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有点不对】

一个半月。

司秦坐在经济舱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狭小的空间让他很不舒服。他撑着头, 在机舱强劲的冷气下, 一边怀疑程溯是否假公济私对他实施报复,一边回溯着近期的经历。

七月中旬,电影二审不过, 他连夜做下回国的决定,如愿在第二天中午见到了他的父亲。司意勋非常生气,不听任何劝告, 泄愤一般把他关了起来。好在他早就交代程溯,让其前往南市协助黄幼芸着手准备黄家湾的前期工作。等拿到文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恰逢继母生日,他滞留了几天, 随后启程, 在众人的期盼之中带着文件抵达了南市。

过程很顺利。一切尘埃落定,在程溯理所当然地问他要不要去东市的时候,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行事果决,素来雷厉风行,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如果将生命中所有与他相关的利益共同体比作一艘巨轮, 他掌舵把控大方向, 那么程溯就是那个负责计划和实施的部分。程溯早就习惯他如此,生意上的事总是竭尽所能地跟上他的步调, 只在实在无法理解的情况下稍事询问一番。而生意之外,这个特助纯粹就是个八卦精, 哪怕后来坐到副总的位子,都还死性不改。

关于蔚宁,程溯问过很多个“为什么”,他没有回答,因为答不出来。这很复杂,复杂到他甚至不愿意去分析自己行为背后的动因,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只是想这样做而已。而当他从繁忙的公务中脱身,陡然多出这三个小时的空闲时间,让他有机会将这一个半月的经历从头梳理一遍,他居然希望飞机马上掉头,重新回到南市,哪怕再给他十个比黄家湾棘手十倍的项目,他也不愿意去思考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杳无音讯之后,要怎么重新去面对那个被他无故抛下的人。尽管这一个半月,对方始终在他心底徘徊着,从来不曾离去哪怕一秒钟。

时间临近傍晚,司秦下了飞机,随着拥挤的人潮一路向前。当他推开航站楼的大门,看到路边那个熟悉的身影,困惑终于在杂乱无章的心情中脱颖而出,迅速占满胸腔。

过往亲密无间的日夜相处,只一眼,已经足够让他认出那人是谁,就如他深知程溯的脾性,如果特意做下这样的安排,那么他就一定不会甘心错过自己此刻的表情,不可能不跟过来看热闹。

司秦有点恍惚。如果不是季节变迁,他甚至以为回到了半年前那个透着寒气却艳阳高照的午后,不同的是,这次换对方无比迫切地向他走来。或者更急,快走还嫌速度不够,干脆换作小跑,蒙头奔到他面前,鼻尖和脸颊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烈运动染上一丝红晕,胸膛还在一起一伏地喘着气。

“晚上好。”他说。

司秦看着蔚宁。和稍显慌乱的动作不同,他语气平平,仿佛在和旅行途中偶然遇见的路人倾诉“今天天气很好”。可是他的表情又是那么的焦急,乌黑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生怕一个疏忽,就会让什么重要的东西再一次从自己手中溜走。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确定他对目前的自己一无所知,所以他为什么会跑来这里?

司秦不知道。他发现自己不但不知道,还在试图分析对方这一举动的同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力。

司秦愣住了,一贯精明的脑袋好像宕了机,几次试图张口,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偏偏对方紧紧盯着他,却不凶狠,反而在忐忑与期盼之中夹杂着一丝小小的恳求,让他颓然败下阵来,又因为找不到言语,只能模仿对方的说辞,拙劣地回了一句:“晚上好。”

“如果你没有地方去……要跟我回酒店吗?”蔚宁垂下头,不安地绞了绞手指,尽量平复着杂乱的心跳和气息,同时又觉得问出这种话的自己很可笑。他知道司秦和司家脱离了关系,但如果这个男人的手段和能力只有靠依附司家而来,那他就不是司秦。

司秦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蔚宁,一言不发。

蔚宁很忐忑,甚至不敢抬头看司秦。他不知道自己贸然出现是否符合对方的预期,直到对方“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我去打车。”蔚宁动了动胳膊,似乎习惯性地想去牵司秦的手,突然觉得不对,犹豫着把手缩了回去,有点尴尬地丢下这句话,就去路边拦车。

酒店很远,加上堵车,司机在征求过蔚宁的意见后,决定绕路走高速,于是比原定时间早了十多分钟到达,让逼不得已只能一同呆在狭小空间内的双方都偷偷松了一口气。进了酒店,蔚宁向前台出示了房卡,在得到房间一直保留着的消息后,带着司秦上了楼。

“房费交了半年,可以暂时住在这里。”蔚宁打开门,将房卡插进取电器,侧身让司秦进去。

“嗯。”司秦熟门熟路地走进客厅,放下公文包,脱掉西装挂在衣帽架上,坐到沙发上,架起双腿,开始解领带和衬衣的扣子。

“我去接点水。”蔚宁关上门,有点无措地搓了搓手,转头瞥到桌上的水壶,仿佛找到救星,连忙走过去拿起来,跑进了卫生间。

司秦松了下肩背,听着卫生间的门打开、关上。“哗哗”的水声持续了几秒,又停下。在长达数分钟的沉默之后,开门声终于又响了起来。

司秦想起往常对方来到新的住所,又或者是拍完戏回来,总会第一时间去检查水壶里有没有水,够不够喝,空调的温度是否合适,窗有没有开,是不是已经透过气。他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钟,再也忍不住,抬手对蔚宁招了招,“你过来,我们谈谈。”

蔚宁闻言,愣了一下。他放下沉甸甸的水壶,捂着脸沉默了两秒,无声地舒出一口气,然后转身,在司秦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沙发,甚至连双方坐的位置都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司秦本来以为现在的情形会和半年前相反,但是没有,对方竟然也像那个时候一样低着头,乖乖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安静地等着他说话。

很奇怪。或许是愧疚心理作祟,司秦觉得对面这个瘦瘦小小的人竟然隐隐地对他产生了一种逼迫感,逼得他不得不仔细斟酌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首先,我感到很抱歉。因为一些原因,使得原来的联络方式失效了。而我忘了你也换了手机号码,所以没有事先通知到你。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

“是的。”蔚宁打断司秦,终于抬起了头:“如果我问,你会如实回答吗?”

“会。”司秦郑重地点下了头。

“你不会。”蔚宁很快接上,毫不留情地戳穿对方,“你不是忘了我换了手机号,是你帮我换的,你会忘记吗?你是故意的,故意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司秦微微低头,摸了摸眉毛。对于非公事性的私人交往,他真的很不适应对方这么直白,也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直白过。他以为有些事双方心照不宣,不需要说出口。既然对方选择打直球,那么他也只能直白地回道:“你拿了二百五十万,你不亏。况且我已经让程溯将他私扣下的欠条交还给你……”

蔚宁摇头,再一次打断司秦:“我不是来声讨你什么的,你没有欠我什么,你很好。”

司秦不明白了:“那你来干什么?”

蔚宁笑了一下,看不出情绪,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他以为自己会很激动。是的,他确实很激动,甚至连说出口的声音都含着点儿颤抖,不过他仍旧足够冷静,并且条理清晰:“我不能来吗?我不应该来吗?你觉得我不应该觉得委屈吗?不应该来找你将事情的缘由问一问清楚吗?”

司秦感觉心脏被揪了一下,面上却不显,“你应该。”

蔚宁没有去管司秦的回答,他也不在乎对方的回答,他只是想说、想问,所以在短暂的停顿过后,他没有停下,几乎和司秦同一时间出声:“还是你觉得,我应该等你来找我?可是这有什么区别?我想见谁,为什么不能来见?我想见你,所以我来了,我有错吗?”

诚如邹野所言,重活一世,蔚宁确实变了。却不是因为突然降临的金手指,而对人生多了什么期许展望、宏图野心。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只是在竭尽所能地活着,希望自己和身边的人都能比过去更好。但是重来一遍,他实在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无谓的纠结上。多出一辈子的经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某些人、某些事,当下不紧紧抓牢,就真的是一期一会,永远不可能再见了。

但是司秦不懂。这个生来就处在金字塔过去的二百五十万让对方被迫放弃身为正常人的尊严,那么此刻,又是什么支撑着对方,就像过去的一个半月根本无事发生似的,再一次毫无保留地对他低下了头?他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上一世连整形手术都不屑去做的人,可以卑微到这种地步,就像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为了一个除了**关系几乎萍水相逢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他还记得眠寨的湖边,他去到拍摄现场,去看他拍的第一场戏。他站在监视器后面,看他赤|裸着上身,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湖里追那条翠绿色的丝巾。他看着他面对钧宝诺的眼神从冷淡到痴迷、到狂热,下一秒又迅速转回冷淡,期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突兀。他注意到钧宝诺的恍惚,听到众人发自内心的赞叹,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人不会属于他。

他属于湖,属于海,属于胶片中每一个广阔的场景,属于监视器中每一个绝美的镜头。他给予他色相、**、情热、激越,和所有关于美的享受。而他能给他的,除了金钱,什么也没有。甚至目前他拥有的那点金钱,都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知道凭他司秦的能力,哪怕没有司家,与上一世的自己比肩,不过迟早的事。可是他不想让他的时间白白浪费在粗制滥造的东西里。他可与他同甘,却不想他跟着自己共苦。所以他启出了暂存于南市灵塔内的她母亲的骨灰,加上和司意勋以及司家断绝所有关系的申明,以此为条件,从他父亲手里拿回了关于黄家湾的所有文件。而当他处理完这一切,他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对方联系了。

或许是有意的吧,他想。这一世的初遇并不是他想要的开始,但是他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早早地把对方绑在自己身边。二百五十万并不多,所幸他还给得起,但是就是这区区二百五十万,使得他们在两人的关系之中一开始就不对等。所以他给他一个离开的机会,给他一个选择。

他也不知道对方怎么选择,才会称他的意。他一边不能忍受对方的离开,一边又不屑于对方死缠着他不走的举动,每一天都在煎熬和摇摆不定中度过。

好在他现在想通了。司秦看着臂弯里的蔚宁,不自禁地笑了一声。明明是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还要一再地苛求对方按照自己心里的预期做出令人满意的反应,确实过分了。

其实他并不清楚身边这个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哪怕是上一世,也只是在寥寥几日的相处和一大叠资料之中,暗暗揣测着对方的脾性和品格,再用未来发生的事去印证自己的揣测。

可是他太吸引他了。无论是相貌、性格,还是在**上的契合度,哪怕是二十年前这个稚嫩的少年,竟然也无时无刻不在对他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竟然单纯地被一个人的**吸引到这种程度,才希望对方事事做到完美。他用重生前那个人的种种美好品质来给自己的神魂颠倒做借口,欺骗自己对方并非仅仅凭借一副年轻的躯壳就将他迷得失去了理智,也使得往后越陷越深的流连和依恋都能变得顺理成章。只是这个时候,司秦还固执地坚持着他名流自视甚高的态度,不愿意、也拒绝承认一见钟情后的一往而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 * *

大概是心里踏实了,第二天蔚宁睡到很晚才醒,闭着眼睛往旁边摸了摸,没摸到人。他吓了一跳,一骨碌爬了起来,揉揉眼睛,就看到了枕头边上压着的字条:我有事出去一趟,有什么问题找程溯。末尾花里胡哨地签了个名字,留下一串数字,是一个新的手机号。

蔚宁收起纸条,想把电话存起来,打开手机,发现通讯录里已经有了记录,还有一条未读短信,和纸条上的留言一模一样。

总算学乖了。蔚宁有点欣慰,洗漱过后准备下楼去吃个早饭。在他踏出房门的一瞬间,隔壁的门也在同一时间打了开来。程溯探出脑袋,脸上洋溢着久别重逢后的欣慰笑容,对着蔚宁道了一声“早安”。

“你放心,人没跑。有事,公事,赶着去见人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唔……暂时不知道,不过你可以打电话催他。”没等蔚宁回答,程溯不带停顿地接着交代,急切的样子生怕蔚宁误会什么。

蔚宁“哦”了一声。他已经看到那张纸条了,他不急。

“所以我等了你两个小时。”程溯抬手看了看表,“十点了。怕你不放心,我从他出门的那一刻起就等在了这里。”

蔚宁挑眉,“怎么,你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我高兴得很。”程溯头摇得像拨浪鼓,“你知道吗,我最近喜欢上一款手游,拜你所赐,终于有时间打了个尽兴,你其实还可以再晚点起床……”

蔚宁“啧”了一声,敲敲脑袋,企图抖掉耳边嗡嗡不绝的废话。他发现程溯岔开话题的本事简直跟钧宝诺有得一拼。只是钧宝诺是自然而然地跑偏,至于程溯,那就不知道了。

“说真的,我真以为你不会来。不过这样也不错,一下子省掉四张车票钱。他本来准备直飞东市的,但是有好几个老板在临港等了他好多天了,要谈生意,我劝他改了主意,先过来谈完了再去东市。我这样说,你有没有开心一点?”程溯拍拍蔚宁,颇有点儿卖好的意思,“咱们聪明人,气量大,别跟他们有钱人一般见识,哈。”

蔚宁冷脸,“怎么是四张?”

“唉,你看嘛……”程溯扳起手指,“他过去,一张。带你回来,两张。如果当时你跟我说你要回来,我怎么好意思不帮你订车票?喏,这又是一张。加起来,不就是四张嘛。”

蔚宁无语:“你开心就好。”

“好了好了,说正事。”程溯甩甩手,示意玩笑到此为止,“有个人想见你,就在我房间呢。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帮你叫了ro service,你正好过来一边吃一边谈。随便敷衍一下,谈完你就可以继续回去休息了。”

蔚宁奇怪:“见我?”

“是的,他叫池莫声,带着一个叫李莉溪的女人,跟我一样,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指名要见你。”程溯耸肩,心里还挺庆幸,因为终于有个人能帮他分担烦恼了。

听到“李莉溪”三个字,蔚宁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他当然没有忘记,他现在名义上还是tdc的练习生。只是tdc的练习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消失了这么久,李莉溪都没想起过他,这个时候来找他干嘛?更何况,还是跟tdc的大老板一起。

按下疑惑,蔚宁关上房门,拐进了隔壁房间,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池莫声,和坐在他旁边的李莉溪。李莉溪蔚宁很熟悉,但是这个池莫声哪怕是上一世,都没给蔚宁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因为在关桀脱离tdc后的不久,池莫声就出了意外。据说他酒后飙车,撞上公路护栏,导致车辆漏油,引发爆炸,连肇事人都没有,就这样被炸得面目全非。更狠的是池莫泽,接到通知后立马前去认领了尸体,也没要求尸检,连葬礼都没办,直接拉去了殡仪馆,烧完了事。

蔚宁默默观察了一下池莫声,这个四十岁的男人保养得并不是很好,皮肤松弛,肚腩瞩目,集齐了所有中年男人该有的特点,神情傲慢之中带着点蠢笨,跟他的弟弟池莫泽一点也不像,看上去甚至都没有池莫泽成熟。

池莫声和李莉溪两人看到蔚宁进来,赶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欠了欠身,向蔚宁伸出了手。

【追妻修罗场】

李莉溪鉴貌辨色,在看到池莫声做了一个跟她一样的动作之后,立即将手抬高,指指蔚宁,对池莫声道:“池总,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蔚宁,很不错的一个孩子。”

听李莉溪这么说,蔚宁差点没惊掉下巴,不过没表现出来。他上前一步,热情地握住了池莫声的手:“您好,池总。我早就知道您,也总听溪姐提起您,说您不但工作认真,对下属也非常好。说起来我们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呢。”

蔚宁说完转向李莉溪,朝她露出一个无比真挚的笑容。恭维的话谁不会说,即使在东圈公认的第一金牌经纪李莉溪面前,他也绝不认输。

李莉溪眉心一跳,适时接上:“是啊是啊,池总在公司可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

池莫声听完,笑得合不拢嘴:“哪有哪有,还多亏了你们努力,公司才能发展得这么好……”

三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客套个没完。程溯看呆的同时突然觉得把蔚宁推出来见客的无奈之举,或许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好不容易寒暄结束,蔚宁请池莫声落座,问道:“池总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这个……”池莫声咳了一声,默默看了程溯一眼。

“行,那我出去溜达溜达。池总,请您稍微注意点距离哈,不要让我难做。”程溯会意,边说边往门口走,离开前对蔚宁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让他有问题随时联系。

目送程溯离开,池莫声正襟危坐,认真地对蔚宁说:“听李经理说你很懂事,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也是tdc的一员,我相信你对公司应该算是比较熟悉的了。公司最近联合了几家网络平台,准备打造一款选秀综艺,眼看就要启动,哪知临时有变,不仅出大头的那家公司突然宣布破产,跟上头的沟通也产生了一点矛盾,再加上其他一些琐碎的事务……总之就是资金链出了点问题,想请司总帮个忙。”

蔚宁不明白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你不用瞒着了。”池莫声无奈地笑了笑,“程经理已经跟我提前透露过了,说你的话,管用。”

“哦。”又是程溯这个大嘴巴。蔚宁发现程溯真的跟钧宝诺很配,但是他知道,钧宝诺的大嘴巴是天生的、无意的,至于程溯,一定是对自己有利才假装大嘴巴,故意给人透露消息。可是,连tdc都自救不了,以至于要把希望寄托在外力上,司秦能帮得上忙吗?他不是没钱了吗?

“虽然我不太懂,但是连池总都要求人的问题……恐怕司秦也没能力解决吧。”蔚宁想到什么就问了,哪知惹来了池莫声的不满。

“是的,我都腆着脸出来求别人帮忙了,你就不用再装了吧?”大概是大老板当惯了,池莫声明显没有池莫泽能忍,没几句话就暴露了本性,开始埋怨起蔚宁来。他说:“别说你不知道黄幼芸是司秦的小姨啊。不说这个,南市的黄家湾你总知道吧?”

蔚宁没有说话,看他的表情,好像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池莫声没有料到蔚宁会是这个反应,他愣了一下,心想既然对方要装,那他何必一定要拆穿呢,于是换了个语气,耐心地给蔚宁解释起来:“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来告诉你吧。南市黄家湾对面的那块荒地本来是黄家的祖宅,很大一块,靠山还连着海。后来黄家人口凋敝,这块地就落到了黄家姐妹的手里,黄幼芸和他姐姐黄幼萤一人一半。黄幼芸想动黄家湾很久了,只是她那块靠山,如果能连上靠海那块一起开发,就完美了。黄幼萤死后,司秦继承了他母亲的那一部分。前一阵子他把地卖了,赚了好几十亿吧,准备跟大恒、裕升还有南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一起开发那块地。”

池莫声顿了顿,带着无比欣羡的口气继续说道:“那可真是大动作啊,连政府都给惊动了,本来正愁如何开发呢,有大佬接手,求之不得。加上黄家打着旅游的名义,给祖宅搞了个什么历史基地,政府批了很多工程,不仅有别墅、公寓,还有影视城、购物中心、大型游乐场什么的。有一期、二期、三期,说是光一期建完都要五六年。现在大致的规划已经完成了,预计明年就能正式开工。”

* * *

蔚宁来到车站,正巧赶上上午最后一班回东市的车。他下车后随便吃了份快餐,以为还来得及上下午的课,等来到教室,离下课只剩下十分钟了。

十分钟也是十分钟。蔚宁这么想着,摸到徐立延身边,拍了拍他,说:“徐哥,我回来了。课本借我看看,我赶不及回去拿。”

“别看了,老师都在吹牛等下课了。”徐立延笑了,问蔚宁:“怎么这么早回来?东西拿到了吗?”

昨天收到程溯的消息,蔚宁跟徐立延说要回酒店拿东西,可能会暂时离开一阵子,就买票回了临港。蔚宁知道徐立延不会多问,于是随意点了下头,示意事情办妥,所以提早回来了。

看蔚宁情绪不高,徐立延搂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记得隔壁系那个想做导演的阿正吗?他不考了,放弃了,准备回老家打工了。他家里条件不好,我们几个打算出钱请他吃一顿饭,送送他。你要去吗?”

“行啊。”蔚宁一口答应,又说:“要不咱们打车去市区吃火锅?他不是爱吃嘛,我做东。”

徐立延笑了:“就等你这句话!”

蔚宁不是很介意次次聚会都出大头,或者干脆自己买单。一来他手头宽松,学生聚会吃饭也算不上什么大钱;二来,虽然徐立延交友广泛,除去一部分在校生,更多的还是跟他一样怀揣着梦想自己跑出来考影视学院的成年人,全都过得紧巴巴的。蔚宁心想反正自己有钱,就没必要再去跟他们计较了。日子一久,他俨然已经成为众人的“群宠”,地位都快超越徐立延了。

晚上,或许是为了逃避现实的不如意,一开始大家的兴致都很高,随后,渐渐被离别的氛围笼罩,一群人又哭又笑,酒自然少不了,喝了醉,醉了喝,到后来只剩下徐立延这个酒量好的还勉强保持着清醒,将众人一一送上的士后,架着烂醉的蔚宁挤上了最后一辆车。

上车之前,蔚宁已经吐过不止一次。徐立延记得蔚宁跟他说过自己不爱喝酒,看蔚宁今天喝酒像喝水的架势,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但蔚宁不说,徐立延就不会主动去问。

今晚散场晚,加上市区离得远,等回到学校,都快十二点了。司机按照徐立延的指示,一直开到出租屋楼下才停了车。徐立延付了车费,揽住蔚宁的腰将他拖下了车,刚扶稳了人,就看到楼道里火光一明一灭的,像是有人在抽烟。

司秦掐灭了烟,扔掉烟头,从楼道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到路灯下面。

徐立延看清了人,心里忍不住一个咯噔。他终于知道蔚宁回临港干什么了,竟然把这尊大佛给引来了,倒也不怕司秦,扶着蔚宁走上前,努嘴指指地上的烟头,笑着说:“司总,楼道里禁烟,垃圾也是不能乱扔的呀。”

司秦看了徐立延一眼,没工夫计较这破楼禁烟还不能扔垃圾,这整栋楼连带整个小区在他眼里都是一坨垃圾。他脸色阴沉地盯着蔚宁,从蔚宁明显站不稳的脚跟,到垂软的双腿,到因为被人揽着而不小心露出来的一截腰,到开了三颗扣子的上衣,到靠在别人肩上耷拉着的脑袋,再从环着别人脖子的手臂一路看过去,最后停在徐立延的脸上。

司秦对徐立延没有什么意见,也知道连贺宝冉睡在身边都能自律到如此程度的男人,不可能跟蔚宁发生什么事。但这并不妨碍他醋意冲天,烧得徐立延都忍不住脊背一凉,浑身抖了抖。眼看司秦的眉头越皱越紧,而徐立延在他可怕的眼神逼迫之下就要在钱势和友情之中头也不回地选择前者,蔚宁突然醒了过来。

已经初秋,虽然秋老虎仍旧凶猛,夜里还是有点凉的。大概是被夜风吹散了酒气,蔚宁睁开眼睛,就着倚靠的动作对徐立延耳语:“徐哥,到了吗?这么快啊。没事儿,我还能走,你先上去开门吧。钥匙我是肯定对不准的了,哈哈哈……”

说是耳语,大概只有蔚宁这个醉鬼觉得自己是在耳语,剩下的两个人站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徐立延尴尬地偏了偏头,离蔚宁稍微远了一点。蔚宁仿佛得到指令,东倒西歪地从徐立延身上离开,勉强站直了身体,看到前面还有个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迷瞪着眼睛辨认了一阵子,一下笑开,上前一步勾住那人的脖子,往对方胸膛上狠狠拍了两下:“哎哟,是阿奇啊,怎么这么好心下来接我?不对啊,你不是生气这两天请假回家,赶不上聚会的嘛?哎,算了算了,来来来,赶紧扶我上去,让徐哥去开门。”

蔚宁稀里糊涂又无比熟稔地说着,说完还打了个酒嗝。徐立延正在掏钥匙,听到蔚宁的话,猛地一个激灵,钥匙从口袋里滑落,掉在地上,老大的一声。

“我、我去开门。”徐立延做贼似的一把从地上捞起钥匙,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打开大门,一溜烟儿跑进房间里关上房门,远远地逃离了这接下来不知会如何演变的修罗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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