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锦与断曲同坐在桌几前,虞锦将桌上的点心推到断曲的跟前,又斟了茶递给他,断曲却无心享用,只浅浅喝了几口茶便作罢。
“断曲,你说你是从天容山见到的程衣?奇怪,程衣为什么又回到了天容山?”虞锦百思不得其解。
当断曲将见到程衣的来龙去脉说清,虞锦便对程衣的心思有了模糊的认识,可是那慕容城岂似世般的凡夫俗子可以托付?
“我为她把过脉,她余毒已清,只要稍加调养便会无恙。”断曲起身朝外走去。
虞锦唤住他:“断曲,你要去哪里?”
“我还要去找虞志的下落……”
“可是有了线索?”
断曲摇头,有些无奈地回道:“目前看来,没有丝毫头绪。”
“你离开后我仔细想过,与其漫无目的地找虞志的下落,不如盯住左相府,只要左相继续以虞志的安危来要挟你姐姐,那么虞志必然就会安然无恙。”虞锦仔细察看着断曲的神色,不忍看他继续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去,“断曲,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救出你姐姐,一定会让虞志重新站在你们面前。”
“我相信……”断曲转过身,认真地回答,绝不一丝敷衍。
虞锦微笑,因察觉到断曲逐渐平和的心态而开心,于是笑着说道:“断曲,你回涌金楼准备些酒菜,待程裳回来,我们一起喝上几杯。”
“好,我等你们。”断曲应下,转身离去。
待到程裳回来时,已是入夜,虞锦带着程衣、程裳一起去了涌金楼,断曲早已备好酒菜佳酿候在那里。程衣依旧黯然不语,程裳却没心没肺地快活,断曲只是不间断地喝着酒闷声不吭。
虞锦叹气,阻止程裳的各种装疯卖傻,说道:“裳儿,你就不要搜肠刮肚地给他们逗乐子,依我看都是白费心思,说破嘴皮也不见得能让他们笑上一笑。”
程裳挫败地附在桌上,无奈说道:“断曲也就罢了,他不开心自有不开心的理由,我能理解。可是怎么连衣姐姐也这样消沉不语?今儿个见了我,竟是连笑也笑不出来,我怎会不着急?我恨不得使出我所有的本事,只为博他们俩一笑。”
看着程裳真挚而诚恳的话语,程衣如何不动容,握住程裳的手,说道:“咱们姐妹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倒料不到你竟会跟我计较这些,说,该如何罚你?”
断曲见程衣面上露出笑意,眉头也开始舒展,而程裳看到两人的神色变化,尤为开心,叫道:“你们听听,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几人轻笑出声,僵硬而压抑的气氛顿时冰雪消融。
“想要罚我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想要一个人作陪。”程裳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着酒杯。
虞锦斜睨了她一眼,又失笑出声,说道:“程裳说的是谁,谁心中有数,就自觉端起酒杯一同受罚吧?”
断曲不待程裳喝下,便一口闷了下去,程裳气得跺脚,断曲却不曾理会,用衣袖抹了抹嘴,起身走向半敞开的窗户,朝远处的虞家望去。
虞锦知道断曲这是在喝酒时也不忘为自己瞭望关注着虞家,心里一热,自斟自饮了一满杯,说道:“当初,在乾坤门时,我们四人也经常在一起喝酒,那时虽然门规森严练功苦了一些,却始终是快乐多一些……”
虞锦见那三人听闻此言后,均陷入回忆中,也不由得长叹一声,感慨过往。那些洒落在峰道:“裳儿说得好,饮下杯中酒,我们永远不分开。”
凉风渐起,似是吹醉了众人,各自以最舒服的姿势倚在靠背上,程裳却是坐在矮凳上,半俯在程衣的膝头,喃喃自语:“衣姐姐,你永远都不会跟我抢……对吗?”
即便是她声音在低哑模糊,耳聪目明的另三人又岂会听不清楚,程衣顿时垂下了头,而断曲则是转过身又饮起了酒,唯独虞锦恍若未闻,不将程裳小女儿的情怀放在心上,她的情路总归是要自己走。
“眼见慕容皇后的生辰便要到了,咱们的事情还是没有一丝眉目,宫里的,宫外的,都要有人盯着,咱们几人都不能放松懈怠。”
程衣轻轻拍了拍程裳的背,将其唤醒,扶至椅子上坐下,朝虞锦说道:“小姐,有什么事情你就吩咐吧。”
“今日大家怕是喝多了,待明日我再告诉你们差事。”虞锦起身,说道,“断曲想必也累了,早些歇着吧,衣儿、裳儿,我们走。”
回府路上,程裳靠在程衣的肩头,软弱无力地任由程衣扶着,虞锦在一旁搭了把手。
“小姐,你就不打算问我些什么吗?”程衣终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要是想说自会告诉我,你要是不想开口我也不会勉强你,因为你是程衣,不是旁人,我信你。”
虞锦的语气虽然平静寡淡,却在程衣的心底激起千层浪,她一激动差点让肩头的程裳滑了下去,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波澜,说道:“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小姐也清楚我的为人,忍着受着地惯了,主动地去吐露自己的心思倒还有些不习惯。只是因事制宜,对于那个人,我还是不敢不说。”
“你是说慕容城?”
程衣像是刻意回避这个名字,这番被虞锦说破,倒似突破牢笼一般轻松了起来,说道:“是他,就是他。我虽然不知当初是为何被留在了慕容城身边,也听段祥说过是小姐恩允慕容城帮我疗伤的,可是我在慕容城身边这几日,却犹如过了几年一般漫长。就是这短短数日,我知他通晓天文地理,精通琴棋书画,他那样出尘脱俗的人物,我以为他只会脚踏祥云闲若神仙……”
虞锦见程衣眼中绽放出的神采,便知她已深陷其中,可是,程衣,你也晓得那样的人物岂是寻常人可以近身的?
“那一日,我却发现他也有被人挟制的时候。”
虞锦有些疑惑,问道:“你见到了?还是听到了?”
程衣认真而肯定地说道:“我猜到的,那一晚他的神色如常,却弹了一晚上的琴,我是从琴声里听出的他的无奈与挣扎的,我确信。”
程衣对于慕容城动了心,所以对于慕容城的一举一动格外关注,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对于慕容城琴声里的些微变化了若指掌,虞锦对于程衣的话是深信不疑的,只是心下却在思索,能要挟住慕容城的人又会是谁?难道就是那个偷走金色羽箭号令铁羽卫伏击大臣的人?这个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