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1)

圣诞节过去不久,竹中佑在逍城的园林考察任务也完成得差不多,他也需要赶回学校交任务并且过年——元旦是日本人的新年。

而庄家兄妹,元旦后就按照惯例飞去了英国乡下,打算像往年那样陪爷爷奶奶小住半个月,然后带他们回国团年。

这其实也是几个月前庄景伊出给姜池的试题上最后一题的答案:英国。

这段时间,庄景伊会抽几天时间跟商场上的合作伙伴们多些往来,庄曼侬则只负责陪两个老人说说话、四处转悠,最忙也就是应付应付罗伯特叔叔家的小孙子,但这回来他不在乡下。

到英国的前两天都在下雨,庄曼侬在第二天早上和姜池通了视频,把他介绍给爷爷奶奶认识,两位老人从前只听说过姜池,视频里是第一次见面。

庄鹤年一早就知道姜池是个木匠的事,对他倒是挺喜欢,奈何他天生是个冷面孔,跟人说起话来怎么听都干巴巴的。

反观施镜如,老太太从来都是个爱笑的,久居乡村心态也变得愈发年轻,更甚因为许久没见过姜池这样俊朗的东方面孔欢喜起来,很有些追星潜质。

等老太太和姜池聊够了,这才轮到庄曼侬头上,她关掉客厅的视频,抱着手机到她房里讲话,给姜池展示圈她的房间。

自从姜池学会“得寸进尺”的技能后,日渐变本加厉,分开不过两天他就说很想她,庄曼侬没办法,挠了挠窗台上花盆的绿叶说:“那以后每天这个时间都视频会儿,怎么样?”

“好。”

这天庄景伊回来后,听说她已经让爷爷奶奶和姜池视频过,次日也效仿她给何冬容连了视频,那边的人居然又在家煮小火锅吃。

何冬容是见过两位老人的,不过这回她又多了层身份罢了,施镜如一直和她聊得来,何冬容仗着老太太喜欢跟着她一起数落起庄景伊……

也不知道收敛收敛,庄曼侬瞥了眼脸色跟爷爷差不多的庄景伊,默默替何冬容点蜡。

一场雨直下到他们来这里的第四天。

放晴的那个清晨,尚在睡梦中的庄曼侬似乎已经有所觉察,在教堂钟声响起前醒过来,下床到窗边朝外望了望,天总算不再背着那张阴阴的脸了,大度地洒了阳光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总算是盼到个好天气。

出去客厅,听见奶奶在厨房背华兹华斯的诗,她笑着从厨房门边探头。

施镜如系着碎花围裙,发现她招了招手:“来尝尝我新做的果酱。”

她哒哒小跑过去,由老太太喂了小勺进嘴里,享受着眯了眯眼:“爷爷呢?”

“起得早,和小伊散步去了。”

庄曼侬点点头,听施镜如说今早邻居罗伯特太太要来家里,更加坚定了待会儿要出去散步的心思。

邻居罗伯特先生家里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十七岁就结婚生了孩子,那个孩子就是撞坏庄鹤年旧椅子的小罗伯特,二儿子和庄曼侬年龄相仿,模样谈得上英俊,所以罗伯特太太一度想让他追求自己,她也是很怕邻居太太的。

所以,早餐后她就自己搭着小包,背着平板出去。

英国乡村有种甜蜜的颜色,像蜜一样,淡棕黄色的房子旁簇拥着茂密的树和花朵灌木,和中式古典建筑同样,岁月也在它们身上留下种大气。

庄曼侬没走屋前那条宽敞的路,而是沿着屋后碎石铺的小道走,这边能看见湖泊和田园景致,午后水汪汪的大地倒映着阳光,她的目的地是前方的教堂草地。

草地上有棵极枝叶茂盛的老树,树下的长椅还是潮湿的,庄曼侬继续向前,到没树荫遮挡的地方,那里的长椅已经被蒸干。

坐下取出平板,远远瞧去一排排房屋上的圆形小烟囱,良久低头,画了组阿池通烟囱的图出来,白色的兔子变成灰头土脸的兔子……

补充补充细节,她久违地登上微博,传了这几格漫画上去。

姜池那边正和几个同事商量着新订单的任务分工,桌面上手机的提示音响了下,他瞥见是远在英格兰的庄小姐发了条微博。

与他同样经历的人还有丁泡芙。

两人趁华师傅分工悄悄解锁手机,点进微博的特别关注,一齐发现了庄曼侬发的格子漫,姜池看几眼那只灰头土脸的兔子,忍不住揉了把脸。

他现在已经彻底被“阿池”这个名字洗了脑,自觉地把自己的脸和兔子的脸画上等号,他抬眼看看时间,已经是快下班的时候,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催促华昇一声。

华昇用气音嘶了声,敲敲桌子:“你谁来着?有事儿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加班。”

众人:“……”您老真风趣。

姜池还真不负责地走了,在不超速的情况下用出他最快的车速回了家,开始新一天的视频,今天大概是给她直播做饭。

接到姜池视频请求时,庄曼侬在逗跑来她脚下的一条猫,视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她接通,背着包继续散步,顺道邀请姜池远程看看风景。

姜池边煮面边听她讲她小时候在什么地方发生过什么趣事,又在哪里发现过什么奇妙植物,听得津津有味,面上始终挂着浅笑,直到她那边路过一所小酒馆被人叫住。

庄曼侬顿住脚步,摘了耳机回头,马修手里握着柄黑色长伞,笑容灿烂的朝她过来,也就是罗伯特家的二儿子。

好吧,躲也躲不过。

也不知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先问她是什么时候到的,她如实答他。

马修望着阳光下她熠熠生辉的面庞,寒暄几句诸如“天气好极了”“遇见你很高兴”这样的话后又询问她自己有没有荣幸能和她一起散步。

他实在热情,带着几分乡下人的朴实,比今天的太阳笑得还灿烂。

庄曼侬十分抱歉地拒绝了他,指了指手机,和他解释她还在和男朋友通视频电话。

阳光般灿烂的马修在听见“男朋友”这个称呼时愣了愣,和他身后不远处酒馆门前的雕塑差不多,回神挠了挠颈后。

“我以为像你这样美丽的东方小姐是不会……”他眼神黯淡,但没说完眼睛又亮了起来,“请问,我能见见您的男朋友吗?”

“啊,好。”

摸不透他思路的人把装着姜池的手机递给他,他戴上耳机,对着镜头咧嘴笑:“你好,我是马修,庄小姐在英国的邻居。”

庄曼侬对姜池那边的动静一概不知,只听马修接着说:“她可爱极了,你真是个幸运的男人。”

“……”

庄曼侬有些想夺回手机,但马修却像是聊上瘾了,到后面甚至还和姜池说希望以后能见面再聊的话。

他还回手机时朝她深鞠了躬,礼貌告辞离开。

人走远了,庄曼侬重新举起手机,姜池在那边皮笑肉不笑地问她:“你的邻居不是uncle robert吗?”

“那是他儿子嘛。”她幽幽地看他眼,绕过酒馆从一边往回折。

姜池的面已经因为马修的问候结在一起,他没再吃,而是考虑起某件事的可行性,提议道:“以后我们买两栋房子吧。”

谁……谁要和他买房了?

“我也想体会下和你做邻居的感觉。”

脸颊薄红的庄曼侬忍不住轻笑出声,学着爷爷说话的模样教导他:“姜池,做男人要胸襟宽广点。”

一句话被打成胸襟狭隘的,灰头土脸的姜池幽怨地盯她眼,良久晤叹声:“我是在吃醋,侬侬。”

她抿了抿唇,偏头看雨后路边的浅粉色花朵,花上缀着未干的水珠,与她同样脸色。

***

庄老先生在阁楼上有间不算宽绰的书房,自从他那把黄花梨透雕玫瑰椅破损后就被他从大书房盘了上来,这天庄曼侬是在这里和姜池通的视频。

小窗台上搁着盆景,她象征性给姜池看了几眼,转身时还是姜池眼尖瞥见壁灯下那把椅子的。

他让她带自己看看那把椅子,庄曼侬走去书墙边,疑惑问:“怎么了?”

“这椅子有些眼熟,我师父也有同一套的。”正巧今天的谈话主题还没定下来,姜池便和她讲起那件老家具。

老家具们从面世至今历经数百数千年,易过无数的主,也陪主人们多地辗转奔波过,它们合该配上老故事。

老故事里的许多人,方今已经与世长辞,姜池的师父是前两年去世的,老人家年轻时好喝口酒,拖累得身子骨也不大硬朗,去得早。

庄曼侬在他讲华老先生的故事过程中,惊诧地把他和另一个故事里的主人公联系起来——她爷爷庄鹤年。

国内外交流刚刚展开的年代、家具外销热、两个同在香港闯荡的年轻人、两把黄花梨透雕玫瑰椅……

种种巧合,说他们不是同一个故事里的人恐怕也没人相信。

在爷爷的故事里,他的木匠朋友是个又干又瘦的丑八怪,大家都叫他“小山”,他从认识他起就跟着大家这么叫。

在华老先生的故事里,他的知识分子朋友是个脸色很臭的丑八怪,大家都叫他“阿年”,他也是。

两人最落魄时曾挤在同一间小屋子里住了好几个月,冷面孔的阿年偶尔会在碰壁后颓丧,郁郁不得志时小山会笑着开解他,哪怕他也四处碰壁,小山有段时间几乎被人骗走身上全部的钱财,自身也不宽裕的阿年分了自己的一半给他,冷着脸教训他别傻到谁都信。

后来,阿年在一位万元户那里得了个契机出了国门,小山则继续留在香港。

但没过多久,小山就接到了妻子打来的电话,说家里失了火,孩子没了……

悲恸万分的小山赶回家,他的妻子暂住在别人家里,眼睛也哭得肿了,他想着,带她离开了那座城市,到了逍城。

他那个知识分子朋友说,逍城是个好地方,至少生活开销不会像在香港那么昂贵。

他陪着妻子住在出租房内,立起张木匠招牌,从邻里的小摆件小家具开始打起,到后来有了些积蓄,又和妻子生了个孩子,在逍城打了十多二十年家具,他倒真成了逍城鼎鼎有名的木匠——华山。

华小山费尽周折才把中间那个小字改掉的。

庄鹤年从华老先生儿子那里听来这件事,悄悄拿手绢抹了把老泪,努力臭着脸而不是哭丧着脸,对着视频那端华山的遗照说:“行啊小山,兜里没几分钱还学着人家喝酒,身体喝出毛病了吧?”

那边的华山仍旧笑着,不回他,只比年轻时候常安慰他的小山多了数道皱纹。

老人家看着看着,忽而深埋下头,一双苍老的手掩在面上抖了抖肩,施镜如也在旁边抹了把泪,把胳膊伸到庄鹤年那里:“老头子,擦擦。”

庄鹤年抱住妻子的胳膊,竟失态到像个小孩,呜咽起来。

庄曼侬见状也抱过庄景伊的胳膊,默默垂泪。

视频那端,华家众人没有出声,只是看着悲伤的老人,也感怀叹惋。

后来,庄鹤年只对着那头的照片说:“既然你爱喝酒,今年回来我可要灌醉你才行,还有那把椅子,我还是让你徒弟替你修吧,你教徒弟的本领还挺好……”

那天挂断视频后,庄老先生自己到阁楼上待了整个下午,庄曼侬唯恐他伤心过度。

施镜如摸了摸她头,说:“放心吧,过两天就好了。”

她点点头,之后两天她又时时陪着老先生,老先生才渐渐心情转好。

***

这两天里还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罗伯特叔叔家走丢两月余的斗牛犬忽然在某个清晨跑回了院子里,吼吼叫了两声。

这件事在庄曼侬来英国前没人告诉她,她和那条狗狗关系很好,来了之后她问起过一次,罗伯特叔叔骗她说它去城里陪他女儿了。

直到它自己忽然跑回小镇里,庄曼侬才了解始末,就仿佛它真的到某个地方历了一次险。

那天她抱着斗牛犬玩了半天,跟姜池视频时狗狗就赖在她怀里,姜池在那边满满的嫌弃。

庄曼侬摸着狗头,嗔他:“你就是对斗牛犬有偏见。”

偏见也罢,其他原因也罢,反正姜池不喜欢斗牛犬,他又提议说:“以后我们养只漂亮点的宠物吧。”

最好是像侬侬一样的猫咪,骄傲又伶俐。

他满意地规划起养宠物的事。

之后几日,伦敦有位专为人定制西装的裁缝开了张,他每年只开三次张,庄景伊从大学时就在他那里定做西装,每年都会去一次,庄曼侬只听说过。

今年不同,她也想给姜池做一套西装。

到了裁缝先生的住所,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交给庄曼侬一张订单表,她事先问好了姜池的尺寸,填得很快,只有一栏她不懂。

她带着单子去问裁缝先生:“请问,这里的左边、右边是指什么?”

裁缝先生瞧她是个东方姑娘,努力含蓄,用优雅的词汇回答了她。

庄曼侬险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生平头一次知道男士定做西装还有这样的讲究,她红着脸朝他鞠了躬,跑到廊道上给姜池打电话。

姜池还没睡,三秒内接通她的电话。

“喂,姜池……”

“嗯,怎么了?”

她吞了吞喉咙,压低声问他:“就是……你的那个,平常放哪边呀?”

“我的‘那个’?”

姜池在那头困惑,庄曼侬臊得耳根子滚烫,慌不择言地说:“就是那天晚上……我‘一手带大’的那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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