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纸坊的效率很高，程沫检查完样品后，不出三日，两万个蜡纸套袋就做好了。
程沫痛快地付了十两银子，在顾长扬灿烂的笑容中，扬长而去。
果园内，江德、大房一家人、江青柏、孙石和汤圆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沫用左手把纸袋套在一个苹果上，认真无比地听着她口中的注意事项：“必须扶住果柄，从下往上套，完全套进去后，只需松松地把铁丝绕个弯就行，不用拧得太紧，然后，再把纸袋中间撑开，就这样……”
孙石不知道第几次提出疑问：“小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程沫这次连解释都没有耐心了，哀怨地看了老人家一眼，示意大家依次示范，由她亲自监督。
轮到小江宁的时候，程沫拍了拍他的头，在他准确无误地完成后，毫不吝啬地夸赞他，“表弟真聪明，那你就负责下面树枝上的吧，累了就歇会儿。”小男孩是需要鼓励的，这样才能培养他们的自信。
江宁见表姐没有像爹娘那样让他一边玩去，开心地咧开了嘴。
就这样，八个劳动力加一个勤快的小孩子，开始了忙碌的工作，“残废”的程沫也没有闲着，在众人之间走动，确保没有遗漏。
三百颗果树，每颗平均下来结了六十来个青苹果，众人齐心协力，越做越熟练，到了午饭时间，已经忙完一半的果树了。
一行人歇息了片刻，去江家吃午饭。
程沫昨天特意在李氏那里订了十斤肉，全都交给吕氏处理，有了江德的吩咐，吕氏也不敢太明显的偷工减料，每道菜里肉片都十分足料，众人吃了个痛快。
下午又是一番忙碌，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全部完工。
望着满树的纸袋，孙石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要是真如小姐所说，每年都要套袋，那片荒山又都种上果树，那以后必须请人帮忙喽！”
程沫笑的十分自信：“等着吧，果园会越来越繁荣的。”
吃过晚饭，在江德的陪伴下，程沫跟孙石商量开荒的事情。
“孙大爷，那十亩果园就是你开出来的，所以剩下的荒山，我也想交给你负责，请人帮工等事情，你只要跟我通报一声就行，需要花钱的时候，也尽管来找我。”
这可是件大事，孙石登时觉得肩上责任重大，他想让程沫在一旁监督，可转念想到她怀着身孕，便求助的看向江德：“老哥，眼下地里没什么活计，要不你跟我一块行动吧，咱俩互相照应着，省的出差错。”旁的事情问题不大，但请工涉及到工钱饭费，就算小姐信任他，他还是希望江家人在一旁看着，这样踏踏实实的，多花钱也不用担心有人说闲话。
江德也想到了这一层，点头应下了。
孙石如释重负，又闲聊了几句，告辞离开。
程沫笑嘻嘻地朝江德打趣：“姥爷，你帮我干活，要不要孙女给你发工钱啊？”
“不用，你多给姥爷打点酒就行啦，哈哈……”江德笑着摸了摸程沫的脑袋。
临睡前，程沫请江青柏转告宋悦，让他明天带牙侩过来。如今她手里只剩下七十多两银子，开荒雇工要花钱，果树也要等一两年才有生意，还是买些田地种菜卖钱，这样才能在短时间内攒够盖房的花销。
次日吃过早饭不久，江青柏进了院子，身后跟着宋悦和一个身材略发福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面容平易近人，穿着一身灰色的绸缎衫子，进院子后目不斜视，很有礼貌。
宋悦穿了天青色的细布长衫，低声同中年男子聊着，两个浅浅的酒窝时隐时现。
程沫早早起身，朝三人行了一礼。
江青柏主动介绍道：“沫沫，这是宋悦，上次你大概没看清楚。这位是周清波周牙侩，你叫周叔就行了。”
程沫淡淡一笑，依次唤道：“宋大哥，周叔。”
宋悦点点头，便移开了视线，周清波则笑着道：“听宋小兄弟说，程姑娘想要置办田地？”
恰好汤圆端茶出来，程沫等她把茶放在石桌上并斟好后，才道：“是的，周叔，不知孟家村附近可有合适的田地？”
“有的，”周清波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小册子，翻了两页，道：“王家在村南有十亩良田要卖，五两一亩，要求付现银。孟家在村西靠近林家庄那头有七亩良田，也是五两一亩，半月内付清。李家在村北有四亩下等田，三两一亩，要现钱，不知道程姑娘意下如何？”
程沫略微思索片刻，“周叔，你能带我去村北那块地看看吗？”
宋悦和江青柏都诧异地看向她，后者更是提醒道：“沫沫，下等田土地贫瘠，产量不足良田的五分之一……”
程沫自然明白，但是她有泉水，什么地都不是问题，可惜这话不能跟江青柏说，只道：“小舅，你放心吧，我只是觉得那里近，先看看再说。”
周清波见两人说好了，便领着人去了那块地。
这一看，程沫就笑了，原来那地就在果园对面，相隔一条小路而已，因为那条狭长的地紧挨着干涸的河床，下面野树杂生，抢了庄稼的营养，因此才产量低，被评为下等田。
“小舅，这地离果园近，方便打理，我就要这块地了，到时候也不种粮食，只种青菜，不怕地贫。”程沫笑着道，转身就跟周清波商量具体买地事宜，根本不给江青柏劝阻的机会。
江青柏无奈地摇摇头，连他爹都批准外甥女买荒山了，他的话就更不管用了，只能对宋悦自嘲道：“我这个大外甥女主意大，管不了啊！”
宋悦微笑，不由自主地看向程沫。
距离近了，看的就更清楚了。
吹弹可破的肌肤，白皙细腻，将那明艳的五官衬托得更加分明动人。不似村中妇人的盲昧无知，不似小家碧玉的拘谨扭捏，更没有大户千金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真实和高傲，她落落大方地与人商讨俗物，胆大地置办别人不看好的荒山下等田，亲人劝阻，她也不恼，镇定自信地表达她的看法。
想到那天隔着门帘说的话，宋悦忽然觉得，程沫并不是看不起他这个粗人，而是真的没想让他负责，或许是不想连累他，或许是单纯的没有感情，那么，若是她了解了自己，会不会改变心意？
好像一颗石子投入一潭秋水，平静的心忽然悸动起来，宋悦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沫，视线紧随她而动，就连她微微凸起的腹部，都变成了最美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