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喜欢到了……这样的程度?真奇怪。明明一个月前,我还为了自己能够”填补郑启脉内心寂寞“而愉快地履行着狗仔队的义务。但是现在,现在我面对自己这个狗仔的”填补"身份只感到无尽的恶心。我觉得自己被辜负了、被背叛了、被利用了。但——之所以会觉得被辜负被背叛被利用,说穿了,也是因为自己投出的这满腔的喜欢,并没有收到回报的关系吧。

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他也并没有对我说什么。但正是因为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才会让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我打败。我早说过了,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我站在病房里,用力咬着牙,一心想借此抑制住这由巨大的失华和恶心所传递出的颤抖。某种熟悉的酸涩一点点延上鼻腔,我努力屏住呼吸。我知道自己就快要哭了。我快哭了。只要有人跟我说活,无论是谁,无论是说什么话,我也会马上哭山来。我知道。所幸病房外早也被闻讯而来的郑启脉的父母闹翻了天,叫骂声夹杂着医院护士的阻拦声,几乎响彻了整条走廊。压根没人有空理会眼下这个,静静站在病房里捣鼓着郑启脉手机的我。——手机的电活通讯簿里,“覃荔”的电话号码,删除。“你们这个医院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大个人也能走丢?!”——手机的短信收件箱里,所有“覃荔”发来的短信,删除。“你们说现在怎么办?人就这么没了?我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准来负责!!”——手机的短信发信箱里,所有发给“覃荔”的短信,删除。“我们也不可能真的二十四小时看着他啊?你们明明知道他是一个那么热爱篮球的人,你们明明知道遇到这种事打击有多大?你们怎么不看紧一点!”“覃荔”是我。但我不是覃荔。所以,删除。无论是手机里的那个覃荔。还是这个被当成覃荔的我。统统删除。

阳光从窗台下投下小片晃动的光,像是放映机映出的一格被洗白的胶片。我突然想起两天前,我所看到的郑启脉的背影,当时我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能对他说些什么,那么现在呢?现在的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终于能说出些什么了。——喜欢的东西,却无法碰触的感觉。——执着的东西,却必须舍弃的感觉。……明白了。将完全没有“覃荔”存在的手机轻轻放回桌上,我拾起手边的望远镜走到窗前。将镜片贴上双眼。站定。看过去。六月里流光的街景,在瞬间被细致成为灌木、花草、球架、长犯和男生瘦弱的背脊。嗯,我早就知道了。尽管我不清楚以他的腿脚究竟是如何过去的。但,从在电话里听到郑启脉失踪的那个瞬间,我就知道了。我知道他会在那里。所以,我要报复。打给程敛的电话里,我只记得自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我刚刚路过民乐公园的篮球场,好像看到了那个郑启脉坐在那里,你现在马上带覃荔过去,应该还能碰到他。”以及第二句:“你上次说的什么转系,具体要怎么操作?”或许也有说别的,但是我忘了。我挪走了当时大部分的记忆,只为了能清晰保存下之后的那些景象。那些景象,它们自望远镜渗入我的眼,仿佛积雪上落下的滚烫烙铁,不过秒间的接触,便已足够沉淀进大脑深处。那片被阳光洗得花白的水泥地。那郁郁葱葱的灌木丛。那被树阴遮蔽的长凳。我记得。那个佝偻着背坐在长凳上的男生。那个跨过整个球场飞快跑来的女生。那个默默跟在女生身后的男生。我记得。那瘦弱而剧烈颤抖开的男生的肩。那看似愤怒却在瞬间将泪水流满的女生的脸。我记得。我全部记得。蓝色的天灰色的地绿色的草金色的太阳。美好的什么温暖的什么和煦的什么明亮的什么。它们交错编织进我的瞳孔,最终在泪光里模糊成一片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绚烂。那是我在那一天里。最后记忆下的世界我报复了郑启脉。因为我实现了他并不想实现的,愿望。

第十六章 chapter 16

就这样一直撒下去吧,我想。就这样一直撒下去。就像用泥泞遮蔽尘埃,用沙砾掩盖泥泞。直到那颗名为“真相”的珍珠最终为整个荒漠吞噬,从此被遗忘进世间的角落。

01 收到了郑启脉的短信,是在 8 月即将结束的某一天。“郑新”的号码自那天走出医院之后,就被我按进了删除。之所以还能辨认出是他,因为发信人并不是用的“郑新”,而是那个已被我所遗忘的“球场帅哥”。“你是”扼要的两个字,连后缀的问号都懒得打上。似曾相识的短信。我花了两秒钟意识到“球场帅哥”指代的对象。又用十秒钟去思索为为什么会收到这样的信息。回忆的抽屉被翻找了一遍,直到那条半年前,因一时好奇所发送的“你认识 s 大覃荔吗?”在脑海里浮现出线头,才终于恍然大悟。那条没有收到回复的短信。发送那条短信的时候,我从未想过郑启脉已经换了新的手机号码。从未想过他身患了那样的病痛。更从未想过,会与他再次相遇,继而熟络,甚至喜欢。种种的这些,曾经于我的脑海找不到哪怕一点痕迹,却在时间的挥毫里,被描绘成最生动的画面。直到眼下收到了这条时隔半年的回复。那些发生过的,经历过的,就被统统囊括进“已过去”的范畴。从不存在。到已过去。算不算是……回到原点?

02 那些想努力试着去抓住的。想不放弃地去获得的。想用尽全力地去确认的什么存在。我曾经找到过一次。却在最终选择了放弃。我彻底放弃了郑启脉。除了 8 月末的那一封回复,我和郑启脉再未有过联络。确切地说,我几乎与事件里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络。除了程敛。我在程敛的帮助下转了系。影视编导系。位于 o 城的第六校区。两个半小时即可抵达的距离,称不上远,但我依旧选择了住宿。理由说穿了,就和我选择转系一样。不过是为了逃避。逃避郑启脉。逃避覃荔。逃避那个,可能与他们再次遇见的地方。逃避不是好的方法,我知道。我也曾不只一次地假设过,那个时候,如果我没有将郑启脉的行踪告诉覃荔,而是自己直接跑去找他的话,我、郑启脉、我们又会变成如何?我想了无数种结局,但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是幸福的还是悲惨的,它们终究也只是存在于我的想象而已。现实里的我,依旧是那个不好不坏,不幸福也不悲惨的胆小鬼。但是。但是——怎么说呢。如果时光倒流,让我重新再选一次的话。我想我还是会打电话给程敛,还是会将郑启脉的行踪泄露,还是会默默地持着望远镜,在这个原本属于自己的故事,退居成一个配角。有些沮丧。有些难过。但我没有觉得后悔。没有后悔的话,就行了那些想努力试着去抓住的。那些想不放弃地去获得的。那此想用尽全力地去确认的存在,即使有一样被自己放弃了,也一定没什么大不了。我的人生还有那么长。余下的时间里,我会一点一点,把其他更多的都找出来。嗯,一定会有更多。更多更多。因为,我的人生还有那么长。“对或错是没有绝对的,关键是你自己觉得对就够了”——这是程敛对我说的。所以我选择了转系,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尽管到目前为止,我依旧不能确认自己对于影视编剧,到底称不称得上是热爱。但创作剧本和拍摄 dv,对我来说的确要比画那些枯燥的素描有趣得多。我以为我只是为了逃避而来,但谁说逃避不可以变成追逐呢?它们看起来明明就是那么的相像。说回程敛。这个我一度最不想接近的人,却莫名其妙地,成为我眼下唯一还保持着联络的人。先前为了给脚本加了他的 q,网上聊过后,才发现此人属于典型的“面对面交流障碍”、那些在现实里仿佛结了块的冰冷、一旦搁置上网络、就全数融化成为生动的水——刚刚住宿的那几天,如果不是有他的无聊笑话和安慰,或许我也末必能那么快就习惯眼下的新环境。能够和程敛聊得如此投机,对我而言确实是始料未及。我们聊过很多话题,几乎每个话题都可以扯出好几十个回合。却都默契地跳过了“郑启脉”这回事——本来也是。对于郑启脉,那条用“球场帅哥”号码发来的回复,就己经足以证实他的平安。那么更多的,于我也就没有知道的必要——我想程敛应该也抱持着与我相同的想法,所以到现在为止,他只问过我一个,关于“郑启脉”的问题。“听说郑启脉住院的时候,有个叫小夏的一直跟他讲社团漫展的事悄……那个叫小夏的,其实是你吧?”他问。“不是。”我说。我依旧在撒谎。

我曾经以为撒谎的本质是为了掩盖真实。但其实更多时候,我们撒谎不过是为了掩盖谎言。程敛的信或是不信对我已不重要,从这个故事的一开始,我就在撒谎,所以到现在的最后,我也并不打算停止。就这样一直撒下去吧,我想。就这样一直撒下去,就像用泥泞遮蔽尘埃,用沙砾掩盖泥泞。直到那颗名为“真相”的珍珠最终为整个荒漠吞噬。从此被遗忘进世间的角落。但是没关系。那些最真实的真实,我会用自己的记忆去承托。迷恋的愤怒的狂热的焦躁的烦闷的。喜爱的痴迷的郁结的厌烦的恶心的。钟情的暗喜的欢乐的难过的伤心的。曾于内心沸腾过的这些情感,即使在某一天里蒸发进空白。也一定会凝聚成雨,以最温柔的姿态,自回忆的天空落下。所以,没关系。有我知道。有我记得。便已经足够。[全文完]

附录 appendix

漂流瓶

编绘:王小立

01 从前有一片很蓝很蓝,很大很大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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