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大自然对他们已经不存在了啊!

黄昏的时候,父亲母亲和我带着孩子们在旅馆附近散步,草丛里数不清的狗尾巴草在微风里摇晃着,偶尔还有一两只白色的蝴蝶飘然而过,我奔入草堆里去,本以为会有小娃娃们在身后跟来,那知回头一看,所有的儿童--这一代的--都站在路边喊着--姑姑给我采一根,我也要一根狗尾巴--阿姨,我也要,拜托,我也要--狗尾巴,请你多采一点--。

"你们自己为什么不进来采?"我奇怪的回头去问。"好深的草,我们怕蛇,不敢进去。"

"我小时候怕的是柏油路,因为路上偶尔会有车子;现在你们怕草,因为你们只在电视上看看它,偶尔去一趟荣星花园,就是全部了。"我分狗尾巴草时在想,不过二十多年的距离,却已是一个全新的时代了。这一代还能接受狗尾巴草,只是自己去采已无兴趣了,那么下一代是否连墙上画的花草都不再看了呢?

看"山地小姐"穿红着绿带着假睫毛跳山地舞之后,我们请孩子们上床,因为第二天还要去天祥招待所住两日。

城里长大的孩子,最大的悲哀在我看来,是已经失去了大自然天赋给人的灵性。一整个早晨在天祥附近带着孩子们奔跑,换来的只是近乎为了讨好我,而做出的对大自然礼貌上的欢呼,直到他们突然发现了可以玩水的游泳池,这才真心诚意的狂叫了起来,连忙往水池里奔去。

看见他们在水里打着水仗,这样的兴奋,我不禁想着,塑料的时代早已来临了,为什么我不觉得呢?

"阿姨,你为什么说我们是塑料做的?我们不是。"他们抗辩着。

我笑而不答,顺手偷了孩子一粒话梅塞入口里。

天祥的夜那日来得意外的早,我带了外甥女芸芸在广场上散步,一片大大的云层飘过去,月亮就悬挂在对面小山的那座塔,嗯,嗯,可以吃完了回去?"他摸了一下鼻子,很不好意思的说。

"为什么急着回去?"我奇怪的问。

"是这样的,今天下午三点有电视长片,我们--我们不想错过。"

荷西与我奇怪的对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又是一群塑料儿童!"

这几个孩子厌恶的瞪着我们,显然的不欢迎这种戏称。

车子老远的开回家,还没停好,孩子们已经尖叫着跳下车,冲进房内,按一按电钮,接着热烈的欢呼起来。"还没有演,还来得及。"

这批快乐的儿童,完完全全沉醉在电视机前,忘记了四周一切的一切。

我轻轻的跨过地下坐着躺着的小身体,把采来的野花插入瓶里去。这时候,电视里正大声的播放广告歌--喝可口可乐,万事如意,请喝可--口--可--乐。

什么时候,我的时代已经悄悄的过去了,我竟然到现在方才察觉。

卖花女

我们的家居生活虽然不像古时陶渊明那么的悠然,可是我们结庐人境,而不闻车马喧,在二十世纪的今天,能够坚持做乡下人的傻瓜如我们,大概已不多见了。

我住在这儿并不是存心要学陶先生的样,亦没有在看南山时采菊花,我只是在这儿住着,做一只乡下老鼠。荷西更不知道陶先生是谁,他很热中于为五斗米折腰,问题是,这儿虽是外国,要吃米的人倒也很多,这五斗米,那五斗米一分配,我们哈弯了腰,能吃到的都很少。

人说:"穷在路边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我们是穷人,居然还敢去住在荒僻的海边,所以被人遗忘是相当自然的事。

在乡间住下来之后,自然没有贵人登门拜访,我们也乐得躲在这桃花源里享享清福,遂了我多年的心愿。

其实在这儿住久了,才会发觉,这个桃花源事实上并没有与世隔绝,一般人自是忘了我们,但是每天探进"源"内来的人还是很多,起码卖东西的小贩们,从来就扮着武陵人的角色,不放过对我们的进攻。

在我们这儿上门来兜售货物的人,称他们推销员是太文明了些,这群加纳利岛上来的西班牙人并不是为某个厂商来卖清洁剂,亦不是来销百科全书,更不是向你示范吸尘器。他们三天五天的登门拜访,所求售的,可能是一袋蕃茄,几条鱼,几斤水果,再不然几盆花,一打鸡蛋,一串玉米……我起初十分乐意向这些淳朴的乡民买东西,他们有的忠厚,有的狡猾,有的富,有的穷,可是生意一样的做,对我也方便了不少,不必开车去镇上买菜。

说起后来我们如何不肯再开门购物,拒人千里之外,实在是那个卖花老女人自己的过错。

写到这儿,我听见前院木棚被人推开的声音,转头瞄了外面一眼,马上冲过去,将正在看书的荷西用力推了一把,口里轻喊了一声--"警报",然后飞奔去将客厅通花园的门锁上,熄了厨房熬着的汤,再跟在荷西的后面飞奔到洗澡间去,跳得太快,几乎把荷西挤到浴缸里去,正在这时,大门已经被人碰碰的乱拍了。

"开门啊!太太,先生!开门啊!"

我们把浴室的门轻轻关上,这个声音又绕到后面卧室的窗口去叫,打着玻璃窗,热情有劲的说:"开门啊!开门啊!"

这个人把所有可以张望的玻璃窗都看完了,又回到客厅大门来,她对着门缝不屈不挠的叫着:"太太,开门吧!我知道你在里面,你音乐在放着嘛!开门啦,我有话对你讲。""收音机忘记关了!"我对荷西说。

"那么讨厌,叫个不停,我出去叫她走。"荷西拉开门预备出去。

"不能去,你弄不过她的,每次只要一讲话我们就输了!""你说是哪一个?"

"卖花的嘛!你听不出?"

"嘘!我不出去了。"荷西一听是这个女人,缩了脖子,坐在抽水马桶上低头看起书来,我笑着拿了指甲刀挫手指,俩人躲着大气都不喘一下,任凭外面镇天价响的打着门。过了几分钟,门外不再响了,我轻手轻脚跑出去张望,回头叫了一声--警报解除--荷西才慢慢的踱出来。

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为什么被个卖花的老太婆吓得这种样子,实在也是那人的好本事。看着房间内大大小小完全枯干或半枯的盆景,我内心不得不佩服这个了不起的卖花女,跟她交手,我们从来没有赢过。

卖花女第一次出现时,我天真的将她当做一个可怜的乡下老婆婆,加上喜欢花草的缘故,我热烈的欢迎了她,家中的大门,毫不设防的在她面前打开了。

"这盆叶子多少钱?"我指着这老婆婆放在地上纸盒里的几棵植物之一问着她。

"这盆吗?五百块。"说着她自说自话的将我指的那棵叶子搬出来放在我的桌上。

"那么贵?镇上才一百五哪!"我被她的价钱吓了一跳,不由得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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