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 / 1)

曾经繁华热闹的京城宛如被抽走了生气, 但傅家小姐要做皇后的消息不胫而走, 让苦于无缘得见闵王贵颜的一众权贵甚是羡慕嫉妒。

傅家发迹也是近两年的事,虽说是功成名就,但骨子里的穷酸气却洗不干净,这回可算是一步登天。

傅家得了闵王的厚爱, 自不必在乎京城是何等天色,每每行走在外皆是昂首挺胸, 好不得意的做派, 颇有几分生怕外人不知是傅家人。

傅雪虽不喜家人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但不得不说她办事倒是方便了许多, 即便是如蚂蚁微小之事, 只要她想知道也有人赶忙打听来告诉她。

“阮家生意做大之后便来了京城,这些年靠着魏相的势攒了不少银子,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不为过。阮夫人早逝, 阮老爷对一双儿女甚是疼爱,尤其是阮青烟,听闻她与阮夫人年轻时生得一模一样,娇宠过了头便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子, 十分偏爱抢旁人看中眼的东西,别家小姐极不喜欢她。后来魏相认她做了义女稍有所收敛, 却也不是今日这副知书达理的样子。

倒是从阮家被发卖出府的丫头嘴里得知,阮青烟性情大变是在生了一场大病后,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刚过正午阳光晃眼,傅雪微眯起眼, 如此说来自己梦境中发生的事情才更像是阮青烟的本性,凶残恶毒又无理取闹,而和她有过几面之缘也曾有几分交集的人是个性情果断知礼之人,俨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不禁想起大师的叮嘱:“或真或假,既然是天意,你又何必非要寻根究底弄个明白?人当正视眼前,不属于你便是没了这个缘分,小姐该及时放下才好。万事不如意,总有荣华富贵的命格为小姐挡着。”

顾明照是她心头一轮难以够到的明月,阮青烟是好还是坏都是她心头难以拔掉的一根刺,放下?如何放得下?

如果阮青烟是受到高人点拨……莫非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让属于自己的缘分转了向?

“姐姐,你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连我叫你都没听到。”

傅雪看向一脸担心的傅宁,尴尬地笑道:“没什么,太阳晒得暖和犯困,你怎么有功夫出来?听二伯母说你在忙着绣嫁衣。”

傅宁原本含笑的脸瞬时浮现出苦涩:“如今凭着姐姐的身份傅家也是水涨船高,爹娘瞧不上那人要重新物色人选。我与傅家不过是个换取利益的筹码,谁在乎我愿不愿意,闵王近臣裴大人的公子与我年纪相仿,若不出岔子,用不了多久我便要嫁去裴家了。姐姐说要与天争命,不想今日也只能低头认命。”

傅雪平静地眼眸闪过一道厉光,认命?她才不会认命!她的日子不好过,那些有负与她的人也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宁国公的那一巴掌她可没忘记!

“阿宁,想要不受人欺负摆布,最好的法子是手中握着让人畏惧的权势,哪怕是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万一这世间事我们说了算呢?”

傅宁一脸不可思议,姐姐莫不是疯了吧?这是男人的天下,她们不过是连家中长辈都违逆不过的人又如何能抵抗得过这片天地?

深秋时节,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枯黄与萧瑟中,傅宁不知何时已经回去,只留她一人站在坐在凉亭中捧着茶杯发呆,茶早已经凉了,红唇贴近杯沿,一口一口地抿着,凉意滑过喉咙,使得她微微皱眉。

有些东西明知道会对自己不好,可被逼到这个路上便不得不走下去。那条与自己设想的背道而驰的路,是盛开繁花还是一片荆棘,她不知道,但她只能赢,不能输。

“小姐,闵王殿下来了,正在前院和老爷说话。王爷待您可真上心,带了不少珍品,瞧着是特地打听过您喜好的,小姐真是有福呢。”

有福吗?

傅雪笑了笑:“过去吧。”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地正遭逢胡人的又一次举兵入侵,一时间人心惶惶,背井离乡之人无数,而家境贫寒之人无亲可投,只能绝望地到寺庙中恳求佛祖赐他们平安。

掌柜地从外面进来,抹去因为奔跑而渗出的汗,喘着粗气道:“小姐,眼下这地儿也要乱了,在胡人入城前,您收拾收拾,小的赶紧送您离开。”

阮青烟素手压着账本,柳眉轻攒:“怎么就这般严重?驻守边疆的赵将军骁勇善战,定能打跑胡人。”

掌柜一脸悲壮,叹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只是听闻朝廷派了人来收赵将军的兵权,赵将军不满反抗被抓了,眼下群龙无首,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又如何能指望的上?趁着还有时间尽早离开的好。”

体验过一次死亡的阮青烟面上镇定,心里一片慌,眼下也只能在老家与弟弟汇合。只是如今天下大乱,老家就一定安全吗?那些因天道不公而趁机为恶的人哪个时代都不会少,阮家在此时到底是太过显眼了些。。

正犹豫中转眼看到站在外面的顾明照,他今日穿了自己的衣裳,一头长发只用发带系在脑后,此时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她一个不耐烦,声音微冷:“先生可是有话说?您也听到了,天下大乱,北地不太平,先生还是尽早逃生去吧。”

顾明照从外面进来,身材挺拔,客气地与掌柜说道:“我与小姐说几句话,掌柜的先去忙。”

掌柜见小姐也没拒绝,只得退出去,心里却还是觉得不妥,小姐一个未定亲的姑娘家,总是和外男单独见面……若是传出风言风语未免也太吃亏了些,罢了,眼下谁不想着逃命,哪儿还有心思在意这些琐碎?

顾明照这阵子鲜少能见她一面,原以为是自己被其他女子缠着惹她不快,转念一想倒是觉得太过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对自己向来没什么好脸色,对那个段殊却是亲近依赖的很,让他又羡又妒。

“你打算离开吗?各地起义军与流寇横行,你一人上路我着实不放心,你信我一回成不成?胡人不会攻城,你安心……”

阮青烟轻笑一声:“先生何时学会了掐算的本事?世间风云变幻,万事皆有变数,我不会干坐在这里等死。有这个功夫,先生还是顾好自己为妙。”

顾明照脸色惨白,她的冷嘲热讽比再听到自己只不过是后宅女人间算计下的傀儡时还要难受,偏此时有话说不得,紧抿着唇:“别走……而且……你也走不掉。”

阮青烟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看着他出门,自己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死亡对经历过的人来说只有更加惧怕,阮青烟有太多留恋,哪怕前路困难重重,她也要从中找到一条生机。

“小姐,不好了,外面城门紧闭还有官兵把手,我们都被困在城里了,眼下想走都走不掉了。”

阮青烟手里刚收拾好的衣裳散落在地,现在她们如瓮中鳖,真的要等死?顾明照方才为何那么肯定?难道他知道什么?

阮青烟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顾明照在原文中有主角光环,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他。他嘴上说什么做个田野闲人,这阵子所见一点农人之气都未见到。

想到此她急急忙忙地追出去,人早就没了踪影,唯一能看到的只有皆是忧心忡忡地老百姓和一脸肃穆的士兵,昨日还有几分热闹的街上像是寒风过境一片颓败,隐隐能嗅到一丝死亡的气息。

阮青烟不是傻子,她隐隐能感觉到这座城被一双藏在暗处的手操控着。赵将军被关,大梁最后的一道大门落在一个只顾着算计的人手中,天下苍生在那个只顾满足自己权势野望的人眼里竟就是这般不值一提吗?

顾明照到底哪儿来的底气竟敢这般肯定说此处最安全?

他是她在北地最熟的人了,在这种境况下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只求能够活命,安稳度日,可是他只丢下一句话再寻不到人影。

人心不安之下,最让人忧心的是,城门一日不开,需要的生活物资得不到补给,坐吃山空是迟早的事。因为饥饿而发生的抢砸打烧无数,阮家更是最显眼的,到时候只怕……

妙春端着煮好的粥进来,一边骂道:“眼下大家伙日子都不好过,城门不开,谁也别想逃出去。谁知道都这个时候了,那些黑心商人还借着这个机会大发横财,也不怕有命赚没命花。便是家中艰难的也都连家底掏出来买粮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太平下来,家中兄妹众多,也不知道还好不好。”

阮青烟沉默不言,看着外面那湛蓝的天空发呆。人们口中所谓的上天也不过是一片宽广无垠的蓝罢了,哪有什么洞察人之命数的本事,可这会儿被所有人当成救命稻草,连她自己都在心里默念,祈盼她所在乎的所有人都能平安。

此时是真正的度日如年,城中有能耐的富户一早就搬离,官府也开仓放粮安抚人心,阮家也搭了粥棚,到了这个份上银子还有什么用?帮人一把也是给自己攒功德。

期间倒是有几个地痞流氓煽动人闹事,好在被几个吃粥的大汉给打了出去,后来倒是没人敢再上来挑事,阮青烟感激几人相助,每次给的吃的多又满,亲自叮嘱他们不够再说,那几人都客气地道过谢,夸她一句:“小掌柜的真是心善人好。”

阮青烟却觉得他们像是被人蒙了眼睛的瞎子,能看到的只有城里的风景,而外面是在厮杀还是风平浪静没人知道。这种煎熬,更让人焦躁。

“小姐,别家都调价了,咱们再这么卖只怕是要亏,有些人借着机会倒卖赚钱,咱们铺子就是货再多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阮青烟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无妨,我已经让掌柜的去见贾大人了,这些人黑了心肝也别想好过,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吐出来。顾明照呢?还没找到人?”

“是。”

这种诡异一直到初冬的第一场雪降临才被打破,阮青烟还在睡梦中,被外面惊慌失措地喊叫声给惊醒。

天还未亮,即便屋子里烧了炭盆子,冷意扑面而来,阮青烟忍不住身子抖了抖。

妙春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进来,咬着唇连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小姐,胡人攻城了,这下可怎么好?外面都已经乱成一团了,连守城的士兵全都撤走了。”

阮青烟虽然历史学的不好,也知道史上多的是弃城逃跑的将领,她只是没想到自己运气会背到这个份上。出城,势必会葬送在胡人刀下,躲在城中,待城破时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真正的进退为难。

倒是先前那几个大汉一直坐在铺子门口跟坐山似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寻了刀,一个一个凶神恶煞地看着来往的人,不让人靠近半分。

阮青烟叹口气,将人叫进来:“几位辛苦,帮我们挡了许多麻烦,只是眼下危急关头,你们还是早些去避难吧。”

那大汉一急,口齿笨拙道:“我们走了,小姐怎么办?不成,主子说了,要是小姐有闪失,就摘了小的们的脑袋。小姐放心,有我们给您守着没人敢胡闹。”

妙春一个气急:“你没看到现在是什么情形?胡人马上就要进城,不跑还等死不成?”说完拉着小姐就要往出走。

“不好,城门破了!”

一声凄厉地叫喊挡住了几人往出走的步伐,妙春已经被吓哭了,胡人的声音如同凶兽的嘶吼让人不寒而栗,阮青烟的脸色也微微发白,心中虽然庆幸父亲和弟弟不在,若真就死在这里还是满肚子遗憾。

那几个大汉自发挡在前面,脸上全是恭敬:“小姐莫怕,小的们不会让他们进来的,您放心。”

“你们的主子是不是顾明照?这个骗子!”

那几人不敢开口,却也是默认了,横竖主子的吩咐他们都办到了,至于惹得娇小姐不快这罪过便不能算在他们头上。

而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大军集结在城门前,有种等待猎物亲自送上门来的悠闲感,只见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黑色铠甲,手执长枪的人竟是那般熟悉,虽然一脸冷漠,但是那丝稚气犹在。

阮青烟张了张嘴差点喊出声,那人只是和赵向南长的像,许是她的哥哥吧?

那人虽然看起来年纪小,周身气势摄人,在城门破开的那刻,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笑意。

“赵小将军的枪法又精进了,人比以前也更狠了,一枪挑下人头,瞧瞧那血溅的。”

阮青烟虽然隔着很远,但是随着风飘来的血腥味还是熏得她作呕,转身捂着嘴想吐却吐不出来,难受的脸色苍白。

“还好吗?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温润干净清爽的声音使得阮青烟抬头看去,一如她想的那样,竟是许久不见的段殊。

数月不见他依旧是泛着暖意的翩翩公子,让人觉得舒服,只是稍微细看又能发现些许不同,那荡漾着温柔的眼眸下面藏了她看不懂的东西。

“段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这边办事,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被吓到了吧?这里太过混乱,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阮青烟虽然痛恨这些胡人,但看他们连挣扎都不能便死去,不得不感叹生死不过一念之间,国仇家恨,无法同情。况且她最怕的就是死人,那等凄惨场景实在是看不下去。

跟着段殊到了一处看起来气派的宅子,四处都有士兵把守,给人一种肃穆感, 他显然在这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里是我的住处,一切虽在掌握中,却也怕发生其他变故,先再这里忍耐几天。胡人始终是心腹大患,不得不除,即便不能斩草除根,也要让他们自顾不暇。”

阮青烟已经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段殊的话并不难理解,数月折磨果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且很有可能就是眼前之人,说到底他们这些寻常百姓不过是渴求权势人手里的棋子罢了。

时间无痕,人总是要变,只是没想到那个温柔善良的段殊也变成了工于心计之人,她明白不能以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一个人的好坏,这世上有太多的情非得已,她只是惋惜而已。

“难道你们就不怕城里的百姓忍不住先乱了?人心崩溃,所带来的后果不可设想。”

段殊带她进了屋子,在对面的椅子里坐下,阮青烟不喜欢与人太过亲密,他一直记得:“民怕官,城中有带刀的士兵在,没人敢胡来,即便有,纵使一冒头便……青烟,若想太平定有人要付出血的代价。麻木不仁比心思活络更容易活下来,这天下还没到别的姓来做主的时候。”

这番话自然有道理,只是阮青烟却听得刺耳无比。

在穷苦百姓眼中谁能给他们太平日子过,谁就是万岁爷,尤其是再经历过这般胆战心惊的日子之后,定然会对将他们救离苦海的人十万分忠心,得人心者得天下正是这个道理。

阮青烟没再说什么,垂下眼眸安静地喝茶。

“肚子应该饿了吧?我让人去准备吃食,可能不如京城精致,但好歹能填饱肚子。”

段殊转身离开,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心里万分庆幸没有放任敌人大军进城,若是阮青烟被……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想到顾明照先前的坚持,他心里更加不舒坦。

连他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顾明照,他离京早,与妹妹的信件中少不得会提及青烟,自然也听说‘世子爷’对阮青烟怀有别的心思。

妙春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本想让小姐帮自己解惑,只是小姐一脸不高兴,她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换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太平下来。”

“周密计划这么久为的就是速战速决,没看到关门打狗吗?就算门坏了关不住狗也不会给狗退路。这里已经安全了,安心待着就是了。”

妙春很想出去打听消息,奈何这里戒备森严不许随意走动,她只得放弃,如此过了数日,她也终于可以自由走动,刚走到院子外面便见一人风尘仆仆而来,一身铠甲沾染了血,散发出难闻的血腥气,胳膊上缠着纱布还不住往外面渗血,看着怪吓人的,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开怀的笑:“你家小姐可好?我刚入城便进来向她赔罪了。人呢?我瞧她去。”

妙春刚要说小姐正在与段公子说话,这人太过急切,也未给她机会便风也似的进去了。

妙春瞧得出来明先生心里是真的装着自家小姐,只是太不聪明了,一次又一次地隐瞒小姐,这回冒然闯进去,定然只会遭小姐厌恶。

小姐又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当面说出来都比日后解释的好,这般浅显易懂的道理他竟不知,倒真是让人意外。

说起来北地的冬天真是让人吃不消,不过才站了一会儿,她整个人都要被冻僵了,穿再厚都挡不住寒意,缩了缩身子跑去准备东西了,她才不会傻到往主子跟前凑。

屋子里燃香袅袅,阮青烟垂眸看着段殊将自己茶杯里蓄满茶,客气地道了声谢。

段殊执着茶壶的手顿了顿,而后装作不知道,笑道:“这次来犯我朝边境的是敌国精锐,这次被重挫怕是没个两三年难缓和,我们也能松口气,也算是喜事了。百姓知道是得靖王所救,全都愿意追随靖王。”

阮青烟只是笑笑,不过一场权势闹剧而已,是真是假,与她一个寻常百姓何干?可是讽刺的是,她不得不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保护她在乎的人能够平安无恙。

“青烟,我……”

阮青烟对闯进来的人脸上的兴高采烈视而不见,抿了口茶,嘲讽道:“先生不是在山里开采玉石吗?这种地方,你怎么进的来?我念当初数月的师生情分,一直对先生礼待,不想先生倒是将我当成了一个傻子,可真是让学生寒心。”

作者有话要说: 顾明照:…………

段殊:ny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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