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完结章(1 / 1)

医院, 单人病房。

把sophie细瘦的小胳膊掖进被子里,身后响起房门开合声。

声音极小, 很明显来人故意放轻了动作。脚步也放到最轻,以免吵到女儿睡觉。

女儿是不会被吵醒的,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见到自己就哭着扑上来,紧紧趴在怀里不松手, 眼泪能哭满五大湖。哭累了,刚刚才睡过去,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

夏楚回过头, 乐维对他笑了笑。

他也回了个不甚舒展的笑容,轻声问:“你怎么样?”

“没事。”乐维下意识摸了摸包了层绷带的手肘,“一点轻伤,对方反抗的时候弄的, 完,夏楚缓缓摇头,叫他不要再说了。

“要是我早点告诉sophie,她是我生的,你是她的另一个父亲,也许她就不会那么排斥你。要是我当初不离开你,不隐瞒sophie的存在,你们从一开始就是一家人,又怎么会闹出今天的事?”

乐维知道夏楚已经自责得无法用理性去考虑问题。这人向来心思重,无形中给自己增加许多压力,如今女儿躺在病床上,可怜巴巴的,叫他又心疼又内疚,他舍不得怪女儿,也舍不得怪乐维,当然只能怪自己。

“不是你的错。”乐维道,“当年的种种都是阴差阳错,怪不到你一个人头上。”

“不,怪我。”夏楚隔着被子握住sophie的手,仿佛有什么事一直沉重地压在他心头,他终于打算说明,“还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我不告诉你,你有个女儿吗?”

“因为在冰岛的时候我说过,如果我们能活下来,就各过各的。我不想再跟你纠缠,你也不愿拿孩子作威胁我的筹码,逼迫我回头。”这是夏楚亲口所说,乐维还记得。

“对,不过这些只是理由的一部分,还有个原因……”夏楚望着乐维,“乐维,我们在冰岛的最后一天,车子抛锚不是意外。”

乐维睫毛微颤。

夏楚没有逃避他的目光。

“去之前我就想好了,我不想跟你离婚。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一定不是真心要跟我离婚。我想利用这几天挽回你,我相信我可以成功。我们在冰岛待了那么多天,一起吃饭,一起徒步,冰川雪洞都去了,没有人提起以前,我以为,你会回心转意。”夏楚自嘲地笑出声,“可是你拒绝了我。你的回答很委婉,却很明白,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我在一起了。”

“我一夜没睡,脑子里反复回想着你说的话,后来还想起许多许多,心里乱极了,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与其要永远失去你,我宁可跟你死在一起。”夏楚的声音短促而颤抖,他在心虚,也在害怕。乐维猜他也许曾打算叫这件事烂在心里,可是最终,他逼着自己向乐维坦白。

他必须坦白,否则这将成为深埋在夏楚心里的一颗不□□,即便日后夏楚与乐维长相厮守,每每想起这件事,他也会寝食难安。

“防冻液的管子是我拔的,就在你加完油去付费的时候。那点防冻液刚好能撑到我们走到那条路上。我也提前查过,那条路荒无人烟,又在圣诞前夜,更不可能有人通过。我本来还打算叫咱们手机失灵,跟外界失去联系,没想到信号差,电话拨不出去,原本的计划没派上用场。”夏楚道,“不过别的计划都成功了,你跟我成功困在那里,天寒地冻,差点冻死。”

“我曾经想要杀死你。”夏楚闭上眼睛,眼泪濡湿睫毛,他吸着气,不肯叫眼泪掉下来,“只要想到这件事,我怎么还能厚着脸皮去找你?我又怎么能原谅自己?我甚至害怕,万一sophie有一天知道爸爸是个这样卑劣的人……”

夏楚死死咬紧牙,深吸了两口气,勉强恢复平静。

“这件事,我本来打算让它烂在我肚子里,一辈子不对人提起。可是见了你,内疚也好,自责也罢,我都顾不得了,我想再当一回小人。”夏楚嗤笑,“可是当小人的滋味真不好受,每天看到你,我又高兴又心虚。”

“乐维,说到底,我算不上什么好人。”夏楚仰头,望进乐维的双眼,“以前我对你不够坦诚,也不够坚定,后来又动了那样的念头。你不能原谅我,抑或想如何,我都能理解,也都能接受。你来美国找我,我很高兴。只是我不配。”

说完,夏楚微微别开眼睛,脸上的表情仿佛等待宣判般平静。

乐维亦静静地望着他。

原来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夏楚的心机。

真相大白,乐维应该愤怒,可是他的眼神异常平静,犹如湖面,不见波澜。

他静静地望了夏楚许久,才打破沉默。

“当年你后悔过吗?”乐维轻声问,“咱们在雪地里快要冻死的时候,你后悔过吗?”

后悔过。

我想要杀了你,你却在最后一刻仍旧希望我能活下来,仍旧说着“我爱你”,我怎能不惭愧呢?

我悔极了,也是在那一刻,我恨极了自己。

我竟想杀了你。

同样是爱,你希望我活下去,我却在筹划着与你一起死。

我怎么配再提这个字?

夏楚没有回答,他已然在心中恨了自己六年,此刻仿佛审判,他不想给自己任何辩解。

乐维并不想审判他。

“后来修车行的人告诉我,那个管子不是因为老化才掉的,而是有人用力拔了下来。他们知道我因为防冻液漏干差点冻死在冰天雪地里,建议我好好查一查这件事。我说不用查,管子是我前一天检查车的时候自己拔下来的,可能装回去的时候没按紧,路上颠簸,它自己又掉了。”

夏楚震惊地看着乐维,乐维却很平静。

“对,我猜到了。管子是自己掉的,还是被人拔下来的,看一眼就知道。你那些反常举动,还有奇怪表情,我也心里有数。我知道你想跟我殉情,这没什么不好,我的确不想再纠缠下去,可那是活着的时候,要是死,我愿意跟你死在一起。”

“可你后来说,希望我活下去……”

“因为太冷了。”乐维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笑,“太冷了,又在异国他乡,旁人发现的时候,根本不会觉得我们是殉情,说不定还会觉得我们是两个倒霉鬼。这样死多不值啊。我想了想,还是希望你可以五六十年后,把这世界的风景都看腻了,最后死在温暖的床上。”

绕过床头,乐维走到夏楚面前:“护士说,如果不是你冒雪跑出来,跑了那么远,等到咱们被发现的时候,一定早就冻死了。那时候你的冻伤比我严重,身体状况也比我差得多,可是你比我先一步醒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到我的病房看我。夏楚,我知道你后悔了,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乐维双手揽着夏楚的肩,将他拥入怀中。

“这段时间以来困扰你的就是这件事,对吗?”

“嗯。”夏楚环住乐维的腰,在他怀中轻轻点头。

因为觉得自己不配,所以一点一滴的幸福都像偷来的;因为隐瞒着真相,这份煎熬叫他患得患失。

乐维道,“夏楚,你算不上什么好人,我也不傻。你有心机手段也好,有私心也罢……”

“我不在乎。”

睡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上午,饱受惊吓的sophie小姐才悠悠醒转。

夏楚在她床边陪了一夜,乐维在她床边陪了夏楚和女儿一夜。sophie一睁眼就看到爸爸,还有英勇救他于水火的乐维叔叔。

sophie张张嘴,大人们却比她还急。

“睡得好吗?”夏楚问,“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饿不饿?”乐维问,“叔叔给你弄点东西吃?”

sophie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细声细气地答:“睡得挺好的,有点饿了。”

“想吃什么?”乐维凑过来,“叔叔给你买去。”

“想吃披萨,要带奶酪边,double ily,中文名字黄悦。”来人笑道,“我是夏楚的心理医生,请问夏楚在吗?”

“他不在。”乐维看看时间,“不过他快回来了。您请进来等等,他一会儿应该就到了。”

乐维把人让进来,安排客人坐在沙发上,又问黄悦喝茶还是喝咖啡。黄悦笑容晏晏,说自己来美国三十年,还是喝不惯咖啡,如果有好茶,请来一杯。

乐维便去泡茶,一边泡一边跟黄医生说话。原来黄悦今天是来给夏楚送资料的。sophie要请心理医生,夏楚第一时间想到她。但黄悦自认不擅长儿童心理,便推荐了几个信得过的朋友,并附上资料。这是大事,乐维当即感谢黄医生,恰好一壶龙井泡好了,他端上茶几,宾主各倒一杯,清香扑鼻,闻着便知是好茶。

“不必谢我,我跟夏楚认识这么多年,早就是好朋友了。为sophie尽一点力是应该的。”黄悦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含笑望着乐维,“对了,你是乐维吗?”

乐维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做自我介绍,赶忙道:“对,我是乐维。夏楚跟你提过我?”

“提过。他之前给我打电话说你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还给他出主意来着呢。”

乐维应了一声,本来没往心里去,仔细一琢磨,不对!

“夏楚……夏楚那天早上是给你打电话?”乐维惊道。

“是啊。”黄悦不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以为夏楚没把话说明白,笑道,“你以为是谁?”

我以为是夏楚的新欢或者追求者,后来还吃了好一番干醋呢!

想到这些天自己一想到那通电话就如鲠在喉,却原来……对方只是心理医生。

乐维放松下来,不由在心里骂自己蠢。

心情大好,看着眼前的黄医生也亲切许多,乐维打趣道:“夏楚如今变了好多。原来他的心事从不跟人说,我就没见他跟谁求助过,连工作上都很少。”

“你觉得他是变好了,还是变差了呢?”黄医生似乎有意试探。

乐维笑道:“他比以前开朗,笑容也多了,当然是变好了。”顿了顿,乐维道,“您说从夏楚来美国开始,您一直是他的心理医生,他有如今的变化,要多谢您。”

黄悦是当得起这声谢的,可她垂了垂眼睫,缓缓摇头。

“夏楚变成如今这样,不是任何人的功劳。”

黄悦第一次见夏楚是在医院里。

她在社区注册了义工,闲暇时间免费为居民提供心理咨询服务。某个休息日,社工急匆匆叫她来医院,请她为一名疑似中国人做心理辅导。在那儿,黄悦第一次见到了夏楚。

那人背靠着枕头,坐在病床上。身材极其单薄,任何一件t恤穿在他身上都像大睡袍。手背上青色血管交错,分布着若干针孔,护士说他的血管太细,针管留不住,只能扎在手腕的大血管上。在他旁边,有个穿工作服的义工名为照看,实为看管。

给黄悦打电话的社工说,这人昨天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被紧急送到医院,差点救不过来。好不容易抢救成功,仔细一查,发现他竟怀孕了。

男人,怀孕了。

恁黄悦从业多年,什么稀奇事都听过,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她站在门口冷静了一下,才调整好情绪,走了进去。

她以为夏楚是变性人——这说得通。某些女人做完变性手术后,仍旧会保留生殖器官。更何况,夏楚长得太好了,他的五官与轮廓非常柔美,要说他以前是个美女,黄悦也能相信。

而变性人,恰好是心理疾病,例如抑郁症的高发群体。

黄悦坐下来与夏楚聊了聊。

她想知道夏楚究竟为何试图自杀。

夏楚彬彬有礼,谈吐得体。即便他看上去过得窘迫,黄悦仍旧觉得,这人不容小觑。谈话间,夏楚澄清自己没有自杀,只是睡眠不好,又没有控制好安眠药的药量,才闹出这种大乌龙。黄悦当然不信,拿出问卷给他做。这份问卷是黄悦自制,根据许多特定问题的回答,可以**不离十地做出初步判断。夏楚的答案趋于完美,看着他眼下因为长期睡眠不佳熬出的黑眼圈,黄悦想,大概真是一场误会。

保险起见,离开之前,她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夏楚,叮嘱他每两周去一次自己的诊所。

夏楚一次都没去。

黄悦也渐渐忘记这个中国男人,虽然他真的非常漂亮。

直到有一天,傍晚下班后,黄悦开车回家,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单薄的身影。

他比之前更瘦,侧面看过去,身子像纸片一样。黄悦算着他怀孕的时间,他已经怀胎满七个月,小腹却只是微微隆起,衣服一遮就能遮住,很明显,无论他自己还是胎儿都严重营养不良。

既然看见了,就不能当没看到。黄悦想叫住他问问近况,却见那人看都不看红绿灯一眼,一声,提前吧。”

乐维愣了一下:“啊?”

“eagle studio近几年在欧美市场表现不佳,公司有意进军中国,开拓中国市场。我熟悉国内,公司早就有意调我过去,我一直没同意。”夏楚笑道,“记得吗,我说过,等着我。”

那是两人六年后重逢之时,彼此急切地索吻,难舍难分。

不得不离开之际,夏楚曾抱着他,低声叫他等自己。

“你同意了?你要调回中国?”乐维半是惊喜半是惊讶。

“我回来以后就跟公司说我同意了,不过副总以上级别的工作交接得一两个月,我怕你等得着急,本来想先回去跟你说一声的。”夏楚轻笑,“要不是那天sophie胡闹,咱们两个刚好一个来了美国,一个回了国内。”

“所以……”乐维难以置信地看着夏楚。

“所以,我答应了。”夏楚说,“今年一起过年吧。”

乐维一手抱sophie,一手抱夏楚,激动地原地转了起来。

北京飘下今冬第二场雪时,夏楚带sophie回到国内。

在sophie的认知里,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中国人,出生并长大的地方才是她的祖国。因此国贸的高楼大厦,长安街上古典与现代交错的繁华,处处都令她感到新奇。

“daddy,你看那个楼好奇怪!”

“那是798。”

“798是什么?”

“那里有很多艺术家,还有很多艺术品展览。”

“好玩吗?”

“好玩啊。daddy改天带你来玩。”

“daddy,你看那儿有个好大的暴力熊!”

“那是三里屯。”

“三里屯好玩吗?”

“晚上很漂亮。”

“那我们今晚来玩。”

阔别多年,即便中间偶有回来,也是来去匆匆,夏楚几乎没有时间好好看看这座自己出生并长大的城市如今变成什么模样。朝阳门又起了几座高楼,广告牌常换常新,大概因为快过年了,建国门桥上挂满了喜庆的灯笼,夏楚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繁华都市,目光渐渐收回,落在乐维身上。

温暖的手掌覆了上来,他微笑着,十指扣紧。

两年前乐维买了个别墅,地段不算太偏,房子不算太大,难得的是在北京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别墅还能带个挺大的院子,足球踢不起来,打个篮球却没问题。想到夏楚和女儿要来,乐维重新规划了房间,重新做了遍装潢,想到夏楚曾经非常喜欢的那个纯白色没法洗脏了直接扔的沙发,他狠狠心,把家里用了两年的旧沙发换了,换了个堪称奢侈品的。

一进门,果然夏楚啧啧了两声,表示很满意。

与黄悦医生聊过后,乐维偶尔会想起夏楚深陷抑郁的那两年。他一走了之,与国内切断一切联系,后来更是病得根本无法与人正常交际。乐维猜测,夏楚工作后,大约就再也没尝过缺钱的滋味,可是在美国那两年,国内的存款没带过去多少,本身又没有工作,坐吃山空。自己要治病,sophie早产,也要补身体,吃喝拉撒住,恨不得喘气都花钱,他的日子过得有多么艰难?

怪不得稍好一点,夏楚就念叨着要投入工作。再不赚点钱,他和sophie要喝西北风了。

夏楚回国了,各方面都闻风而动,从他回来第二天开始,四方宴请就没停过。宋溪山首先摆了一桌,李再琦叫上狐朋狗友再来一桌,方小茂也撺掇着请客,还特地嘱咐把孩子带上。sophie的乖巧可爱妙语连珠常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见面礼大红包收了不计其数,小小年纪竟一跃成为富婆。

乐维越到年前越忙,有时候陪夏楚参加酒席,有时候实在排不开,人不到礼到。不过他还是努力挤啊挤,挤出时间,陪sophie去动物园看了大熊猫。天冷,大熊猫不爱动弹,sophie看得不尽兴,乐维想了想,说春天吧,暖和点的时候,叔叔带你去成都大熊猫基地看熊猫宝宝。

疯够了,晚上sophie还没听完睡前故事就打起小呼噜。夏楚给她掖好被子,回到隔壁房间。乐维还在看剧本,顺便把某几场戏试着演一遍。夏楚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看得乐维不好意思了,自己笑场。

“你这么看着我,我演不下去。”乐维笑道。

“在片场的时候看着你的人更多,你怎么就演得下去?”夏楚反问。

“那能一样吗?他们是用看同事的眼神看我,你是用……”乐维搂过夏楚的腰,抱着他,叫他坐在桌子上,“色眯眯的眼神看我。”

他们接了声色旖旎的一个吻。

双唇分开,尚有条暧昧的水色丝线牵连。夏楚双臂环着乐维的脖子,眼神似笑非笑:“明天韩松请我吃饭。”

乐维圈着夏楚的手臂顿时僵了僵,下一秒梗了梗脖子:“去呗,你们不是朋友吗?朋友见个面吃个饭很正常,你不用特地跟我说。”

“是吗?”夏楚打量着乐维的表情,乐维欲盖弥彰,松开对他的怀抱,走到一边倒水。凉水倒了一整杯,乐维咕咚咕咚,喝得整个房间都是咕噜声。

喝完了,乐维仰头斜了斜天花板,声调非常生硬:“几个人吃饭?去聊什么啊?”

“就我们两个,不聊什么,叙叙旧。”夏楚故意绕到乐维面前,叫他看着自己,“你不介意哈?”

“我、我当然不介意了。哈哈,咱俩孩子都有了,我还怕这怕那的吗?”乐维嗤笑,“我跟你说大男人就得心胸宽广,谁还没个前男友前女友吗?连这些东西都容不下可还行?去吧去吧,没事,好好聊,好好叙旧,不用介意我。”

“哦~”夏楚慢条斯理地拖长调,点点头,“好的。”

说完他就洗澡去了。

洗了十几分钟,围着浴巾推开门,乐维臊眉耷眼等在门口。

“那个……”乐维欲言又止,“你们明天去哪儿吃啊?”

第二天,夏楚拖着乐维一起去了。

临出门乐维还在装腔,说你们老朋友叙旧,我跟着去当什么电灯泡?哎呀不去了不去了,你们俩好好聊,聊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夏楚信他才有鬼,要是不让他亲眼看一看,他能用醋活活把自己酸死。

到了约好的餐厅包厢,巧了,韩松也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坐着他的现女友。

两拨人见面,各自都是心照不宣地一笑。

大家叙旧。

过去的趣事聊了一箩筐,如今的生活又做了简单汇报,一餐饭笑语不断,大家如今的生活都过得很好。散局之际,韩松状若无意,叫夏楚有空去一趟新城娱乐,夏楚也没当大事,简简单单应了一声。

回了车上,乐维问:“韩松叫你去公司干吗?”

“当年我去美国以前,只草草签署了一份股份转让协议,很多后续手续都没有办,金钱和账目也没有搞清楚。韩松的意思是,当年的转让协议作废,如果我真的想抽身,我们重新签一份协议,他按现在的股价给我折现。”

夏楚离开第二年,新城传媒按照他之前制订好的计划成功上市。韩松不具备经商的天分,可是因袭夏楚掌权时的规定,凡事尽力而为,几年里,也将当年的新城传媒打造为今天赫赫辉煌的新城娱乐集团。

“也就是说,你在旧公司那儿还有一笔钱?”乐维问。

夏楚轻笑:“一大笔。”

“那你当初干吗不把股份折了现再去美国?有了这笔钱,后来你的日子也不至于捉襟见肘。”乐维有时候真不能理解夏楚——这人大部分时间都冷静理智,偶尔任性起来,简直不计后果。

“折现需要时间,中间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曲折,我一心想逃开,哪有耐心等?”夏楚别过头,轻叹,“而且以我当时的精神状态,记得抓一张银行卡带走已经不错了,哪还有别的心思。”

“唉。”乐维摸摸夏楚的头,“苦了我宝贝小媳妇了。”

夏楚缓缓转过头,突然给了乐维一个栗暴。

“没大没小!”夏楚冷哼。

春节前三天,一家三口回了乐维老家。

乐维老爸亲自开车去接,进了门,一家子亲戚都在。夏楚特殊的身体状况和sophie的身世,乐维老早就打电话跟爸妈说了实话。亲戚们还瞒着,只说这孩子是夏楚的,乐维爱屋及乌,拿小姑娘当亲生女儿。一家人本来还有点别扭,等见了夏楚,发现这是个如此标致的人儿,又看到sophie小巧机灵,伶俐可爱,那点别扭立刻烟消云散。

乐维家是个大家庭,来之前夏楚心中惴惴。他孤零零惯了,不太擅长亲情洋溢的场合,家庭越是温暖,他越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坐在高铁上,他手指冰凉,掌心全是冷汗,进了门,跟着乐维喊了一圈二姑三婶,被小叔大剌剌却不乏关怀的巴掌一拍,夏楚突然发现,自己不排斥了。

真奇怪。

乐维提前打电话告知过家人,自己的媳妇名叫“夏楚”,女儿叫作“sophie”。夏楚的名字无所谓,唯独这个英文名,一家子长辈谁都发不准。偏偏大家还对sophie关怀得紧,饭桌上频频提及。二姑父先敬酒,敬酒词里把“sophie”叫成“嗦飞”,三叔再举杯,sophie在他嘴里成了“素非”,眼看着小叔要上场了,夏楚赶紧插播。

“我以前跟乐维商量过,女儿的大名要叔叔起,小名我来想。”夏楚看了眼乐维的爸爸,乐工程师颔首微笑,“sophie有个中文名叫满满。”

此话一出,全家人顿时狂松一口气,唯独sophie比较蒙——别人喊“满满”,她不知道在叫谁。

闹哄哄的家宴散场后,乐维哄睡了sophie,想去厨房帮爸爸刷碗,半路被妈妈截胡,连同夏楚一起被扯进卧室。

“你的事,维维都跟我说了。”乐维妈心软善良,想到夏楚从小缺爱,不仅没长歪,还这么有出息,又心疼又替他高兴,“我跟他爸爸都是开明的人,你们的事,我们没什么不同意的。只要你们互相喜欢,好好过日子,我跟他爸只有赞成,没有反对。”

夏楚感动地点点头,一旁的乐维自豪地挺胸——看,自家爸妈多给自己争脸。

“维维跟你也算好事多磨,往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尽管来跟我说,我跟他爸爸给你撑腰。”乐维妈又道。

夏楚更加感动,乐维却不太爽:“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万一夏楚欺负我呢?你是不是也帮我撑腰啊?”

“歇着吧你,夏楚脾气这么好,怎么可能欺负你?”乐维妈一个白眼翻过去。

乐维顿时哭丧个脸——他脾气好?妈,那是你没见过他咄咄逼人的时候!

乐维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木盒子,盒子不大,外观有些老旧,看着有些年头。乐维从没见过这个盒子,不知里头装着什么,凑过头看。乐维妈嫌他碍事,一巴掌挡开,把盒子放在夏楚面前。

“这是我们乐家的传家宝。”乐维妈仔细地打开盒子的两道锁,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套两副纯金锁,一个錾着龙,一个錾着凤,正是龙凤呈祥,恰好一对。

“当年维维打电话说自己谈恋爱了,我跟他爸爸就预备着给你们俩来着。后来兜兜转转,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乐维妈拿出錾着龙的那枚金锁,拉起夏楚的手,郑重地放到他手心,“拿着我们老乐家的传家宝,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金锁略重,是用足量的千足金打出来的,放在手心里,深情厚谊,一片真情,比金子更可贵。

夏楚感动得说不出话,旁边的乐维却有话要说。

“妈,不对吧……”他拿着旁边掉出来的收藏小卡片,把上头的收藏日期看了好几遍,“什么传家宝啊,这上面写着,1988年4月买的……”

乐维妈的慈母脸瞬间变色,逮过拆台的儿子,狠打:“从我跟你爸这辈开始传家,不行吗!”

乐维被打得吱哇乱叫,旁边的夏楚忍俊不禁。

他郑重地收下了这副金锁。

“谢谢……”夏楚想叫“阿姨”,然而灯光里,乐维妈目光温暖,叫夏楚不知不觉改了口,“妈妈。”

从今往后,他有妈妈了,也有家人了。

大年夜,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包饺子守岁。乐维的小叔跟他们住得近,两家人一起过年。小叔擅长调饺子馅,乐维爸擅长擀皮,小婶和乐维妈包得飞快。小婶家的堂弟今年带回了女朋友,两人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大过年不忘谈情说爱。眼见天黑了,小叔和乐维爸任务结束,两人一合计,点着sophie的小鼻尖问:“想不想看放炮仗啊?”

“想想想!”

于是小叔抱着sophie,乐维爸拿着打火机,三人浩浩荡荡下了楼。

乐维和夏楚也跟了上去。

打开车库门,好家伙,烟花爆竹堆了半面墙,活像个小型军火库。

“买这么多干吗?放在那儿安全吗?”夏楚小声问。

“放心,很安全。而且今年限购,往年买得更多。”乐维小声回,“咱们家算买得少的,待会儿咱爸一放,邻居家就得下楼,再过会儿,整个楼的爷们都得出来,到时候你就看吧,家家户户跟比赛似的。”

夏楚脑补了一下那场景,笑得停不下来。

果然,乐维家的爆竹一响,邻居家王叔叔立刻出门,再过一会儿,楼上的邓伯伯领着儿子也下楼了。院子里震耳欲聋,地上噼里啪啦乱响,天空绽放七色烟花。sophie一手一个小呲花,笑得咯咯咯咯,小鸡儿似的。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新的一年要来了,一定会有许多更好的事情在前面等着他们。

乐维轻轻揽住夏楚的腰,夏楚转头,烟火燃放的间隙,唇贴在乐维耳畔,他的声音清楚又温柔。

“乐维,”夏楚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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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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