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整个孟家村都轰动了。
十来辆贵气逼人的马车排成一线驶进村子，特别是为首的那辆，竟然是由两匹纯白的高头大马拉着，马车外面装饰精美，就连赶车的仆人都穿着鲜亮的绸缎，差点闪瞎了众人的眼。
然而这些马车并没有停在村子里，而是一路向北，停在了干涸的河床里，也就是程姑娘的果园前。
车帘打开，先后走下来十来个红光满面的有钱老爷，只是他们面上都隐隐带着不悦。
“三少爷，原来你要带我们看的就是这个小果园？这也太……”
“就是就是，就这种规模的果园，我们飘香水果行根本不会考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原来他们都是宣城排的上号的水果商。
顾长扬照例摇着他的白玉折扇，桃花眼微眯，径自打量果树上的一个个纸袋，前日程沫派人捎信给他，请他邀请宣城各大水果商的当家人来此地参观，说是要让他们亲眼见证奇迹。说实话，他觉得程沫的语气有些大，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双自信的眼睛，他没有多想就吩咐下人去递帖子。如果真的有奇迹，经由这些水果商们宣传出去，将大大地有利于纸袋在果农间的推广，如果没有，也是程沫丢脸，他堂堂顾家三公子，不会有任何损失。
程沫、孙石和江德等人早就在院内候着，见人来了，程沫领头走出园子，迎接众人。
“顾少爷，各位前辈，谢谢众位肯赏光到访乡野之地，小女有失远迎，失敬！”
那些大果商微微错愕，没想到果园的主人竟然是个容貌艳丽的少妇，不由自主将视线投在顾长扬身上，听说顾三公子风流成性，这次该不会是为了讨好美人，才叫上他们的吧？
顾长扬毫不在意，摇着折扇道：“程姑娘这边风景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道奇迹在哪里？”随意看向程沫身后，目光在江德等人身上一一扫过，咦，这里面似乎没有她的夫婿，难道他没有出来？真是奇怪了。
程沫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不耐烦的那些人，侧身道：“各位，请移步园内。”
果商们有些不屑，不过当顾长扬领先迈步时，便哗啦啦地跟着走了进去。
看热闹的村人也想进去瞧瞧，却被李宝和许名拦在了门口，不管是谁，一律不让进。
李宝他娘赵氏就冲在最前面，见儿子不让他进去，张嘴就骂：“你个小犊子，竟敢拦你老娘？”她的两个儿媳妇也都歪脖子瞪眼的瞪着李宝。
只是李宝早已习惯了赵氏的怒骂，虽然有些尴尬，却依然没有放行。
赵氏在人前丢了面子，就寻摸着机会找回场子，眼睛一转，发现吕氏和高氏也挤在人群里，不由大叫道：“咦，这不是程姑娘的姥姥和二舅母吗？怎么你们两位也在外面，难道她也不让你们进去？”
吕氏老脸一红，恨不得堵上赵氏的嘴！
程沫有什么事情都不跟她说，老头子也是闷葫芦，吕氏根本不知道今日有大事，闻言干脆挤到了前面，朝李宝道：“我是你们主子的亲姥姥，刚刚在家里收拾东西，来晚了一步，我进去行不？”高氏也跑了过来，紧紧拉着吕氏的胳膊。身后，明显仔细装扮过的江青林、江楠和秀兰也走了过来，村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主动让开了一条路。
李宝有些为难，小姐只说不让闲人进来，这几位虽然跟小姐有亲，却没有像江家其他人那样一直帮小姐做活，小姐没有主动带他们进园子，显然关系不是很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求助地看向许名。
许名看了一眼江楠和秀兰，小眼睛转了转，却没说话，也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
就在此时，江青山走了过来，“娘，你们进来吧，不过沫沫有要事要办，你们在一旁看着就行，别捣乱啊！”江德怕吕氏撒泼，特意让长子提醒道。
“我还能不知道这个啊！”吕氏瞪了江青山一眼，扭着屁股走了进去，还没忘抛给赵氏一个得意的眼神。
几人快步走到江德一行人身后，就见程沫站在一根只及腰高的果枝旁，指着一个纸袋侃侃而谈：“这种纸袋，是我请顾少爷特意制作的，主要有三种作用，首先，它能够防止多种虫害、病害危害果实。其次，可以使果点浅小颜色美观，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它可以降低雹灾的危害程度。至于到底有没有效果，大家，请看……”
玉手伸向果柄，轻轻旋松铁丝，把纸袋摘了下来。
深绿色的果叶间，露出一个红扑扑的漂亮果实，比成人拳头还要大，就算没有一斤，也有七八两重了！而且果皮上没有任何疤痕，简直就像红玉雕刻成的玉苹果！
寂静，静的可以听见众人的呼吸声。
江德等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苹果，孙石眼里甚至有了泪意，一个月前，果树上还都是一个个青涩的小果子，小姐一出手，就让无人问津的劣质苹果变成了珍贵的宝物，这样好的苹果，就是在原来东家的那个大果园，他都没有看见过啊！
程沫非常满意众人的表情，她挑衅地看看顾长扬，随即示意江德等人继续脱袋，一个苹果说明不了什么，那一棵树，一个果园的呢？
良久之后，一个发鬓微白的长袍老者走上前，颤声道：“程姑娘，能否让老夫品尝一下该果的味道？”目光灼灼，好像那树上长得不是苹果，而是难得的珍馐佳酿。
程沫客气地笑笑：“当然，汤圆，你摘两个拿去洗了，切成片状，请诸位客人品尝。”
汤圆昨晚就陪着程沫见识过了，此刻她十分镇定，举止从容地摘下两个苹果，拿到棚子里清洗切好，很快端着托盘走了回来。
一共是十五个苹果瓣，每人拿了一个，还剩下两瓣，汤圆主动让给了江德和吕氏。在外人面前，她不能让别人说小姐不尊敬老人。
清脆，甘甜，微酸，令人唇齿留香……
“程姑娘，你的苹果我们大富果行全包了！”
“我们飘香果行愿意出更高的价钱……”
“……”
原本高高在上拿眼白看人的水果商们，都争先恐后地报起价来，十文一斤，十五文，二十文……
吕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苹果的确个头大，也很好吃，可，总不能比猪肉还贵吧？这些人都疯了吗？
程沫则始终淡淡地笑着，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顾长扬身上，他虽然是纸行老板，可顾家是宣城的首富，名下产业包罗万象，她就不信他不感兴趣。
等到水果商报出五十文一斤的价格时，顾长扬终于懒懒一笑，手中折扇高举：“一百文一个！”
周围瞬间就安静下来，一百文一个，约莫是两百文一斤了，是平时收购价的一百多倍！
或许，有人还能出更高的价格，可，报价的是顾长扬，比财大气粗，谁能比得过宣城顾家？再说，顾家有一位妃子娘娘，只要不傻，就知道顾长扬会如何处理这批苹果……
水果商们全都惋惜地摇摇头。
程沫见事情有了结果，及时地道：“各位，目前程某只有这十亩果园，再加上今年产量少，只能暂时供应顾少爷一家，不过，相信大家已经看到了，我那边还有百亩多地，全部准备栽种果树，而且，程某保证日后能继续培育出这种苹果，届时诸位如果还有兴趣，尽管来找我，我保证不会让大家败兴而归！”
或许，纸袋能帮助别的果农改善产量，但是，没有高科技的农药肥料，没有种田灵泉，他们绝不可能培育出优质的水果，程沫相信，她的果园将永远保持领先的地位，而这些重要的批发商们，还会找她来的！
听了程沫的话，那些果商们稍稍好受了一些。就算只能分一两亩的，也够他们大赚一笔的了。
“程姑娘，麻烦你帮我先摘些苹果，送诸位每人两个，”顾长扬微笑着道，转身朝众人拱手：“不好意思，今天麻烦大家白跑一趟，这两个苹果，就当是顾某小小的赔礼吧，希望各位不要嫌弃。”
众人忙谢过，又恢复了谈笑。
约莫一刻钟后，水果商们参观完了果园，带着两个苹果，惋惜又满意地离开了。
顾长扬派跟随的小厮回去通知人手来运苹果，自己却没有离开，与程沫肩并肩往外走，说是要去江家做客，随意地问道：“程姑娘，今日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见到尊夫？”
程沫淡淡一笑：“他死了。”那淡然的语气，好像说的不是人生大事，而是今天天气不错。
顾长扬脚步微顿，震惊地看向程沫，如此花样的年纪，竟然成了寡妇？该说她命苦，还是说她那位短命的夫婿无福消受美人呢？
两人身后，跟着江家男人，再后面就是吕氏和高氏母女，最后才是邵氏母女和汤圆。
秀兰紧紧盯着前方锦衣玉带的男子，他的容貌气度，锦衣华服，豪华马车，还有说一不二的威信，无一不说明他拥有显贵的背景，这样优秀的男子，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佳婿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刚刚人多，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待会到了江家，她一定要找机会跟他说说话，以她的美貌，他肯定会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