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 正是冰雪消融, 万灵初生的时候, 山海间突然出现许多会喷火的猛兽,除了水灵强盛的东海, 所有大部族都遭受了它们的袭击。
尤其属天族所遭迫害最重。
细细盘算一番,众帝君、族长猛然发现,遭到猛兽之火袭击的, 都是一年前曾参战攻打东海的。
这是东海在复仇吗?
几日前才登上蛇帝之位的篱清一改兴致高昂的面貌, 被突如其来的火灾搞的焦头烂额。
这场火不偏不倚, 正正从蛇宫之上落下, 像是算计好的一般, 火团没有伤害到一兵一卒, 只是燃烧了三天三夜, 将土壤都烤干了, 蛇族本就爱栖息在阴暗潮湿的地方, 这下蛇宫变得无法居住,他只好暂时搬离, 带着腿伤未愈的夜寒移居山腰的行宫。
“若是让我做蛇帝, 又怎么会遭到这样的侮辱!”
夜寒倚在床柱上, 侍女正小心翼翼地给他腿上换药,被他的嘶吼吓了一跳, 手腕一颤,药粉洒了一地。
“副君恕罪!陛下恕罪!”
自从失去小腿,夜寒便性情大变, 对待下人十分苛刻,非打即骂。前几日只是有人在伺候他沐浴时多放了几朵金盏花,就被他一掌劈了下去,蛇胆都碎了。
侍女吓得埋首于地,颤颤发抖。
还不待夜寒发作,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不怨你,下去吧。”
门口出现一人,墨蓝颜色的宫袍,白玉一般的额头前垂着象征身份的十二旒珠链。
正是蛇族新帝篱清。
夜寒见了他也不高兴,兀自闭上了眼睛。
一开口就是大逆不道的话:“你来做什么,我不想见你。”
篱清不与他计较,宽阔的袖子拂了拂木凳,在上头坐下来:“你刚才说若是你做蛇帝如何如何,那我问你,若是你做蛇帝,你要如何?”
“自然是打回去,”夜寒猛地睁开眼睛,上半辈子没有的蛇族怨毒之气现今全部涌现在了眸子里,“谁不知道这把火是祸斗放的,他是鸢曳的姘/头,两人如今厮混在一处,为了讨好鸢曳,他就拿咱们给他出气。”
“打回去?”篱清似是无奈地笑了笑,“咱们蛇族兵士大多是水灵出身,被火一碰就要魂湮的,你倒是说说,咱们拿什么打?”
夜寒眼中透出几分疯狂:“火能烤干水,水自然也能浇灭火,泑山的人以一敌百又怎么样,他们有咱们人多吗?集结军队出征直抵泑山,给我往上爬!千人不行就万人,万人不行就十万人,总能把他的火扑灭。”
篱清震惊地摇头:“你疯了……那些都是蛇族的生灵,不是无知无觉的水流,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夜寒已经疯了,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以灵力撑着自己下床,长至脚踝的长袍挡住了他的断腿,瞧上去与常人无异,只不过他无法迈步,只能如蛇一般游走。
他幽然飘至篱清眼前,弯下腰与他视线平齐,哀怨道:“哥哥,我求了你许多次,你既不同意我做蛇帝,也不同意我带兵出征,是要逼死弟弟吗?”
篱清怔了怔,移开了视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哥哥定会帮你复仇,你别急好不好?云觉……云觉我已经帮你处置了,剩下的那两个人,哥哥也会让他们一一死在你面前的,好不好?”
“云觉……”夜寒的眼神悚了悚,“他在哪儿?地牢里吗?我要去见他。”
见成功将夜寒的注意力转移开,篱清轻轻松了口气,他希望弟弟能走出断腿的痛苦,不要徒增妄念。
毕竟,若是泑山祸帝想要平定山海,谁都阻止不了。旁人可能看不出来,篱清可是看的极透彻——莫说蛇族,就是如今主权山海的天族,与祸帝相斗,也是不堪一击。
“我要见云觉,我要亲手杀了他。”夜寒仍在恶狠狠地嘟囔。
“想见他吗?好,哥哥带你去。”
·
蛇族地牢。
阴沉、腐朽的腥气还未到牢洞口就能闻见,篱清将夜寒送至楼梯口:“你想怎么对他都随你意,我就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就见着夜寒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便如幽灵一般,自楼梯上滑曳而下。
他叹了口气,看着夜寒的背影,对于这个弟弟还是心疼居多。
刚要转身离去,一声恼怒的吼声从身后传来:“你骗我!”
篱清惑然地转过身,一条蛇尾蓦地从侧颊略过,冰凉的鳞片划破了他的脸。
他捂着渗血的脸颊看向攻击他的人,眸中尽是冷意。
“夜寒,你太放肆了。”
夜寒站在地牢入口处,下半身化为蛇形,长长的青灰色蛇尾在空中晃动,目光怨怒,仿若篱清欠了他数万年修为。
“你骗我。”他又重复一声。
被划破了脸颊,篱清也没了好脾气,不耐道:“我骗你什么了?”
夜寒抬手指着地牢:“里头根本没有云觉,你拿一个草人就想瞒我!简直欺人太甚!”
“胡说什么,什么草人?”篱清手掌落下,脸颊上的伤口愈合后留下一道浅疤,听了夜寒莫名的话,紧皱起狭长的眉。
正值此时,几个狱卒拖着一只黑乎乎的东西从楼梯口上来,伏身跪在了篱清面前。
“回、回禀陛下,您让关在天三号囚牢里的犯人,跑、跑了……”
“你说什么!”篱清欺近,攥住了狱卒的脖子,“再说一遍,谁跑了?”
狱卒心知犯了大错,哆哆嗦嗦道:“回禀陛下,是……天三号的犯人……方才夜寒殿下将其法术撤去,臣才发觉……发觉那犯人变成了这么个东西……”
黑乎乎的,瞧上去是幻梦草做的草人,此物能轻微致幻,怪不得一整个晚上过去,都没人发现里头的犯人已经被换成了一堆草。
因为云觉是被篱清秘密关押的,所以狱卒们并不知道云觉的身份,只以天三号犯人称之。
夜寒看出此事关窍所在,怒从心起,一条长尾如绳索般掠近,咯吱一声,勒断了看守失误的狱卒的脖颈。
“没用的东西!”他低骂道。
篱清没有防备,狱卒突然断裂的颈腔喷了他一脸黏腻腥稠的血,他悻悻松开狱卒,并没有多责备夜寒。
“若是我来做蛇帝,哪至于一个囚犯都看不住!”夜寒曳着蛇尾逼近篱清,抓住他哥哥的肩膀。
篱清心情也差,耐心被消磨到了极点,但他堪堪忍住了,这毕竟是母神让他悉心照料的弟弟。
深吸一口气,篱清安慰他:“放心,哥哥一定把他抓回来。”
夜寒冷哼一声,收起蛇尾,如同幽灵一般离开了。
·
天族、蛇族一片低沉,东海却热闹的很。
前段时间因为东海式微而离开东海的小族壮丁们,现在眼见着泑山与东海结盟,已然成为山海间最强盛的力量,他们便纷纷聚在东海入海口处,请求东海再将其纳入。
但是任他们在海面上哭嚎连天,海下仍旧安稳太平,没有一个东海生灵同情他们。
他们于东海危难时无情离开,况且已经签过契约,契约上明书,但凡那个时候选择离开,此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欢迎进入东海了。
此刻的东海龙宫中,鸢曳与祸斗面前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形容狼狈,衣衫破碎,长发凌乱,颊上还有干涸的血迹,这人此刻昏昏沉沉,被另一个搀扶着勉强站立,显然曾受过虐待。
另一个瞧上去倒是衣冠整齐,干干净净,他将受伤之人的挡着脸庞的头发撩起来,展览货物似的给鸢曳瞧了瞧:“鸢……龙帝陛下,这位是前蛇帝云觉,实则也是您亲哥哥。”
一开口就是不让人喜欢的谄媚语气,祸斗不屑地撇了撇嘴。
天族四皇子厥川,因为先前与天后勾结谋害鸢曳一事,被天帝一顿好罚,罢去将军一职不说,更是被撵去偏远的荒芜之处,前途尽断。
现今祸斗在山海中一个接一个的挨着给鸢曳报仇,眼瞅着怒火就要落在自己头上,厥川一急之下,想到了被关在蛇族的云觉。
他与云觉先前交好的时候在一处喝酒,云觉醉后曾告诉过他,他与鸢曳曾做过同父异母的兄弟,在东海住了几百年,后来发现自己的真正身份,才离开东海。
既然有这么一层关系,厥川心想,兄弟终归是兄弟,若是他能从篱清手下救出厥川,交还给鸢曳,岂不是大功一件?
应该能将功补过了吧。
所以他冒险潜入蛇族,以幻梦草偷梁换柱,悄悄将云觉带到了东海来。
鸢曳开口道:“算不上亲哥哥,同父异母罢了。”
祸斗的气势欺压而来,厥川不敢放肆,甚至不敢多看鸢曳,顿了许久又底气不足地说:“不管怎么说,云觉他都是东海的人,我将他救了出来…… ”
“你是想让我谢你?”鸢曳将他打断,似笑非笑地看他。
厥川似乎感受到他眼神中的轻蔑,无措地搓了搓手指,厚着脸皮说:“倒是也不用谢……我所在的天虞山,本就荒凉无比,实在经不起恶火摧残了。”
“恶火?”祸斗朝鸢曳眨了眨眼,一派无辜的模样。
鸢曳拍拍他手背,问厥川:“你为什么觉得火会烧到你那里?”
厥川的脸白了白,心道这还用说么,先前东海被天族蛇族围攻,他是先遣大将,后来他又三番两次对鸢曳言辞不敬,动手动脚,再加上天后一事——厥川与鸢曳的梁子可谓结十分结实了。
可如今鸢曳这样问,厥川心念一转:难不成原本就没打算跟自己算账?
“龙帝陛下什么意思?”厥川期待地问。
不及鸢曳说话,祸斗直接了当地说:“就是说,我原本也没打算去烧你那小破地方,你那什么什么山,荒僻偏远,我都懒得去找。”祸斗白他一眼,“更何况我烧你做什么,连你老子都不管你了,难不成你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厥川面色发青,手指微颤,难堪的同时又有些庆幸,他将云觉轻轻放下,云觉神思昏沉,毫无气力,被他放下之后,就委顿在了地上。
厥川直起腰,朝鸢曳略一拱手:“既然如此,我这便离开了。”
他刚要转身,云觉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伸手牵住了他的袍角声音嘶哑,像被狠狠烫过一般:“……别走。”
厥川身形一顿,说:“这里是东海,你弟弟在这儿,你安心待在这里,我那边还有事,陪不了你了。”
云觉手臂颤抖,攥着他的袍角勉力撑起身,侧过脸看了祸斗一眼,又将眼神转到鸢曳身上,半晌后沉声道:“你才是我弟弟,我不要留在这儿,你带我离开。”
祸斗在他看向鸢曳时就想伸拳头把他打死,鸢曳扯住他袖口,摇了摇头阻止了他。
“谁是你弟弟?”厥川见他冥顽不化,也急了起来,“你又没发烧,怎么在这里说胡话!”
云觉在地上虫子似的爬了几下,最终又力气不济地跌了回去,他趴在地上,冷笑了一声:“厥川,你用灵力在我后颈下三寸处点五下,莫要太重,也莫要太轻。”
他如今已经丢了蛇帝宝座,如同一株无所依存的枯草一般,厥川哪能听他的话,将自己的袍角拽出来就要往门外走。
“站住。”鸢曳却拦住了他。
“照他说的做。”鸢曳说。
厥川一怔,并不敢违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蹲下身,将云觉散乱的头发撩开,找到他所描述的位置,指尖凝出宝蓝色的灵流,在那处迅速点了五下。
最后一下刚落下去,一道玄光突然从云觉后颈处曝了出来,厥川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径直跌坐在了地上。
这样的角度,刚好能看清从云觉后颈处散出来的那一团玄光。
初时只是黑漆一片,紧接着黑色融入了气流中,如有引导般,形成一道道脉络。
黑色的雾气织成一副图画——一只黑色的凤凰展着翅膀,仰着脖颈,长长的尾羽飘逸四散,正是天族的象征。
厥川一时无言,紧接着他双眸逐渐睁大,大惊失色,因为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灵息在空中荡开了。
那是凤族特有的气息,但并不属于他,而是从云觉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是凤族?!”厥川顾不上自己尚跌在地上的狼狈动作,一把揪住云觉领襟,质问道。
“你说呢?”云觉懒洋洋地抬头,唇边一抹嘲讽的笑意,解除凤族封印似乎会耗费他巨大的力气,因为他面色变得更苍白了,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他额头上滑落。
“……为什么?”厥川松开云觉,惊讶得嘴巴微张。
云觉并不回答他,被松开后就颓然倒地,一双眼睛望着鸢曳。
然而鸢曳面上并无多少惊讶之意,似乎早就知晓了这件事。
云觉抿了抿唇,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小就知道,母神走后,父神告诉我的。”鸢曳站起身,祸斗也跟着他站起来,他朝云觉走了几步,缓缓说,“天帝与蛇女苟合,不慎生下了你,他怕此事为人所知,坏了天族的好名声,在你能化为人形,几乎要瞒不住天后的时候,便求我父神,让他以私生子的名义带你回东海。”
说到这里,鸢曳嗤笑了一声:“知道为什么非要以私生子的名义吗?天帝说怕你在东海受委屈,必须给你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才行——你可能要问,既然怕你受委屈,又何必把你送到迢迢万里举目无亲的东海来呢?”
鸢曳双目一凛,“可怜我那忠诚乖顺的父神没想到这一层,一口答应了下来。但你知道吗?就是这件事,离间了我父神母神,父神因为答应过天帝要保守秘密,因此他无法与母神解释他这莫名私生子的真相,母神伤心欲绝,这才离开东海,回了玉山。”
祸斗听出关键,微微眯眼:“所以这就是天帝的目的?让龙帝龙后离心,东海少了玉山这份支持后,他好趁势毁掉东海?”
原来这场谋算,早在云觉出生之时就开始了。不,应该是在天帝与蛇女苟/合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如何利用她,利用她将来腹中的孩儿。
用心着实歹毒,谋算着实吓人。
在场的众人无不脸色大变,尤其是云觉,他眼神涣散,嘴唇微颤。
“原来……原来我只是他的一枚棋子……连我的出生……都是被他算计着……”
云觉狠狠闭上眼,忽而仰天大笑了几声,笑声嘶哑难听,痛苦至极。
鸢曳沉默未言,站在云觉面前,垂着眸子看他:“后来母神走了,我去质问父神为什么要对不起她,威胁他说,若是此事没有正当缘由,我也要随母神而去,父神才没了妻子,受不得再没了儿子,这才告诉了我真相。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云觉摇了摇头:“到东海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是龙帝的孩子,但我不知生父是谁……我以为龙帝杀了我亲父,因为可怜我丧父才将我带回东海认我为儿,所以我才……才总是欺负你。”
云觉懊悔地攥住鸢曳的衣摆:“从前都是我对不起你,曳儿,你能原谅我吗?”
“不,没什么好原谅的。”鸢曳往后退了一步,冰凉柔滑的绸缎从云觉手心中划出,像是是他永远捉不住的一尾鱼。
“我并不恨你,何况从前诸般对错已无意义,”鸢曳启唇道,“你我既无兄弟之实,从此便再无瓜葛。你走吧。”
厥川愣怔半晌,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他将云觉送到东海来,本是为了讨鸢曳欢心,不想人家根本就没有兄弟关系……
云觉,竟然也是父神的儿子么?那他与自己,真的就是亲兄弟了。
“厥川,带我走吧。”云觉颓丧地歪在地上,勉力想站起,却怎么也做不到。
厥川想了想,还是扶起云觉将他带走了。
临出门时,云觉转过脸对鸢曳说:“接下来我会帮你。”
鸢曳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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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衡在与祸斗的争斗中节节败退,天族式微,原本静观其变的天帝等不下去,将天衡召去,狠狠责骂了一番。
没成想原本温润乖顺的天衡,竟然在众宫娥面前顶撞了他几句,面子受损的天帝气得浑身颤抖,天衡也不请罪,反而拂袖离开了。
天族父子离心,有益无害,但天衡彼时已经被妒火冲昏了头脑,他在东海仍有眼线,是故每日都能听到鸢曳与祸斗是何等缱绻何等情深的,连基本的利弊都不去权衡了。
他满面戾色回了宫中,将手中所有的军队清算一番,发现折损的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剩下的精兵已经不足三万了。
天衡站在排兵布阵的山海地图面前,食指抵着下巴,默然沉思。
正在此时,窗户突然被一阵风刮开了,幽幽白雾钻了进来,将一室清明染的朦胧起来。
天衡皱着眉去关了窗户,心想等他做了天帝,第一件事就是要撤去角角落落里的小雾仙,好端端的清明台,做什么非要云山雾罩的,徒惹人烦恼。
正在他心烦意乱地关窗户时,后心突然一凉,他惊觉一阵劲厉的冷风吹了过来——有人偷袭!
天衡一手扶在窗框上接力,将自己朝一侧推开,猛地转过身,正巧对上一双嗜杀阴鸷的眸子。
来人并未蒙面,召明他不在乎担当杀害天族太子的罪名——来人正是云觉。
他在天虞山养伤三个月,伤势大好不说,因为放下了心中执念,勤勉练功,加上凤族封印被解开,他的境界竟然又进了一层。
“云觉?”天衡眼睛眯了眯,躲过他刺来的一鞭,连询问的机会都没有,云觉便又舞鞭而上。
一时间二人缠斗起来,屋内器具丁零当啷损毁一片,然而不知门外的侍卫是没听到还是被杀了,这样大的阵仗之下,他们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天衡看出云觉是有备而来,仔细想了想,觉得与他最大的恩怨也莫过于扶持了篱清登帝。
可未曾听篱清出了什么事,这云觉怎么反倒来刺杀自己?
不及他想明白,云觉又是惊如霹雳的一鞭甩了过来,这一下又急又狠,鞭尾带刺,天衡被逼到角落里,躲闪不及只能拿手臂去挡,那鞭尾径直狠狠刺入了他手臂中,云觉一捏鞭柄,鞭尾的刺迅速变弯,勾住了天衡的臂骨。
一阵尖锐的骨痛从手臂传来,天衡疼得额筋暴起,大滴大滴的汗水瞬间涌出,他不敢挣动,唯恐刺入骨头里的弯钩将骨头整齐划断。
云觉一招制胜,手腕微提,将长鞭绷紧,他轻抬下颔:“别动,不然就等着断臂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天衡疼的腿软,急急扶住身后的柜门,手指十分用力,都快嵌入了木头里。
“不做什么。”云觉悠然坐到凳子上,“只要你不动,一切都好说。”
天衡被他漠然的语气气得浑身一颤,却不慎牵连了鞭子,锋利的弯钩切割骨头的声音令人牙酸,天衡瞬间不敢动弹了。
“为什么?”天衡问。
云觉斜睨他一眼,像在打量什么泥垢一般,他轻轻回答说:“因为你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人。”
与此同时,天界大门处陡然燃烧起来,大团大团的烈火从上方降了下来,天族大多数生灵都是水脉,最怕的就是火灾,但祸斗在山海间肆意放火良久,天族早有准备,四处囤积着水源,将第一批火团灭了个干净。
但不等他们松口气,第二波火种又落了下来,比前头那波更烈更强。
如此几番过后,上方的火种仍像是不会断绝一般簌簌而落,但天族囤积的水源已然告罄,难以为继。
天帝坐镇后方,已经做好了被攻进来的准备,他传令下去让天族兵卫集结,半个时辰后,门外只站了一千来个人。
天帝一眼看出端倪:天衡不在。
军令在天衡手里,周遭的三万兵士没有军令不听使唤,天衡又迟迟不来,可以想见若是被火兵攻了进来,天界会变成怎样一副凄惨样子。
这天衡……简直像是在赌气一般。
天帝几乎气得心肺炸裂,派了数十个人去请天衡,心想若是此次能战胜东海,第一件事就是撤去天衡太子之位。
然而被派去叫天衡的人皆无功而返。
“他为什么不肯来!”天帝气得面色铁青。
“殿下在宫殿外设了厚厚的结界,咱们修为薄弱,破不开呀……”一宫侍如是答道。
天帝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几圈,手掌一拍桌面:“我亲自去叫!”
话音刚落,一团烈火从门外射了进来,天帝挥袖躲开,烈火砸中宝座,熊熊燃烧起来。
东海攻进来了。
天帝面如土色,这么多年的蠹虫生活让他修为激退,躲过了数十个火团之后,他气喘吁吁地坐在了柱子后面。
一刻钟后,火团陡然停了,天帝喘了口气,探头往外看去——
一道黑影挡住了他的视线,他顺着往上看,看到了一张黑脸。
“祸、祸帝……”他面色陡然苍白,撑着地勉强站了起来。
“别装死,出来。”祸斗冷声开口。
从柱子后面出来后,天帝才发现,黑影后头还有一红影,正是鸢曳。
“龙帝也来了。”天帝扶着桌子颤颤而立,惶然道。
“我父神是你害死的吧?”鸢曳颊上沾着一滴血珠,通透赤红的瞳孔中泛着杀意,宛如一只刚从地狱里攀爬出来的艳鬼。
“不是我!”天帝矢口否认,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疾声道,“是天后,没错就是她!上次害你的也是她你知道的!是她害死龙帝!跟我没有关系!”
鸢曳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事到如今,你还想着推诿于人?丝毫都看不到自己的过错吗?”
天帝兀自不肯承认,鸢曳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与祸斗对视了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祸斗看着他的背影,直至他踏出门口,才蕴起火灵,朝天帝攻去。
鸢曳独身坐在天族大殿前的台阶上,身影寥落,他望着被火光映得绯红的天空,眼角不知不觉渗出一滴泪珠。
一只手将那滴泪拭了去。
“怎么哭了?”
祸斗坐到他身旁,从袖带中取出一枚火筒,指尖簇火点燃引信,“咻”的一声,信号弹从火筒中发出,在天空绽开一朵碧绿的烟花。
这是给云觉的信号,让他断了天衡的手臂。
“大仇得报,我高兴。”鸢曳轻轻握住他的手臂,倚靠在他肩膀上。
“看你的模样可不算高兴。”祸斗勾了勾他下巴。
鸢曳叹了口气,阖上双目道:“我只是想到,就算恶人死了,我的父兄也回不来了,我……很想他们……我……”
“你不是一个人了。”祸斗将他护到怀里,抚摸他微凉柔滑的长发,“你现在有我,他们知道有我护着你,会放心的。”
他在泑山熔炉中待了足足一百年,从恶犬到祸斗大帝,竭力修炼成神,为的就是今时今日,能说出这句话。
鸢曳抬起泛红眼睛,与他对望。
“今后我们都在一起。跟我去泑山,好不好?”祸斗说。
顿了半晌,鸢曳吻住了他的嘴唇,唇齿相贴之前,祸斗听到了他的答案。
他说,好。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感谢大家一直支持!这一章评论发红包给大家呀!
and接档文求预收,文案如下:
《他只想吃大盘鸡》戳我的专栏可见。
苏锦添晚上跟朋友去吃大盘鸡,被人撞了,白衬衫上被洒了汤。
路过学校的后山,撞见一只饿死鬼。
饿死鬼闻到他身上的肉汤味儿,馋死了。
偷摸趴在苏锦添身上舔。
苏锦添只觉得胸前冰冰凉。
饿死鬼舔的吧唧响,香的不行,太入迷了,苏锦添毫无知觉,把他带回了寝室。
锦添有个室友,天生阴阳眼。
看到他身上挂了个人回来,那个人还在他身上伸着舌头舔,顿时觉得眼睛瞎掉了。
急忙离开寝室(两人间),离开时,拍了拍苏锦添的肩膀,“兄弟,宿舍就留给你了,悠着点……”
苏锦添:???
舍友关门时又看了看饿死鬼那副不知餍足,一脸享受的样子,想着明天回来,一定要给他哥们带几瓶肾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