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不想进去……”她喃喃地,车被缓缓向前推着,她拼命抓住我的手不放。我痛心疾首地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内心最深处那块隐秘柔软的地方被针刺痛。她只不过是春天的一个过客,无意中停下来却陪我受尽折磨,有一刻我甚至动摇了,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也许我和她是一对合适的父母,我和她就这样过着简单快乐的日子,而不会像我的父母……但我说出口的却是:“进去吧,别怕,我在外面等着你。”

我奋力把手抽出来,才发现她已是泪流满面。燕子也哭了,把自己的手递给她,她救命稻草般抓住燕子的手,不断叫着“杨一,我怕”,然后被推进那道贴着“肃静”的门内。

她已和我分属两个世界。

我跌坐在长椅上,等待那扇门被重新推开。这是漫长得让我失忆的一段时间。外面有碎雪花从破裂的窗格飘落进来,我用衣领把自己无耻地挡起来,忧伤刹那淹没我的脖颈。

燕子匆匆跑来,拼命对我比画着,那一刻,我使劲揉搓着自己的耳朵,里面哗啦啦的似乎什么都听不见。

手术后大出血……因为严重贫血,血小板根本没法凝固那些鲜红的血细胞……医生紧急输血,正在急救室抢救。我冲进去的时候,她还在睡觉,但她在迷蒙中感受到我的出现,于是睁开眼睛。我心中一阵针刺般地疼痛,她像一个透明的人儿躺在病床上,她竭力对我笑了一下。

那一笑,一灯如豆。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我在亲属栏上签下我的名字。在齐帅的安排

下,她进了特护病房,总有一些白头发的医生来病房看她,说着一些专业术语,我都听不懂。一连七天,我都在医院守候着她。雪,时停时落,映得窗外光线也时亮时暗,我看着卓敏苍白如纸的脸,心中那个沙漏不可阻止地往下流逝着心痛。

她的病情相当不稳定,有几天她高烧不止,嘴唇上起着大泡,轻轻喊着我的名字,我就附耳在她嘴边问她要什么,她好像根本听不见,只是喊我的名字,或者睡去……后来慢慢烧退了,她就睁开眼睛看着我,示意我握着她的手。我伸手过去,发现她的手柔若无骨,几无温度,她说她刚刚做了一个梦:

“我们俩去爬雪山,你走得太快,没有注意到我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我拼命往外爬,但被冰拖住,那些迅速围过来的冰把我的头发凝固住,我大声叫你的名字,但你根本听不到……”

“后来呢?”

“后来我就在冰下面哭了,我的眼泪把冰融化,但我哭了那么久才融化开一小条缝,你又走回来了,四处找我,但这时候来了一个年轻女孩,好像是燕子,你就不记得是来找我的了,你们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你又在做什么妖精梦?医生说你这病再过一周就出院了,我带你去海边吧。去三亚玩潜水,看海龟,捡贝壳,陪你早上看日出。”

“我太累了,走不了那么远了,不过我好想和你一起看一次日出。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们就去天安门看日出,好吗?”

“出院后我天天带你看日出,就在咱俩的新家看。记得吗,那个卧室还是你专门给我选的,朝东,每天早上都可以看到太阳。”

卓敏默默地哭了,比起她平时的放声嚎啕,我更怕这样无声无息的撕心裂肺。

“杨一,你知道吗,我爱你胜过爱自己,但我在爱你的同时,也恨你。你说,以后我俩真的能一辈子在一起吗?”

“一定能!我们以后要好好在一起,一起生一大堆孩子,好吗?”

“……答应我,生日那天,你带我去天安门看日出,我想和你一起看一次日出,然后你给我买一串冰糖葫芦,你一直欠我一串冰糖葫芦的。”

她噙着泪花很想使劲握着我的手,但轻飘飘的没有力度。她让我亲她一下,我俯下身去,深深地亲她的脸颊,感到嘴里咸咸的。我也好想哭。

她昏昏睡去。我好像听到她的手机在包里响了一声,打开查看,苏阳说:“我想把全身的血都给你,门口有你最喜欢的云南香水百合,我走了。”

我打开房门,一束洁白的百合花摆在门口。暗香浮动,我百思不得其解。

天光灰蓝,人群肃穆,冰雪消融时最冷。

2005年12月24日,六时三十分,天安门广场。卓敏的生日。

因为广场禁行,所以我只有把车停在南池子,再把卓敏抱到从齐帅那儿借来的轮椅上,我在车上垫上厚厚两层棉被,再把她裹得只剩下鼻眼。那条到广场的路好远,我剧烈地呼着白气推着她随人流奋力游去。

我们跑到时,高大帅气的国旗班战士手捧国旗迈着正步走过,雄壮的国歌声中,红旗冉冉升起……我发现她出现最近少有的兴奋,当国旗升到旗杆最近b型血浆稀缺,老头大吼:“那就给我找血型相配的亲属。”

苏阳冲过来时,身上裹着风雪漫卷的味道,他高举着左臂说“我是b型”,他把一束百合花递给我,沙哑着声音:“她刚做完手术就去广场那么久,你到底还想不想让她活。”我无语凝噎。

五百毫升b型血从苏阳的血管里抽出,再输入卓敏的血管里,医生问他还能不能坚持,他的额头暴着青筋,虚弱地说:“没问题,再来。”又有三百毫升鲜红的血从他体内抽出,源源不断地进入卓敏的体内……那一刻,瘦削的苏阳像一个血泵,我甚至能听到马达的声音奔腾着。

走廊外的长椅上,苏阳喝着葡萄糖,满头虚汗,却锐利地盯着我。我低头,突然看见椅子上的百合花,眼球莫名震撼。

那天晚上,我和苏阳在齐帅的办公室沙发上打盹,一夜无语,轮流守候尚未脱离危险的卓敏。天亮时分,好像听见苏阳问我:“要是她死了怎么办?”我迷迷糊糊“唔唔”着……燕子悄悄推门,送来一些早餐和水果。

第二天下午,浅浅来的时候,卓敏刚刚醒,浅浅经过我时扔下一句:“我早就知道你会害死她的。”

我和苏阳在玻璃窗外看着她俯身和卓敏交谈,我终于忍不住:“你另有新欢了?她说的。”他闪烁着没有正面回答,我盯着他问那女孩是谁,他说:“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知道我应该离开一个不爱的女孩。”

浅浅出来时像知道苏阳对她的评语,她看着苏阳,说:“我庆幸选择了唐显,他能给我你给不了我的东西。不过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薄情寡义的女人,我不会忘记曾经跟过你,所以必须提醒你一件事,昨天唐显给他美国的合伙人打电话时说了一些话,我听不太懂,但你得小心一点,我不想看到你们俩为了那块地的事情撕破脸,他比你想像的要狠。”

虽然我在瑞博公司是一个并无实际意义的小角色,但我知道瑞博公司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清查“工业用地改为商住用地”最近风声正紧,已经抓进去好几个房地产老板,唐显那块地也成为海淀区重点排查对象。应该给苏阳记一功,要不是他老妈背着他爸四处救火,瑞博公司这时已被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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