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石“噗”的喷出一口血, 他抹了抹嘴角, 并不在意。
脱下已经被鲜血染色的衣服，他光｜着身子走近了浴室，热水淋下来, 血迹顺着皮肤的纹理一点点蜿蜒而下, 流进了下水道。
半个小时后，他站在穿衣镜前。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虚弱得像是重病的人，他扯着脖子仔细观察。
原本发烫的印记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彻底放下心。
沈予熙这回彻底死了。
果然自大又愚蠢, 一点点小小的诱导，甚至都没有刻意布置，她就巴巴的钻了进来。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他吗？以为有点武力就可以为所欲为？可笑。
现在, 那栋解剖楼也算完成了它的使命，可以废了。
他拿了件睡袍，手臂套进去，并没有系上腰带。从正面看, 春光乍泄。
回到卧室, 翻开角落里的一块普普通通的砖。下面放着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十几个稻草人。
他取出其中两个, 拿出打火机烧了个干净。屋子里一股特殊的味道蔓延开来。他眯起眼，心情愉悦。
与此同时，远在国内的h市医学院那栋废弃的解剖楼里两声凄厉的惨叫让人心尖乱颤。陈思久和姬澈相互搀扶着，将苏轩宇和陈莎莎拖出了解剖楼。他们的身上脏污一片，昂贵的衣物破破烂烂, 甚至有些衣不蔽体。看着熊熊烈火瞬间侵蚀了那栋楼，他们相视的眼眸里，写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沈予熙觉得眼皮重极了，睁不开，连眼珠都动不了。她很多年没有这种感受了。
“醒了？”顾肖摸了摸她的额头。
顾肖！？
沈予熙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用了全身的力气，肌肉的线条被绷出来，优美流畅，即便如此，她的眼睛还是闭着。
“别用力。你的伤口又开了。”顾肖声音温柔，看着沈予熙又浸出血来的伤口，眼里却是几乎压制不住的怒意。
这会儿沈予熙哪里听得进去，她挣扎得更厉害了。她想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真的死了？
她不太信的。但如果不是，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顾肖不是有事要办？她为什么会在这？沈欢石又是怎么弄到她的山寨咒的？
她最想知道的还是顾肖有没有事？
顾肖拿出一个箱子，手指深入那漆黑得像是会吸进一切东西的箱子里，像是从和面的碗里抓出和好的面，把它扯成条状一样，把一团黑影扯了出来，拉成长条状，像是缠绷带一样，一圈圈裹在沈予熙的手腕上。
看懂了沈予熙想说却说不出的话，顾肖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晨晨。”
沈予熙愣了一下。由心底拥出狂喜，冲的她闭着眼躺着不能动都能感到头晕目眩。
这是记起来了？
“没有，”知道他心中所想，但失去的记忆是代价，失去了就永远的消失了，找不回来的。顾肖解释道：“我看到了我留给自己的录像 。”
沈予熙有些失望，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元气。
“竟然留了录像。”她分神想到。
两人千年的默契，看她翘翘屁股就知道她想干什么，更不要说这么明显的情绪化。
顾肖笑了笑，道：“我是看到刘建民看录像才想起可能留了这么个东西。”
他的心底一阵后怕，若是他晚一点找到录像，或者晚一点看到里面的东西，亦或是晚一点做出反应，沈予熙就没了。不光是她，他也没了。
就像阳光下一个小泡沫，“piu”的一下，渣都不剩。
顾肖给沈予熙敷的药很有效。虽然肢体还是无法动弹，但是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见她看向他，顾肖笑了笑。
沈予熙也露出一个笑。
“好点了吗？”顾肖问。
沈予熙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嘴角只是被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根本不足以发声，她眨了眨眼，有些无助。
这样的沈予熙已经千年未见了。
从知道顾肖会偷咪咪把她受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之后，她已经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顾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这让她有些不安。以前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她不知道自己伤成什么样，只觉得全身都很疼，疼得她只要一不注意就会连连吸气。这种情况下，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只能透过顾肖的眼睛。
但他没看她。
她的目光灼灼，盯着顾肖。
顾肖捂住她的眼睛，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出去看看。”他站起身。沈予熙无措的目光看得他快要坚持不住，他怕他再呆下午，就会满足了她的心愿。
只是她若是看到了她现在的模样……顾肖不愿深想。
沈予熙不断眨眼睛，用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惜顾肖背对着她，看不见她快要抽筋的眼睛。
越发觉得有蹊跷。沈予熙睁着眼睛，眼珠溜溜转。
这是一间十几平的小房间，很熟悉。那是顾肖的空间。
顾肖的空间很小，只有三十来平，除了这间小房间，外面还有一个小院子，里面包括一个简易厨房，一个几平米的池子，还有几块地。
这会儿沈予熙打量着这个几年没进来过的空间，房间里的东西和以前一模一样，布局却有些不同。能反光的东西全被移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沈予熙木着脸。
突然她眼睛一亮。顾肖既然失忆了，有个东西他一定不知道。
她的身子不能动，眼珠斜得就要出框。终于看到了那个透明的相框。
她在心中念了几句，相框里空白的地方出现了画面。没来的及跟着那些画面回忆，沈予熙就被反到她眼睛里的那坨黑乎乎的东西惊得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块焦炭。和在医院那个幻境里看到的那个被烧焦的人很像，但是比那更加恶心，浑身还有些类似水泡的东西，在焦黑脆皮的身躯上，让人作呕。怪不得她没办法说话，也动弹不得。
她想到了顾肖那个吻。
眼神黯了黯。
顾肖再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黄色的糊糊。看起来有点恶心，闻着倒是挺香的。
见到她生无可恋的模样，顾肖愣了愣，笑得有些苦涩。
“没事，会好的。”他走上前，在那张焦炭面上轻轻地抚了抚。
沈予熙眨了眨眼睛，回应他的话。然后眼珠转到另一边。
这时候她不是很想看到顾肖。应该说，是不想让顾肖看到这样的她。太丑了。她闭上眼，哪怕只不过是掩耳盗铃。
顾肖的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拧了一把，然后又扔进装满醋的盆子里。
他脸上的笑容在沈予熙闭上眼之后终于是挂不住了。他知道沈予熙不想让他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他想告诉她，她不丑，在他眼里，她还是那个肆意张扬的女妖怪，那个不喜欢动脑子的傻姑娘。
沈予熙拒绝沟通。
“晨晨……”
顾肖叹了一口气，靠近了一点，感觉到沈予熙全身抗拒的气氛更加浓烈。他的动作顿了顿，道：“先把这个吃了。”
沈予熙不动。
顾肖：“吃完我就出去。”
沈予熙睁开眼，看着他。眼神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看得顾肖心疼。
舀了一勺糊糊喂到她嘴边，沈予熙的嘴巴微微动了动，张开了一条缝。顾肖垂下眼眸，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说道：“真乖，好了再吃一勺。”
他艰难的抬高勺子，以便糊糊能够从那条窄窄的缝隙里面流进去。进展缓慢。
一碗糊糊，喂了一个小时。
好在糊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料，没有变凉，也没有变得干燥。
沈予熙再次闭上眼。顾肖没说话，端着碗走了出去。带上房门，在门上下了一道禁制。
他把碗狠狠砸向地面，甚至用上了灵力。碗在触地之后，直接碎成了粉末。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顾肖站在原地，背靠着门，第二次后悔自己习惯性的多管闲事，捡了一个祸害回家。
想到那个被他冠以沈予熙的姓的男孩。他的眼眸深邃，仿佛里面藏着深渊。
从他找到的录像里，他知道了他失忆的原因。
沈予熙死过一次，就在六年前。
录像应该是他匆忙间想起才打开的。
画面里，他手忙脚乱的收集她的魔气，最后把他们装在一个盒子里。在发动舍身咒之前，对着镜头讲了事情的原委，告诫可能看到录像的自己，动用舍身咒，立刻把晨晨拉到空间。
然后他才知道他还有个空间。
紧接着，把沈予熙拉来了这个空间。
这个空间就像另一个世界，在这里任何外来的法术都没有用。有关联的法术，也单方面切断，就像是一个绝对领域。
☆、第 32 章
只要在外面, 沈欢石就能杀死沈予熙。
这个威胁他所爱之人生命的玩意儿是他亲自养大的。一而再再而三, 他不会有那个机会“三”了……
顾肖沉默着。
当务之急是解咒。
舍身咒是解不了的，但好在它不是。虽然原理相似，让解咒变得麻烦, 总归还是有办法的。
不过在那之前, 他需要证实一些事情。
顾肖的身影消失，出了空间的刹那间，他的衣袖鼓动，周围涌现出许多绿色的光点, 向他掠去，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像是个发光体, 看不清本来面目。巨大的能量充盈着他空虚的丹田，在筋脉里游走。重伤之后的身体在绿光消失后恢复到全盛时期。
他摸出手机，没有用电话簿，而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出了顾霄的电话号码。每一下, 手指都会弯成一个僵硬的弧度, 足以见他用了多大的力道。
铃声响了很久，一首彩铃来回放了几遍, 最后出现一个礼貌的女音。
顾肖没什么表情，挂断了又接着打。十分钟之后，电话通了。
“有事吗？”顾霄的语气并不算好。
“算是吧，阴老在你旁边吗？”
“你想干什么？”顾霄心脏猛的一跳，面露警惕。
“别紧张, 我找的是你。”
“那你问他干什么？”听顾霄的语气显然是不信他的说辞。
顾肖眼瞳极黑，浓得化不开。他不太正经地笑了几声，就像往常和他电联时候一样，道：“因为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啊。”
“……”顾霄想反驳，想扯着他的面皮告诉他，谁跟你有小秘密了。却是在阴老看过来的时候，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出房间去接电话。
“什么事，说吧。”顾霄语气里透出浓浓的不耐烦。
“你认识沈欢石吧。”顾肖记得很久之前听他打电话提过这个名字，只是隐约的一耳朵，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认识他。跟他提过我是吗？”顾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管说出自己的猜想：“准确的说，是他找上了你，在我到你家之后。是吧？”
“……”八|九不离十，顾霄一时语塞，“你想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拜阴老为师的。”
“是他算出你天生带衰的时候对吗。”
顾霄没有说话，这样的做法证实了顾肖的话。
“沈欢石一直都知道我在哪。也知道予熙找到了我。你们一直都有联系。”
顾肖的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他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他和电话那头的小子生活的这几年。
“他怎么和你说我的？”现在看来，顾霄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明明讨厌又不得不捧着他，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理由。多半是因为沈欢石。
“你问这个干什么？”顾霄拧眉，走到角落。
“好奇啊，他究竟说了什么，让你每天都是一副巴不得我快死又不想我死的纠结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恋情深呢。”又一波绿色的光点涌了过来，顾肖单肩夹着手机，摸出一个盒子——和录像里一模一样的盒子。打开的一瞬间，黑气立刻漫了出来。
“谁跟你虐恋情深！”顾霄炸了，“不过是把真相告诉我了。”
“是吗？”顾肖凝视手上的盒子，绿光在里面一点点被蚕食，被同化，黑色更加壮大。
“真相是什么？”
顾霄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转而问他：“你知道那个女孩是妖怪吗？”
顾肖脸上的假笑也留不住了，他的表情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算了，不管你知不知道，反正她已经死了。”电话那头的人像是放下了好大一个包袱，语气都轻快不少。
“她不是妖。”顾肖轻声说，“只是以怨入魔了。”
“管她是什么呢。”顾霄并不在意一个死去的妖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妖也好魔也好，哪怕是个畜生也好，反正她死了，人界保住了。”
他一点儿也不在意的口吻，就像正在谈论的，不过是一只下水道里窜来窜去的老鼠。
“人界保住了？他告诉你们，她会毁了人界？”
顾霄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连语速都快了几分：“拜托，一只心术不正的妖怪，难道还指望她维护世界和平？要不是他说你是救世主，就凭你助纣为虐我就想打死你。怎么样，现在清醒了没？”
“这些都是谁告诉他的？”顾肖的耳边传来“啪”的一声，肩部夹着的手机屏幕碎了。
沈予熙是不是毁灭世界的大魔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一点，要是她有那个心去毁灭世界，根本没人有机会伤到她。说他是救世主更是无稽之谈。他不过是因为活得太无聊，死又死不了，走过路过随便捡点好事做做……这就成了救世主了？这标准未必太低了。
顾霄：“不知道。反正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你打电话来就是想问这些？”
“不。”顾肖看着远方，满腔怒气快要把他撑爆。他取下手机，挂了电话。挂机键的位置上留下一个洞。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现在很生气。气得呼气时，从鼻孔喷出的粗气都是带着火星的。
等到他心绪平复下去，转身进了空间。将盒子里的东西倒在箱子里，像是和面一样按压。不一会儿黑色变成了黄色，成了糊状。他拿出那把用来削笔的刀，在手腕上划了一道。鲜血流进去，和黄色的糊糊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橙色，过了一会儿，又变回了黄色。
得先让她好起来。
沈予熙做了一个梦，但是魔不会做梦，因为他们成魔的那刻起就没有做梦的权利了。所谓的梦，不过是自己的回忆。
这场“梦”里，顾肖再一次因为别人求助，没经过她的同意擅自把伤转移到自己身上，被她看到了。她指着他的鼻子差点原地爆炸。
之后顾肖缩着脖子坐到田埂上，沈欢石走过去问他：“师娘脾气那么暴躁，师父你怎么受的了的？我以后找老婆一定不要找师娘这样的。”
顾肖摸了摸沈欢石的脑袋，说：“没办法啊，谁叫她喜欢我呢。要是我不要她了，她一生气，人界就差不多完了。”
沈欢石又问他：“她生气和人界有什么关系？”
他回答：“她是以怨入魔，修炼到现在的程度，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勾起生物心中最可怕的欲|望，你想啊，哪个人没点欲|望？动物还知道抢食物呢，更何况人。到时候她都不用动手，就能把世界搅得一团乱。超可怕对不对？”
“所以，她会毁灭世界是吗？”
“……可以这么说吧。”
“那师父你不能消灭她吗？”
“不能，谁叫我被她迷住了呢。”
她站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偷听他们对话，原本又想发飙。听到这一句，才哼了一声，不和他计较。
她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那两人谈话的声音从远方的地方飘来。
沈欢石：“那我帮你。”
“帮我什么？”
“帮师父渡了这情劫！”
顾肖：“小屁孩，你懂什么叫情劫吗？还帮我渡情劫。况且，单打独斗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你个小毛孩还是先好好学习吧。”
“师父，要是她杀人你会阻止她吗？”
“不会吧。如果到了要杀人的程度，那一定是那个人该死。”
“他们想杀我也是因为欲|望吗？”
“这个不清楚，也许吧。”
☆、第 33 章
沈予熙的伤养了半个月, 总算不再是一坨焦黑。容貌恢复的第一天, 她就换了身好看的衣服，在顾肖的眼前转悠，意图很明显, 让他赶紧忘了她的丑样, 多看看现在的她。
顾肖能怎么办？当然是喜闻乐见。
好不容易她主动靠近他了。顾肖当然由着她，要知道沈予熙手能动了之后，顾肖就不被允许进屋。他已经十几天没见到沈予熙了。
现在，沈予熙窝在他的怀里, 手里拿着一本书懒懒地翻着。怀里的人体温微凉，皮肤光滑凝润，抱在怀里就舍不得松手。
她没有再保持萝莉的模样, 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明明入魔了，身上却带着一股子仙气。
“这本书里讲的故事有点像我们。”她又翻了一页，低头在顾肖的颈间蹭了蹭。
顾肖放在她腹部的手收紧，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下巴放在她的肩上。
“怎么像了？”
“你看这里。”指尖在那行字下面划过, 沈予熙转头对上了顾肖的视线。
顾肖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老铁，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那不行, 你是我媳妇。”
“鬼是你媳妇！”
“那不就是你吗？”
“信不信我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没事，你可以照顾我。”
顾肖的嘴角抽了抽，看向沈予熙。
沈予熙眨眼睛，得意道：“你当初就是这么缠着我的。”
顾肖一脸“你这个小骗子，休想骗我”的表情。
“我有证据。”沈予熙撑着他的大腿, 整个人扭了面，脑袋抬高了些，让两人的额头相抵。一些画面传入顾肖的脑子里。
原本她一身的怨气，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以这种方式侵入顾肖大脑的。这次受伤之后，她的怨气却和灵气相互纠缠，辨不出谁是谁。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完全隐藏浑身怨气，只要用灵气把怨气完全包裹，任是谁看，都只会感受到令人身心舒畅的灵气。
顾肖脑海里的画面是沈予熙的视角，所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她像是转了个头，对上一张鼻青脸肿的胖脸，不耐烦的声音传入耳朵：“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顾肖看到自己：“等我一分钟。”
他出了空间，连上外面的网，搜索“直播”两个字，看到下面介绍，眼神发光。
虽然不比当演员出名得快，但是胜在方便，还可以本色出演。
他一个闪身进了空间，见沈予熙露出一排大白牙盯着他傻笑，问道：“你想直播什么？”
沈予熙大声道：“降妖除魔！”
顾肖正准备把手机揣回包里，闻言，手机掉到地上。
“……封建迷信不太好吧。”
他捡起手机，看了一眼。
还好，他的新手机依然是个健全的宝宝，屏幕没碎。正常运行。
沈予熙凑上来，“不行？我看陈思久每次直播都很多人。”
“可以？”顾肖一个刚刚才从网页上知道直播完整定义的门外汉，对这个一窍不通，“那我问问陈思久。她电话多少？”
沈予熙报了一串数字，顾肖听完又出了空间。五分钟后，他再次出现。
沈予熙眼睛亮晶晶，盯着他。
顾肖摇摇头，道：“不能。”
沈予熙眼中的光暗下去，表情纠结。实在不行，她再练练演技？或者直播野外求生？
“在直播的时候传播一下科学知识就好。”
“？”沈予熙一脸茫然，还在纠结是练演技还是荒野求生，荒野求生选什么地图……
顾肖没忍住，在她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道：“没关系，你的小朋友说她来弄。”
顾肖没告诉她，陈思久还没听完他的话，只听到沈予熙要直播降妖除魔就开始语无伦次，开口就承包了她所有设备、选址、宣传等等相关事宜。连他插嘴的机会都没给剩。
☆、第 34 章
在陈思久的帮助下, 沈予熙的直播间很快就开张了。
因为前段时间版主现身说法, “解剖楼惊魂事件”加上同一时间新闻报道h市医学院废弃解剖楼无故发生爆炸，火势难以扑灭，最后在火场找到了一些说两个烧不着的稻草人。论坛把这件事推上了论坛的巅峰, 流量也增加了不少。论坛原本只有版主有时间会直播一下, 质量很有保障，现在又挂上了沈予熙的直播介绍。
托它的福，沈予熙刚开播，就有不少人点进去。
地址是陈思久选的, 为了炒热度，还联系了一个网络红人。
是个男生，长得还行, 有几分小帅。同样是鬼屋探险之类的主播。他来的时候带了个男生，他介绍说是他的助手。
陈思久向沈予熙介绍：“这是风清。直播以鬼屋探险为主，有时候还会直播一下恐怖游戏，在圈子里人气很旺。”
“这是沈予熙。”
陈思久曾经建议沈予熙给自己取个别名, 但是沈予熙不愿意, 说是改名好像怕了沈欢石一样。
“挺好听的。”风清的目光像是粘在沈予熙的脸上，眼中不加掩饰的惊艳, 他冲沈予熙眨了眨眼，笑着伸出了手。
沈予熙微微点头，毫不犹豫地拉过陈思久的手，放在风清手上。
风清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陈思久反应很快，脸上惊愕一闪而过, 立马换上娇羞的表情，说道：“哎呀，小熙熙你真讨厌，我下来会握的！”活生生一副看到偶像的迷妹表现。
风清的笑容重新自然起来，眼神好像更亮了，本来虚虚握住的手收紧，握住陈思久的手摇晃两下才收回手。身后的助手从书包里摸出一张照片，他接过，递给陈思久，脸上的笑十分真诚，道：“没关系，我还带了签名照。”
陈思久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笑了起来。
沈予熙默默将视线从她的身上收了回来。
想到顾肖说的话，她面部肌肉动了动，挤出一个称不上笑的表情，好在颜值一直在线，倒像只是不善言谈：“多多指教。”
风清又要握手，陈思久连忙抱住沈予熙的手臂，身体扭了扭，撒娇道：“小熙熙，你不准摸风大的手，我要吃醋的！”
沈予熙把她从身上捋下去，郑重地点头。
风清见状，无奈地揉了揉陈思久的脑袋，冲沈予熙遗憾的笑了笑。
像是没能和他握手，是沈予熙的损失。
这次短暂的会面在陈思久的插科打诨中愉快的度过。下一次他们将会在目的地会合。
“小熙熙！”陈思久叉着腰，看着沈予熙“这样是不行的！”
“下次绝不再犯。”沈予熙木着脸，挫牙。
“我就知道会这样。”陈思久眼角眉梢都是傲然，为料事如神并且事先准备好后手的自己感到骄傲。
沈予熙的手里被塞了一沓装订好的a4纸，厚度有小指宽。她顿觉头都大了，皱着眉看着陈思久。
陈思久：“我看好你哟。加油！”
沈予熙随意翻了几下，肩膀都垮了。陈思久又说：“我给顾哥发短信了，他说会监督你，嘿！”
嘿什么嘿，沈予熙都无奈了。
她的交流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意识，她的潜意识里就把生物分成了她和顾肖以及其他。更好理解一点——一个人和一只动物有什么可聊的？如果那只动物长得好一点，或许会逗弄一下。要是长得又难看呢？一般人都会无视吧，恶劣一点的可能会踹几脚。
她知道这样不好，和顾肖在一起的千年来都在试图改变。到后来终于接受了沈欢石……说实话是很气愤，他把她对人类的厌恶拔高了一个档次。
顾肖从不远处走过来，光照在他的侧面。刚升起来的厌恶突然就消失了。
“确实要加油。”也不知是在告诉自己，还是在回答陈思久。
这次的直播地点是陈思久那个论坛上火过一段时间的一栋烂尾楼。论坛上说那里因为强拆，一家人全被砸死在里面了。之后就开始闹鬼。原本是要建成购物大厦，工程才进行了一小半，工地上就频繁开始出事，最开始是听到男人的叹息声，大家没当回事，又听到了小孩的哭声、女人的惨叫。等盖到三楼，就开始有工人无缘无故往下掉，还闹出了人命。巧合的是，原本被强拆的楼房，就盖了三层，而那家被砸死的人，就是死在三楼。
他们到的时候，清风和他的助手小卢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沈予熙拿过顾肖的手机，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大老远，风清就挥舞着臂膀打招呼。
“这这，好久不见啊。”
沈予熙脚下的步子迈的快了些，等到两人跟前，才点头，疏离又礼貌：“嗯，好久不见。”
“这位是？”风清看着顾肖，眼睛比看到沈予熙的时候还要亮上百倍。
沈予熙看着他激动的表情，仿佛恨不得抛开她，冲到顾肖面前去。
她脚步一动，挡在风清的面前，介绍道：“我男人。顾肖。”
“你好啊，顾肖。”听到沈予熙的回答，他鼻头微微蹙了蹙，很快恢复正常，对顾肖充满了好奇。
“你的名字有些耳熟啊，我应该在哪里听过。”他绕过沈予熙，走到顾肖身边。一米七七的他比顾肖矮了半个头。说话的时候，他微抬下巴，向他露出对镜练习过的最惊艳侧颜。
“我的名字比较大众，听过也不奇怪。”顾肖温和地笑笑。
“哪里大众化啊，我就觉得很独特。”看到那个笑，清风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都泛起了红。
顾肖没接他的话，他的助手小卢扯了扯清风的膀子。
“时间要到了。”
沈予熙看到小卢的手在清风的腰间掐了一把，力道应该挺大，因为清风整个人往侧边跳了一下。
“你们跟着我就好。”
直播开始前几分钟，清风对沈予熙和顾肖嘱咐了几句，明明要直播的人是沈予熙，顾肖根本不会露脸，他这句话却是主要对着顾肖说的。
沈予熙冷漠脸。175的大姑娘垫着脚往177的清风面前一杵，挡住他的视线。
清风看她，她就笑。抱着顾肖的胳膊，怎么甜怎么笑。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清风一副“她少见多怪”的模样，“就是看他长得帅，我对直男没兴趣。就是怕他一会儿吓尿了，毁了这张脸。”
沈予熙抓住重点，偏头仔细端详顾肖的脸，认同道：“确实帅。”
顾肖没忍住又笑了。
重点不该是直男吗？
他抽出手，打开设备。“开始吗？”
“开始吧！”清风对小卢说。
☆、第 35 章
清风之前做过预告, 直播一打开就有人对他打招呼。
清风笑起来, 说：“大家来得真早啊。今天的老板们可是有福了，今天的直播除了我和小卢，还有两个超好看的小哥哥和小姐姐哦。”
他的镜头往沈予熙和顾肖那里转了转。
“啊啊啊啊啊, 好帅的小哥哥。”
“小姐姐好漂亮啊, 身材好好啊！”
“我的屏幕脏了请允许我舔舔。”
刷得最多的还是没有内容的“啊啊啊啊啊”，清风清了清嗓子，“老板们，给点面子啊, 省着点夸。小姐姐也是恐怖直播，以后你们会经常看到她的，不过不要只去看她啊, 还是要来看看我的。喝水不忘挖井人啊。”
弹幕上一串“好的好的，不会忘了你。”
“不不不，见识了小姐姐小哥哥的颜值我已经嫌弃你了。”
清风做出伤心欲绝的表情，刻意地咳了几声, 道：“言归正传, 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小姐姐来介绍一下自己，并且讲一下我们即将进入的地方。”
镜头对着沈予熙, 与此同时顾肖走到了镜头后面。
沈予熙的视线从镜头上面略过，和顾肖的视线对上。
“大家好，我是沈予熙。”对着顾肖，她的表情自然，笑得很好看。
“看到我身后这个拉着铁丝网的地方了吗？这就是我们今天要探险的地方, 根据前段时间在‘非自然’论坛上征求的意见选址。”
“这次很大手笔哦，跟踪摄影机都按了七个。”清风从沈予熙的后面冒出个头，补充道。
弹幕：“哈哈哈，清风大大和小姐姐一样高啊，哈哈哈。”
沈予熙说完了，傻傻地站在那里。
清风有些诧异，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看向她，“这就说完啦？”他做了个口型。
沈予熙点头之后，清风一拍脑门，“你是不是从来没看过直播？”
“看过一点点。”沈予熙用口型回道。
清风做出无奈的表情，口型：“行吧，那这次我来介绍，你认真看，或许可以学到一点。”
镜头转向他，“有的老板可能不知道这里，我现在先介绍一下。大家去搜一下，应该还能搜得到，10年前，这里半夜拆迁的时候砸死了一家人。3年后这个地方重新开发，工人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耳边叹息，但是这不是重点，因为就只是些许小噪音而已，然后呢，他们没管，于是后来又听到了小孩和女人的声音，这个就有点严重了。”
清风的上述话没有停顿，语速飞快。
这一次，他放缓语速，压低声音，用独特的语调说道：“据说，女人会在他们的耳边念叨，还不够，明天再熬多一点……第二天，她会说‘我觉得还能再多一点。’第三天，应该再等等，可能还可以多要点。如果有人问她，多什么，在第三天的时候她会回答，钱。然后这个人就凉凉了。”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经过我刻苦钻研，多方求证，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清风刻意停顿，等到弹幕叫他不要掉人胃口的时候才道：“这里，在一百多年前，是个乱葬岗。”
弹幕：“切。”
“又是乱葬岗。”
“日常乱葬岗 1/1达成。”
弹幕沈予熙没看到，她有些惊讶，“你知道是乱葬岗？”她以为只有他们知道，毕竟连陈思久都没查到这方面的历史。
清风得意一笑，用手捋了捋额前碎发：“当然！每个闹鬼的地方一定有过一段乱葬岗的经历。”
弹幕：“哈哈哈哈，日常忽悠，小姐姐信以为真。”
“好了，闲话不多说，我们进去了。老板们，看得爽记得打赏哦。”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直播间变成了绿色。
这一次是沈予熙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走到楼梯处，沈予熙打了个喷嚏，冲顾肖道：“有怨、咳，有寒气。”
清风一听，笑了起来，笑容里只有粑粑对于傻孩子的无限包容。
“竟然说寒气。哈哈。没关系，不用怕，跟在我身后。”
弹幕：“清风小哥哥又在装逼啦哈哈哈哈，坐等打脸。”
清风扫了一眼手机，整个人都不好了，转移话题道：“大家看，在我的左手边有一排没有装修的门面，地上很多垃圾……我天，怎么能有这么多垃圾的？这里不是荒废很久了吗？前面不是还拉铁丝了吗，让我们大胆地猜测一下：莫非有人住里面？”
弹幕：“日常大胆1/1成就达成”
“23333，清风小哥哥又在大胆猜测。”
沈予熙凑上去看了一眼，道：“你的观众很可爱。”
清风：“是吧。只要不一天拆我台，还是很可爱的。”
两个人就像是在逛超市，氛围很轻松。
清风：“小熙，这里太棒了对不对，超有恐怖氛围。”
对上他认真的眼神，沈予熙迟疑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很大，动作很慢，给自己留了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变换点头的动作。她不觉得那里有恐怖氛围，只感觉到了脏乱。
“啊啊啊！”清风突然尖叫起来。
“尼玛啊，那是什么东西？就刚刚跑过去那个！什么东西！操！”
沈予熙有些尴尬，干巴巴道：“野……猫？”
“啊，哈哈哈，是吗，我也觉得是猫。毛绒绒的，还挺可爱，对吧。”
沈予熙不知道接什么，看了顾肖一眼，见他耸了耸肩，于是没说话。
“清风，来看这里。”小卢的声音响起。
清风两步跑过去，蹲在地上，眉头紧皱，“这是血吧。小熙，过来看看。”
沈予熙扫了一眼，空气里稀薄的味道，道：“很久之前的了。”
清风：“真是血？”
“是。”
“你怎么知道的。”清风很好奇，从进来之后他就被自己的脑洞吓得一惊一乍，不得不插科打诨以求转移注意力。这个新人却很淡定，真正的淡定。不是被吓得不敢说话，全身发紧，表情僵硬那种伪淡定。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这一点，从她的男朋友就看出来了。
“……”沈予熙没说话，学着刚才顾肖的表情，耸了耸肩。总不能说，凭借经验？
清风指着血迹旁边，还很新鲜的字体：“‘离开这里’这里写的。”
“你说是谁写的？字还怪好看的。”
沈予熙：“不知道，可能是鬼吧。”
“别开玩笑啊，这时候在这地方。”一阵凉风吹过，清风背脊一阵发麻。
弹幕：“哈哈哈哈哈，清风害怕了，哈哈哈小姐姐好镇定。”
直播间里，他冲着镜头假装生气，大吼一声，“说什么呢，还不是小姐姐太镇定了，一点氛围都没有，我才勉为其难。”
他看向沈予熙，见她和自己一样长度的短袖，搓了搓手臂，道：“有没有觉得越走越冷了？我们来测一下温度吧。”
沈予熙应他要求，拿出仪器测了，“31c。”
清风：“呃，那啥，每个人的感觉不一样，哈哈哈。”
可能是想找点场子回来，他向前跑了几步，“我先去看看前面啊。”
两分钟后，前方传来他惊恐的声音。
“卧槽，那是什么东西，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沈予熙定睛一看，回答：“是个人。”
“操操操！这地方怎么会有人。”
弹幕：“哈哈哈哈哈，清风吓尿了。”
清风站在原地，像是想去探探，又不敢动的样子。沈予熙看向他，“要去看看吗？”
清风拍拍胸脯，道：“你要是想去，我就陪你去看看吧。”
☆、第 36 章
小孩站在原地, 眼睛直直地望着向他走来的几人。瞳孔极黑, 黑白分明。看得久了，让人头皮止不住的发麻。
清风的动作越发迟疑。沈予熙从他身旁超过。
“诶，你等等。”他拉了沈予熙一把。
牙一咬道：“还是我走前面。”
见他虽然害怕, 但是态度挺强硬的, 沈予熙点点头，站在原地等他先走。
顾肖走上前，站在沈予熙的身边，轻声说道：“是不是感觉还好？其实人也不是都那么讨厌的？”
她冲顾肖挑了眉, 皱着鼻子“哼”了声。
是还好，但是只限于这个人让她觉得还好，对于其他的人她依旧保持原来的态度并且暂时不会改变。
离了一丈远, 清风俯下身子，放柔了声音：“小朋友，你怎么在这啊？”
小孩儿不说话，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清风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笑容僵硬, 又问了一句，这一次声音更加温柔。
“你们不该来这里。”小孩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清风狠狠地打了个抖，浑身上下能冒鸡皮疙瘩的地方都已经争先恐后地占据皮肤。顾不得其他，清风猛地转身往回跑，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清风心里发毛，一把抱住小卢, 任他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哈哈哈哈哈。”小孩笑起来，前仰后合。然后突然收声，用同样的眼神看向沈予熙。
他转头很缓慢，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其他小孩儿，就像关节早就僵化。更多了几分诡异。
弹幕上早就炸开了，有说小孩是鬼没看到影子的，有让主播赶紧跑的。有说主播大手笔找群演的。
直播这么久，清风早就习惯了时不时瞟一眼弹幕。这会看到这话，汗毛都竖起来了。
“g……鬼？不会吧，哈哈哈，怎么可能！”话是这么说，他的眼神却瞄向小孩站着的那块地方。
很暗，还有一堆垃圾，可以说有影子也可以说没有影子。
他抱得更紧了。小卢拍了拍他的背。
看着直播间越来越多询问的弹幕，顾肖上前一步，把清风几个人挡在身后，问小孩：“小朋友，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孩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这是我家。”
听到他诡异的语调，和清风的头皮一起炸的，还有直播间的观众老爷们。
弹幕上：“卧槽，快跑。”
“p吓尿了。快跑！”
沈予熙道：“你家？”
“开发商的孩子？”
小孩一惊，睁大的眼睛证实了沈予熙的话。
清风：“卧槽？真的吗？”
“那他干嘛要吓人啊？”
“大概是看你比较有趣。”小卢把他扯了下来，摸了摸他的头。
“……”清风看向他，一言不发，用眼神表达他的不满，又被拍了拍头。
弹幕：“哈哈哈哈，日常秀恩爱。”
“卢哥，快把清风收走，哈哈哈。”
“走吧。”感觉很没有意思，沈予熙已经走了几步，才转过头对还愣在原地，和小孩面面相觑的清风说。
“他？哦，也是。”直播把人老总儿子带上是不太好。
他想着就往前走了两步，结果就被抱住了大腿。
“你不能走。”小孩的声音还是那么嘶哑，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干啥，干啥，松手！哎哟我的腿，你抱就抱掐我做什么？”
“你不能走。”小孩重复。
清风也不动了，他抱着膀子，低头看着小孩，道：“为什么？”
“你要走也可以，你得带着我。”他理直气壮，要不是还抱着清风的大腿，恐怕这会已经叉腰了。
清风：“为什么？”
“你不能放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是个孩子，这里并不安全。而且，你们算是私闯民宅了吧。”小孩指了指他们的设备：“我看你们在直播。是来探险的？想不想看看真正的好东西？我们可以合作。”
听到他的话，清风的表情古怪，和小卢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相同的想法——中二？并不是很想带上他了。
闻言的沈予熙却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盯着小孩。
问道：“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见任由感兴趣，小孩来了劲儿，道：“你们跟着我就知道了。”
沈予熙：“你叫什么？”
小孩儿上下打量了沈予熙一眼，然后点点头，倨傲道：“我允许你叫我小王子。”
清风：“……”小王子？
沈予熙点头，就像他说的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名字：“小王子。”
清风：“……”
清风消化了一会儿才道：“小子，这里有什么东西？这是直播，你要是骗我们……”
“放心，保证你会满意的。”他诡异一笑，“不要尿裤子啊，毕竟，直播哦……”
沈予熙抬头和顾肖对视一眼，顾肖眼里尽是纵容，沈予熙笑了笑，轻声说：“放心。”她不会玩得太过。
他们本来的打算是，不管这个地方是不是真有灵异的事情发生，她都会制造一些无伤大雅又能唬人的小动静出来，毕竟是第一次直播，有爆点，那些奇异的现象又能用无数个科学的巧合解释就行了。
只是这次的地点是真有些东西，看起来还有一点点小凶。这孩子像是这里的常客。就是不知道这孩子是从什么时候进来的，又在里面呆了多久了。
而且刚才，她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胡乱说他是开发商的孩子，他竟然承认了。要知道，这块地方的开发商，就是陈思久的老爸，他家的孩子，就俩闺女。
沈予熙看着拉着清风往前走的身影，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
“小王子。”她平静地说。
小王子仰着脸回答，脸上带笑，眼睛闪着光，就像马上要拥有自己心仪很久又屡屡求而不得的玩具：“什么事？”
“只是告诉你，要小心脚下。”沈予熙说完，小王子就踢中了什么，“嘭”地摔了个狗啃泥，突然得让前一秒还被他拉着手的清风都没回过神拉住他。
自称小王子的小孩儿毫无疑问是个人。他要带他们去的地方也是沈予熙探知到寒气最浓的地方。
沈予熙舔了舔唇。
小王子抓着清风的手站起来，面上有些恐惧。抬起头的时候又变成了一脸怒容。他一脚踢在那东西上，却又滑了一跤。
一屁股坐在那东西上，整个人都像是过电一般，一瞬间全身绷直，然后，一动不动。额角渗出的汗水从脸颊划过，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印记。
顾肖在沈予熙的头上揉了揉。
沈予熙咧嘴笑了起来，抓住顾肖的手握住。
弹幕从：“好痛。”
“菊花残满地伤……”
变成了“我吃了一吨狗粮。”
“有谁注意到小哥哥宠溺的表情了吗？”
“不行了，我死了。”
只用了不到三秒的时候。
沈予熙难得真有兴致和观众说起了话。
“虽然不知道他带我们去哪里，但是那里显然和他不是很合。”
弹幕上飘过一句句赞同的话。
沈予熙一句句看飘过去的弹幕，看到有趣的，眉眼弯弯，“你们很有意思。”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个会让我们满意的地方。”
“怎么样你还好吧？”她上前，小王子拒绝清风的搀扶，正用手撑着地面平移，应该是想要起来但是又疼得不敢动，像是一个坑里的萝卜要把自己□□一样费力。
☆、第 3 7 章
“没事。”小王子咬着牙, 试着往前走了两步。
“走吧。”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 一边吸气一边说。
几人跟着他的脚步，越往里走，越觉得黑暗。清风搓了搓手臂, 问小卢：“有没有感觉到阴风阵阵的？”
小卢握住他的手没说话, 清风于是和直播间的观众老爷们聊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里面照不到阳光吧，真的是冷，湿冷湿冷的，我觉得我都快受潮了。”
弹幕一片哈哈哈, 让他小心不要长出蘑菇了。
沈予熙暗中观察他和观众的互动，往心里记。然后学着他对直播间的观众道：“里面的温度确实是比外面低一些，但是但时间内是不会长蘑菇的。” 弹幕：“小姐姐你是认真的吗？一本正经的讨论蘑菇？”
“哈哈哈哈”
满屏的哈哈哈让沈予熙不禁皱眉, 她状似不经意，瞅了眼清风的直播间，见里面也是哈哈哈刷满了屏幕，眉眼舒展开。她觉得, 可能找对了直播的方法。
小王子带着他们拐弯并且不断回头嘱咐他们要按着他的脚步走, 说要是走错了到时候出什么事了他可不管。
不知道清风是如何想法，沈予熙和顾肖不是很在意, 可以看看他想做什么。怀着这种想法，老老实实跟着小王子。
等他好像终于走到目的地，站定，看着几人笑的时候，沈予熙眯了眯眼睛。
回过头, 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刚才遇到他的那个地方——中间没有任何阻隔，可以直线到达。她眼珠转了转，视线在他们走过的地方扫过，将那些路线一条条刻入脑海。
扯了扯顾肖的衣袖，“你看这些像不像……”
“像，但是简陋太多，阵也并不完整。”两人的交流是在脑内进行，没有人听到。
“他想放厉鬼出来，为什么？”沈予熙不是很明白。“他不是很怕吗？”
越是往里走，小王子的情绪越是紧张。他牙关止不住的发抖，最后声音大得连清风都听到了，还问他是不是冷得慌。他脸色惨白，额角冷汗浸湿了他的头发，一看就是怕得厉害。所以为什么还要把他们引来当做祭品，把鬼放出去？还是说他并不知道这个阵法需要的祭品至少是五个，其实算了他自己的？
“先看看再说吧。”顾肖捏了捏沈予熙的耳垂，像是不经意的动作，这个阵法的核心处却多了一条发丝一般粗细的裂痕。这裂痕若隐若现，核心处的那道连线被这“发丝”横切，似断似连。
不管小王子想做什么，他们在直播，什么东西该出现，什么东西不该出现，一定要把握好。
发觉到他的小动作，沈予熙也捏了捏他的耳朵。没用多少力气，但顾肖的耳朵比较敏感，一下就红了。
两人视线相对，一个宠溺无奈，一个恃宠而骄。
几人站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清风迟疑问道：“你说的好东西在哪呢？”
小王子眉头紧皱，来回走了几步，他四下张望，也没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他原本就没和四人站在一起，这一走，更加离远了些。
“怎么到这又热起来了？”清风扯了扯衣领，可能是觉得不够凉快，于是把手中的设备往小卢手中一塞，抓着自己衣服下摆，荡风。
沈予熙嘴角向上扬了扬。看到那个落荒而逃的小厉鬼，身上的气势收敛了一些。
小王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那个折腾他三天的厉鬼竟然不见了？什么意思？是觉得这四个人没有一个是他看上的？
不可能啊，除了一个女人，其他几个男人都不错啊，特别是一直跟在女人身边那个。如果他能夺舍，他都很想要那具身体。
不管他想什么，都没办法如愿了。 小王子的情绪波动十分剧烈，可能是因为还是小孩的缘故，就算沈予熙没有刻意去听他的心声，它自己就泄露出来不少。
沈予熙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看了眼面色难看的小王子，转头对清风道：“你真走运。”
搞得清风抓头，一脸莫名其妙。
沈予熙这么说是因为清风这种常在“河边走”的主播，到现在还没“湿脚”，这一回原本是要湿一回了，结果遇到她和顾肖。运气也是真的好。
沈予熙看着他周身隐隐冒出来的金光挑了挑眉。虽然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点气运足够保他一辈子湿不了脚了。
她有些疑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清风的身上并没有这些，一丁点儿都没有。那些气运是从哪里来的？
她不懂的时候就会去问顾肖，见她从清风的身上收回视线疑惑的看向自己。顾肖稍一思考，明白了她想问的问题。
“你看看他的直播间。”
世上人口千千万，难保里面就没有一个大气运者在看他的直播。只要那个大气运者真心喜欢这个主播，长年累月之下或者他真心祈祷——特别是这种恐怖直播，除却少数三观不正的观众，多数的人都还是希望主播惊险是惊险刺激是刺激是刺激但是人是能够平安的，这样子的情况，很容易得到真心的祈祷，这样的祈祷到达一定的数量，就能漏出一丝丝气运给主播保平安。
听顾肖的话，沈予熙看向他的直播间。她很仔细地看，时间慢慢流逝。
直到小王子的表情越来越烦躁，清风都开始打哈欠了，也没看出什么特别来。
“哪有那么巧就让你看见？”见沈予熙眼睛都已经盯红了，顾肖无奈地上前，手掌捂住她的眼睛。
“还有好东西看吗？”清风打了第七个哈欠，直播间的观众都开始聊起了中二少年，以及自己曾经遇到过的熊孩子。话题歪得收不回来。加上这地方，要是凉快一点倒还好，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实在不是很舒服。
小王子的表情阴沉，一听这话，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炸了。他猛地回头，动作很大，仿佛听到了骨头“咔吧咔吧”的声音，让顾肖不由扶了扶自己的老腰。
小王子的眼白充满了血丝，他瞪着清风，仿佛清风再多说一句话，他就能在他的面前爆眼珠一样。
他的厌恶来得莫名其妙，清风的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最后实在是没忍住，也火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他松开小卢的手，往前站了一步，“是我们惹到你了还是怎么着，发脾气给谁看啊？熊孩子了不起啊，谁年轻时候没当过熊孩子啊……”
弹幕：“666”“我没u。”“没有加一”
话题越扯越远。
镜头一直对着清风和小孩，屏幕上的弹幕突然变了个调调：“卧槽，是不是我眼花了？”
“有没有人看到？”
“卧槽那是什么？”
“那小孩背上是不是背了个东西？”
“p，不要说出来！！！”
“不敢看了，清风快走！”
直播间炸开了锅，一瞬间少了好几百个人，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更多的人。清风毫无所觉，倒是一直关注着的小卢脸色变了变，他没有去打扰清风，让他像只斗鸡一样和小孩儿对视。不动声色地看好了身后的路线，冲沈予熙和顾肖使了个眼色。
顾肖会意，点点头。做了个手势——我们断后，你们先走。
小卢的眉头蹙在一起，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注意到顾肖说的断后是他们，意思是这个断后包括了他的女朋友沈予熙。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这种看到了真货的情况下还能淡定成这样的不是缺根筋傻｜逼，就是真有本事的大佬。
进门到现在他才发现了这里有真货，不是这东西太弱，而是太强，他都不能保证能够全身而退，更不要说这两个没有一点点修为的普通人。
如果他们留下断后其实是为了拍一些劲爆的画面，好一炮而红……
小卢的心情很复杂，看顾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要命的赌徒，他摇了摇头，不赞同——我垫后，你们都走。他至少有经验，也受过几年的训练，多少还有一点修为，活下去的几率更大，给他们争取的时间也会多一点。
即便如此，下定了决心之后他还是很紧张，紧张得心脏紧缩，每一次呼吸都让头皮发麻。他深深地看了清风一眼，心里默数三二一，准备……
顾肖看出他的意思，笑了一下。也不再争取，点了点头。拉着沈予熙开始后撤。
沈予熙狐疑地看了看顾肖，又看了看一脸“风萧萧兮”的小卢，没吱声，视线转向小王子，准备再压压他身后那东西的气焰，却看到一个微小到和灰尘一样大小的金色光点飘到了清风身上。还有几点朝他们飞来。
接触到光电的刹那，她的心脏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的脸色“唰”的白了，额角渗出冷汗。气势卸掉一多半，那个小东西突然变成了大东西，原本在小王子的背后暗中观察，这会儿突然前扑，小卢连忙上前，却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清风被提了起来。
四周安静极了，只余下粗重的喘息和打鼓一样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