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雾原建有几间木屋, 我们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清晨回去, 柳雾原白雾弥漫,缥缥缈缈, 似人间仙境。
回到皇宫, 父皇直接去上早朝了, 我走回留离宫,小梦端早膳来, 我看看, 说:“怎么分量变多了?”
小梦笑:“御膳房就是给了这么多啊。”
我说:“把小明叫进来, 一起吃吧, 别浪费。”
三人一边吃一边说话。
小明子说:“三皇子回来了,这次三皇子可是立了大功了, 第一次带兵打仗就打得漠北异族求和, 以前可没有这事。”
小梦猛推小明子一把,说:“再厉害, 那也比不上七皇子。而且哪里打了?三皇子除了守城,压根没跟那群野蛮人正面开战过。”
小明子忙说:“是是是,我说错话了,不行吗?”
我问:“怎么个厉害法?”
小明子欲言又止。
我淡淡说:“说。”
小明子看看我的脸色, 说:“上个月, 三皇子在鬼兽谷中了埋伏,身边才一百多号人,竟然逃了出来。”
我说:“是么”
小明子点点头。
当年萧冷逃不出来、葬身的鬼兽谷, 他倒有那个本事逃出来了。
我手指转动着茶杯,想,其实白羽泉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一生下来就拥有那么尊贵的身份,傲气更是一点不少。在诸多皇子中,他的样貌是最像父皇的,但父皇似乎对他这个儿子从未有过太多的关注。白羽泉从小就对我怀有某种敌意,长大了虽然装出一副友好的样子,但我能够感觉到他非常不喜欢我。这为什么呢?想不通。这世上也许有无缘无故的爱,可总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吧?实际上我对他,或者对后宫所有的人来讲,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他就算去恨那些他真正的兄弟姐妹们,譬如白相与,也不该恨到我头上。何况当年我娘和他娘还是“好姐妹”呢。
小梦说:“对了小公主,昨晚有个人来找您,说是您的朋友,带着面纱,可光看那双眼睛就觉得好美啊!”
我肯定是吴净,想起来吴净进了宫我还没有好好招待她,便问:“人在哪里?”
小梦说:“就住在七皇子的清风宫,苏神医也住那呢。”
我当即放下碗筷,说:“中午我不回来了,送来的午膳你俩解决了吧,有事到清风宫找我。”
“是。”两人答应。
我到清风宫,就看见苏由信一个人坐在大殿里沏茶。
白相与应该是去上早朝还没回来,我说:“吴净呢?”
苏由信说:“没起床呢,来,尝尝,白相与的好茶可真不少。”
我坐下,他给我倒了一杯茶,我问:“你给我父皇看过病了吗?”
苏由信说:“下午去。”
我说:“皇宫虽大,却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吴净该无聊了。”
苏由信点头同意,说:“东西是金贵的,却全是死的,冰冷的。”
我说:“我们并不是想勉强你进宫,希望你不要介怀。”
苏由信道:“也不过区区小事。”
我说:“多谢了。”
苏由信笑笑:“你真要谢我,就多陪陪吴净吧,她很喜欢你。”
我一笑:“我也喜欢她。”
苏由信忽然神色认真道:“白冷,告诉你一句,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强违,活受罪。”
我不接话。
苏由信说:“人所谓的长大,不仅仅是年纪长了,还应该是人的心智。你看着无欲无求,冷冷清清,实际上固执得很。”
我不答,端起茶杯正想喝,就听见头:“别公主了,笑话我吗?去桃林吧。”
我和苏由信走后半个时辰,吴净醒来,她穿好衣服带上面纱出来,一个宫女立刻跟在左右。
吴净说:“人呢?苏由信呢?”
宫女回道:“苏神医刚跟小公主出去了。”
吴净说:“去哪里了?”
宫女回道:“奴才不知。”
吴净说:“哦,我出去找找。”
羽花上前道:“姑娘,宫规森严,半步不容出错,还请姑娘不要乱走,等小公主和神医回来为好。”
吴净看她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走,羽花刚想拦,就被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吴净笑笑:“放心,一个时辰就解开了,我不喜人管。”
吴净出了清风宫,在宫道上绕来绕去。她虽蒙着一层白纱,一双美目已让人过目不忘,又不穿宫服,一袭淡绿色纱衣,勾勒得身段袅娜俊俏、风流非凡,非常惹人注目。
结果吴净走进了临春宫,她被一盆黑色的兰花吸引住,花她见过不少,圣雪莲山上育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奇花异草,苏由信的七伤谷更是种满了兰花,却独独少见有黑色的。放眼天下,也很少有黑色的花。
这盆黑兰有种无法形容、神秘的美。
吴净白生生的玉指轻轻触碰黑兰的花瓣,花瓣竟慢慢闭合。吴净觉得有意思了,手指又去碰另外几朵黑兰,花瓣也慢慢闭合,一会儿慢慢绽放。
吴净来回拨弄几次。
白倾走出大殿时,便看见有个人正在玩弄他那盆他颇为倾心的墨玉兰花。
他走过去,说:“你在干什么?”
吴净回头。
白倾说:“刚进宫的?这么不懂规矩?把面巾摘下来。”
吴净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她的内心惊讶到了。因为苏由信跟她说过,白相与有个双胞胎哥哥,来人和白相与长得很像,想来就是白相与的哥哥了。没想到一起从娘肚子里钻出来的,竟会长得那么相似,有意思。
吴净没有把白倾和白相与认成是一个人,因为他们的气质截然不同。
小时候的白倾和白相与也许会像得亲妈都认不出来,可长大后的二人,已然活出了自己的样子。
白相与生来天之骄子,文成武就,人上之人,神情中总带着矜贵的疏远冷漠。白倾从小长在深宫,恪守上下规矩,温润如玉,言谈举止得体,但某个不经意间,又透露出一丝落落寡欢。
见吴净仍呆呆站着,白倾皱眉道:“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他伸出手把吴净洁白的面纱揭下来,等他看清吴净的脸,对上她的眼,他愣住了。
吴净嘴角微微翘起,那一抹笑的明艳动人,天地失色。
我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苏由信和下了朝的白相与在桃林喝酒,两人都很尽兴。我想起吴净应该起床了,便回清风宫,就看见羽花被人点住了穴道,我解开,羽花说了事情经过。
我让清风宫所有的宫人出去找,经宫人指点,我来到留春宫,撞上这一幕。
我走过去拉拉吴净的手,说:“你怎么跑来这里?苏由信到处找你呢,还不快去桃林。”
吴净偏头对我笑笑:“他哪里会找我?都是我找他的。”
我对白倾说:“五哥,这是我朋友,我带她进宫来玩玩。”
我看羽花一眼,羽花恭声道:“吴姑娘请,奴婢带您去桃林。”
吴净转身跟羽花走了。
人都走得没影了,白倾还没回过神来。
我心叹,真有一种人,生来便是为惊艳世人生命的。
而我不知道的是,吴净对白倾来说,不仅仅是第一眼的惊艳,她的这一笑,在白倾古井无波的生命里,像五月的晴天轰然炸下一道闪电,刻骨铭心,一世难忘。她成了他的梦,白倾魂牵梦萦多年,却终究不能成真的梦。
如果当时我知道了,我还会带吴净进宫吗?
我笑道:“五哥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等美人吧?”
白倾怔怔问:“她、叫吴净?”
我说:“是啊,五哥要去桃花林喝酒吗?”
白倾说:“好。”
我笑道:“那走吧。”
刚迈开步子,白倾拉住我。
“等一下十五,我有事问你。”
我回首,望见白倾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