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如来端坐在莲花座上, 依旧是慈眉善目的,隐藏在莲花背后普度众生的佛祖, 对万物都会露出怜惜的目光。

姬玄出门的时候也看到那漫天的祥瑞之光, 比天宫上还要明媚圣洁的光, 象征了某种曾遗失了的上古神物的归来,那就是建木了。

建木的嫩芽, 姬玄也看了一眼,果然是青翠幼小。他想起人参果见到建木发芽后欣喜的表情, 明亮而真诚,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像是繁花开放,耀眼极了, 姬玄顿时忍不住勾起嘴角。

如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脑补了什么, 总觉得气氛忽然尴尬呢。

姬玄回过神,依旧是正经严肃的面容,他说:“是天帝托我过来一趟。从魔族异动来看, 魔族接下来可能会有动作,要对九重天不利。所以想来问问西天的意思。”

姬玄顿了顿,“天帝小心谨慎, 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引起大家恐慌。实际上, 我和天帝都觉得,魔族在准备再一次攻打九重天。”

如来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真心实意地说:“神魔之间,从来都是不死不休。”

神与魔有着天堑般的距离,一个深受天道眷顾,一个在泥潭深处挣扎求生,一个圣洁而光辉,一个肮脏而丑陋,魔族有恨有怨,是毫无疑问的。

因此如来能渡三千凡尘,渡鬼道,慈悲为怀济世救人,却渡不得魔族。

如来说:“若九重天有难,可传信西天。”

顺利拿到了西天的援助承诺,姬玄面色稍霁,颔首表示谢意,道:“我过来,还要顺便感谢您,当年留下了人参果。”

如来轻声说:“恭喜。虽离圆满还差一些,但既以永结同心,那也不远了。”

姬玄恭敬道:“弟子受教。”

如来道:“不必谢我。西天与九重天荣辱与共,你万年来做的已经够了,不欠我们什么。我也只是万年前知道了点天机,顺手而为。别听太上老君,那老家伙见我这的东西都当宝贝,都想顺走去炼丹。”

姬玄微微笑了一下。

如来说:“你还是知道了。”

姬玄微微眯眼:“我好像顿悟了什么。”

如来沉默了,面前的人有着极高的天资和领悟能力,无论走哪一道,都会走的比旁人更远,他不需提示太多。况且他若是干预太多,反而不好。

姬玄又说:“弟子还有一个困惑。”

他伸出手,是非常明显的男人的手,宽大的骨架和厚实的肌肉包裹,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姬玄说:“我的神力在流失。”

自从在三十三天的那天起,他在每天中午困倦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体内的一丝神力被抽走,然后消失干净,那是埋藏在玉氏血脉深处的上古赋予的力量,连修行都不能得到。

而在深夜的时候,他抱着怀里的玉汶的时候,便能感觉到被抽走的神力又回来了。他几乎分不清是原先的神力回来了,还是他从小果子身上掠夺来的力量。

姬玄知道神力流失的结果。

天道发现了他是依靠玉氏血脉才得以飞升,正在收走他的力量,他的境界不会跌落,然而他最终会成为一个没有力量的神位。这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没有足够的力量与他的位置相匹,他将没有能力坚守他的底线、保护他所爱的人

如来看了他半晌,“你在恐惧。”

姬玄不得不低头,气馁说:“我还是太弱小。”

如来笑了,“你的神力是外来的,你不是神,这并不稀奇。姬安生,天道不会眷顾你。”

“眷顾你的,只有你的神明。”

……

随着太极宫被开辟出大片的花圃来后,宫人们就发现会有各种精怪跑出来,都是得到了玉汶的福泽,开化了灵智的小东西。

姬玄走动的时候,都会不小心踩中两个乱跑的小生灵,啪的一下就踩死了。不过只要本体不死,就还会产生新的精怪。

姬玄对此很是头痛,毕竟看着自己原本肃穆厚重的太极宫,跟个育婴院似的跑满小东西,显然很不端庄。

特别是在夜晚的时候,天上地下灵气最为鼎盛,也是这些小东西最兴奋的时候,兴奋地到处乱窜。有两个甚至潜入了广陵殿主屋,被姬玄遍布在周围的神识给抓住了,一捏就给捏爆了。

玉汶知道他他为什么火气那么大,忍不住笑了,笑到一半被姬玄钳住下巴,危险的呼吸扑在面颊上,冷漠帝君的眸子阴沉无比,“现在笑一声,等会就让你哭一次。”

玉汶:“……”

第二天,广陵殿寝殿周围被罩上了个罩子,再没有小生灵能闯进来了。

玉汶近日比较忙,照料建木和藤萝花花费他大量的精力,以至于自己的修行都停滞了。不过现在修行于他不是重要的事,他仿佛有某种强烈的预感,他要赶紧把魔王尸玉给彻底镇压住。

而姬玄却是闲了下来,尤其在二十八星宿替他镇压三十三天,而后近日魔王尸玉也一直没有异动。东方太极姬玄大帝整日悠然自得在宫里钓鱼看游记话本……以及逗弄人参果。

总之来说非常惬意。

类似于勤勤恳恳干了一万年的活儿,终于退休养老的感觉。

玉汶默默无语。

算起来,人参果也算是三万多岁了,而姬玄还不到两万岁,只是身世离奇,短短万年里已经历经世事,岁月早已在他身上沉淀了淡然和风霜。

然而细心的玉汶却发现对方近日总是失神,时常盯着他发呆,他不在的时候,便什么也不看,像是什么都入不了眼,又像是什么都漠不关心。

两人的神魂深处已经留下了彼此的烙印,玉汶的直觉精准无比,他无比肯定地对姬玄说:“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姬玄从躺椅上直起身,将手里的三界游记放下,摸摸玉汶的头说:“别多想,我怎么可能会有事瞒着你。”

玉汶不怎么信任地看着他。

相爱或许是一件奇妙的事,由此而产生各种丰富的感受和情绪变化。特别是在两人神魂契合后,玉汶或多或少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一直处于低沉的状态。

姬玄受不了他怀疑的目光,将他抱过来坐下,揽着他的腰说:“没有什么事,我近日一直在想,魔族起兵攻打九重天,该怎么部署的问题。”

玉汶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要参与部署,为何不上天宫和天帝讨论?四大天将也在那里。”

姬玄亲亲他的脸颊,“因为你在这里啊,而我一刻也不想和你离开。”

他细碎的吻落下来,扫过眉间,扫过微微颤动的眼睑,和挺翘的鼻梁,带着微微粗重起来的呼吸,玉汶皱起眉压住他乱摸的手,气息不稳道:“光天化日,你怎么也能……”

眼前微微一黑,再睁眼就是漫天的扶桑树下,满地都是飘零的扶桑花瓣,如火如荼铺满了地面。姬玄的小世界罩了下来。

姬玄吻住了他的唇,不断啮咬啃噬,最后探入口中。玉汶闭上眼勉力回应,他的乌发散落了下来,铺在他身下,躺着的青年容色俊俏,一片扶桑花瓣落在他的眉心,眼角染着一层薄红。

玉汶搂着姬玄的脖子,姬玄将下巴放在他的颈窝里,听到玉汶说:“魔族开战在即,你会上战场吗?”

姬玄迷恋地嗅着人参果身上独属于果子成熟的香味,嗓音微哑:“会。”

玉汶:“为什么要坚守在九重天。”

年轻的帝君说:“因为你在这里。”

而我也终于……找到了藏在扶桑树背后的你。

玉汶也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爱意,和一丝捉摸不透的不舍,他有几分迷惑,然而又无迹可寻,玉汶低声说:“我只跟你一直在一起。因为我只喜欢你。”

昔日清冷随性的神君向他温柔却坚定地保证,甚至如同每一个夜晚包容他尖锐而魔息深重的神魂,抚平不安的血脉的痛楚,手下的触感温暖又柔软。在这个只有他们的天地里,因为相互拥抱着,连彼此的心跳和细微的呼吸都能听见。

姬玄撑着地面的手蓦地僵住,满地的扶桑花被刮过的风带了起来,素日的冷静沉稳和万年冷峻淡漠的表象在此时不堪一击,他忽然感觉到汹涌的爱意溢满了心脏,又有什么在瞬间抽走了他身体内的一部分神力。

他在极端的喜悦和极深的恐惧里抱紧了自己的爱人,小心温柔地,就怕一丝暴虐和冷酷都会伤害到他。

……

九重天的气氛好像也忽然变得肃穆起来了,可能是神魔两边不友好的气息越来越明显,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玉汶仍旧安静地在太极宫准备建木和扶桑花,沉稳地不像个年轻人。

他虽然做事随性,然而真正做起来却是一丝不苟而镇定理智。

日子如流水般流逝,三个月后,玉汶终于备好了建木和藤萝花,将它们收入碧罗环里,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又去了趟三十三天。

这一次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来了薛严和太上老君等相熟的神仙。因为这次移栽花费的时间比较长,需要玉汶太多的心神,如果凑热闹的神仙太多,姬玄担心会惊扰到玉汶。

即便玉汶保证大约四个时辰就好,姬玄却仍旧半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八十一重灵阵这边只有他们能进,其他人都在外围远远观望。

玉汶目光也不半点偏移,神情认真,他手下凝聚的灵气悠长而稳定有力,带着让人心安的气息。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四棵建木种下后,一个方阵忽然立了起来,和八十一重灵阵遥遥相映。玉汶此时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然后他将藤萝花移植至边缘灵阵上,到了后期他气息越发不稳,五株藤萝花里只能存活下来三棵,这让玉汶几乎崩溃。

姬玄半抱着他,满眼都是心疼,轻声哄道:“好了,阿佑,可以了,已经够了,我们下次再来。”

玉汶喘气道:“不行,还差几棵,等等我。”

他将最后一棵种上,他的灵气却已经稀薄得近乎枯竭了,手也在小幅度地颤抖,最后灵气一断,整株藤萝花直接发黄枯死。虽然后期因为疲惫而错漏频发,还是有大多藤萝花存活了下来,放眼望去,已是一片花海。

玉汶整个人脱力倒进了姬玄的怀里,背后都是冷汗,喘着粗气。

八十一重灵阵的大阵和他的四棵建木树形成一个新的镇压阵法,一个全新的格局显露出一丝相貌,带着幽蓝色的光芒。

姬玄抱着他,不断轻抚他的背脊,“可以了阿佑,你做到了。”

玉汶是真的累的走不动了,他靠着姬玄,低声说:“我知道啦。帝君,把我变成人参果的样子揣在怀里好不好,我真的走不动了。”

姬玄说:“本君可以抱你。”

玉汶眨眼道:“外面这么多熟人,我不要面子的吗?”

姬玄便将他化作了人参果的原形,确认过阵法依然无异状,便揣着小果子走出阵法,薛严等人迎上来,姬玄道:“没事,就是阿佑累的虚脱了,需要回去好好养一养。”

众人要一同离开,一片祥云落了下来,来人是一名男子,长相英俊帅气,面容坚毅,神情柔和,只有气质与高位者一样的华贵而威严。

姬玄露出一丝惊讶,众人行礼,“见过大殿下。”

天帝皇长子长琨,相貌不凡,天资卓越,品行端正。以往总是在外历练,近日因为备战魔族,才被天帝召回。

长琨看着姬玄道:“顺道过来看一眼,应当不算犯禁吧?”

三十三天也算是禁地,禁止无关人员进入的。姬玄道:“自然不算。”

长琨远远地看了一眼里面的八十一重大灵阵,比天帝的桃李园上的四十九重灵阵还要壮观,这样一个庞大的阵法,被传承了上百万年,说是上古遗迹都毫不夸张。

而太极宫里的人参果,却能凭一人之力,对其做改动。

长琨目光扫过姬玄怀里白白嫩嫩的人参果,道:“帝君陪我走一走吧。”

仙岛林立,漫天霞光,置身九重天云端,望眼过去都是茫茫云海。长琨说:“数十年没回九重天,才刚刚听说出现个受天道眷顾的人参果,就在帝君这里。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人参果正在姬玄怀里睡的很香。

姬玄用袖子挡了一下,警告意味不言而喻,道:“现在是本君帝后了,他叫灵佑。”

长琨愣了一下,“……恭喜。”

他们漫步走到了太极宫,长琨和姬玄谈了一路的魔族起兵的事,最后长琨告别,拱手道:“听帝君寥寥数句,茅塞顿开,若是能按照帝君形式判断,此次魔族进犯,完全不足为惧。”

终于在半年后,以两支带着浓厚魔息的箭羽射杀第三天归元门守将为伊始,五千年后的神魔大战再度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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