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楚海峰来到了楚艳家。
自从他们搬家后， 这老爸还是第一次踏上闺女的家门儿。别人家都是乔迁新居温温锅， 但自己这闺女和女婿真算是特立独行之人，懒得去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江渡村的议论还没停歇， 他们的日子早已经按部就班地开始了。
“村里的事儿真的慢慢退出来了？”
楚艳看老爸那样子想必是跟老妈已经商定好了。
老爸点头。
“对，退了吧， 本也没什么意思， 天宇也跟我聊过， 隔上几天过来做做账，顺便帮着清点清点货， 其他的时间我留在家里，打理一下地里的活儿，还可以跟你妈一起做做代理，这样一想， 倒真比以前要好很多，以前担着村里那点活，放不开手脚。”
楚艳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老爸笑意更甚起来。
“天宇说， 做好的账交给你就行， 出出进进的钱也放你这里。这么一想……天宇还真是个上道的，跟你没有外心， 你妈回家老啰嗦，说怕是他一旦手里有钱了， 就起了别的心思，依我看，目前倒不至于。”
楚艳一耸肩，“至于不至于又能怎么样，我又不需要他的钱过活，他要心在家里，我陪他吃糠咽菜都不在乎，若是心飞了，赔给我身家性命都没意义！”
楚海峰无奈摇头，自己这闺女婚后嘴皮子是利索了，脑袋瓜儿也灵活了，但总还是个不懂事的。
“不要使脾气，男人和女人毕竟不同，他当时去家里求娶你，想必是对你十分中意，最后你也是稀里糊涂地进了他的门，而且在他困顿的时候，没有嫌弃他，自然会对你多了些感激。但一辈子很长，有几个男人能永远记住最初的感觉？目前是心无旁骛，但将来外边的诱惑一多，心总是会乱的。所以，现在他既然让你掌管钱的事儿，你便接下，无论如何都是个筹码不是吗？反正也不用你自己写写算算，有老爸我呢。婚姻久了，你将来就会明白，男人对于婚姻的顾虑不只有他对家里那女人的感情，还有他的孩子、他的财产、他的名声与未来，等等，你手里的砝码越多，这个男人便越不可能离开你！”
听老爸像个妇女似的苦口婆心地唠叨，楚艳不怎么认可。
“通过这些去控制一个男人，得到的无非是一具行尸走肉和一个婚姻的壳而已。”
几十年后的她，寻寻觅觅若干年，从来都不是在寻找一个男人的财富和身份，她要的只是一份纯净的感情。
有闺蜜说她是恋爱脑作祟，或许真是如此。
对于叶天宇，她仰望其日后的辉煌，但又渴望其不变的初心，是她太贪婪了吗？
老爸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不要太天真了，听我的，现在先把钱的事儿接着，然后赶紧生下个孩子，等着年龄一到，去跟他领个结婚证。最近我跟天宇聊了几次，发现他并不是以前大家印象中的闷葫芦不开窍，其实他真的很有想法，也有冲劲，说不定日后真是个越做越大的，你可不要糊涂，自己心里没数，任由男人随便飞，将来想控制都不行了。”
楚艳一翻白眼，这人真是原身的老爸吗，跟娘们儿一般唠叨。
望着老爸起身去忙碌的背影，楚艳撇了撇嘴，暗自思忖起来。
叶大佬就目前来看，真的做到了他的就是她的，她的还是她的，但……真的会如老爸说的那样，以后她得费尽心思吗？
她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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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收购的量越来越大，叶天宇不得不继续出去确定一些渠道。
想想又得几天见不到这个男人，楚艳心里有些老大不高兴，人永远都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当男人忙碌起来，她又开始怀念那种时时相守缠绵的日子。
“我送你去车站吧。”
楚艳也爬了起来。
叶天宇瞅了外边一眼，他想乘坐的是去往县城的第一班车，天还早。
“你还是再睡会吧，我走着过去。”
“别了，自行车过去快一些，送你上车了，我再骑回来。”
见女人坚持，叶天宇便浅浅一笑应了。
一路上，女人在后边叮嘱个没完：“现在这世道，大家都还处于懵懂时期，反应过来的不多，只要勤恳努力，都能有个不错的结果，所以，你不要傻乎乎地太拼，尤其是跟人家谈的时候，少喝点酒，注意身体。”
她不知道谈生意时的酒桌文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她可不想自己男人太糟践身体。
叶天宇点头。
“放心吧，公平合作，谁也不是去求谁，没有我给他们供货，他们也没办法，因为那几位药草，就咱们这里最是繁盛。”
楚艳听罢，稍感放心。
将男人送上车，又叮咛几句，本想跨上自行车直接返回，眼风一瞥，竟在客车的尾部瞅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姜小凤和她的妈妈？！
她们也要去县城？
还真特么巧，自己男人跟她们上了同一个车。
楚艳只觉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考虑到前段时间老妈传达给她的谣言，她决定……陪着男人去县城！
“天宇，让师傅等一下！”
叶天宇只见自己那女人蹬上自行车就走了，却让师傅等一下是何意？
往座位处走的时候，迎面撞进了一双冷艳的眸子里。
姜小凤仿似带着几分对他的怨愤。
他不想去理会太多，只跟她的妈妈点头招呼了下，然后便坐了下去。
姜小凤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心里大有不快。
那个男人的心肠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她即便再不要脸，也从未在别的男人面前那样主动过，可是他竟然无动于衷。
妈妈自然也多少听过一些传言。
关于男女之间的那些风流韵事，她并不足为奇，因为她本身也是这种事情的制造者。
可是，她还是希望女儿不要太玩火，她的人生依然如此，没有回转余地，女儿不要像她，总还是有个家的好。
“凤儿，这天宇是有些钱了，但是，黄家的家底在那里，你不要犯糊涂。”
妈妈小声地提醒着闺女。
姜小凤冷冷一笑。
“他有钱没钱都不打紧。”
着了魔是在那次的鬼门关。
“那你是什么意思？”妈妈颇为不解，“当时妈妈好说歹说让你嫁给了他，是你死乞白赖地非要跟黄爱军的，现在又跟他扯出些有的没的事儿是为什么？这事儿我能听说，那黄爱军以及老黄家两口子，也会听进耳朵，不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姜小凤的笑更冷，更绝望。
“您觉得现在是好好的日子？”
孩子还在肚子里，只因算命先生说还是个女娃，便一家人决定让她打胎。
考虑到镇医院的条件，又因家里有个远房亲戚在县医院，妈妈便提议去县医院做流产手术，黄爱军那个男人连陪都不肯陪着去。
妈妈叹了口气，也有些无奈，“这种事儿上，女人是委屈，他们黄家也确实让人寒心，但……现在这种情况太稀松平常，谁家的女人没流过几个孩子？回来好好养身体，争取下一次怀上男孩，日子也就踏实了。”
姜小凤眼望车外，不想再跟妈妈谈论下去。
忽然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跑了过来。
这小娘们儿刚才回去了的，怎的又回来了？
楚艳跳上车，直接于叶天宇身边的座位上坐了下去。
叶天宇大为不解：“艳儿，你这是……”
楚艳咧嘴一笑。“我跟你一起去！”
跟他一起？！
叶天宇眼睛眨了几下，还是没反应过来。
这女人能陪着他，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是……爷爷怎么办？”
“我刚才将自行车放到了这附近的邻居家，顺便委托他们到学校喊天浩了，他晚上回来陪爷爷，早上做好饭，再去学校，放心吧，饿不着的。”
叶天宇听完一笑，这女人还真是风风火火，思维跳跃。
难道……是因为看到姜小凤她们在车上？
看来这女人是信了那些谣言，真是个护食吃醋的。
楚艳宣示主权般趴到了男人的肩上，一手挽上他的胳膊。
在如此封闭传统的世道，这女人也太大胆了些，叶天宇感觉脸微微热了起来。
姜小凤抬眼瞥见侧前方不顾体统的男女，只觉分外刺眼。
“不要脸！”
很明显，她骂的是楚艳。
被骂了却根本听不见的女人往男人耳边凑了凑：“天宇，这次我们去县里，顺便查查好不好？”
“查什么？”
楚艳无语瞪眼。
男人一看这幽怨的眼神，便一下子明白过来，是想去检查检查身体，看看为何一直不孕。
这也正和他意，按说结婚都一年了，没什么问题的话，肯定早已怀上了，两人迟迟没动静，是挺让人焦心的。他本早就想建议女人一起去检查，又怕女人多想，所以就放下了。
“好，那今天到了就先去医院，等检查完，我再去办事儿。”
待到达县城车站，因离着县医院很近，他们便打算走着过去。
来到这里，更是肆无忌惮，楚艳拉住身边男人的胳膊，几乎将自己挂在了男人身上撒起娇来。
叶天宇只笑笑，任由女人拉住他。
本以为早已甩开了那个讨人厌的女人，谁知，楚艳却感觉身后好像有尾巴跟随。
回头看清来人，她倒吸一口冷气。
这娘俩怎么回事儿？对他们亦步亦趋。
楚艳假装刚碰到般惊叫起来：“婶儿，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了！您这是干嘛去？”
叶天宇一耸肩。
真会演戏！
楚艳瞥了眼姜小凤，那女人对她敌意非常明显。
这特么方向搞得太南辕北辙了吧？你姜小凤来勾搭我的男人，你倒恨上我了？
姜小凤的妈妈苦涩一笑，“艳儿，我们打算去趟县医院。”
她们也去医院？
又巧了！
“婶儿，您是……身体不舒服？”
听楚艳这样问，姜小凤的妈妈赶紧摇头。
“不是，是凤儿……孩子不打算要了，去做掉。”
楚艳心里一惊，抬眼对上男人的眼神，里边同样带着震惊。
估计想到一处去了，难不成他们是真信了那算命先生的话？以为这是个女孩，便不生了？
封建迷信真是害人不浅！
而且，黄家一个人都没跟来，人流这么大的事儿，到头来还是妈妈陪着。
姜小凤可恶是可恶，也真真是倒霉。
“妈，赶紧走了！”
姜小凤没好气地喊了起来。
她讨厌老妈跟那两人说这么多。
望着打前边走了的母女，楚艳叹息：“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他们一心想求子求不来，别人想流就流。
叶天宇不由一笑。
“去检查检查，没什么事儿的话，就是我们压力太大了，放开心态，应该很快就来的。即便有什么问题，听医生的就好了。”
楚艳点头。
接着又开始思维跳跃，义愤填膺地控诉起了别人：“那黄爱军还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只管播种！重男轻女老封建，逼着自己女人来做人流都不陪。”
又一想，那火坑差点就成了她的，浑身便起了鸡皮疙瘩。
那个火坑，在真实的故事中，是原身楚艳的。
而在这个虚幻的故事中，成了姜小凤的。
到达医院以后，检查很快就安排上了。
楚艳发现，估计这年头的人都想着怎么流孩子，不会为怀孩子操心，他们倒挺利索地就检查完了。
医生让他们两三天后取结果。
二人出了医院门口，便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宾馆，先安顿下。
下午叶天宇要去谈事儿，楚艳便打算随便逛逛。
“自己一定要记住路，别到时候找不到这宾馆的地界了，还有，出去的时候小心，天黑之前一定回来，知道吗？”
叶天宇对自己这女人一百个不放心。
楚艳笑笑，心里想的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与以后特大的北城相比，这小县城简直就像颗弹丸，能走丢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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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凤因在医院里有着熟人，便也痛快地安排上了。
出了手术室，妈妈发现女儿虚脱的快没个人样了，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姜小凤扯着发白的唇，轻声道：“没什么，死不了，还是比生一个孩子要轻松多了。”
她永远忘不了去年生产的痛不欲生，以及产后鬼门关前的绝望。
家里的远房亲戚来病房看了她。
“没什么问题，现在做人流的太多，不要当回事儿，想住院的话，住个一两天就可以回去了，好好养着就行，不过回去后，也得当个月子来坐。”
这亲戚交待着。
姜小凤和妈妈不住地点头，并表示了感谢。
“妈，您出去买点吃的吧，我饿了。”
姜小凤把妈妈打发了出去。
家里亲戚笑笑，也要离开。
谁知，姜小凤喊住了她。
“二姑，我想问您个事儿。”
她嘴里的“二姑”带着疑问的眼神望了过来。
“我们老家有一对夫妻今天好像来做了检查，他们结婚一年了，肚子一直未见动静。”
姜小凤看见叶天宇和楚艳进的科室，猜想就是为做检查而来。
“二姑”笑笑，“很正常，东边雨水西边旱灾，想要的要不上，不想要的只能流。”
“您能不能帮我去问问具体情况？”
这“二姑”颇为不解，只当是自己这好几杆子才够着的侄女是出于对老家人的关心了，便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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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时代的女人都类似，只要逛街，肯定要买买买。
跟着来县城，走得着急，没带什么东西，楚艳自然是都要备齐了。
大包小包回到宾馆的时候，天已经上黑。
推开门，发现男人竟然早回来了，她这逛街的比这去谈正事儿的男人还要“敬业”呢。
叶天宇接了她手里的东西。
“你要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找你了。”
楚艳“嗤”一声：“这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打算去哪找？”
叶天宇笑笑，“随便找找，也比坐在这里干等强，你一个女人家，不趁着天亮赶紧回家，总是不安全。”
楚艳叹息。
这也就是在这个年代，放在几十年后的北城，晚上十二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扎根在这里过日子似的。”
楚艳一笑，“有备无患，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其实不用，我今天谈的特别顺利，明天送你去车站，你先回家，我要去别的县城再去谈谈，医院的结果，等我回来，顺路再取了。”
嗯？
楚艳眼神暗了下来。
好不容易跟男人出来，还想着能多待几天，只一天就要打发她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去呗？”
楚艳忽然发现，自己还真是够黏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天天厮守，不觉珍贵，真正离开了，几天不见都不行，就想天天腻歪在一起。
叶天宇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一人在外溜达，我总是不放心，还是回去吧，晚上让天浩别去学校了，留在家里陪你，知道吗？”
楚艳只得悻悻点头。
在几十年后，她可是世界好几个国家都转遍的人，到了这里，男人却看她像没出过笼的金丝雀，以为她出门就迷路似的。
“走吧，我们先去吃个晚饭。”
男人拉起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