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回家(1 / 1)

湛海去到非洲后,一呆就是三个月,整天忙得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本来,某国的这个投标他并不需要亲自到场,但是他舅舅对这个项目极为重视,于是他也不得不亲临现场,做起了统筹工作。他舅舅霍董只得一对双胞胎女儿,而这一对宝贝女儿对经商都没多大兴趣,他的大表妹去年嫁给了一个公务员,从此洗手作羹汤,隐居家中当起了家庭主妇,他的小表妹一直以艺术家自居,对铜臭味历来是敬而远之。不得已,他舅舅只好把整个泰山通讯的重任放到他的肩上来,有意无意地表露出日后要将整个企业交到他手上的意图。所以,从湛海进到公司的那一刻起,他舅舅就对他严厉要求,事无巨细,都要他亲力亲为。湛海对泰山通讯的继承并没有多大的企图,但是看到舅舅一个人整天挨更抵夜地工作,也没个人能帮手,再想到他平时对他的悉心栽培,于是就认命般的接下了这个重担。

本来湛海以为这次投标他只需过去处理几天事物,投标结束就可以立马回国。结果,过去之后才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中要复杂棘手得多,于是他不得不更改签证,常住起来,一呆就是三个月。

投标的结果倒是很快就出来了,泰山通讯在几十个投标者中脱颖而出,幸运中标,于是才刚刚休息了没几天的团队,又开始忙得打转起来。

在非洲的日子可以用枯燥无味来形容,在那里呆上一天和呆上几十天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都是日复一日地工作,工作,工作。白天开会,处理文件,晚上回到宿舍,无事可做,于是也只得再拿出尚未解决的文件来替自己解闷。这里的生活条件艰辛,饭菜简直能用发指来形容,当地的中餐馆少得可怜,又不够可口,想吃上一口地道的中国菜都是奢望,而当地的食物他们又吃不惯,跟着湛海到非洲处理事务的那批下属,各个都愁眉苦脸,对着摆在面前的美食只觉得索然无味。而那里的太阳更是热情似火,有时到工地考察的时候,才站了没多久,身上的衣服就已经被汗湿得贴着后背,回到宿舍里,简直可以拧得出水。除了已经在当地工作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常驻人员外,那些初来乍到的人都叫苦连天,要不是为了稳住那餐饭碗,各个早都连夜飞奔回家了。唯独是湛海,对此不以为意,坦然自若,他的下属看到了,都说他是受虐狂,铁人。他听了,回之,只是在军校呆过,受到过与之相类似的铁血训练而已。

对于湛海带来的那班人来说,非洲岁月,什么都能忍,唯独是个人需要不能忍,当地领导体谅这班血气方刚的人一腔热情,无处发泄,于是时不时地安排一些和外公司联谊之类的活动,只可惜,收效甚微,他们要的都是能够速战速决的活动。

到后来,一些单身男士忍不住了,干脆跑去招妓,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妖冶的身段,娴熟的技巧,一夜春宵之后,次日的工作效率都比平时要高。湛海对下属的这些行为是懒得去管的,也管不了,他是领导,是上司,可不是家长,没那资格管。只是后来看到去的人多了,害怕事情失控,影响工作,于是就搞了个员工福利,在非洲的工作期间,每人一周的探亲假,回不去的就让国内的另一半过来,来回费用全部报销。

这个福利一出来,自然是引得众人欢呼雀跃的,也幸好,他带去的人也并不多,否则的话,排期排到回国都还没排完呢。

这个福利刚颁布的时候,就有人问了,说陆总什么时候回国啊。湛海摇摇头,说哪有时间回国。于是一干人等听到了,就哄笑起来,问他是不是打算带女朋友过来,也好让大家提前见识一下未来的陆夫人。湛海笑笑,当场就否认了有女朋友这件事,结果在场没人相信,直说他年轻多金,长得又不赖,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他耸耸肩,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于是借故离开了。

在非洲期间,有几次湛海因公回了趟国,结果呆上没几天就又飞过来了,每次都行色匆匆,忙得不可开交。他母亲心痛他,怕他一人呆在市区的那栋房子里没人照顾,于是逼着他回军区大院的家居住。湛海听了,欣然接受,一个人在外漂泊久了,对家庭温暖的渴望是比常人要热切的。

渐渐地,非洲这边的工作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工作少了,时间就忽然好像多了起来,生活中忽然有了大把大把的空余给你挥霍。有了空余就有了寂寞,无聊的时候湛海就喜欢找人打打球,做做体育运动。后来,有天他一不小心,扭到了脚,造成骨裂,结果有段时间不能去玩了,整天躺在床上,无聊得快要发霉。

于是,他就叫母亲从家里给他寄几本书过来,排解寂寞。他看书很杂,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看得下去的再冷门,生僻都看得下,看不下去的再热门,精彩都看不下。没几天,书就寄到了,他拿过来一看,是放在市区公寓那边的书,也是,他搬过去住后,他的书也跟着搬了过去,留在军区家里的书都是以前考大学时的参考资料。他将书搬过去的原意,是拿给那个中文系的女友看的,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再详细的计划都会被变化打得落花流水,不堪一击。

湛海从包裹里拿了一本书出来,是《尤利西斯》,他看了之后,就失笑了,母亲这是怕他还不够无聊么,居然寄了本比他本人更无聊的书过来。于是,他就打电话过去调侃了起来,结果母亲理直气壮地说,那书是放在他床头的,还以为是他的枕边书,每晚必看,所以就将他的心头好寄过来了,谁会想到,你枕边的书,竟然不是你最喜爱的书。

湛海顿了一下,和母亲又聊了几句之后就挂线了。母亲的一席话呼啦的一下,唤起了他的记忆,他终于想起这书是rose当时拿来翻看的,没想到她人走了,书却还留在原地。他翻开书,一张书签掉了下来,他看了看书页,56页,心想,她也了得啊,居然能看到56页才放弃。然后捡起书签,看了起来,说是书签,其实也不然,只不过是一张巴掌大的白纸,上面零零落落地画着一个静物涂鸦,功力不甚了得,但是看得出来还是有一定的专业功底的。

他拿着那张涂鸦,想,她还有什么惊喜,是他所不知道的呢?而现在,这个非洲大陆的深夜里,她在遥远的东方大陆,又做着什么事情呢?

春节前夕,芙蕖和妹妹回了趟河北老家。自从芙凉到北京读书后,郑家姐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本来,这一年芙蕖也没打算回去的,只是芙凉忽然在某天,看到了一则家乡新闻,于是发出了一声思故乡的感叹,芙蕖听了,心有戚戚焉,于是,就在小年夜的那天,临时买了两张黄牛票,大包小包地就回去了。

回去之前芙蕖曾经打过电话给故乡的父亲,结果手机那头总是传来“你所拨打的号码由于用户原因,暂时无法使用”的回答,芙蕖气急,只好作罢。

整列火车走走停停,回到家乡的时候,已是半夜,北方的夜晚寒风抖擞,姐妹两冒着严寒,钻进了出租车,直往市区的家里赶。一路上的车据劳顿,姐妹两都盼望着能回家洗上一个热水澡,睡上一个安稳觉,结果,结局并未能如她们之意。

姐妹两回到家里,掏出钥匙,推开那扇多年没有碰触的房门,看到的是什么?看到的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空空如也的客厅里,只有一张木制的凳子,一长不大的桌子,脏兮兮的地板上,堆满了泡面盒、脏衣服和烟蒂,空气间弥漫着难闻的恶臭。芙凉一个没忍住,就想吐了,芙蕖把她朝着洗手间里推了一把,示意她到洗手间里吐去,结果,芙凉刚进洗手间,就赶紧跑出来了,完了还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胃酸压了下去。

“姐,你去看看。”芙凉指了指洗手间,芙蕖听言,信步走了进去,结果看到马桶里塞满了用过的纸巾和没有冲洗完毕的排泄物。

芙蕖一口浊气冲了上来,最后和芙凉一样,硬生生地压了下去,然后打开水龙头,却发现一滴水都没有流出来。芙蕖走出客厅,自嘲地说了一句:“还好电费没有忘记交,否则的话我们还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地狱呢。”

“我倒是宁愿没交电费,省得看了恶心。”

芙蕖又走进以前姐妹两居住地房间,发现地上七零八落地散落着她们以前用过的东西,仔细一看,都是一些获奖证书啊,照片啊和旧衣服什么的,统统都不值钱。芙蕖心痛地把那些被人弃之如废物的宝贝捡了起来,心想,这就是她们曾经居住了十几年的家么?怎么和印象中的都不一样了?

“都没床,可怎么办啊。”芙凉跟在她身后,愁眉苦脸地说。芙蕖听了,转了个身,走进她父母曾经住过的房间里,这房间也是什么都没有,只剩一张床,床上除了两床被子之外,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而那被子的被套,泛着黑色的油光,完全看不出它本来的面目是什么。芙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们本不该来的,都是那该死的乡愁把她们给骗来了,结果这一刻,什么都幻灭了。她们早该料到,那个黄赌毒全占了的父亲,就算给再多的钱,也填不满他心中那欲望的沟渠。她们心中那个温暖而舒适的家,早就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年,跟着她入土为安了。

姐妹俩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蹲在地上,很有默契地把那些被人遗弃的东西一一捡了起来,放到行李里,放好。敝帚自珍,没有人要,她们要。

东西都捡好后,姐妹俩再次环视了一周着记忆中的房子,就拎着行李关门离开了。临走前,芙凉踢了一脚客厅的大门,哐当的碰击声,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分外的刺耳,响亮。

“妈的”芙凉骂道:“还安什么大门,直接拆了卖了算了,那个破房子,小偷来了都发愁。”

芙蕖没有安抚妹妹的怒火,她侧过身把门关好后,就拉着妹妹的手离开了。

狭小而悠长的楼道里,黑漆漆的,没有灯,每走一步都要万分的小心,姐妹俩手搀着手,一路前行,楼道外是隐约传来的,北风的呼啸声,让这夜的寒冷更胜几份,可是手心却是暖的,紧紧地握着的手心是暖的。

郑家姐妹本来打算到酒店里住上一晚,次日一大早坐火车回北京,结果坏事多磨,人算不如天算,这城市里大大小小的酒店都客满了,两人站在酒店外漆黑的马路边上,欲哭无泪。望着这城市高楼里零星的灯光,心里的酸楚一拥而上,明明是自己的家乡,却连一个安睡的地方都没有。

最后,姐妹俩急中生智,在一家网吧里包了个包厢,通宵。芙蕖把沙发让给了已经万分疲倦的妹妹,自己则坐在电脑前看了一夜的电影。

到了次日,两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去了火车站,结果春运期间,火车票出奇的好卖,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却被告之,大年初二前的火车票都已售罄。后来又想找黄牛,却没料到,恰逢严打,连黄牛的影子都没看到,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了火车站的大门,然后差点没仰天长啸,大哭起来。

最后还算幸运,又跑了几家酒店和旅社之后,终于找到了一家酒店恰逢有人退房,能够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次日姐妹俩到市里的墓园去了一趟,拜祭六年前去世的母亲。自从芙凉四年前到北京读书后,姐妹俩就再没有回家拜祭过母亲了,每一年的清明那天,芙凉要上学,而芙蕖,对家乡的事情总不热心,对清明祭祖的事情也是没大往心里去。每一年都是打电话回家,提醒父亲祭祖的事,而经过昨天凌晨,在家里看到的一切之后,姐妹俩终于彻底死了心,对父亲去拜祭母亲的指望彻底粉碎。

郑母是个小学美术老师,一个传统而温婉的人,相貌长得不错,人品也是极佳,所有人见过郑氏夫妇后都有一个评价,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就连姐妹俩,也搞不清楚,条件那么优秀的母亲,怎么会瞎了眼嫁给一无是处的父亲。这个问题郑家姐妹从未问出过口,因为害怕母亲难堪,而现在,它也随着母亲的入土为安而成为了永远的秘密。知道不了这秘密的答案,郑家姐妹也并不觉得太过难过,她们都不是好事八卦的人,对窥探一件隐秘的兴趣,历来浅得可以。

他们那个黄赌毒的父亲,在母亲去世之前,只会毒,结果欠下巨资,最终将刚刚高考完毕的大女儿卖给了那个淫媒团伙。两年后,那个团伙的首脑因为黑吃黑而被人砍杀于街头,芙蕖这些娼 妓也跟着作了鸟兽散。本来,芙蕖以为她可以逃出生天,结果半年后,母亲被查出了患有乳腺癌,本来就因为父亲的赌博而家徒四壁的郑家,彼时彼刻真是雪上加霜,芙蕖无奈,重操旧业,凭着昔日姐妹的介绍,到了石家庄的一家夜总会里做了坐台小姐。或许是幸运,或许是实力,没多久她就名扬四方,兜里获得的小费足以支付母亲的医药费以及妹妹的学费,偶尔还能接济一下嗜赌成性的父亲。然而,好景不长,一年多后,母亲病逝,在那个凄风冷雨的冬日,姐妹俩站在墓碑前,相拥着,却仍冷得瑟瑟发抖,看着那个在墓前痛哭不已的父亲,芙蕖决定离开,远走高飞。

于是,就花巨资替自己赎了身,只身来到了北京,成为了流莺,开始了新一轮的征程。两年前,她或许会对娼妓这个职业满心厌恶,恨不得跳进黄河以洗清自己一身罪恶。而彼时却不得不承认,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她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小女生,想赚快钱,赚大钱去供养妹妹念书,去填补父亲欠下的赌债,靠什么,也只有靠出卖身体了。每一个女孩子都想珍惜自己的身体,但在钱的面前,清白不名一文。

母亲死后,郑父的赌瘾越来越大,后来还学会了嫖,拿着女儿的皮肉钱,去嫖别的女人的皮肉。芙凉没少为此跟他争吵过,甚至盛怒之下扇了他一大巴掌,当时的郑父就像所有决心痛改前非的男人一般,痛哭流涕,大表决心,可是过后,一切依旧。久而久之,芙凉的心也淡了,只当是没有这个人,算他死了好了。而芙蕖呢,或许在母亲死去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跟着死了。那些廉耻,那些道德,那些纲常,统统都挫骨扬灰,灰飞烟灭。

黄赌毒,芙蕖最害怕的就是父亲沾染上毒品,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两年前郑父终于忍受不住那些狐朋狗友的诱惑,吸上了□□,然后越吸越高级,现在终于吸到了□□。芙蕖犹记得两年前,父亲在电话那头亲口承认自己沾染上毒品时的心情,简直恨不得提着刀子跑回老家去杀人,然而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她终于在那天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气坏的只是自己的身体,于他,无关痛痒。

那一天,芙蕖除了拜祭母亲之外,还把母亲的坟位迁往了更高级的一个双人墓穴里,芙凉看了,十分不解,缠着她问,为什么要双人墓穴,父亲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和母亲合葬。芙蕖听了,但笑不语,其实那另外的墓穴不是留给父亲的,而是留给她自己的。像她这样的人,估计也是孤独终老的了,她孤单了一辈子,就想着死后能有个人陪伴,而母亲,那个临终前还拉着她的手恋恋不舍的母亲,决计是不会嫌弃她的,那么,她死后,就陪着母亲吧,两个可怜的人,互相依偎,也好有个伴,不会寂寞。而芙凉,她会有属于她的人生,光明,坦荡,不像她,在18岁的那一年就看到了80岁的人生,她这个妹妹,自然会有爱她的人陪她。

刚出了墓园的大门,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说是过年了,给点钱他过个肥年。芙蕖当然明白他拿这钱来不是为了过年,而是为了赌博,□□,或者毒品,可是,她也懒得去揭穿他了,那么多次了,一次一次的揭穿,累。

问明了地点,芙蕖就直往家里赶。一想起昨天里开始的那个家,芙蕖的心里就忍不住的想吐。

郑父没有料到女儿会回家,见到姐妹俩,多少都有点高兴,可是这高兴还是掩盖不住他毒瘾上来时的疲惫。郑家姐妹刚进家门,就看到他瘫在地板上,打着呵欠,眼泪和鼻涕都出来了。

“芙蕖,乖,给钱。”多余的话都没一句,郑父伸出手就问芙蕖拿钱。

芙蕖皱了皱眉头,说:“要多少。”

郑父又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抹了一下鼻子里流出来的液体,笑嘻嘻地说:“多少都行,快点,我忍不住了。”

芙蕖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这个样子,痛心疾首地说:“爸,你戒了吧。”

一句话,说得郑父暴跳如雷,他整个人从地板上跳了起来,点着芙蕖的鼻子说:“戒,你个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戒毒有多难受,老子又不是没有钱,干嘛要受这个苦?”

“你有钱吗?”芙蕖冷冷地问,眼睛里带着十足的鄙视。

郑父刚想再发雷霆,结果毒瘾又上来了,那骨头像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噬一般,钻心的痒,他伸出双手不断地挠痒,想把这瘙痒驱走:“快点,别那么多废话,我快不行了,你快。”

芙蕖拉着芙凉,又往大门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看着父亲的一举一动。郑父的赌瘾越来越大了,他身上已经不止是蚂蚁在啃噬了,而是在体内好象有个魔鬼要破茧而出,浑身的血肉像要爆裂,他眼中的郑家姐妹已经变得扭曲,他眼中所有的景物都已经变得扭曲,耳朵里听到的声音,都像麦克风发出的那种尖锐刺耳的金属声,一声一声的,好像要把他耳膜刺破。眼泪,口水,鼻涕同时流出了他体内,到后来,一个没忍住,尿失禁了。

郑父在小小的客厅里撕心裂肺的嚎叫着,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指着芙蕖,吼叫着:“□□,你竟然不给钱我。”话还没说完,他又难过的转过头去了,一下一下的,把脑袋往墙上撞,不一会,额头就流出了一小行鲜血。

芙凉看到这个情景都吓坏了,站在芙蕖身后,紧紧地抱着她,瑟瑟发抖。芙蕖拍了拍芙凉的手,拉着她走出了家门,然后嘭地一下,把大门关上了,并从外面反锁了起来。这一系列事情做完以后,她冷静地掏出了手机,按下了110这两个数字键。

郑父被带走时的眼神芙蕖一直都记忆犹新,那是怨恨的眼神,那是歹毒的眼神,那不是一个父亲看向女儿的眼神,而是仇人看向仇人的眼神,很长一段时间里,芙蕖想起这个眼神,都会不由自主的不寒而栗。

芙蕖离开老家之前,没有想到竟会遇到一个故人,那个叫权哥的人,多年以前,他也不过是那个淫媒集团的一个马仔而已,对她的事情知之甚祥,多年之后,打打杀杀的,竟也成了地方一霸。

远远地芙蕖就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望,竟然是他,她微微一笑,带着疏离,她虽然一早就已经脱离此地,远走高飞,但是江湖中人,能少得罪一个还是少得罪一个,闹开了,对谁都不好。

那个权哥用一双三角眼从上到下扫了她一遍,最后停在了她胸前的二两肉前,神色里都带着淫靡的味道:“rose姑娘混得挺不错的嘛,听说都成了头牌了。”

十年来,芙蕖什么样的人没遇到过,什么样的眼神没经历过,可是今天这个男人的眼神,仍旧让她由衷的想作呕。芙蕖强压下心中的反胃,笑着说:“没什么,承蒙大家关照而已。”

权哥一手拍上了芙蕖的肩膀,揉了揉,说:“什么时候咱俩叙叙旧啊,多少年不见的老朋友了。”

芙蕖万分无奈地说:“你看,这都没时间了,春节期间的火车票难买,我这一留,也不知道要留到何时才能走了。下次回来,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您的。”

权哥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说:“一张火车票有什么难的,你只要一开声,我十张都给你送上来。”

芙蕖摇摇头,说:“不行啊,没时间啊。”

“没时间?”权哥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只可惜他那双三角眼实在是太小了,再怎么瞪,也只能看到一条缝,他说:“你们这些人感情还朝九晚五,按时上下班的啊。”一番话,说得他的那些手下都哄堂大笑起来。

芙蕖也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说:“不,不是我要按时上下班,而是北京的大爷们少了我不耐烦啊。”

“哈哈,你还真是北京城里的糙老爷们儿的性福所在啊。”

“可不是嘛。”芙蕖妩媚一笑,然后就拉着妹妹说告辞了。刚坐上路边的计程车,芙蕖整个人就虚脱了起来,这次回家实在是个不愉快的经历,她回头透过车厢后的玻璃窗看了远方那个人一眼,祈求这次遇见这个人,不要再横生任何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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