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木匠班从第四天起便正式进入制作方凳的阶段,也是木匠课程的核心部分。

这时候的课堂氛围比大家刚来木匠班那两天要活跃,那会儿起客套话:“最近几天耽误你工作了。”

姜池失笑:“还好,很久没做这些了。”

她歪头:“平时你都给哪些人做家具?”

他看看她,一本正经道:“有些土,大概是给有钱人。”

“……”她半信半疑地笑下。

这时木工房内又陆陆续续出来几人,都抱着自己的小方凳,庄曼侬抬头看看寥廓天色,静静转着眸。

姜池无意识地将头仰成和她一样的幅度,然后伸长手揪了颗橘子下来,顺势带落两片不精神的叶子,挂在她头发上。

她捋下叶子,在手上转了圈叶柄,偏头看他。

“抱歉……”他对上她眼,手僵着。

丁泡芙抱着相机来院里时见到的便是这幕,想着先偷偷抓拍了两张,然后带着满脸宽慰的笑跑到华昇面前:“华哥,好了吗?”

华昇点点头,将人都聚到木工房外,来了张大合照,又发表了番感言这期木匠才算告终,何大小姐拍完合照一拍腰包,豪气称认识一场也是缘分,要请大家吃火锅。

庄曼侬却及时被赶来的庄景伊揪上车,带着她的小板凳和众人挥手告别,噢,还带着姜池给她的橘子。

坐上车后,她把一颗橘子看来看去,终于还是戳破橘子皮,清香充斥在车内,庄景伊不知道这橘子的来历,只咳一声。

她心领神会,在剥好橘子后首先送了两瓣到他口中,从旁仔细观察他又是皱眉又是蹙鼻的,得出这橘子很酸的结论。

“哪儿来的?”庄景伊总算缓过酸劲儿来。

“姜池给的。”她笑着剥下一瓣,“他从树上摘的。”

庄景伊余光瞥见她送了瓣橘子进口里,觉得牙疼:“他自己怎么不吃?”

庄曼侬没回答他,她自己也被酸倒了牙。

是啊,姜池怎么不自己吃?

***

一辆汽车驰出闹市,进了逍山地界,车上原本阖目养神的人感知到周遭的寂静,睁开眼,取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原本跟珮姨在厨房忙前忙后的高女士在这通电话后忙摘掉围裙出来客厅,叫上还在吃水果的兄妹俩:“还贪吃,快去接阿骁人,就上来了。”

话音才落,原本在楼上书房下棋的庄咏归与靳侃也笑着下来,想来也是接到电话。

庄曼侬见状忙按熄屏幕,跟在庄景伊和几个大人身后出去。

这阵仗倒挺浩荡,靳骁从车上下来时高女士便给了他一个拥抱。

“好孩子,怎么瘦成这样了?”

靳骁笑:“我还好,跟我一起去的同事已经快秃了。”

高女士哭笑不得:“老靳人还没秃,你可别着急。”

靳侃闻言笑声,扬扬下巴问:“先回去换身衣服?”

“嗯。”他点点头,又问候声庄咏归,然后视线才落在庄景伊和庄曼侬身上。

庄景伊上前给他个兄弟抱,松开后靳骁才转向庄曼侬,迟疑着,最终还是只冲她点头笑笑。

奔波许久,靳骁先回家洗澡换了身衣裳,再过来庄家时晚餐已经备好,大都是按照他的口味做的。

饭桌上多围着他这小半年的日常生活来谈,庄曼侬在这种情况下几乎不吱声儿,当然,手机也是没敢玩儿的。

庄咏归难得上班日在家,这时以果汁替酒跟人碰了杯盏,高兴问:“跟医院那边谈妥当了?”

“你倒是会施压,阿骁才到家多久?”高女士不满。

靳骁还是回了他:“回来前就说妥了,休息休息随时过去。”

他说这话时瞄了眼庄曼侬,庄曼侬添菜的动作都有些迟缓。

庄咏归也被高妙状若无意地看了眼,思及妻子与自己说过的事,没再顺着说,偏偏靳侃接着话端说起来:“这样好,以后侬侬就能跟我们阿骁一起去上班了,就是阿骁可能会常加班,不能跟侬侬一起回来。”

说着面露惋惜。

庄曼侬一听这话,将筷子捏得紧些:“不烦靳骁哥了,我上班就是上着玩儿,去得也很晚。”

若是放在别的岗位上就算迟到早退,所以这话回绝意味说明显亦不明显,只是另外几个知晓内情的人面上有些难堪。

靳骁将他们表情尽收眼底,左手在桌底紧了紧,面上依旧和煦:“侬侬最近都什么时候出门?”

“最近没去书店。”她答非所问。

“噢?在家?”他有段时间没给她打电话了,临近收尾工作时几乎不记得任何人。

高女士见气氛沉下来,主动开口解释:“她是童心未泯,又想画本主角是兔子的森林童话,就跑去跟人学了一星期木工。”

“嗯?莫非兔子还能是个木匠?”靳侃一听,挑眉问。

“可不是。”

话题被岔开,庄曼侬却不怎么开心,尤其是当她洞察到靳骁眼底那抹其他人都难以觉察的深沉时。

她对靳骁总是很坏。

她从小就在大人面前掩藏得很好,可在靳骁面前却是半隐半露的,他是知道她不喜欢亲近他的,这个清楚的认知让庄曼侬觉得自己很虚伪。

就好像她身上长着根叫虚伪的刺,这根虚伪的刺只在面对靳骁时亮出来,他明明可以拔.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却偏偏容忍着她的虚伪,这又让她觉得自己刺痛了靳骁。

他总对她很好,她为什么总对他很坏呢?她不记得原因了,反正有种连她自己都不知从何而来的排斥感……

只依稀记得和那颗黄色内花的玻璃弹珠有关。

“少发呆,还不多吃点菜?这周像是又瘦了。”高女士的絮叨将她的思绪捞回来。

她没再看靳骁,埋头吃饭,到晚饭后靳骁便被高女士赶回家睡觉了,为了倒时差他已经很久没合眼了。

然后庄曼侬才近似舒坦些,这神态落在高女士和庄先生眼里又是不解又是生气,加之之前姜池那事始终有话没和她说,这时便趁珮姨收拾餐厅把人叫去楼上书房,庄景伊也紧随其后。

书房内,摆钟的指针滴答响着,庄咏归和高妙坐在朝门的位置,像坐在法官席的法官,庄景伊坐在一幅书画下,像辩护人,而庄曼侬就是被庭审的那个,坐在屋子中央。

没有人出言打破这静谧,还是庄曼侬自己捏着指头先开口的。

“我不喜欢靳骁哥。”她说。

“不喜欢”或许只是“不爱慕”的意思,可他们都听得出,她说的“不喜欢”不仅是“不爱慕”,还带着排斥。

她主动亮出那根藏了很多年的虚伪的刺,庄咏归和高妙为她的话脸色一变,连庄景伊都屏住呼吸,他也不懂。

“侬侬。”庄咏归绷着脸,虽严肃却极力压着商人凶桀的一面,尚且好声好气,“和我们说说,为什么?阿骁哪儿对你不好?”

她甩甩头:“没有不好,就是不喜欢。”

高妙眼圈说红就红:“之前明明好好儿的,怎么忽然说这种话?阿骁和你靳伯伯听见该怎么想?”

庄曼侬有些怕,低着头,像小孩那样一味地说:“我不知道,我就是不喜欢他。”

“侬侬!”庄咏归手边正好是下午刚和靳侃走过的棋局,这会儿听她两次三番说不喜欢的话俨然觉得老友也在此地,心下过意不去,立时严厉起来。

生平头一次他对她这么严厉,庄曼侬坐着抖了抖肩,眼眶蓦地变沉。

庄咏归哪里还忍心,重新放缓声,叹息说道:“阿骁对你有多好我和妈妈都是看在眼里的,这种话以后再不准说了,不许不懂事。”

她又甩甩脑袋,声音哽咽又执拗:“我没有不懂事。”

高女士再坐不住了,绕过书桌,走到她面前垂首抚着她头顶,问她:“那你说说,这话该不该讲?知不知道我们该多难过?”

正是因为知道,正是因为怕他们难过,她从来都小心翼翼地藏着虚伪,可是如今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对不起。”庄曼侬感知着她掌心的温度,“可我——”

“闭嘴,再说下去我可要生气了。”高女士凶巴巴唬断她。

庄曼侬抬头,见她泪涟涟的模样愈发自责,抱住她腰,浅声低喃:“妈妈,我不想总活在地图里。”

不想做那个永远活在地图里的庄曼侬,从家里到学校要有爸爸妈妈和司机叔叔陪同,在学校要有哥哥和老师陪同,在花园里要有珮姨陪同,在医院要有靳伯伯陪同,甚至在他们规划好的地图里,她以后要由靳骁陪同……

她想要去的是蚂蚁在地下洞穴开辟的王朝,是有奇妙境遇的乡村农场,是自由自在的森林世界。

“我不想总活在地图里……”

高妙被她圈着,堪堪转过脸看向庄咏归,他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由着夫人送女儿回屋。

庄景伊望着妹妹的背影想,那个姜池好像把他妹妹看得很透彻。

***

卧室门被高女士从外拉上,庄曼侬这才痛快地揪了揪鼻涕,然后抱着抱枕扑簌簌掉了通泪。

方才她憋着,只在高女士腰际抹了两颗,这会儿才委屈才得以发泄。

自从一周前在姜池面前哭过后,她好像随时都通畅得很,想到他,她耸耸红鼻尖翻出手机。

上面果然好几条他的消息,还有一通七分钟前的未接来电。

木匠班结束后的这两天,他依然那样,会和她聊一些很小的事,连木匠小院忽然多出只越墙而入的花猫也要告诉她,还趁人家爬树时拍了张狰狞而又模糊的照片给她看。

但也有不同,他现在竟然也会了刷屏。

她的上一条消息是吃饭前发给他的,只说了去“我去吃饭”就没了后话。

姜池先说“好”,大约半个小时候他又问她“吃好了吗”,仍旧没有回复,他又发了句搁别人身上能逼死人的“在吗”……

看着蠢蠢的,于是没多久后便有了那通未接来电。

她舒展眉头,像只猫从床上跳下地,鞋也不穿地跑去飘窗上坐下,拨通他的电话。

飘窗内是那张放着城堡的组合柜,飘窗底下是种着向日葵的花园,此时城堡与花园都点亮了路灯。

“嘟……”

拨通铃响了不到一声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细微的呼吸声与沙沙电流声。

“喂?”姜池的声音很低。

“嗯。”她敛息,指头绕着浅绿色的纱帘,透过玻璃窗看花园里的向日葵。

她走了下神,觉得是时候找园丁来拾掇拾掇那些渐渐饱满的葵花籽了。

姜池那端也沉吟着,庄曼侬似乎听见沙啦啦的声响,那种声音就像是在超市买大米和各种豆子时,捞起一捧又慢慢从指缝中释放出它们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她问他。

姜池卯不对榫,说:“明天的天气会很好。”

“有多好?”

“好到……”他顿了顿,“好到既适合你穿旗袍,也适合我穿西装。”

好到,适合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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