天。
先是听凯尔汇报今天又做了什么，而后陌陌传来只言片语，委婉地问起：如果她要在外面浪几年，他会不会生气。
对着凯尔咆哮了一顿后，他抿了抿茶，清了清嗓子，慈爱地看着光屏里的女儿说：
“注意安全，不用记挂国内，我帮你看着。”
看陌陌亮起的双眼，和她身后那个形影相随的黑袍身影，他心情很好地在心里为凯尔点了根蜡烛。
天色将晚，他哼着军歌、抱着茶杯慢悠悠地朝小木屋走去，轻轻留下一句：
“明天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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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凯尔
大麦哲伦·尹牧星。
涅槃星毁灭后，历代皇室的陵墓也不复存在。
距离人类统一已经过去了2年。经过族内商讨，凯尔在大麦哲伦星系找了一颗环境优美的星球，重建了涅槃星皇城西塔林。
尹氏后裔，连带旁枝还剩下120多人，分布在帝国大大小小的星系里。今日，他们穿着黑衣齐聚一堂，祭奠他们的先人。
但在某些人看来，更像是在祭奠死去的尹家皇朝。
祭奠完毕，部分人先行离开，有些人似是有话要讲。
“凯尔，女皇终究只是个女人，只要你能拿下她，生下我们尹氏的直系血脉，这个帝国终究还是会回到我们手中！”
“是啊，女人就是女人，只要遇到爱情就会冲昏头脑。你们本来感情就不错，再发展发展，绝对能成好事啊！”
就连玛利亚长公主也走到凯尔身旁，轻声说道：
“不要去想那些利益不利益的了。当年你们只差一步就能走到一起，多可惜啊。我还记得那天，皇兄找到我，让我代他去给陌陌发请帖，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个准儿媳的十二分满意。我以为你们已经说好了，授勋的晚会上还特意把她安排在皇族的席位上。我特别清晰地记得，她看那个座位的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差点就要落荒而逃了，哈哈。”
说到这里，长公主笑了，凯尔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凯尔，女人才最懂女人，她心里绝对是有你的。只不过喜欢她的人太多太多了，就连哈铂……”
玛利亚看着凯尔瞬间眯起的眼睛，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姑妈不会害你，怕是除了我，如今也没有人敢跟你说这些了。”
“你记着，心软善良的女孩子，最怕的就是欠情债，你若是还想和她在一起，就勇敢一些。”
听了这番话，换成一般人怕是早已感动万分，但凯尔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像是没听到一般。
人群中有些倚老卖老的顿时坐不住了。
“身为尹氏的继承人，你居然甘心臣服于一个外人！你把祖宗放在眼里了吗？！你的父亲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后悔选了你！不忠不孝！”
一位头发胡子花白的老人剁着权杖，勃然大怒。
大厅里一时缄声。
凯尔看着这些神色各异的族人，不疾不徐地拿出了一个手掌见方的黑色方盒。
这个存储设备的款式有些年头了，读了很久才弹出了一个模糊的光屏，上面显示着复杂的表格和数据。
“凯尔，这是？”玛利亚公主疑惑地问。
“这是女皇陛下交给我的，父皇在位时，皇室挪用帝国税收的罪证。 ”
砸下一颗深水鱼雷，众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惊诧无比。
“什么？这……不可能吧？！”
“这么机密的东西，江寒陌又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凯尔：“这是女皇的外公，银河公国前任财务部长收集的，大概已有30年了。后来，女皇的外公被撤职查办，郁郁而终，她母亲也忽然暴毙。背后发生了什么，你们想必都能猜到。”
闻言，众人情绪巨震，再看那一屏屏的数字，仿佛是带着血一般。
“所以……女皇和我们尹家有不共戴天的仇？那她为什么……”这段历史连玛利亚长公主都是第一次听说。
“为什么还要救我父亲吗？”凯尔的目光有些悠远，“这个账本……本是父亲命我去寻找的，我和女皇的相识便是因为它。我本打算亲自去一趟蛮荒海，不料中途发生这么多变故。如今女皇替我把东西找了回来，谁知，里面竟然埋藏着如此不堪的真相。”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苦涩，一半是演戏，一半发自真心。
陌陌把东西给他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但看完以后，他整整3天没能入睡。
听到这里，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真是造化弄人啊。
“这个账本只要公布出来，家族几百年的声誉将化为乌有。”
玛利亚长公主沉沉道。
“还有副本吗？赶紧销毁掉。”众人七嘴八舌地说。
“呵，有没有副本，你们敢去问吗？问了，就一定能得到实话吗？”有人冷笑道。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东西就像一柄悬在他们头有笑地逛了过去。
徒留钱多多在午门出来，有底气了许多。
江寒陌的脸羞得通红。这一次，她点头答应了。
凯尔却呆住了，像是不敢置信会收到这个回答。他猛地抱起这个让他想得心尖尖都在疼的女孩儿，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
陌陌终于是他的了。
他在白云之巅拥她入怀，从日出吻到日落。他们的头发交缠在一起，衣服散开裹在一起，若不是陌陌强烈反对，他恨不得当场就把她拆吃入腹，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陌陌……”他叫了她几百遍，怎么也叫不够，欢喜地像个孩子。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的心情持续飘在云端，时不时露出些傻笑，看得亲朋好友纷纷莞尔。
父皇笑他：“你才20多岁，怎么像个着了火的老房子？”
他咧嘴一笑，可不就是间老房子。
这心情持续到门萨入侵的那一天。这一次父皇身体康健，门萨的入侵时间晚了半年。
他早早做好了准备，半人马座的人造虫洞一经出现，立刻就被守候的1军守株待兔，消灭了大半舰队，将虫洞破坏了个彻底。
他并没有松懈，紧接着按照记忆里几大星系曾经测算过的虫洞位置，调兵遣将提前布防，粉碎了好几次进攻。
他的声望一时达到了顶峰。
但好景不长，技术的差距并没有被填平。这一次没有兰诺，陌陌没能迈入空间魔法的大门，自然也计算不出那个公式。
他也不敢冒着风险把陌陌送进祖元空间塔，谁知道在他这只蝴蝶的煽动下，陌陌还能不能平安归来呢？
他试图指出一个方向，让研究院的科学家们按照那个方向去钻研，但整整1年都没能研究出个皮毛来。
陌陌的天赋是远超这个时代的，根本没有人能够取代。
他心底突然滋生出了一丝恐慌。这一次，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难道却拯救不了帝国了吗？
1个月后，江震宁带领的远征军陷入了敌军包围圈，被全数歼灭，元帅生死不知。
陌陌知道消息后，1个星期没有说话。之后开始疯狂的看书学习。但没有了那些机缘，她的实力提升按部就班，即便速度已经很惊人，依旧没能达到可以力挽狂澜的程度。
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年，银河帝国近半数星系宣布臣服于门萨。在这风雨飘摇之中，他和父皇的个人实力根本无法左右大势。
“陌陌，我是不是很失败？”他疲惫地回到寝宫，抱起正在看书的陌陌。
她像一只温驯的小猫蜷缩在他怀里，环抱着他的腰，轻轻安抚着。
抚摸着她的背，他突然想起了上一世那个叱咤风云的人族女皇的样子。
那个冷漠强大，可以徒手撕战舰，静立在虚空中有如神明一样的女子。
那个心如宇宙般博大，又温柔如水的女子。
那个随时能够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又可以随时为了人类去牺牲的女子。
其实，那才是她最耀眼的样子吧。他有些想念那个她了。
论起来，真正成就了陌陌，同时也顺带改变了整个人类命运的人，是兰诺。
凯尔非常不想承认这一点，但重来一遍才让他意识到，在他面前，陌陌只能成为一个王妃。是兰诺让陌陌变成了女皇。
而把兰诺交到她手上的人，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他把陌陌紧紧抱在怀里，轻轻覆了上去。
他的动作带着一丝凶狠和绝望，像是荆棘鸟临终的绝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纵情间凄婉的情绪蔓延开来。
“凯尔，你今天怎么了？”江寒陌问。
“我做错了。让我再多拥有你一次吧，最后一次……”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歌声停止，这一场美丽的梦境也该结束了。
他轻轻对自己说：“今天，我不再遗憾了。陌陌的舞台在宇宙之上，她应该活成最灿烂的样子。我，放手了。”
眼前的一切突然崩碎开来，他的陌陌，眼前的宫殿，一切如流星划过，只留下那个不断坠落的黑洞。随着他的清醒，坠落渐渐停止，最后他像被白洞喷出来的粒子，重新回到光明之中。
感觉到眼睛上的重量，他拿开僵直的手臂。眼球被压得有些变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西塔林的清晨在朦胧中露出了青松白塔，洒满了金黄。
他迎着太阳，突然泪流满面。如果从没有拥有过，不会知道失去是多么心碎的事情。
“凯尔？”一道耳熟到让他心跳乍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瞬间吹干脸上的泪，怔怔地转过头，身穿黑金色冕袍的陌陌正诧异地看着他。
以江寒陌的感知，360度的景象都在她脑海中，又怎么会不知道凯尔刚才的动作。
这是怎么了？不要说是想她想的啊。
凯尔微微一笑，道：“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人民怕是以为你不准备要这个国家了。”
“哈哈，抱歉抱歉，这不我一回来就来找你了。走走走，有个好消息，我要给你们好好讲讲。”江寒陌兴奋地勾起他的肩膀，如同好兄弟一般。
凯尔侧头看着这张曾经在无数夜里被他细细描绘的脸，此刻露出的自信睥睨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又是另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们的交叠的身影离西塔里越来越远，呜呜的风声却突然大了起来，仿佛也在歌唱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