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一一O(1 / 1)

崔之放虽然是读书人,且年纪轻轻便先中秀才再中举人,达到了天下读书人十停里至少七停都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但他却绝非那等一味只知读死书,于人情庶务一窍不通的书呆子,倒是因为打小儿家贫,日子过得极苦,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以致他于人情人心上,反比旁人看得更通透几分。

此番沈冰好好儿的竟会忽然落了胎之事本就疑点重重,杜氏和沈添财的表现就更是破绽百出,再加上红桃与鲁婆子的话,他又岂能推测不出事情的大概经过?便是推测不出十分,七八分却是绰绰有余的。

必是杜氏与沈冰去了一趟西宁侯府,经过见过了侯府的泼天富贵以后,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攀上更高的枝头,于是竟狠心将腹中早已成形的胎儿给打掉了。却没想到事情做得不够周密,孩子倒是真打掉了,沈冰的命也去了大半,杜氏沈添财没办法,这才偷偷去请了大夫来,致使事情提前败露了!

只是一点,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没了孩子,沈冰便能进西宁侯府,给自家带来更大的富贵荣华,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就凭沈冰那勉强只能算中上的姿色?堂堂侯府什么样的绝色会没有,他们可真是有够异想天开!

崔之放自然不知道此事乃是周珺琬从中推波助澜的结果,此时此刻,他满心只觉得不可思议,为沈家人的愚蠢和不自量力。

不可思议之余,又觉得有几分可笑,既笑沈家人,也笑自己,笑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竟曾不止一次期待过沈冰腹中的孩子生下来长大后会是什么情形,试问有这样愚蠢浅薄又心肠歹毒的母亲和外家,这个孩子就算是姓崔,就算身上流的是他的血,品性又能好到哪里去?如今看来,他被自己的母亲和外祖母外祖父亲手扼杀在肚腹之中,连来这世上走一遭的机会都没有,倒算得上是他崔家之大幸了!

崔之放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生气或是伤心,至少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生气伤心,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他自己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你们倒是挺杀伐决断的,我还真小看了你们的狠毒!”

杜氏与沈添财虽听不大懂什么叫杀伐决断,但只看崔之放冰冷的神色,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忙强笑着说道:“女婿果然不愧为举人老爷,随随便便说一句话咱们便听不懂,呵呵……”说着对视一眼,打定主意无论崔之放说什么,他们都一口咬死了不承认,好歹也要在崔家待到沈冰身体康复后再离开。

崔之放懒得与他们废话,只冷声自顾问自己的:“你们真以为打了孩子,沈冰便能进侯府了?也不瞧瞧她是个什么货色!还是你们以为天下间所有男人都跟我一般愚蠢糊涂好糊弄?”语气里饱含浓浓的嘲讽之意,既是对沈家人的,更是对自己的。

说完不再看二人,转向一旁正忙着施针的萧大夫,沉声道:“请问萧大夫,病人性命可有大碍?”

萧大夫头也不抬,没好气道:“算她命大,死不了了!”

行医几十年,萧大夫什么阴微事没见过?虽则之前并不了解崔家的具体情况,但却并不妨碍他自杜氏崔之放等人的话里大略推测出事情的前因后果,更何况崔之放并没避讳他,已将话说得足够明白,他又怎能不知沈冰这会子会命悬一线,乃是自家作出来的?

自然不会有好脸色,也自然不会再顾忌病人及其家属的心情,“只是自此以后,她再也不能生了!”

“什么?大夫你说什么?”萧大夫此话一出,崔之放还未及反应,一旁杜氏已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脸色也瞬间比方才又白了几分,“大夫你可别乱说,我女儿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就不能生了?好好儿的她怎么就不能生了?你肯定弄错了,肯定弄错了……”若冰丫头自此以后真不能生了,那她岂不是进不了侯府,做不了齐二爷的二房奶奶,他们一家的富贵荣华也要落空了?!

沈添财也是脸色大变,但于惊惧后悔之外,更多的却是对杜氏的恼怒,因想也不想便抬手给了杜氏一记耳光,破口骂道:“你个蠢婆娘,老子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被你给毁了,我老沈家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全被你毁了……”

话已说出口了,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岂非等于变相承认了沈冰落胎一事乃是杜氏的手笔,也变相回答了方才崔之放的问题?当下便后悔得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因期期艾艾的偷眼看崔之放,盼望他没有听清自己方才的话,亦或是听见了却没有听懂。

只可惜不是任何人都似他一样蠢的,至少崔之放就比他聪明得多,更何况崔之放心里早已有了定论,沈添财杜氏承认与否,在他看来并无任何区别。他这会儿连看沈添财一眼都觉得多余,若非碍于萧大夫还在,早拂袖而去了,又岂会继续留在这里听沈添财废话?

萧大夫又忙碌了一番后,总算抬起了头来,却仍是很没好气:“好了,病人性命已是无虞,只是总得好生将养个三五个月方能大愈,我现下就开一张方子,你们即刻按方子抓药去,以井水熬上两个时辰服侍病人服下,四个时辰后再服第二剂,待过几日血彻底止住后,再换缓和点的方子。”

说完提笔刷刷写好了方子,却半日不见人上来接,不由越发没好气:“怎么着,难道还等着我把药给你们抓了来熬好不成?”

犹捂着脸的杜氏与沈添财闻言,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双双看一眼崔之放,见他半点没有上前接方子的意思,心知他十有八九是不会叫人去抓药了,只得由杜氏上前一脸勉强的接过了方子。

病人既已瞧过了,方子也已开好,萧大夫自然不想再多待,草草收拾了一番,对着崔之放一拱手,便要离去。

崔之放见状忙道:“李管家,去账房支二十两银子来。”待李管家应声而去后,又向萧大夫道:“我送大夫出去。”

萧大夫一听诊金有二十两,相当于他去寻常大户人家的几倍子了,这才容色稍霁,对着崔之放点了点头,与他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余下红桃与鲁婆子深知杜氏沈添财的性子,也不敢留下,怕他们秋后算总账,忙也抖抖索索的跟了出去,却并不敢就走,于是跪在了院门外。

然她们的担心却完全是多余的,杜氏早被崔之放的态度弄得乱了心神,哪里还顾得上理会她们?等不及崔之放和大夫走远,已迫不及待抓了沈添财的衣袖,急声问道:“他爹,这下可要怎么办?”

沈添财不耐烦的甩开她,一脸凶相道:“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办!说来说去都怪你,要不是你抓了那么厉害的药,冰丫头又怎么会血流不止,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惊动了姓崔的?如今可好,侯府那边是指望不上了,若这边再落了空,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杜氏被甩得打了一个趔趄,好容易才稳住,立刻不服气道:“明明是你让我抓厉害些的药,说怕万一打不下来反倒坏事的,药抓来后,也是你让我熬浓一些的,如今你倒怪起我来!”

沈添财见她还敢顶嘴,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反手又给了她一记耳光,恶狠狠骂道:“不怪你怪谁!要不是你一开始异想天开,有了好的还想更好的,我们又怎么会落得如今两头空的下场?些微小事都做不好,老子养你来何用?”

“你养老娘?”杜氏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又是疼痛又是恼怒又是羞臊,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你是供了老娘吃还是供了老娘穿?连你自己还靠别人的施舍过活儿呢,你要真能养老娘,倒是老娘的造化了……”

“你还敢顶嘴!看老子今儿个不打死你!”沈添财快气疯了,猛地扑上前又要打杜氏。

但只杜氏素日亦非省油的灯,又岂会傻傻站在那里任他打?想着自己已忍得够久了,再忍下去,指不定就真要被丈夫打死了,遂也把着沈添财厮打起来,屋里霎时乱作一团。

就在杜氏与沈添财正厮打得难解难分时,李管家回来了,与他一道回来的还有红桃鲁婆子及几个粗使婆子,并六七个身强体壮的小子。

李管家也不管杜氏与沈添财谁伤着了谁,也不上前劝架,只是大声吩咐身后一众人:“红桃鲁婆子,你们两个即刻把沈家人的行囊收拾齐整,大爷说了,他们来崔家后添置的东西都让他们带走。另外祝婆子齐婆子,你们两个把沈二姑娘抬到大门外去,大柱二栓,你们几个去后院将沈家的三位少爷也都请出大门外去,这里毕竟是崔家内院,他们与咱们家非亲非故的,如何能久留!”

说完看向总算不再厮打,已赫然呆住了的杜氏与沈添财,似笑非笑道:“至于二位,是打算自己出去呢,还是我着人请二位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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