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1)

丝丝说:“你放心,去年落雪,你在街上练武功时,我就想过要给你生个儿子!”

“这孩子!”段三国和杭天甲都被感动了。

丝丝和杭九枫也被自己的话激活了。夜幕下,两个男女重复着刚刚有过的交欢,所有的表现都是肉肉的,既实在又空旷,让人的心一会儿紧成一砣石头,一会儿又舒展成一片云天。屋外的两个人没有跟随这没完没了的欢娱进程,他们再次回到董重里身边。段三国先说该睡觉了。

圣天门口三六(4 )

董重里终于开口问起杨桃。

听段三国说杨桃还在雪家当丫鬟,董重里不惊不炸地表示,他还以为杨桃会趁机离开,不当丫鬟,不做下人了。隔了这么久,董重里还记着杨桃,他问段三国,天门口还有没有像杨桃那样替别人咬脚的女人。段三国说,会咬脚的女人是天生的。狗只吃肉,牙齿长得像尖刀,羊只吃草,牙齿长得像磨盘,又吃肉又吃菜的人,牙齿长得千奇百怪,像杨桃这样好的牙齿,好多年才会生出一副。段三国趁机向董重里保证,只要天门口的镇长不换人,他会想尽办法,让杨桃替董重里咬一咬脚。

这时候,有人过来报告,阿彩回来了。

一会儿,阿彩真的过来了。

董重里同她单独说了一阵话后,才让她过来见段三国。

阿彩说:“都当镇长了,你还敢来见我们!”

段三国摇着头:“我没做别的事,只想替女儿找个婆家!”

阿彩阴森地说:“前几天我们在别的地方驻扎时,抓到一个借口找人的奸细。所不同的是,那家伙不是借口给女儿找婆家,而是声称女儿被几个带枪的人拐走了。后来傅政委将奸细判了死刑,我想试试自己的胆量,主动将行刑的事担当起来。你信不信?我在十步之外一枪就将奸细的头打成了一团粉。”

段三国吓出一身冷汗,他哆嗦着说起麦香:“马鹞子有规定,有人参加了独立大队或者有人被自卫队和反水的富人处死的人家,一概不许离开天门口半步。我给麦香开路条,那种危险简直就是用自己的头,替她当挡箭牌。”

还是阿彩在说话:“段三国,你不要怕,你的用意董先生都对我说了。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呀!麦香来的那一天,傅政委不在,麦香不得不将自己与傅政委早就做了露水夫妻的事说出来。那时我就对九枫说过:女人既然心甘情愿地与男人睡到一起,哪有再害这个男人的道理!

既然你自愿将女儿送给独立大队的人,当然就不是独立大队的敌人了。还有,也许我得谢谢你,九枫娶了你女儿,我就可以自由恋爱了。我不会同你女儿争风吃醋。我心里还有一个梦想,说不定哪天又有一个像雪茄一样的男人跑来找我。“

杭天甲耐心地等阿彩将话说完:“你若是不说这么多,我也就不说了。既然你说了很多,我就不得不说一点。九枫娶丝丝是经过我同意的。我是杭家当家的人,只能想一些实在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莫再像在雪家最后的时刻,闹得天翻地覆,家破人亡。”

阿彩说:“我说过不会发生任何事情。退一步说,丝丝这样做其实是替我解除痛苦。”看得出来,阿彩真的没有生气。

段三国十分奇怪,虽然他早就判断阿彩既不会闹得鱼死网破,也不会做什么狗急跳墙的事,但她如此不动声色让他实在难以理解。少了许多自信的段三国心存忧虑地过了一夜,好不容易等到丝丝与阿彩见面的那一刻。

出于隐蔽的需要,太阳出来后,除了哨兵,大家都在几间屋子里无声无息地躲着。初为人妇的丝丝见到别人免不了脸色羞红,阿彩伸手从杭九枫身后拉过她,反复劝她宽心地跟着独立大队住上一阵,等满了月再回天门口。阿彩不知从那里弄来几只当归煮鸡蛋,非要丝丝吃了。杭九枫太英武了,当年自己被他开苞时,血流得就像来月经。丝丝身材娇小,迎合杭九枫时吃的亏会更大,不用当归补补身子,这新婚的头三天可是太吃亏了。

久不言语的丝丝突然开口说:“我不怕吃亏,我喜欢吃九枫的亏,越吃亏心里越高兴。”

阿彩正在笑个不停,董重里从里屋蹿出来,用手指着她们,极力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不许大声喧哗。阿彩脸上的笑意一时收拾不完,段三国终于从她那投向董重里的目光中看出,阿彩心里的确还有更美好的理想。

“我这样子还算像话吧?”

“光像话没用,还不如成立一个恋爱研究会。”

“好哇,我今日就请你来当会长。”

“不行。你和麦香,正好一个当正职,一个当副职。”

存心抢白阿彩的董重里,竟然一改初衷开起玩笑来。

“名字很悦耳,就怕有人怀疑与国民政府的三青团有瓜葛。”

董重里心里一惊,他没想到段三国会说出这种话来。

圣天门口三七(1 )

绿茵茵的稻田里冒出一片粉白,秧苗全都吐穗了。

丝丝和线线的身子说不来红就不来红。天气太热,大家都穿着最少的衣服,姐妹俩快速膨胀的乳房很快就鼓得人人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从县城请来的张郎中,看过线线的脉相,开口就要两块银元的喜钱。张郎中将话说死了,如果线线生下的不是儿子,愿意以一赔十,还回来二十块银元。喜不自禁的马鹞子要张郎中继续说说,丝丝肚子里的人,长大后,是绣花还是扛枪。张郎中没有替丝丝把脉,仅凭面相就断定,到过年时,杭家祖牌前就会多出一个磕头的男人。段三国担心马鹞子变脸,扯着他将说了多遍的话重新挂上嘴边:丝丝落到这个地步全是天意,谁能料到跑那么远的路去找婆家,还会碰上杭家人。从打长毛军开始,杭家就好行蛮,抖起狠来,一般的人都没办法。马鹞子毫不生气,笑嘻嘻地说,早晓得丝丝也会生儿子,不如将她姐妹俩一齐娶了。马鹞子还说,这时候最要紧的是积德积善,莫说没有长成人形的一泡胎气,就是往丝丝肚子里下种子的杭九枫撞到枪口上,他也不会要杭九枫的命。

“线线临盆之前,哪怕杭九枫变成蚂蚁钻到脚板底下,我也不会踩死它!”

马鹞子大度地带着彩礼和喜帖上门来送的日子。他要大张旗鼓地将线线娶过去。西河里接连发了几场大水,连接两岸的独木桥的桥板拆下来后,一直堆在河岸上,没有机会再搭上去。喜欢赶大水的公佬们撑着刚在下游露头,天门口就骚动起来。那些等着接货和发货的人家,或是主人叫伙计,或是伙计叫主人,三五成群地往河滩上跑。跑在最前面的是公佬家的孩子,也不管正在河中心使劲撑〖fjf 〗?〖fjj 〗的人听见没有,一个个昂着头大声叫着:“父!父!父喂——”逆水行舟,将饿瘪了的肚子挣扎成孕妇模样的公佬也兴奋起来,脚一沾地便大声嚷嚷,老天爷总爱照着女人的习惯落雨,有男人的日子天天发大水,没男人的日子夜夜干得冒青烟。公佬将箍着铁钎头的竹竿深深地插入沙滩,跑得快的孩子抢先从排上拖下缆绳,系在竹竿上,然后光着屁股跳进水里,与公佬们一道用力,直到将半只搁到沙滩上。等在岸上的货主迎上去,简单地问了一句:“运到了?”公佬们也简单地回应:“运到了!”有货的人开始埋头挑货。不挑货的人见缝插针,同忙得乱转的公佬搭话,请他们下水时将自己家的货物带出去。公佬不得不一再声明,这一阵河里的水太大,除了不怕水的皮油,别的货物不好运,只能等下一趟。说话时,孩子们越来越多。公佬开始从口袋里往外掏坨儿糖,自己家的孩子每人给两颗,别人家的孩子两人给一颗。拿到坨儿糖的孩子迅速跑到一旁,从靠水的沙子里扒出一只指甲般的沙蚌,用那锋利的蚌壳将坨儿糖一切两半。不时有孩子因为切下来的两半大小不一发生争斗,公佬便远远地吆喝,让得了小块坨儿糖的孩子,将大块坨儿糖先唆几口。如果还要闹,离得最近的大人就会上前干涉,将大小不一的坨儿糖拿回来,合在掌心里摇几下,再分开捏着,让孩子们自行选左或选右。段三国带着两个士兵走过来,没看清人在哪里就开始叫唤:

“余鬼鱼,托你办的事好了吗?”

一个全身晒得通红的公佬暂时不理孩子了,转身跳上,将几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纸箱抱上岸。

“马队长的——运到了!”叫余鬼鱼的公佬有意不将中间的货字说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余鬼鱼将纸箱里的东西一一交代清楚:如同富家女人随身带着的小圆镜般模样的是黄石港一带才有卖的港饼;用红绿彩纸包成细条的是武穴人做的桂花董酥;又脆又细盘成天上卷云形状的,是那个叫苏轼的读书人在黄州当地方军副参谋长时发明的东坡饼;模样像狗脚,名字就叫狗脚的东西,出自长江左岸的大码头团风镇;其他还有用蕲蛇泡的药酒,新媳妇生孩子以及孩子满三朝时用来烧水洗澡的蕲艾,由大轮船运到兰溪起岸的茶冰糖和绵红糖。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反季节的瓜果。天门口难得见到的这些东西,顺水沿江——运来了!运到了!孩子说,大人也说,真的像有许多的好运临头。

“段镇长这样嫁女儿,就算睡进棺材里也会笑醒。”

“不是我嫁女儿,是马队长娶媳妇。”

段三国意味深长地分辩。

自卫队士兵扛上东西就走,余鬼鱼追在后面提醒,先前说好了,捎的这些货,脚钱可以不要,本钱是要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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