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陆(1 / 1)

到她长大了,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办法,能将蝴蝶印在脚踝上。唉,冬晨!我跟你讲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小印是个苦孩子,她跟我就没享过什么福,现在又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就快要不行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将小印托付给你。我有直觉,你是个正直的人,我希望我百年以后,你能替我时常看看小印,别让她一个人太孤单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不能安稳地离开这世界更令人黯然神伤呢?冬晨,你一定要答应我!”

说到这里,钟母的眼圈红了。

“好,我答应您。”

告别钟母从病房出来后,蓝冬晨在车上迟迟没有开车。回想起病房里对钟母的承诺,他的心突然之间变得异常沉重起来。往昔之中,他和金薇薇一起的一张张底片像从显影水中打捞出一样,一个网格一个网格地清晰起来。薇薇的端庄、薇薇的优雅、薇薇的内敛,还有她独有的淑女风范……这一切不仅不能构成他背叛她的借口,相反,倒像一个崭新的轮胎一样,在他生命的轨迹中印下一行行的印记。他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女孩的出现就将这一段历史封存在史册之中,甚至,将她的温情推至深潭幽谷?虽然,这个女孩很优秀很可人,但是,好像,也不可以这样做吧?

蓝冬晨有些恍惚,开始质疑自己在钟母面前发自肺腑的承诺是不是对得住金薇薇和钟小印。谁敢说,自己刚才的承诺只是单单的照顾意思而不夹带一点别样的含义?

“唉!”

蓝冬晨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转向了远处的山,看着飘渺的云雾想象着自己是不是也像云雾一样太随意太居无定所了。

“小印,我方才答应过伯母,以后会好好照顾你。我会像……像照顾自己的妹妹一样照顾你。”

钟小印惊愕地看着他,半天没缓过神来。妹妹……妹妹……他说他会像照顾妹妹一样照顾自己?这话从何说起呢?这称谓又从何说起呢?他应该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的,他也应该知道自己想要的,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她端详着眼前这个男人脸庞的侧面,揣摩着是什么原因使他从病房出来后与进去之前判若两人。这之前,她还以为他和她的事已经像含苞的花蕾承接了甘露一样,一夜之间就会瓣瓣绽放了呢,谁知,盼来的竟是千年一见的冰雹,这一切是不是源自自己太多情了?钟小印慢慢向上将头仰起,害怕一个不留神,眼泪会不争气地垂落下来,坦白出自己所有的心事。

“我说的是真心话,小印,请你理解。”

“哦,不用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薇薇姐才需要你的照顾呢。”

钟小印阖下眼皮答话。

为了确定自己在心上人心中的地位,女孩子有时会故意在心上人面前说些试探性的反话。钟小印也不例外。她怀着最后一线希望等待着蓝冬晨对她说的话进行全盘否定。

“小印,”蓝冬晨急忙收回视线,双手捧住她的脸,然后,凝视着她的双眸说:“照顾你,是我的责任和必须。我会认认真真地遵守我的诺言,关心你,爱护你,护卫你。请你相信,也请你放心,我会一辈子遵守这个诺言的。”

他说话的语气软软的,使钟小印不得不抬眼去迎接他的双眸。

他的眼神和暖得像雪山上的阳光,刹那间笼罩住她的身心。钟小印感觉到,自己怎样也冲不破这个柔软的樊笼了,而且,她还心甘情愿地让这个樊笼将她软禁,使她做一个永远无法逃脱的囚犯。

他承诺了,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承诺,但是,他毕竟承诺会一辈子在自己身边了。这样的感觉好美好美好美,像踩在柔软的云端里,身边还有很多扬着翅膀飞呀飞的蝴蝶,宛似一个个可爱天使围绕在自己的身边。做他的什么朋友呀,什么同事呀,什么妹妹呀,都统统不要管了。只要一辈子能天天见到他,天天陪伴在他的身边就好了。此刻的钟小印只知道,她要伸出双手,将眼前的幸福紧紧抓住,再也不要放手,不要放松,不要放弃,任凭自己跟着这种感觉随波放逐。

这种特殊的心情一直围绕着钟小印,如此这般的过了许多天。她和他天天见面,每个“8小时之外”都相处在一起。她和他不再提金薇薇,也不再提吕辛,见了面只提他和她。

这天晚上临下班时,蓝冬晨拨通她的对讲机,带着职业的严肃通知她,第二天早上他会到她家门口接她。

第二天,是她的生日。

钟小印开心地早早起床,换上了蓝母给她定制的衣服,将头发用花洒微微打湿,好好地梳理一番,还在秀美的唇上刷了些口红。这支口红是她昨天下班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商场买的,这也是她出生后的第一支口红。口红的颜色有些淡淡的偏粉,像她这些天的心情一样,些微加深一点就可以变成彤彤的红色,减少一些也不会褪变为白色。

钟小印临下楼时飞快地端详了墙上的日历,感觉它们就像幼时与妈妈玩耍的跳棋,一个格一个格地数过去,忽然数到了第22个驿站。

青春是多么美好啊!又快乐又潇洒,像一只蝴蝶,可以飞呀飞地,到各处去采撷甜蜜的芳香。虽然也会有一些像妈妈生病这样的不顺心之事,但是,毕竟青春是有生命的,是勃勃向上的,使任何一个搭上这节列车的人都会随着它不知不觉奔向美好的前程。

22岁,正是青春迈开的第一个舞步,窗外的阳光已经倾泄了进来,像一池温暖的水团团围住她,使她快醉倒在青春的徜徉中了。

“安排了什么节目,蓝……总经理?”钟小印掩饰不住的笑意像剥开的橘子瓣一样裂在嘴边,微微侧了头看着蓝冬晨。

本来很帅气的他,今天刻意穿了一身雪白的衣服,从上到下连熨烫的褶皱部分都显得没有一丝阴影。他这一次不仅没有在意钟小印又喊他“总经理”,而且还特别开心地顺着她的话说:“既然我是总经理,那就要听从我的安排,‘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没有学过吗?一切行动听指挥!”

“好啊!我听你的——总经理!”钟小印说话的同时还拿出迎接客人的姿势——双手在衣摆处微微交叉,然后,微微向蓝冬晨鞠了个躬,俏皮无比。

一种异样的情绪涌了上来,蓝冬晨冷不丁走到她面前,猛地用了些力气将没有丝毫准备的她抱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使钟小印大惊失色,不过,当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蓝冬晨放到了jeep的座位上。

拾陆

活动地点被安排在北海公园。北海公园对于很多北京人来讲,是童年一个瑰丽的梦境。钟小印清楚地记得,儿时,能在节假日或春游时被父母或老师带到这里玩耍是一件极其快

乐的事。春天,冰雪融化后,北海公园的湖面上通常都荡漾着一只一只彩色的小鸭船,湖水随风忽高忽低,将每只船摇得斜矮不一,宛似生日蛋糕上的罗列在不同层面上的叮叮当当的小饰物,极其耀眼。

钟小印跟随蓝冬晨登上的是一条镶满了满天星的白色游船。小船的面积不大,跟钟小印小时坐过的小船一般大小,可以承载6个人的那种。游船的前行是要靠划桨来完成的,不像现在有的公园那种可以用脚蹬着行走在水面上。船舱中央摆放了一个小小的银色托盘,盘上盖着一个像是清朝官吏戴的官帽,除此之外,还有2个在阳光下焕发出七彩光芒的玻璃杯和2瓶矿泉水。

“喜欢吗,小印?”

“喜欢!太美了!”

“那好,”蓝冬晨将一根浆递到钟小印的手中,说:“来吧,生命之浆交付给你,请快快地划向心目中的目的地吧!”

“我划船——不会吧?”

钟小印执着扁扁的木浆,伫立在船头。她的丝裙和发梢像波浪一样随风翩翩,像极了上古时期传说中的碧波仙子。

“是啊,是要你自己划的。不过,如果你划不动了,可以邀请我帮你啊!”

“你好坏啊!说什么给人家过生日,原来是自己想享受北海的湖光塔色,让人家给你当划船女。”

钟小印假装不太情愿地坐下来,将木浆套进浆环,瞟了一眼坐在对面早已收不住笑意的蓝冬晨,用尽了力气向湖的中心划去。

此时,太阳还没有上升到天空的中央,空气中的热气还没有达到令人无法喘息的地步。不过,即使如此,钟小印划到湖中央时,汗水已经打湿了皮肤,像奇#書*網收集整理一颗一颗凌晨的露珠一样,硕大而透明地挂在她白皙的脸和胳膊上。

“怎么不划了?”

“唉……我……我实在划不动了。蓝……冬晨,你太坏了!你让我一个人划桨,你……你还逍遥自在、袖手旁观?”

“喂,你真的不讲理啊!我刚才都说了,你需要我的帮忙请讲啊,是你自己愿意一个人划呀划的,不干我的事!”

“那我罢工了!”

说着,钟小印听之任之地撒开了握着木浆的手。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发现,诺大的湖面上,他们的船形单影只。

“咦,怎么只有我们一条船?”钟小印问。

“……”

“是不是今天不是休息日,所以……也不会呀,往常路过北海,总能看到有好多条船的,今天怎么会没人了呢?”

“答案很简单,你再仔细想想!”

蓝冬晨看到一支木浆已经脱离了浆套,像一弯纸船一样平躺着飘向了远方。他趁着钟小印冥思苦想之际,索性用手指轻轻一推,将另一支木浆也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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