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无法接受。
殷煜甩开父亲的手，冷着脸站在一旁。
病床上的祁乐下意识看向了殷世坚，男人的脸色很差，表情隐忍，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有点可怕。
祁乐身体瑟缩了一下，垂眼挪开视线，双手紧张地不知道该怎么放。
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畏惧。
他的反应让殷世坚愣了一下，随后，熟悉的同感又再次袭上心头。
“殷煜，你陪着祁乐，我去找医生。”
殷世坚转过身，离开前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殷煜听到父亲的话怔了怔，微涨着嘴有点惊讶。
蒋乐余是祁乐？！！
殷煜突然有点怀疑人生，看着躺在病床上脸大了一圈的人。
脸还是那张脸，就是大了一圈，眼神也不一样。
以前的祁乐长得很嫩，眼神带着无辜，看上去有点好欺负，他之前欺负祁乐就是这个原因。
但自从祁乐跟他爸在一起交往后，他就没再看到祁乐那种无辜的眼神，相反是那种狡黠的眼神，跟以前的气场也完全不一样。
有时候对他还超凶。
而现在面前的祁乐眼神很清澈，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一样，估摸着到了晚上可能还能一闪一闪地放光。
殷煜尴尬地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祁乐见他一直没说话，皱着眉问：“殷煜，你跟你爸爸说了我们的事吗？”
不然殷煜的爸爸怎么那么凶？
“哈？”殷煜有点懵，他跟祁乐能有什么事？
果然是说了。
祁乐有点紧张，撑着身体想要起床，结果不小心碰到伤口，肋骨疼得他呼吸都有点困难，忍不住就红了眼眶，“疼……”
“你别起来。”殷煜伸着手却不敢碰他，额角淌下几颗汗珠，“不起来就不疼了。”
祁乐很听话，点点头就真的没有再动。
他的胸口很疼，脑袋也很疼。
祁乐忍不住呜咽一声，伸手抓住了殷煜的手腕，“殷煜，头疼……”
剧痛来得猝不及防，祁乐感觉自己的头跟要炸了一样，耳边也嗡嗡作响，抓着殷煜的手骨节用力到发白，指甲都嵌入了殷煜的胳膊肉里。
“痛……”
殷煜被他抓得生疼，连忙空手去按床头的呼救。
殷世坚刚好带着医生过来，看到祁乐的样子，三步并两步走到病床边，脸上是少见的焦急，“哪儿痛？”
回应他的是祁乐痛苦的呻吟。
医生立刻帮他检查伤势。
祁乐疼得脸色发白，咬着唇忍住了痛吟。
殷世坚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握着祁乐的手都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握疼他。
好在祁乐的头疼是一时激动引起的，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跟殷世坚说了一下祁乐的情况，又嘱咐了关键的几点，这才离开病房。
送走医生后，殷煜看着祁乐，眼神有点茫然。
医生刚才的话说，祁乐的脑部受创，可能会变傻……
他看向父亲，看到了父亲眼里的自责。
殷煜怔了怔，很有眼力见，“爸，我先回去了。”
殷世坚轻轻回应了一声，目光始终在祁乐的脸上。
等殷煜离开之后，他坐到了病床边，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祁乐半睁着眼，脑子放空使他反应也有些慢。
他扭头看了一眼殷世坚，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在他的记忆里有个人，跟殷世坚很像。
但他想不起来，一想就会头痛。
祁乐用手摸摸头，听医生说他伤的有点重，他自己也有点担心恢复不了。
殷世坚紧张起来，“宝宝，又头痛了吗？”
祁乐一怔。
宝宝这个称呼很耳熟，是殷煜喊他的？
不对。祁乐皱着眉，殷煜没有喊过他宝宝……
殷世坚以为他又是头疼，刚想按下呼救，手腕上就被人抓住。祁乐眼巴巴看着他，“我知道你是谁了！”
“想起来了？”殷世坚眼里有些惊喜，但很快就被祁乐下一句打败。
“你是欺负我的坏蛋！”
祁乐紧紧抓着他的手，脑子里的记忆开始清晰起来，“你凶我，还朝我发脾气！”
他的记忆并不完整，现在的记忆其实都是破碎的过往拼凑起来的。
“我要告诉我大哥，你还睡我……”祁乐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脸蛋有点红。
这人太过分了！
睡了他就跑，他的小屁股痛了好久。
殷世坚听他说得一头雾水，不过看到他脸上终于有点正常血色，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
把自己的手覆在祁乐的手上，殷世坚表情有了一丝放松，“宝宝，你想起什么了？”
祁乐红着脸抽回自己的手，拉着被子盖住自己半张脸，委屈巴巴的，“你好过分……”
殷世坚心口猛然一颤。
“我都是殷煜的男朋友了，你还，还……”祁乐脸上热滚滚的，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干脆改口说：“你不要脸，你还不对我负责，还杀掉我的宝宝！”
殷世坚：“……”
怎么跟醉酒一样？
殷世坚眉心紧拧了三分，虽然医生说会出现记忆错乱的现象，但这错乱的也太离谱了。
祁乐见他沉默，以为他又在想坏点子欺负自己，身体不由往里边挪了挪，“你离我远点。”
记忆里还有一次，他让自己在公司里当着好多人的面出糗！
祁乐很记仇，即便是失忆了，他还是记着殷世坚以前对他做的事。
殷世坚脚下听话地往后退了两步，皱着眉看着祁乐不知道自己该是高兴好还是担忧好。
记忆还在是好事，但祁乐这个样子，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还没追到祁乐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祁乐是最难搞的。
病房里一时又安静下来。
祁乐抱着被子，眼神警惕，生怕殷世坚又欺负自己。
殷世坚为了让他安心休息，犹豫了一下后开口说：“我让殷煜来陪你。”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祁乐对自己的儿子并不排斥。
果不其然，祁乐听到殷煜的名字，眼睛都瞬间亮了起来。
殷世坚眉心一跳，心口有点酸胀酸胀的。
然而，殷煜是拒绝的。
“我不要。”
凭什么每次都要让他当炮灰，他不同意。
万一祁乐又再来一次当年的戏码，他还不得又被自己的爹虐一遍？
想到半年被自家爹满屋子抽屁股的事，殷煜就觉得忒没面子，撇开脸指着自己的脑袋推脱，“我脑袋也有伤。”
如果没看到儿子跟谭啸打架，殷世坚还能体谅一下儿子，可他不仅看到了，还知道儿子的伤已经其实好得差不多，二话不说就把殷煜拉到了祁乐的病房里。
殷煜很委屈，可怜兮兮坐在病房里。
刚一坐下，殷世坚的手机铃声就骤然响起。
是一个陌生号码。
殷世坚直接挂断。
没过一会儿，那个号码又打了进来。
殷世坚给儿子使了个眼色，拿着手机离开病房去接听。
一接听，手机里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殷先生，我是谭啸的母亲。”
“是这样的，我家孩子今天……”
殷世坚强硬地打断她，“一切按照法律程序走。”
不管谭家什么来头，今天这事他不可能罢休。
由于时间不早，见有儿子陪着祁乐，殷世坚回家冲了个澡，顺便买了一些日用品，准备在祁乐住院期间一直陪护着。
当他重新回到医院的时候，祁乐已经睡下了，儿子坐在椅子也紧闭着双眼，看起来很累。
他叫醒儿子，让儿子回自己的病房，自己留下来照顾祁乐。
晚上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十点。
祁乐微微翻了个身，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疼，小脸皱成一团。
殷世坚立马起身帮他调整睡姿，见祁乐终于睡得安稳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病房里的灯光不算明亮，他见时间不早了，便去打了一盆热水，将毛巾浸湿后轻柔地给祁乐擦身子。
宽大的病号服解开时，殷世坚看到了祁乐胸前的包扎，纱布下方的皮肤还沾着一点血迹。
他心底狠狠一痛，拿着毛巾的手有点颤抖。
祁乐很敏感，也很怕疼。
说难听点就是比较娇气，所以他从来不敢让祁乐做什么，哪怕是两人玩点什么的时候，他都怕伤着祁乐。
熟睡中的人突然梦呓一声，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着。
殷世坚整颗心瞬间就提了起来，见身子擦干净了便把病号服的扣子都扣了起来，伸手小心翼翼摸着祁乐的脸。
祁乐也很爱惜自己的脸。他轻轻触碰了一下祁乐眼角的伤口，心里想着在祁乐脸好之前，要把镜子都藏起来。
想着想着，他突然感到一股无力。
如果下午自己退让一步，跟祁乐说明白自己的担忧顾虑，放下身段哄哄祁乐，祁乐就不会因为自己一句话离开，也不会被谭啸的车撞到，更不会变成这副样子……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世界上根本就没后悔药，他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殷世坚深深呼出一口气，眼底微微猩红。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他不该什么都不说就跟祁乐冷战，更不该一时意气用事把祁乐赶跑。
作者有话说
乐乐的记忆会回来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