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 / 1)

高山绵延不断, 峰峦叠嶂, 群峰青翠, 秀丽如屏,横亘千万余里, 远处是无数的奇峰峭壁、陡崖深谷,怪石嶙峋, 险峰兀立, 近处陡峭的山势一转,不再是危崖深谷,自上延伸而下的溪流, 湍急直下,恍若将巍峨高山截断。

山中四望,雾锁山头, 云缠树梢,远处积雪天山若隐若现山色空蒙, 四周是突兀不齐的古树, 绿伞高耸,遮天蔽日,松柏笔直青翠, 数不清的草, 看不尽的花,便是春日的绮丽风光。

“王后?”见姜嬴看到出神,虞仙子不由出声提醒,从朱阳公子给的图纸上看, 从翠屏山到城里去,再找到大王的新居,至少要一个时辰多,到时候天也要黑了,就不方便了。

姜嬴听见乍起的女声,回首点头一笑,往下看,山路蜿蜒回环,身在山中,四周仿佛有烟雾笼罩。

姜嬴挥鞭,马蹄撒开顺着山路蜿蜒而下,虞仙子亦跟随在后,马蹄带来的噪声在二人的身后回荡,骏马疾驰,朝着似乎永无尽头的彩林奔驰而去。

飞驰而下,姜嬴二人在泥泞的山路里不知穿行了多久,明显的疲惫感让速度慢了下来,稍微注意四周,可见云雾已经渐渐散开,仰头,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枝绿叶,缝隙间能看见湛蓝的天,光阴斑驳。

远处可见的是平静无波的大湖,湖水如凝脂碧玉,雪山、霞光、彩色的树林,漫山遍野姹紫嫣红。

姜嬴与虞黛二人继续往前,不多时隐约能听见马蹄声如奔雷滚滚,姜嬴心中了然,有人来了,有不少人正朝她们的方向急急奔来,这样整齐的声音,可见不是普通人。

姜嬴看了眼虞仙子,女子心领神会,二人缓行,最终停在了一条小溪前。

并没有空档,浅浅溪水的另一边,密林后冒出了一群骑兵,皆是一般打扮,黑衣黑帽。

姜嬴收敛心神以待来人,为首者,须发乌黑,一身凛然正气,他只看一眼,立刻翻身下马:“末将麦香,恭迎王后!”

“不必多礼,”姜嬴颔首,

麦香脸颊枣红,卸下腰中刀剑,再道:“王后圣驾,末将迎接来迟,还望王后宽恕!”

姜嬴和声和气:“天色已晚,走吧,”

麦香一声号令,众人整队再发,疾驰而去。

当天完全暗了下来的时候,麦香也终于命令众人停下,众人依次下马。

姜嬴发觉麦香除了一些问答外就是沉默不语的,他不说话,更无一人敢出神,虽然人多,可除却马蹄声、脚步声、衣服的摩擦声,连一声咳嗽也无。

鸟虫依旧是放肆的叫着,麦香的变化很大,他似乎不再如宫中那般意气风发,姜嬴有些感叹,短短数月,花鸟依旧,可人事变化已经天翻地覆。

姜嬴不再留心周围人,她环视了一周,她们走在左岸,旁边是柳树,小河,右岸则还是柳树,前方清晰可见的则是一个古朴的木门,而后是高墙,几丈高的石墙将府邸内所有的风景都一一遮掩住。

姜嬴放开缰绳,后面的人立刻上前拉住马,姜嬴往前,虞仙子与麦香他们一样看着姜嬴,众人停留在后不再往前。

姜嬴仰头细看,木门质朴无华,高悬着两个小圆灯,门上还爬满了青青藤蔓,藤蔓上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她笑了一声,像是自问:“原来就是这里?”

“不错,确实新府。”

回答的人,声音平缓无波却有一种莫名的甜腻,这是姜嬴耳熟的声音。

姜嬴回首,只见木门半开,一个女人站于门边,身姿曼妙,一头长发并未挽起,乌发散落在肩,柔顺光滑。

似是清风顿止,姜嬴愣住了,与她所熟悉的声音不同的是,眼前女子并不是她记忆中那妖冶艳丽的面容,只有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与唇边的小痣依旧。

姜嬴回过神来。

竟然是妘姬,也是许久不见了,玉凉一行,妘姬是真的老了,不再是如雪般的肌肤,也再没有那灼灼桃花般春意无限的美艳,没有了那姣好的面容,那为人所赞美的无限风情也失去了依托的神形。

美人迟暮,实在是一件难过的事,此次玉凉之行,用那样精心呵护才有的美貌所换取的东西值得吗?

妘姬大开门,笑道:“王后大喜啊!”

姜嬴这才收回无限的感慨,她低缓的说:“妘夫人,别来无恙。”

“这样就生分,我在这边没能看见麟儿,心中着实遗憾,如今见了王后心中欢喜,觉得着远行在外的数月不过几日而已……”妘姬朱唇不停,却发现了一丝异样,一女子神态奇异,虽睁大眼,但她眼神惊诧、惊疑、又是无限的惊喜,这人她虽不认识,但她是姜嬴身边唯一的女人,黑色里的一朵花。

妘姬细看一眼,这女子颜色正好,虽然一身素寡是朴素的蓝白色,但衣服质地极好,颜色自然如毛羽,这衣料显然是上好的,她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细细的眉,小巧又红润的嘴,乍看来女子的容貌不算惊人,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顺眼,看了让人就高兴,心中舒坦。

只是——

妘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人,原来是朱苏白,后者显然也是在看远道而来的客人,姜嬴如此姿容,却没有吸引住朱苏白的目光,她的目光和所有的情绪都落在姜嬴身后的那位女子,朱苏白的视线几乎是黏在她的身上,那女子亦然,不过短短时间,这二人眼神已经是好几个来回,仿佛已经诉说了无数话语。

不单妘姬惊讶,姜嬴亦然,二人相视,又看苏白二人,二人目光依旧交织着,难舍难分,一时间,妘姬与姜嬴的心中都升起一个念头,这样的神情,必有故事!

妘姬推算一番,这人想必就是戴国的第一舞姬虞黛虞仙子了,虞仙子居然跟随着姜嬴来到了涟城,何等奇异,不过细想一下,也恰是应了一句老话,虽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朱苏白心中苦海翻腾,一个对她而已近乎陌生的女人,竟然有再相见的一日,彼时,她还不是虞仙子,更不是戴国的第一舞姬,她只是二叔的恋人,一个青涩的姑娘。

朱苏白努力回想,只是往昔虞黛年轻,而她年纪就更小了,所以她对二叔的恋人并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虞仙子曾经点着她的头,笑意满满的说她的长眉弯弯,恰如黛色远山,二叔却不看她,反而看着虞仙子,脸上是温柔的笑,她记得这事在家族之中也是闹得沸沸扬扬,时间过去这么久,她只记得最终两个有情人走向了分离。

多年前,二叔很年轻,虞黛青涩腼腆,她的脸也不是现在这样,青涩又稚嫩,现在来看,已经完全长开了,她不再是少女,青涩的让人一眼就看清深浅。

粗略一算,虞黛多少岁了?究竟多少年过去了?

心乱如麻,朱苏白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才不至于让自己瘫倒晕厥,看见虞黛那期许的眼神,那欲言又止的情态,她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只是她没有半分心情来回应,又见故人,她不禁又想起自己族人的惨死,她的苦痛与挣扎,如今天地之间只余她一人苟活于人世间,再见故人,好似把伤口一片片揭开。

她恨!

恨老天的不公,她们一家有何罪孽过错,竟要遭受灭门的劫难!

意外的重逢,一时无言,众人各有所思,一时间居然静得可怕。

还是虞仙子最先回神过来,她按下自己急不可耐的心情,并没有对朱苏白问好,反而朝妘姬微微一笑:“妘夫人,久仰。”

“不敢,”妘姬客气的笑笑,“倒是把苏白丫头给看痴了。”

朱苏白回过神来,她有点无措,她这才注意到姜嬴,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惊艳,本以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位绝世美人,她跟随父母走南闯北多年,也不曾见过这等容貌,难怪姜君为她如此。

朱苏白立刻向姜嬴行礼,又把手中的提灯给掉了,她去捡,又是出错。还是虞仙子捡起,她朝朱苏白歉然道:“惊扰姑娘,只是姑娘神似一位故人,不免移不开眼。”

朱苏白听她点明,脸色又是一变,她也不答,一时尴尬,姜嬴只好微笑道:“人生短短数载,久别重逢,心中难耐激动,这也是人之常情,也不必拘束,……故人何在,何不请来一见?”

虞仙子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苏白那让她倍感熟悉的眉眼,让她心中骤起波澜,深埋于心中的记忆一一浮现,越是压抑,回忆却越是清晰,仿佛不受控制般地逃窜而出。

少年相知,陷于爱恋,因为这段情而带来的苦难,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回忆泛起,只剩下那最初的感动与爱意。前半生,她看过无数的男人,并在无数的人怀中笑过,但只有那一个人。

那个少年,紧握着她的手,激动的红了眼,流着泪诉说着誓言。她记得数次的分别,无数次回望,她清楚地记得远游时,他登上船,对她挥手而笑,露出整齐又洁白的牙齿。

现在他已经娶妻了吧,有几个孩子呢?说不定连儿子女儿都已经婚嫁了,这样的他还会想再见她一面吗?

年少相逢,最终分离,她不曾后悔过,但是乍见故人的容颜,她还是,还是……

她好想听听那个人的声音,或者只是相视一笑,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可以,请让她再见一面。

姜嬴见众人都是无言,不由朝四周多看了几眼,她的目光落在虞黛身上,虞仙子长袖善舞,处理事情妥帖,无论在宫中还是在外,都帮了很多忙,这些事情她都记在心中,从不多问。她只知道虞仙子似乎曾经受过朱苏白一家的恩德,如今看来,这恩情匪浅,难怪无论局面如何变化,无论她遭遇怎样的困境,虞仙子始终都站在她的身边。

姜嬴把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肩头,“既然来了,就别留遗憾,人生有几个十年呢?”

虞仙子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多谢王后,王后……”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朱苏白听了这样的话,只觉得心中酸痛,犹如刀割,故人重逢,原是不可多得的缘分,只是虞仙子所眷恋的那个人。

只是她不知,所谓天人永隔,是黄泉阴都,此生再不相逢。

妘姬一看,猜着了几分,她不由高声笑道:“好了,一个个,又站在这里做什么,这样晚了,风又大,吹得头疼。”

姜嬴点头,她伸出手,虞仙子借力倚在她的身上。

绕过花墙,几个女孩提着灯笼迎着她们往后院去,进屋内,姜嬴最先坐下,这数月以来,她没有一日放下过提着的心,哪怕是睡着,午夜梦回,她总感觉,她似乎已经再也看不到甄昊了,到了这里,熟悉的摆设,她的心莫名就安静下来,一放松,就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没有了呼呼风声,里面就更干净了,亮堂堂的刺眼,屋内极大,视线宽阔,众人坐下,华阳素、墨不渝也来拜见。

只是不见六公主?

妘姬知道她的意思,就道:“王后的信一来,莲公主就带人过去了。”

姜嬴点头,并不多说。

麦香如一尊泥塑木雕一般,做着,不离开,也不说话。

姜嬴知道他心里压力太大,就朝他微笑:“麦将军,有劳了。”

“王后……”麦香看她,看着她,他已经顾不上失礼不失礼,是泪滚滚落下,这些日子,这些天来,他瘦了很多,大王失踪,他想过去死,但是他担心家人。

姜嬴如何会不知道麦香的苦楚,他与别人都不同,墨不渝与华阳素二人医术精湛,自然有人保她们的命,妘姬他孑然一身,已经无惧身死,麦香并无助力,独自一人爬到这样的高位并不容易其中的心酸苦楚,不足为外人所言述,

姜嬴知他心苦,:“大王已经有消息了,不是么?去歇息吧,”

麦香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华阳素看了一眼墨不渝,墨不渝心领神会,他笑道:“麦将军,大王即将归来,我正有一药,需要人帮忙,将军可愿……”

“万死不辞!”麦香跟着她们二人也下去了。

妘姬也马上说:“虞仙子想必与朱姑娘有话要说?”

等虞仙子与朱苏白走了,姜嬴笑道:“你都把人给打发走了,就我们两干坐,这还怎么好?”

妘姬以手撑着脸颊:“又有什么好说的,难道兴师问罪,王后就高兴了?”

“难道不该么?”姜嬴笑眼盈盈。

妘姬哎呦一声:“你可别,你是开个玩笑,我这心啊,肝呀,肺呀,可是再也受不了了,这些日子,你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姜嬴也收起笑容,深叹一口气,

妘姬赶忙又道:“我知道,你在王宫里也不好过,”她张开手臂,笑得谄媚,“我搂着你,你就跟我哭吧。”

“你呀,”姜嬴笑,“涟城这边发生的事,我也只知道三分,但这也不急,这些事等大王回来再说吧。”

“这样也好,只是——”妘姬起身挨着姜嬴坐下,又拉她过来:“你怎么不去迎接大王?丽妃晚你一步,却早早去了,届时,功劳都要被丽妃给抢了,丽妃她又年轻又上进,她的模样虽与咱们不同,但也是美的,大王又怜爱她,到时候你辛苦操劳,反而白给别人做嫁衣裳,有苦说不出!”

姜嬴扑哧一笑,

妘姬看不过,狠狠拍她一下:“我的好王后,你究竟要怎么着?”

姜嬴坐直,正色看她。妘姬难得看到她这般眼神,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姜嬴:“大王在等我,我自然要去,只是——”

姜嬴话一拉长,妘姬不满:“别卖关子!”

“我要沐浴、要梳妆……”

妘姬奇了,她简直以后自己的耳朵产生了幻觉,姜嬴依旧看着她,她腾地一下拍桌一掌,乓的一声:“好!一路颠簸过来的,既是要去面见君上,的确该洗去这一身的风尘。”

姜嬴泡在池子里,温热的水,她看了眼四周,还是有些觉得自己在做梦,这还真是,这里居然有温泉,地方小,享受到不少。

温热的水,一点点的渗透进来,好像全身都放松了起来,姜嬴双手捧起热水,将脸埋进热水里,温暖的感觉,好舒服,

姜嬴伸展四肢,她骨碌一下,整个人都没入水中,她喜欢水,在水里的感觉,好像有着说不出来的自由,她本就是在海边长大的。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姜嬴一惊,往里缩去,“谁?”姜嬴声色俱厉。

雾气后传来声音:“是我,你怎么洗这样久,时间长了就不好了,况且还能有谁,怕什么。”

“妘夫人?”

姜嬴松了一口气,依旧皱眉。

“我不请自来,你不高兴了?”

姜嬴立刻起身穿衣:“三分不快,七分乐,是我一时松懈,泡太久了。”

妘姬把她拉过来,姜嬴被她抱着,实在觉得煎熬,妘姬一边摸她,似乎在给她摸着什么膏脂,“孩子都生过了,又不是姑娘,你还还什么羞。”

“一路风尘,还穿着这种衣服?”

“你话真多,都是朱阳公子准备的。”

“这可真是……”妘姬啧啧啧笑起来。

“怎么,妘夫人什么没有,还嫉妒一个商人?”姜嬴笑道。

“那是自然,世人皆笑我出生贫贱,朱阳此人乃是珠姬之后,自幼穿金戴银,如此绫罗绸缎他却当做抹布用,我自然嫉妒。”

“那我要说朱公子有稀世之姿,你岂不是要嫉妒死?”

“有多好看?”妘姬奇了。

“若要说,那可真是,美玉无瑕,浑然天成……”姜嬴看她脸上阴晴不定,又接道:“不过朱阳公子尚未娶亲,妘夫人若是有意,不妨争取。”

“呸!”妘姬泼水打她,“和你玩笑,你倒真顺着杆子上来了,我是个什么人?我这年纪,大上个一轮,能当他娘了!”

姜嬴掩唇偷笑:“俗语说,有志者……不在年高嘛……”

妘姬突然正色:“王后怎么会来?”

姜嬴微愣,原来最终还是要问这个问题吗?

“因为我太思念他了,也不放心。”

妘姬看姜嬴,心中满是感叹,郎有心,不纳新人,妻有情,万里寻夫,夫妻本是一场博弈,这二人倒是赌对了,妘姬再说,口气全是感叹:“我以为你会一直在宫中等待,”

姜嬴擦着头发,闻言,脸上有笑,等待?她最讨厌等待了,离别不一定会有重逢,与其等待,她更愿意去寻找。

她看过无数女子苦苦的等待,她们垂头低眉,坚贞不渝,温婉贤淑,而那些多年的等待,等来的可能是一个变了心的人,也可能等待的是一个永远不回来的人,这是难道就是所颂扬的幸福吗?

况且她早已做出来抉择,他选择了她,所以她选择陪伴与守诺,如果约定好了,无论他去哪里,她都要找到他。

姜嬴放下长发问:“我来的消息,夫人告诉王叔了吗?”

妘姬点头,“不过信到洛邑只怕要好些天的功夫。”

妘姬心中暗暗感叹,这些日子,她从未停止过给王叔安的书信,这是她多年的习惯了,而从甄安口中,她亦得知宫中种种,她记得甄安的评价:年纪虽轻却心思缜密,筹划周详。

妘姬得此,心中着实惊讶,当年大王耽于美色,甄安时常痛心疾首,对于姜嬴更是厌恶,常讥讽说,好看的人,大多中看不中用,脑袋空空,这句话她虽不赞同,但有时候却是很合适的。

比如美人,只要有一些运气,很容易就能从贱民变成贵族,因为上位者的宠爱,但能将这份好运持久的人却并不多,一个人的行为举止是根深蒂固的,比如贱民与贵族之分,比如新贵与那些根基深厚的贵族。

美人虽然得宠,但她们往往行止粗暴,并且容易冲动,她们思想单纯得近乎愚蠢,因为有着贵人的宠爱,所以周围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所以也没人会特意来纠正她们,但这样的好运并不会持久,她们很快就会自寻死路,伴随着人们的落井下石,哪怕极少数运气好的,她们也在没法往上走了。

姜嬴不一样,她不仅美,而且幸运,并且聪明,这样的聪明除却天生,更是后天的习得,很明显,姜嬴吃过很多苦,和她一样。

但又和她不一样,姜嬴的运气比她更好,况且姜嬴这样年轻,就这样聪明。

虽然都是举世闻名的美人,但她已经老了,而姜嬴却是一年比一年更有光彩,她还只要二十一岁,她还能更美,而她……这样想,妘姬突然觉得自己心里酸溜溜的。

“怎么了?”姜嬴看妘姬眼神痴痴。

“我才不酸!”妘姬喃喃,姜嬴疑惑间,她突然起身大笑:“等回去要做上卿,做高官,我站在甄安的身边,要那群老匹夫看着我穿着朝服,惊得眼睛都掉下来,然后我就踩着他们的眼珠子,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前,那些酸腐之徒一定会为我挣得面红耳赤,一定会像怨妇一样喋喋不休,但是我不会搭理他们,因为我要成为最清廉最有为的卿士,百姓颂扬,名留青史!”

“有志者事竟成,妘夫人有心自然事成,”姜嬴微笑。

“嘴真甜,”妘姬一摸她的脸,连连叹息:“你呀,真是生生糟蹋了这张好脸,去休息一下,过会我喊你。”

妘姬从来没有这样用心过,姜嬴睡了两个时辰,等她起来的时候,妘姬已经在起居室里等她了,姜嬴也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对镜梳妆,足足到天明。

鸡鸣声三叠后,姜嬴看着镜中人,镜中人神采奕奕,连她自己都惊叹于这等美丽,终于,她能见到那个人了!

天已经亮了,但还能看到天边的冷月,甄昊将小幺挪开,男孩子们都已经睡着了,几个人蜷缩在一起,像刚出生的小奶狗,侍女们都在外面躺在,这一夜格外的短暂。

甄昊往外前走,是春日的花香,入眼是清新的绿,湖水明净,鹅鸭嬉戏,桃花逐风。

甄昊往前,前面是丽姬的住所,他看见有鲜红的血流了进来,却四散在空气中,极淡。

甄昊看着持刀在外的人,只有三个,三人持剑朝一个少女下跪,少女声音清脆,六公主又长高了。

甄昊看了一眼的换了个方向,往另一边去,一路繁华翠柳,鲜红的梅花孤傲而放,而甄昊的脑海中,依旧是冰冷的刀刃。

他一点也害怕,相反,这是他这一月月来心情最安定的一次,目之所及,四处都是绿的草,呼吸一口,是清新的空气。

春天好像总是这么宁静与祥和,他不必再担惊受怕了,从这一刻开始,他回到了那个最好的位置,他又是那个众星拱月的王,权力的本身。

他漫无目的走着,好像这条路永远都不会有一个尽头。

鸟鸣声!

甄昊抬头,雪白的鸟,扩展着羽翅,盘旋在话,只是心中千言万语,想说的太多,反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姜嬴的脸上也是难掩的激动,相对无言,只有张开的嘴,显示着她无声的哭泣,甄昊亦是如此。

良久,姜嬴平缓过来,她看着浑身湿漉漉的人,帮他将鬓角边的鬓发往旁边抹去,良久,心绪难定。

甄昊看着她,忍不住抬手触摸她的脸,手一触,柔软非常,姜嬴满脸的水珠,这一下,他们两个人的脸都是一样的了。

甄昊笑道:“衣裳很漂亮,”

姜嬴张嘴,不知道如何应答这突如其来的赞美。

“人更漂亮,”甄昊补充,对姜嬴这张脸,无论什么溢美之辞都不是虚伪。

甄昊被她拉起,再问:“你怎么会来呢?”的确,他从来没有想过一次,哪怕在见面之前,他也不敢确定姜嬴居然是真的来了。

“这是大王的希望吗?”

甄昊点头,当然,他高兴,高兴的要死了,仿佛在做梦。

“孩子呢?”即使觉得没事,但在没有得到回答之前,甄昊还是有些担忧。

“公主很好,没有人敢害她。”

看来是个女儿,甄昊笑道:“那就好。”

姜嬴以及微笑,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甄昊抚摸着她的脸颊,懊悔不已:“是我对不起你,”

听见甄昊这样说,“我以为你要离开……”姜嬴的声音有些颤抖,以前看着他,她就隐约觉得害怕,或许这个人没有察觉过,但是姜嬴知道,每当安静下来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充满了奇异的色彩,时而笑,时而烦躁,他的心中似乎有很多秘密,他的目光时常在远方。

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那样的距离,就感觉幼年时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一样,大海的另一边是什么,直至今日,她也不曾得知,而他目光所去的地方,她似乎永远都到达不了,奇异的文字,偶尔冒出的奇怪的话,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之上。

她看起来与他离得很近,其实又离得很远,他就像天上的云,柔软,温和,却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下来,他好像永远在漂泊,永远的捉摸不定,但就是这个一个人。

她深爱这这样的他。

“怎么会这样想呢?”甄昊讶然不已,这简直比他想天降陨石把戴国给砸了更加不可能。

“你放心,如果我要走,也一定会带你走的,而且我说过,我会送你回故乡去的,”甄昊坐起身来,他抱起姜嬴发现现在更加轻松了,不是姜嬴瘦了,而是他更加有力气了,这些日子,他的确吃了很多苦。

“嘛,不过现在约定得变一下了,我陪你回故乡去,带上乖乖的女儿,你说好不好?”

姜嬴狠命点头,甄昊哭笑不得,按住她的额头,“以前的事,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说起来太复杂了,我以后慢慢的跟你说,从这一刻起我们总会在一起,”

明天我们会在一起。今后的每一天,我们一直在一起,每天都会见面,问好,谈心,吃饭,直到永远。

“对了,”甄昊握起姜嬴的手,在上面写下一个字,“我以前姓赵,就是我常写的那个字,那才是我的本姓。”

“赵公子?”

甄昊闻言,扯了扯嘴角,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以后叫我小白就可以了,这是我的新名字。”他自己给自己取得。

“小白?”姜嬴抬头看了眼盘旋在空的鸟,笑而不语。

甄昊拉着她在水中行走,两个人走似乎没有那么费力了,“这次远行虽然出了这种意外,但也确是受益匪浅,对了叔父与姨母她们为难你了吗?”

姜嬴斟酌一下,道:“王叔他们都很忙,况且为难我的多,可愿意站在我身边的人更多。”

甄昊了然:“嗯,王叔他们……,不说这些了,等回去寡人与你出气。”等回去,拿到了小夏国的国书,解决了北疆的安宁,他就能挺直腰杆,只要假以时日,他与姜嬴就不需要再受任何人的限制。

姜嬴笑道:“我都拿小册子记下来了。”

甄昊闻言大笑起来,他们终于靠了岸。路上,甄昊与姜嬴并肩而行,草长莺飞,风一点也不冷了,姜嬴看他一直笑个不停,不由笑问:“笑什么?”

甄昊摇着她的手,“因为得见佳人,心中欢愉,喜形于色……”粉红迎面扑来,甄昊恰好接住一朵桃花,姜嬴低头,他将桃花别在姜嬴的发梢,乌发雪肌,粉色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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