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白和周衍说出那一番话后，周衍就彻底消失了。
这座偏院没有了周衍，一下子就变得极其冷清，仿佛一座被人遗忘的孤岛，除了偶尔一阵风吹拂绿叶发出的沙沙声响，竟安静得仿佛从来不存在一样。
沈慕白没想到周衍竟然如此干脆，他曾经以为周衍一定会死缠烂打。然而周衍没有，只是在他选择离开的时候选择放弃，令他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从此他们的世界里不会再有彼此。
其实这样的结局也挺好。
沈慕白以前处理与旧情人的关系，最喜欢的就是对方跟他一样干脆决绝，好聚好散。
周衍把办公地点搬走后不久，沈慕白的身体就恢复得差不多，后来甚至能跟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雇佣兵切磋几招。虽然力量和速度都不如从前，但他已经跟那些健康的普通人一样独立生活了。这时候他差不多也该离开。
这天晚上沈慕白一个人站在病房内收拾东西，身边只有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雇佣兵。对方自他受伤后就被周衍派到身边保护他，该说什么该看什么都十分有分寸，从不逾矩。
然而在这天晚上，对方却终于忍不住开口：“沈少，我曾经是您训练出来的学员，您不记得了吗？”
沈慕白微微诧异：“是吗？”
“……”对方苦笑：“您果然不记得我了。”
沈慕白直起身对对方静静地微笑，不语。他以前在毒药组织的时候，有时也兼职当教官训练菜鸟。但那都是一次性的钱货两清的买卖，试问一个商人需要记住每一个他制造出来的商品吗？
对方解释道：“五年前您为周少训练了一支私人武装，编制总共一百二十人，我的代号是010。您离开这两年这只最初只有一百二十人的队伍扩充到了四百三十五人，然而最初的那一批学员却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了。”
“……嗯。”沈慕白一时无言。
他花了三年训练出来的人，随便拉出一个都该是单兵作战的顶尖高手，然而这两年间这批人的死亡率却超过百分之五十，可见这两年周衍跟他大哥之间的厮杀有多惨烈。
“如今周少身边除了那几个军师，算我们跟他最久了。”
“……”
“恕我多嘴，我们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周少他……非常地爱您。”对方顿了顿：“发生那次意外后，周少甚至避免和黎少单独相处，而且黎少死之前他曾对所有人亲口承认，他当年对周少下了药，还故意……”
“好了。”沈慕白打断对方：“我累了，你下去休息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对方以为沈慕白或许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连忙解释说：“当年那场误会都是黎少故意误导大家，但凡周少大脑有点意识，他都不会做出背叛您的事情！”
“……”沈慕白猛地抬眸一言不发地盯着对方，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向下弯起的线。他的眼神非常凌厉，浑身都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对方明白沈慕白这是动了杀机，立即闭嘴沉默。
“你走吧。”沈慕白冷冷地开口。
对方迟疑地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两人对峙了三秒，对方便败下阵来，幽幽地叹了口气，快步地离开房间。
沈慕白盯着这个人的背影，眼睛危险地眯成一条线。
这一刻他只觉得心里莫名地烦躁，大脑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钝痛而又麻木。这负面情绪是自从周衍走后，他一直压抑在心底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当他知道自己可以轻松离开后一点都轻松不起来，有时候甚至只是想到周衍温柔低沉的声音，他的心脏就不可抑制地抽痛。
可他亦不愿再经历当年那样的痛苦：当他亲眼看到周衍和黎森躺在同一张床的时候，他在冲动之下甚至想过一枪解决屋内的那对狗夫夫再解决自己。周衍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曾经为了他放弃向安东尼寻仇。可当那一刻来临，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愚不可及。
像这样奋不顾身，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爱这辈子经历一次就够了。两年前他狠心朝周衍开那两枪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这辈子不再与周衍又任何瓜葛。
沈慕白蓦地闭上眼睛，在心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第二天清早沈慕白从外面买回一束白菊花和一些纸钱到黎森出事的地点祭拜对方。
由于黎家父母在黎森头七过后的第二天就把灵位和骨灰都带回乡下，而依照周家家规，周衍也不能把一个外姓人的灵牌供在周家祖祠内，所以沈慕白只能在那里祭拜黎森。
根据周家下人的指引，沈慕白把白菊放在那天黎森倒下的地板上，然后蹲下来用打火机一张张地点燃纸钱。
“我不怪你。”沈慕白一边烧钱一边低声呢喃，就好像黎森真的能听到一样：“毕竟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