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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Chapter 72(1 / 1)

陆晚这天夜里几乎没睡上什么觉。

快中午她才堪堪睁眼,结果下床时脚一软,直接趴地上去了,姿态很不雅观。祁陆阳伸手要去捞她,陆晚不让,自己爬起来后气得指着人鼻子骂:

“你是牲口吗?还是吃药了啊?”

祁陆阳只当陆晚这是在夸自己:“嗯嗯嗯,我吃错药了。你不是护士嘛,来,赶紧帮我看看是哪儿出了问题。”

说完还真去捋袖子。

这一捋,倒是把夜里看不太清的纹身全给露了出来。陆晚嫌弃:“就你这样的,以后真生病了针都不好打!你去问问当护士当医生的,是不是最烦你们这种古惑仔?!”

她刚上班那会儿遇到过一个病人,是个满脸横肉的花臂大哥,两条胳膊,一边青龙一边白虎,纹得满满当当的,根本找不到血管。

陆晚在大哥的怒目相视下试了三四遍才给人扎好针,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祁陆阳弄完这劳什子纹身也不是没后悔过,只是纹纹身疼,洗纹身更疼,他遭一次罪可以说是心里怄不过,想找个发泄口,要再搞一次,可就是纯自虐了。

好在陆晚也是知道这点的,她掀开祁陆阳后背的衣服皱眉看了几眼。说实话,祁陆阳身材好,气质本来也桀骜,这么一弄还挺有味道的。

立场不能变,陆晚只能冷着脸说:“先就这么搁着吧,没事儿别露出来,吓到小朋友怎么办。”

“哪儿来什么小朋友?怎么,你要给我生一个啊?”祁陆阳见缝插针地问。

“呸!”陆晚从他臂弯里躲开,“差点忘了,我妈让你初三去她家里一趟,她说,你知道要去干嘛。”

还能干嘛,先买票再上车呗。

完全会过意来,祁陆阳眼睛都亮了。

后面几天里,祁陆阳必定会在大白天牵着陆晚去买菜,专挑人多的路走不说,见到相熟的邻居也不像上次那般尴尬躲闪,还上赶着找人打招呼。等对方问他是专程回来过年的吗,祁陆阳就会把陆晚拽到自己身边,十指紧扣,偏偏脸上还要装出几分云淡风轻不经意:

“回来结婚,年一过就上她妈妈那儿提亲去。”

他这么一折腾,前后也就几天的功夫,整条街便都知道陆家那对“叔侄”要结婚了,开春就请大家吃喜糖。

陆瑞年先走了,祁陆阳跟前也没见着有长辈帮忙操持,几个热心的老邻居听到风声便特意来了趟陆家,教他上门礼该怎么准备,热热闹闹一大屋子人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把小客厅挤得满满当当。

陆晚知道祁陆阳搞这么一出是想为她自己正名,不过,也许还存着点别的心思——他真正的血亲走的走、散的散,唯一在世的那个连人都算不上,心里冷清了十来年,会格外贪图那么一点人间烟火的热闹气也不难理解。

陆晚心疼他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怪他张扬。

虽然陆晚没多问,但是关于祁家的事,祁陆阳回来后还是主动提了一提。

“我已经从开元的董事会里退下来了,那什么副总头衔也没要,懒得再管别人家的事儿。手里的股份本来也想转一些给我堂嫂,她死活不要,我只好留着了。”

和祁家划清界限、急流勇退的祁陆阳,任凭外面传得风风雨雨,在陆晚面前依旧有闲心思开玩笑:

“以后,这家可得靠你养了。”

陆晚笑:“可不是我在养么。你以为换谁手指随便一点,都能像我这样点出个‘金山’来?整个南江现在就山庄里这唯一一眼温泉,便宜你了。”

插科打诨完,祁陆阳还是提了一嘴祁元善,只是,他将祁元善称为“那个人”,不念名字,不带感情。

“那个人的案情很复杂,把证据材料上交了以后我和吴峥都被叫去协助调查,折腾了好几回。最后一次去警察局,我到吃晚饭的点才从里头出来。航线没提前申请,机票又买不着,我只好让人抢了张夜里十点多到南江的高铁票,熬了半宿才到章华。不过,晚也有晚的好处,正好能砸砸你窗户玩,这可是我看家的手艺,不能丢。”

“手艺确实不错,就是差点砸到我。”

听出来祁陆阳是在故作轻松,陆晚难得柔情,踮起脚在他前额上亲了亲,搂着腰的手一直没放。

祁陆阳心里舒服了点。他说:“林永强让我别把u盘交出去,这件事,对开元或多或少还是有影响,林雁回也不太赞同,毕竟我和他总归是……她觉得不至于。但我都没听。”

“不仅如此,我也没有告诉那个人我和他的真正关系,他根本没资格知道这些,他不配。迟迟,你觉得我这么做对吗?”

陆晚重重点头:“他不配。陆阳,你这辈子都是陆老头的儿子,除了他,没人有资格当你爸,他们都不配。”

直到从陆晚嘴里得到肯定答案的这一刻,祁陆阳才是真正地放下了些。

初二,陆晚按礼数去了趟母亲家里,当晚也没回章华。

再见继女,余奉声说话做事都有些战战兢兢的。他的院长位置倒是保住了,可已经有不止一人来敲打过,他要是不老实点,就给发配去乡镇卫生院。

祁陆阳特地嘱咐陆晚,姜蓝不一定不知道余奉声那些小动作,她只是选择了不动声色继续过日子,毕竟婚姻没有十全十美的,她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儿子又还小,不想再折腾了也是正常。

陆晚能理解,心里却仍有些不平,只能劝自己不多管闲事。

到了年初三这天,祁陆阳把能喊上的朋友都喊上,拉了个车队在姜蓝家小区外开油门轰了好几圈。陆家长辈算是陆晚这边的,大家有心帮忙却于理不合,祁陆阳身边没个年长的牵头,只能靠人数和气势取胜。

他带的上门礼完全按章华县本地的规矩置办,当时情况特殊,算是被强迫的,可她心里总有个坎在,不太想大操大办。

祁陆阳却希望热闹点,再热闹点,两人为此小小地摩擦了几回,最后,还是祁陆阳做出让步:办肯定认真办,仪式一个不落全走一遍,龙凤褂得穿,婚纱也要,只是不请那么多宾客,就二十来个至亲好友到场热闹下,其余的人,发点喜糖就算意思到了。

其间,景念北偶尔跑来章华小住几天,说是帮祁陆阳张罗事情,却总有意无意地找陆晚打听点别的。

就比如,他会装作很自然地问陆晚:“伴娘人选定好了吧?”

陆晚早捕捉到什么了,这会儿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故意先报了其他三个女孩的名字身份,就等景念北问:

“怎么是单数,这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谁?”陆晚故意问,等景念北神色要憋不住了,才慢悠悠地说,“哦,有个女孩儿在外地,不确定能不能赶得回来。”

景念北脱口而出:“上海离这儿又不远,她为什么不——”

话没说完,他就恨不得当场撕了自己的嘴:陆晚只说那个女孩在外地,压根儿没讲明白是谁。自己怎么就直接默认是在上海的阮佩了呢?

陆晚笑得不能自已。祁陆阳看不下去,赶紧过来给人递台阶:“别逗他了,念北铁树开花头一次,什么都不懂,我们得帮帮忙。”

“帮什么帮?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养女人不如养狗’?况且,我们家阮阮喜欢的是那种斯文温柔不暴力的款,请问这里有谁是么?一个两个,要么纹一堆乱七八糟的在身上,要么天天凶神恶煞像讨债的,八竿子打不着,没戏。”

等陆晚忙别的去了,祁陆阳安慰信心全无的景念北:“我们家陆晚样样都好,就是比较记仇,你多担待点。”

“还不是跟你学的。”

“要不是你之前把人给得罪瓷实了,会这样?你直说吧,要不要我帮忙,要的话,我待会儿再给劝劝去,还有希望。”

景念北摆手说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养狗吧。”

呸了一声,祁陆阳让他详细讲讲怎么回事,对方纠结了一下,还是说了。

景念北记得那天,他早早地从公司回家,进门就闻到了饭菜香。

听到动静,阮佩围裙都没摘就迎过来:“阿姨和我说你今天回家吃饭,我就下厨做了几个菜,你尝尝?”

在帝都将养了一阵子,她比之前圆润不少,身上能看出些起伏来了,脸上的蜡黄颜色也褪得差不多了,有些白里透红的意思。

女人不过温温柔柔一句话,问得景念北是心惊肉跳的。

之前有一次他开会开到很晚,忘了和家里打招呼就在外面吃了,回了家才发现桌上摆了几个菜,却也没当回事。

后来是阿姨主动来说,饭菜是阮佩和自己一起做的,本以为景念北会回家吃饭,就做得多了些。现在全剩下了,问能不能打包给家里老头子下酒吃云云。

景念北当时心里有点愧疚,愧疚之余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欢喜。他不好意思直接去问人家为什么给自己做饭,只好绕了个弯子,跟阮佩说:

“你以后不用帮忙做饭,也不用等我回来吃。住就住,不需要讲什么客气。”

结果,阮佩会错了意,很认真地向他解释:“我没等你吃饭,下午五点多我饿了,就让阿姨先煮了份馄饨吃了。至于帮忙,我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做,就去厨房待了会儿,帮忙洗菜切菜什么的,没直接下厨。你要是嫌多事,我以后不做就是了。”

当时的尴尬还历历在目,景念北对着眼前满满一桌饭菜和阮佩恬淡的脸,心想这回总不是自己表错情了吧。

他表面波澜不惊地扒拉了几口,刚准备找点话题,阮佩先开口了:“这段时间多亏你的照顾,今天这餐饭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哦对,我还做了点酱菜搁冰箱里,你要想吃可以让阿姨取出来,随拿随吃。”

景念北意识到什么,问:“你这是,要走了?”

阮佩腼腆地点头:“嗯,我跟晚晚都是明天早上的飞机,约好一起去机场。”

“怎么这么急。”

“啊?你可能是工作太忙了,所以没什么感觉。我来这边可都快一个月了,每天无事可做,说实话……挺无聊的。正好院长那边一直缺人手,我得赶紧归岗。”她表情轻松又快乐,“而且,我就是为了晚晚来的,现在晚晚的事情终于解决了,我当然要回去了。”

景念北能看出来,阮佩对帝都是一点都不留念,心也已经飞回了上海。

他心里登时有点发酸,酸完开始接着发胀,气闷了好半天。

阮佩说景念北工作忙,他哪里是忙?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自然而然地跟女孩子相处罢了。

自从阮佩住家里后,景念北每天倒是早早往家跑,等到家了又只敢抱着笔电坐客厅里假忙活,一脸深沉,巴望人家能主动找自己搭话。

谁成想,阮佩成长经历坎坷,向来很懂看人脸色,她见景念北总是副公务缠身、愁眉不展的样子,便不多说一句话,能不出现在客厅影响别人,就不出现。

弄巧成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不感兴趣。起码,阮佩当时对你是没这个心思的。”久经沙场的祁陆阳给他分析,“要真有心思,多内敛的女孩子都会变得直白,光眼神就藏不住,小勾子似的,能盯得人发毛。”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景念北琢磨了下陆晚关于阮佩择偶的兴趣点,不知怎地想起那个书呆子气的男医生。

再回想过往种种,他只觉自己前路一片灰暗。

景念北“帮完忙”回帝都之后,陆晚听了祁陆阳的转述,心思微动,没直接表态。

四月的时候,她在外面跑了有大半个月。

一来,是何嫂病了,住进了医院里。陆晚觉得他们俩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老人家,奈何,祁陆阳从帝都回来后就没打算再回去,连路过帝都都不乐意,说那是伤心之地**之城,一靠近就烦心。

另起炉灶后,祁陆阳做生意也只做南边这一块的,颇有些要和开元分江而治的意思。

对于祁家那档子事,祁陆阳人前人后都表现得相当云淡风轻,用他原话说,是“只当被人当猴耍了,反正耍猴的钱我最后也要到手了,不亏”,似乎真没往心里去。

只有陆晚知道,这个嘴硬惯了的男人又开始一宿一宿地睡不着了。

因为想要孩子,祁陆阳下决心戒了烟,睡不着的时候只能偷偷爬起来去湖边慢跑,或者开车在庄子里瞎转悠,大半夜“视察”温泉酒店的工地也是常有的事。

睡眠不好加上思虑过甚,三十岁还没到呢,祁陆阳脑后就能见到白头发了。祁家那些混蛋给祁陆阳造成的伤害,这辈子,他都很难靠自己的能力去治愈。

所以他说死活不再去帝都,陆晚便也不争。

他不去,她就代替他去。

祁陆阳却有别的想法:“探望病人也用不着去半个月吧,都要结婚了,老往外跑算个什么。”

说得好像年后他出国谈生意、满世界飞的日子很少一样。

陆晚耐着性子解释:“我这不是要跑一趟上海嘛。阮阮的假太少了,我又挺想她的,趁机会去找人玩个几天,不过分吧?再说了,我还打算顺便帮你那位热爱养狗的好朋友说几句好话来着。”

“那满打满算十天也够了。”祁陆阳不依不饶,“我可听说,庄恪准备去北美看病,你……你是不是打算去送他?”

陆晚早知道他盯的是这件事,无奈:“我是要去送一送。庄恪这一去起码得一两年才能回,我和他好歹是那个,那个……哎,总之也就是送上飞机的事,用不了多久。你要实在不放心,跟我一起去?”

“我?我去了能直接把他飞机轮子给下了,让他想飞都飞不了。坐轮椅上就够他妈难对付了,这万一真把腿给治好了,不得出大事?”

陆晚懒得理会祁陆阳这种缺乏安全感的胡搅蛮缠,跟个孩子似的,哪有一点从前高高在上的长辈架子、摆谱样?

见她闷着不说话,祁陆阳过一会儿自己也想通了:“我肚量大,不跟残疾人计较。你早去早回,顺便帮我带句话,让他治好了就留美利坚别回来了,方便调养,省得还飞来飞去地返修。”

陆晚当然没把这话带给庄恪。

她那天把人送到机场,只说:“祝好运,再差也不会比现在的状况差,试一下不吃亏。”

庄恪点头认同:“我注定要错过你的婚礼了,小陆护士,你穿白纱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我们本来也没打算请你,或者说,是祁陆阳不打算请你。”陆晚说实话。

“其实我当时也没请他。”庄恪最后对着陆晚笑了笑,“希望下次见面,我可以站着跟你说话。”

她说但愿,可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庄恪治疗成功的概率低到令人绝望。人定胜天只是个美好期望而已,但不试试的话,概率就真的是零了。

何嫂病情控制得不错,恢复良好,提前出院了。因此,陆晚得以比预计中早了两天回章华。

正好,她也有点事想跟祁陆阳说。

到山庄后陆晚没让人知会祁陆阳,在离小白楼很远的地方就下了车,慢悠悠地往那个方向走。

院子里,椿树下,祁陆阳正认真地刨着几根木条。他之前就跟陆晚打过商量,想亲手给她做个秋千,等以后有孩子了,也能多个玩具。

想必是这两天闲,他便真的开始动手了。

陆晚站在人身后看了会儿,等祁陆阳手里不那么忙活了,这才开口问:“陆阳,你会做婴儿床么?”

男人的身形一僵。

慢慢回过身,祁陆阳的关节生了锈一般卡顿,喉咙里也跟塞了棉花似的,几乎无法成句。他盯着陆晚的脸,磕磕巴巴地说:

“不会……啊,不,我可以学,我马上学,现在就去学。”

陆晚向前一步,搂住他,笑:

“那我订两个。”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尾是早就想好的,就在这里截止吧。

《掌心痣》越到后期渣南写得越艰难,前面放飞自我梗塞得太满,以至于后来为了圆剧情头发一把把地掉,这个故事肯定算不上完美,但是我尽力了。渣南不是个特别会自我鼓励的人,很多时候都需要外在的激励来维持创作热情,连载期多亏有几个眼熟的id一直陪着,给我动力,我才坚持了下来,谢谢你们。

下本开《蔷薇刑》小蔷薇的故事没掌心这么复杂,看起来不会累,但同样用心,终于要写医生男主了渣南好激动:)

另,小叔叔和迟迟的婚礼、甜甜甜、养娃娃这些内容会扔番外去,副cp也会穿插一些,但不会讲很多。我先休息几天,番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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