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这个女人是一个谜,他想,谜底就包含在她的肉体中,他什么时候进入了她的肉体,他也就解开了这个谜。

我的邪恶 我的苍白(3)

这是很幼稚的想法,但这至少给出了希望,要不他根本无法理解这个女人。她不是人,她是一个精灵,他想,只有精灵才会是那样的。她身上包含着所有女人的魅力,既温柔又狂野,既小鸟依人又敢做敢当,既优雅又粗俗,既高贵又卑贱,既诗意又现实,既纯洁又放荡,既狡猾又单纯,既深刻又浅薄……

她是所有女人的集合体,是女人中的女人,女人所有的优点、所有的可爱、所有的缺点都在她身上有所体现。有时他甚至要打破自己的一些观念,比如,不妨相信世上是有爱情的,这样也许就能解释自己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那感觉就像一只或一堆温暖的虫子在里边爬,爬,爬……他进入角色之中了,这是危险的,他警告自己说。他不愿自己去爱,但他又想得到爱情,就这么回事。

他想,杀人毕竟是一件可怕的事,麦婧可能真的不敢。但也不一定,这个女人已经被权力迷住了心窍,她渴望左右别人的命运,渴望生杀予夺的权力,这时候一个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呢?

于是他向她许愿由她来接替雷云龙。

这时候王绰想起了元狐。元狐对雷云龙也越来越不满,他说雷云龙手上冤魂太多,这些冤魂让他发疯,他其实已经发疯了。很显然,元狐想除掉雷云龙,但元狐不愿当头儿,他愿意在幕后指使。这就需要一个傀儡,而麦婧无疑是合适的人选。

麦婧担心难以服众,王绰说会有人辅佐你的,你放心。

王绰从麦婧的公寓出来,戴上大墨镜,世界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他是一个公众人物,经常在电视上露脸,说不定会有人认出他的。他不想让人认出来。

墨镜是一种拒绝,也是一种冷漠的态度。同时是一堵墙。他如果有许多个面孔就好了,那样他就不用戴墨镜了,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有好几种人生。有时从别人看他的眼光中知道自己被人认出来了,但他不去理会,全当这些人是不存在的。其实这些人存在不存在并无区别,他认为他们只是存在于概念和统计数字中,在现实生活中他们仅只是影子而已,没什么意义。

他走出小区大门时打开手机,有3条短信进来。一条是秘书小王发过来的,说省计生委主任来检查工作,住在临江饭店,问他晚饭时陪不陪。省计生委主任是他的老部下,他陪不陪都无所谓,他打电话过去交代小王:“就说我仍在住院,晚饭不陪,明天去看他。”

第二条是他在京上大学的女儿发过来的,让他注意身体,趁机多休养几天。上周三他雨夜检查防汛工作得了感冒后,女儿每天都给他发短信问候,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女儿自然要叮嘱他。女儿从小就跟着她奶奶生活,从上幼儿园开始就寄宿一直到大学。表面上是因为工作忙,实际是他重男轻女,不大关心她。但这反倒成全了女儿,使她不但很有独立精神,而且特别懂事。女儿很崇拜他,认为他是个好官,既能干又廉洁,而且——很酷!他虐待妻子的事竟然瞒过了女儿,女儿还以为她父母相敬如宾哩。他给女儿把电话打过去,说他已出院,晚上要陪省计生委主任吃饭。又赚回女儿一堆关心的话语。

第三条短信是:事已做,要求见面。他没回短信,也没打电话。

他知道这条短信是谁发的,也知道他们说的“事已做”指的是什么。他不理他们,他要先核实他们说的是否属实。

他抬头看看天,西边很亮,已经有放晴的迹象,云正在散去,个别地方已经露出了青色的天空。这场雨总的来说虎头蛇尾,开始那两天大雨倾盆,汉江的水位一直上涨,那天夜里他上堤检查时水位最高,这有助于他完成一场出色的新闻秀,他的拿手好戏!后来仿佛上天息了雷霆之怒,大雨变成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时断时续,再没对大堤形成什么威胁。防洪警报虽然没解除,但他知道这方面不会再有麻烦了。他这才安心地在医院里休养了一星期,并能抽空来会会麦婧。

对他来说,洪水从来没有成为他的烦恼,不要说没泛滥,就是泛滥又如何,难道能淹没他的前途不成?不,不会的,没有什么能淹没他的前程。但他并非没有烦恼,他的烦恼主要有3方面:

一是书记生病已经一年有余,他主持工作也一年有余,可上边一直没明确让他接任书记,这是不正常的,里边透着不祥之兆。

二是雷云龙越来越肆无忌惮,渐有难以驾驭之势,如果听之任之,不定会出现什么后果。

三是那个死咬住他不放的刘树根让他越来越恼火,刘树根从他当乡党委书记时就告他,已经告了10年了,还不肯罢休,这家伙活着好像就是为了和他过不去……畜生,完全是自找苦吃,拿鸡蛋和石头碰……他去年将这个流氓弄进了监狱,没想到他今年就出来了,看来司法系统该整顿了……自从他知道上边不让他接任书记是因为有人告他之后,他就着手自己解决问题,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这本来是极其简单的一件事,可他雇的那两个家伙简直笨死了,一次次失手……他能不烦恼吗?

我的邪恶 我的苍白(4)

王绰打电话让他的专职司机林虎到前边街角等他——他总不能坐出租车回市政府大院吧。

王绰回到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那两个家伙已将“事”办妥。他很生气,点了一支烟,点烟的时候手都有些发抖。他在公众场合是很能沉得住气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不必伪装自己。他在屋里踱来踱去,烦躁不安。恰好这时元狐打来电话,他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元狐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烦恼,说:“我给你煲了一锅消愁汤,要不要尝尝?”

他不想和元狐开玩笑,冷冷地道:“说吧——”

“电话里不方便。”

“重要吗?”

“当然,至少你会感兴趣的。”

“那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10分钟不到,元狐就出现在王绰的门口。

“怎么这么快?”

“我刚好经过这里。”

“这么巧,我也是刚回来。”

这真的是巧合吗?王绰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元狐带来的“消愁汤”让王绰大为兴奋,元狐好像是他肚里的蛔虫,知道他需要什么。

所谓的“消愁汤”其实是一盘磁带,磁带里边是两个人——一个老男人和一个小女子——调情的声音……刚开始王绰还纳闷,元狐怎么弄这种无聊的东西来放,两个人肉麻倒是肉麻,可也没什么新花样,甚至可以说毫无想像力,比他和麦婧的调情差远了,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但听着听着,王绰呆了,他手中的烟头烧痛手指他才将其扔掉。他竖起耳朵,脊椎耸起,肌肉绷紧,专心致志地捕捉着飘散在空气中的暧昧的话语、慵懒的娇嗔、粗俗的段子、不着边际的抱怨、赤裸裸的挑逗以及哼哼唧唧等等……又一段,他们谈论到一笔钱,很大的一笔钱,即使在电话中都还是很谨慎的,生怕有人窃听,几乎用的都是暗语,像打哑谜,但他们心照不宣……再一段,又是调情,小女子抱怨她遭到了冷落,问他是不是有了新的情人。他为自己辩解,说工作忙,实在是太忙,三头六臂也做不完。她不管,她就要他来看她,要他来操她,她说她想他,上边下边都想,里边外边都想,想得不得了,想得要死……小女子管老男人叫老毒物,老男人管小女子叫小妖精……

王绰为什么听得如此专心?因为他听出了一个声音,那是省委高书记的声音,虽然与做报告时的声音迥然有别,但他还是听出来了——他声音大的时候尾音总是很尖,这是他的习惯,或者是由他的声带决定的。高书记呀高书记,想不到你还有一个这样的“雅号”:老毒物。

王绰拍拍元狐的肩膀。元狐看看王绰,会意地一笑。

“好!”王绰很满意,他从柜子里取出酒和杯子,两人干了一杯,又斟上……

元狐喝了点酒,兴致很高,给王绰说出了掏心窝子的话。他说:“这些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用,其实在甄秘书身上下点功夫说不定效果会很好的,你知道他很有能量的。”

“我知道,他说话很管用。”

“也许他成不了事,但他能坏事。”

“小人得志便猖狂。”

“自古如此。”

又喝了两杯,王绰话题一转:“你可要看好‘定时炸弹’啊!”

元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有些愕然。

王绰掂了掂取出的磁带:“我的政治命运可掌握在你手里了。”

元狐明白了,王绰说的“定时炸弹”指的是他们给他建了黑档案的事,连忙推卸责任说:“这都是雷云龙的主意,你放心,我不会让它爆炸的。”

王绰又拍拍元狐的肩膀,意味深长:“我相信你,来,干杯!”

元狐有句临别赠言,王绰要么是忘了,要么是忽视了,总之他没将那句话放在心上。元狐说:“别因小失大。”

王绰心想:“我比你懂得多。”

王绰站在窗前看着元狐走向大门,元狐的身子轻飘飘的,好像是一套衣服在移动,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吹上天。这个瘦猴!

他真的是刚好经过这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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