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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风雨将至(节二)(1 / 1)

穿过碎石拼成的小径,错落有致的林荫后出现一座精美的喷水池。中央的女神像光洁莹润,在水珠的映衬下更为逼真,和池边抱琴独坐的白衣男子构成优美的风景。

苍白修长的手指弹奏出不成调的曲子,像淅淅沥沥的夜雨,打湿了少女的心。

苍黑的瞳凝视银色的竖琴,眼里却没有竖琴,而是无数过去的片断调和成的空灵色调。

杨阳驻足,不敢打扰眼前的人,尽管维烈的神态并没有拒绝意味。

丁冬!又是一个破碎的音符,受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杨阳唱起一首消失的心上人喜欢的小曲:

光柔和地穿过树叶的缝隙,

那是对昔日的怀念;

逆去的风轻拂整座城市,

那是对昔日的慰藉;

寂寞的吟游诗人忧郁地拨动七弦琴,

那是对昔日的追忆;

未丰满的羽翼破壳而出,

那是对昔日的诀别。

歌声清莹润泽,流泻如冬日暖阳,又像是甘醇的美酒般沁人心脾。

不知不觉地应和,维烈抬眼,温柔地凝视她,宛如大海般深沉悠远、宁静包容。这双眼,也曾经掀起滔天巨浪,淹没了数以百万的人,险些颠覆一个世界。

长睫微垂,敛去了流动的波光,悠扬的音律响起,仿佛来自太古的悠然,平稳又蕴涵着沧桑与伤感,丰润的嗓音透出水晶般剔透欲碎的细腻情怀:

俯卧在随风起舞的树阴下哭泣,

望着那个素不相识的自己,

吉他为逝去的人而弹奏,

流星因不归之人而陨落;

不要离我而去即使这样恳求,

也只换来橙色花瓣的静静摇曳;

遗留在稚嫩脸庞上的阴影,

掌心的记忆渐渐远去;

指尖弹奏出别离的旋律,

依靠着你坚强臂膀的童心,

被呼啸的车轮无情地抛开,

吉他弹奏出逝人的叹息,

拨弄着心弦无法平静……

曲调逐渐低微,取而代之的是温和叙述的声音:“这是父亲曾经弹给姑姑和我听的曲子。”

杨阳静静注视他,春末的风在两人身边打旋,卷着碎瓣飘远。

“有时想想,也许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都这把年纪了,还在追逐父亲的背影。他在的时候,虽然压力大得喘不过气来,但是也很安心。因为有父亲挡着,一切风雨都打不倒他,为我指点未来的路。所以他走的时候,我很伤心,就像世界塌了一样难受。还不能表现出来,怕他发现,怕他对我失望……”

“我始终是个不成器的儿子,只会墨守成规,消极度日。我想做到父亲的程度,可是我没有他的才能与魄力。我曾经以为时间能填补我和他的差距,但有一天我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父亲也在朝前走。而且他走一步,等于我走一百步。”

“做任何事,我都会想:‘父亲会怎么做’。我永远无法摆脱他,也不想摆脱。因为他在的时候,从来没有摸着我的头夸奖说我‘做得好’。”

维烈吁了口长气,抱着竖琴默默弹了几个音,继续倾诉:“我不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但是那么漫长的生命,真的让我很厌倦。偏偏我是摩耶的支柱,我只能一直微笑,聆听大家的抱怨,解开他们的心事,满足他们的要求。没有人问我累不累,我也不能说‘我不想干了’。”

“玛格是一个奇迹。她是那么鲜活,就像一朵盛开的花。我无法自拔地爱她,可是爱的同时,我也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个笑容一个眼神,就能牵动我的心。只要她一句话,我甚至愿意击毁千亿的星辰,将宇宙结上缎带,捧到她面前。”

“这种感觉太可怕,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也没人可以问。大家只会调侃我,叫我安心当新郎。可是我真的受不了,我怕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父亲曾说,我不能偏心。摩耶是个太过脆弱的世界,只有公平,才能避免发生纷争。”

变奏的音符象征着主人的心境,杨阳也适时调整表情,以沉郁的目光看着父亲微露痛苦的清俊脸庞:“所以我开始躲着她,想整理情绪。玛格以为我是迫于命令才不得不娶她,当面质问我到底爱不爱她。”

“那一刻,我甚至想压倒她。爱情……竟然是这么凶猛的感情。我不想伤害她,也不想放开她,就对她下跪,说我爱她。”

“玛格把花丢到我头上,说我不爱她,不然,我就不会朝她下跪。”

原来,玛格蕾特公主也是爱他的。杨阳情不自禁地叹息,为这对幼稚的男女打心底无奈,更为千千万万无辜遭难的牺牲者掬一把同情之泪。

降魔战争的起因……居然是情侣吵架。

长眠于地下的先烈们如果知道,只怕也会气到无力吧。

“第二天,玛格就离家出走。然后,她变心和死亡的消息传回来。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人像碎掉一样,后悔得想杀了我自己,破坏一切,毁了这个逼得我连爱也不敢爱的世界。”

杨阳打了个寒战,意外父亲的打击如此沉重,难怪他后来那么疯狂。

“仅剩的理智阻止我对同伴出手,于是艾斯嘉就成为我发泄怨气的对象。王说的对,我们根本不是报仇,是在屠杀。”垂下拨琴的手,维烈迎视女儿的目光,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脸上已完全失去血色,“就是这样的我,杀了洁西卡。肖恩就算想吃了我,也不奇怪。”

心里仿佛有一把刀,缓慢而用力地割着,时刻不断,就像无期徒刑。

已经痛了一千年,今后也会一直痛下去。

因为肖恩说:永远不原谅他。

“……”杨阳深吸一口气,颤声道,“维烈,你后悔报仇吗?”

魔界宰相微微一怔,坚定地摇首:“不,杀害玛格的人,我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只是,不该用那样的方式。”

“可是——报仇不可能不牵连无辜的啊!何况那种状态,也没办法好好思考!”

“没错,但是任何理由都不能作为脱罪的借口。”

杨阳噤声,脸色变得和父亲一样白。维烈疲惫地移开眼,幽幽地道:“就算世人都原谅,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换作你,能原谅对重要的人出手,这么丧心病狂的自己吗?”杨阳用力摇头。

“离开珂曼世家时,我还想,要约束大家,和艾斯嘉和平相处,结果却是我一手造成了他们姐弟俩的不幸。”

“假惺惺。”

“肖恩!”杨阳转过头,正好看见宿命的另一半从天而降,背上的风翼化为光点,衬得他的神情更为晦暗,双眸射出不加掩饰的恨意,直刺昔日的友人。

维烈抱着竖琴,不言不动,苍白若鬼。

“你跑哪儿去了?希莉丝到处找你!诺因也……”注意到他的视线,杨阳下意识地挡在父亲面前,目露哀求,“肖恩。”

棕发青年发出尖锐的笑声,充满残忍的讽刺,那是他过去从未展露的面貌:“放心,我不会杀他,因为杀也杀不死。”杨阳难堪地咬住下唇。维烈颤了颤,不是畏缩,而是不堪负荷的反应。就像一台老旧的机器寿命到了尽头,无声哀鸣。

“我回来打声招呼,在这个混蛋离开这里以前,我要另外找地方住。”

“别这样!肖恩!”

“那要我怎么样?掐死他?”肖恩情不自禁地提高嗓门,语气透出失控的征兆,“我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你还要我做到什么地步?难道你父亲的命是命,我姐姐的命就不是命?!”杨阳无言以对,黑眸隐然有泪。维烈看不下去,艰难地发声:“肖恩……”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给我滚得远远的!看到你就恶心!”恶毒的话语冲口而出,却在目睹那身影摇晃的瞬间,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

伤害对方的同时,也是在伤害自己。

再也待不下去,他转身狂奔,撞上一具线条优雅却结实的胸膛。

“帕尔!”理智顿时断线,他紧紧抱住徒弟,全身激烈发抖。帕西斯叹息着轻拍他,以不甚友好的眼神打量父女俩,柔声呵哄:“乖,出了什么事?”

“他…他杀了姐姐!”

带泣的控诉如剑贯穿维烈的心,紧接着听到的反驳又让他错愕地瞪大眼:“不是他杀的。”

肖恩怔怔抬头,呆滞地重复:“不是他杀的?”帕西斯眸光一动,神色有刹那的不愿,随即换上毫无破绽的笑容,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沁出的泪:“你忘了吗,我当时也在司令部。”

“……对哦。”

“风之幽鬼是来过,但是在他来之前,科尔修斯埋伏的刺客就暴起发难。洁西卡小姐叫我和几位法师快走,自己中剑倒下。风之幽鬼只不过是破坏了司令部而已。”

“杀了姐姐的……是卡修?”肖恩一时无法接受,内心满溢的苦涩却降低了水位。

“没错,所以你恨他实在没道理。虽然他也是抱着不良目的,但杀死洁西卡小姐的是科尔修斯不是他。如果那老匹夫不搞鬼主意,洁西卡小姐也根本不会被风之幽鬼逮到,早就顺利撤走了。”帕西斯随口胡诌,反正科尔修斯的灵魂已经被他的剑吸干,死无对证。

琥珀色的双眼渐渐恢复原本的明净澄澈,哀伤依旧,却少了悲痛与愤恨。

毕竟科尔修斯是早就背叛的朋友,和相处了一千年,交情深厚的维烈地位不在一个层次上,引起的反弹自然也小得太多。

忍不住再次哽咽,激动之下,肖恩没察觉徒弟的手偷偷按住他的后脑勺。

抱起师父软倒的身体,帕西斯瞪视还没回过神的维烈,冷冷一笑:“便宜了你。”

“索贝克!”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杨阳恍然大悟,又是感激又是愧疚。维烈慢了一拍反应过来:“你……”

“我什么我,白痴!这种事也说出来!”帕西斯怒不可抑,“你就这么想让肖恩师父恨你?他连席恩都不想恨!为什么你们个个都逼他恨你们?”维烈词穷,半晌才道:“我不是逼他,是说出真相……”

“真相不重要!是瞒着他开开心心过日子,还是闹得鱼死网破大家难受?我打赌洁西卡小姐也会帮忙圆谎!”

“就这样粉饰太平?”魔界宰相甩甩头,一脸迷糊,“不行,我没脸面对肖恩。”银发青年差点被他气死,碧眸喷火:“你这个死脑筋!你现在就有脸了?看着肖恩师父恨你,你舒服?还是你难受,也要他跟着难受?”维烈当头棒喝:“不是!”

“那就给我闭嘴!把你所谓的真相打碎了吞进肚子,一辈子别吐出来!”

杨阳举双手赞成。她这个父亲啊,有时真是笨得令人恼恨。

喘了会儿粗气,帕西斯缓和颜色,语重心长地道:“你也想开点,战争互有伤亡很正常,何况那么久以前的事。内疚的话,就对他好一点,不要让他伤心!这才是赎罪,你懂不懂?”维烈受教地点头。

“你补偿得也够了,这一千年都是你陪着肖恩师父,我代他原谅你。”抱紧怀里的人,帕西斯转过身。杨阳反射性地追上去,抓住他:“等等,你要带肖恩去哪?”

“我的住处,他暂时肯定还没办法平静地对待你老爸。”妃色的薄唇勾起嘲讽的弧度,“你不用担心,有你、那位红发的小姐在这里,最多三天他就会赶回来。”杨阳羞愧地松开手。

吟唱空间转移的咒语,帕西斯带着肖恩消失在光影里。

北城埃特拉下界首府米尔菲——

富丽堂皇的豪宅区,淡黄色的石板路隔出幽静的一角,宽敞的庭院沐浴在晨光下,枝繁叶茂,花团锦簇,小桥流水更增添了几分雅趣,棚架上爬满了紫藤花,抖落晶莹的露珠。

摆好精致的早点,嘱咐黑发的小男孩不许偷吃,白衣白裙的少女走向最大的客房,在门口停步。

“乖,肖恩师父,放松一点。”

“不要了,帕尔!”

“第一次都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可是我好难受,你不要弄了好不好?”

面无表情地敲敲门,几乎在同时,响起一个清朗悦耳的男性嗓音:“小羽吗?进来。”

晶羽打开门走进,室内的情景和她想像的一样:肖恩哭丧着脸站在穿衣镜前,一身已初具规模,各项农业水利措施发展更为顺利,西城本土的学习班也紧锣密鼓地召开。在这样的势头下,城主的工作量暴增两倍,多了巡视和人事管理,忙得陀螺也是,压根没有陪宰相去敌城赏花的空闲。

办公室里,贝姆特长吁短叹地签名盖章,天晓得他有多怀念以前成天摸鱼,练剑放鹰的日子。

不过己城变成如今的富饶景象,他还是很高兴的,这本来就是他的愿望。

突然,他停下笔,盯着一份报告看个不停。

沉思片刻,他掏出一根链坠,用心声道:(伊莉娜姐姐,听得到吗?)

《贝迪?》几乎在同时,另一头传来喜悦的女性嗓音,《好久没联络了,今天怎么想到找我?》

(你的声音……好像变了,感冒了?)贝姆特关怀地问。

《嘿嘿。》伊莉娜暧昧地笑了,不作回答。

此刻坐在神殿钟楼上面的,不再是有着可爱罗莉外表的小女孩,而是十七八岁的美少女,紧身的见习生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段,迷你裙下是曲线完美的双腿,肌肤娇嫩细致,裸露的天足也宛如象牙雕刻,泛金的褐发长及臀部,和着头罩随风轻扬。

(现在的天气最容易感冒,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喝水,多休息。)

《我没生病啦,你有事找我吧,说好了。》

犹豫片刻,贝姆特才道:(矿山的情况有点奇怪,我想请你调查一下。)伊莉娜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尽管弟弟看不见:《行,交给我。》

结束了和胞姐的通讯,贝姆特又批阅了两份公文,响起敲门声。不等他应答,探进一张笑吟吟的娇靥。

“轩风!”贝姆特吃了一惊,“你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躺着!”

“安啦,我的烧已经退了。”原南城满愿师端着托盘走进房间,这就是她不能去中城赏花的原因——感冒发烧,“唉,我可是健康宝宝,居然病到卧床不起,真是有辱一世英名。都怪这个鸟不生蛋的城市,一会儿干燥得要命,一会儿湿得让人打喷嚏。”贝姆特只能苦笑。

“喏,煎牛排,玉米浓汤和鲜虾炒面,不怕被感染,味道有差就吃。”

“我体质好得很,也不挑食。”

“是哦,下次做萝卜汤给你吃。”

“……”

西城城主用叉子卷起炒面塞进嘴里,略带不自在地道:“为什么老看着我?”轩风坏心地笑道:“看你好看呗。”

“……我哪有维烈好看。”

“呵呵,小贝啊,我最近越来越觉得,你其实是,那个就是混乱神的真身了?

“对啊。”

“你是怎么……嗯?”杨阳怔了怔,伸手抚摸他的前额。发间有个奇异的饰物,两根交叉的银链中央镶嵌着一颗紫荧荧的宝石,闪着妖异诡谲的光芒,很是扎眼。

“呜!”她的手指一碰到,史列兰就往后仰,呻吟了一声。杨阳心拧得生疼,本来就纯洁惹人爱怜的气质在容貌的增幅下魅力倍增,当下柔声安抚:“会疼吗?我帮你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东西。”

砰!话音刚落,从侍女那儿得知事态的诺因破门而入,目睹果然有“奸夫”在床,脸色铁青。跟在他身后的露蒂丝、雷瑟克、莎莉耶、肖恩和希莉丝目瞪口呆,被那超乎想像的美貌眩花了眼。

“诺因——”

史列兰张开双臂,一个轻巧的前扑抱住半身。诺因从狂怒转为震惊,呆了约莫两秒,瞪视杨阳。对方回给他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摊手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

神智回笼后,一群人眷恋不去。

“是真的人吗?”莎莉耶拎了拎袍子,一脸不可思议。史列兰奇道:“我不是人,是剑——莎莉耶不认识我了?”又多出一尊石膏像。

“魔封!?”希莉丝反应快,放声大叫。肖恩用力敲脑袋:“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他。”

“就是混…就是那个冰棺里的人啦。”杨阳挥手下逐客令,“你们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哦。”众人呆呆地走出去。一来到客厅,诺因就指着椅子示意半身坐下,双手环胸摆出盘问的架势:“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史列兰下意识地缩成一团,怯怯地道。希莉丝和莎莉耶看得心疼不已,冲上前捍卫。露蒂丝也大声制止:“诺因哥哥你口气不要这么凶恶啦!”

“别欺负小孩。”肖恩跟着插一脚。

“你们都给我闪边!”喝退他们,诺因拧了拧半身,斥道,“马上变回来!这样子像什么德性!”女孩们齐声尖叫:“变回来干嘛!”暴殄天物!诺因一记冷眼让她们闭嘴。

“不要。”史列兰难得反抗半身,坚定地道,“我想抱杨阳。”

噗!正喝茶压惊的雷瑟克喷出一道水箭。希莉丝等人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诺因却没有受到惊吓,他很清楚半身是个小白:“你的意思是想拥有人形,然后保护杨阳?”

“嗯!”用力点头,看得女孩们满眼小星星,双手合十无声感叹:太可爱了~~~

“嗯……”诺因想了想,皱眉,“那也不用变得这么好看。”娘娘腔!史列兰一怔:“很好看吗?”

“好看!好看!”莎莉耶和露蒂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希莉丝捧着脸叹息:“美极了。”

“哦。”从来只被骂“魔剑”,“邪恶”的史列兰十分高兴,眼巴巴地瞅着半身,“和诺因一样帅吗?”雷瑟克无力地笑道:“从某方面而言,差不多了。”都美得不像男人。

“你应该变成一个威武的男子汉!”诺因敲了半身一拳。这时,穿戴整齐的杨阳打开卧室的门,插口道:“史列兰,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仔细说给我们听听。”魔封专注回忆:“嗯…我就拼命想,如果跟诺因一样有身体就好了。不知第几遍时,突然感觉轻飘飘的,等醒过来,就变成这样了。”

“果然。”杨阳转向诺因,“我猜这可能是幻化的形体,因为剑找不到了。”

“能量的异质化吗?”吐出一个专有名词,诺因以深思的眼神打量半身,“凭他的力量,是能做到这种地步。”史列兰不解地眨巴眼睛。

“还有,那个额饰,我怀疑是封印。”

诺因眯起眼,抚上早就觉得碍眼的头饰。感到对方震了一下:“会痛?”

“嗯。”

“忍着点。”

呜,这个画面……众人都红着脸转过头,不堪负荷地捂着胸口。

实在美得罪过!

“的确是封印。”扬起满意的笑,诺因松开手,拍拍半身的肩,“史列兰,不用管它,也别去想遇到我以前的事。”魔封愣愣答应。知情的人们撇嘴:霸道的男人!

“你喜欢陪着阳,就陪着她好了,但是不许再疏忽。”

“是~~~”

卡萨兰城主深切后悔自己的决定。

不到半天,城主府就全线瘫痪。黑发美男途径处,一片人仰马翻。路人不是看得眼珠子爆出来,就是下巴脱臼。史列兰又特别好奇,这边碰碰,那边摸摸,让向导杨阳帮他解说,附加一串尾巴,还越来越长。

最惨的是中午,他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半身兴冲冲地跑进来,邀请他一起去吃饭。列席成员当场石化,半天脑筋转不过弯,前面的议题全部忘记,之后也说得结结巴巴不知所云。

祸水!不折不扣的祸水!

火冒三丈地冲进餐厅,诺因正想把半身五花大绑扔进地下室,却翻来覆去找不到人,连侍者厨师也不见了。好容易逮住一个杵在路边发花痴的女官,问出人在军营,他火速杀过去。

黑压压的人群里,两个身影激烈缠斗,叫好声响彻云霄。

高速移动的双方一触即分,步伐一致,变换出曲线的轨迹,仿佛镜影的碰撞,练习用的长剑不时迸出一闪而逝的火花,打成长辫的棕发和漆黑如夜的发丝在风中飞扬,狂风骤雨般的攻防令人目不暇接,惊心动魄。

“停——”肖恩大喊,加快速度后跃。史列兰见状也往后跳,茫然地看着他。

“太棒了!诺因,太棒了!”瞥见干外孙,肖恩兴奋地道,“他真是天才!我教他的招式他一学就会,还能跟上我的步调,模仿得分毫不差!”

“史列兰万岁!”啦啦队欢呼,争相扑过去拥抱吃豆腐,被杨阳用风墙挡在外面。

“是吗?”诺因也绽开爱才的笑容,凝气成剑,微微一抖,雪亮的光华映得他清秀的脸庞如罩寒霜,说不出的森冷,“不过光是模仿成不了一流的剑客——史列兰,学着点。”

“是!”摆出刚刚学会的标准起手式,史列兰肃容以应。

比上一轮更惊险的对决再次展开,这次是一面倒的局面,史列兰不时被眼花缭乱的虚招所骗,结结实实地挨上拳脚,引来心痛的低呼。但是渐渐的,他的双眼变得冰冷无情,琢磨出半身递剑的规律,计算速度差判断虚实,甚至反过来试探对方的力气底限,灵活运用所学的招数。

这家伙……不得不再次后退重整态势,诺因浮起掩不住的惊讶之情:真是天生的完美战士!

不愧是神明。杨阳也暗暗感叹,注视在半空优雅旋身的黑袍青年。继龙族之后,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强大美丽的生命。

尽兴战斗的快感让诺因打消了将半身关起来的念头,只是叮嘱他谨言慎行,跟紧杨阳,别相信陌生人的甜言蜜语,尤其要提防女性。史列兰一一凛遵。

而经过兵荒马乱的一星期,米亚古要塞的居民也习惯了满愿师身后那个风华绝代的黑色身影,不再动不动发呆流口水。唯一的后遗症是士兵们经常跑去向雷瑟克哭诉,说他们现在看最美的妓女都像看黄土渣,提不起兴做。

“适应,适应就好。”军务长只能端着笑脸,这么安慰。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尚未觉醒的神祗也产生了无人发觉的变化。

幽深如子夜的瞳眸依然清澈,却不再单纯,流转间灿烂生辉,是从逐渐丰富的内心世界折射出的光芒。如果比喻,过去是通透的水晶,现在是绮丽万千的琉璃。

这是贺加斯记忆里的弟弟,在被他亲手抹杀,重生为痴儿以前的兰修斯。

景色变幻,一转眼,是疮痍满目的大地,不断坠落的流星宛如火焰洗礼,惊慌奔逃的人们在神罚下像虫蚁般弱小,极尽奢华的建筑被风暴摧毁殆尽,奔腾的海啸淹没无数人家,幸存者被深不见底的裂缝吞噬,恍若一切原本就不存在于天地之间。

圣洁的白光遏止了崩溃,随之出现的金发青年仿佛一束无暇的光,绿眸溢满悲愤,一字一字道:

尖锐的笑声划破灰暗的天空,在这顷刻间,天空颤抖,海水震荡,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而下。

拔高的男声是接近歇斯底里的狂怒,

握紧光元素凝成的长剑,贺加斯的神情是豁出去的坚决,

血色屏蔽了视野,点点繁星取代了惨酷的景象,长发及地的青年一个洒逸的转身,流光闪烁的黑瞳毫无适才的暴戾,笑意盈盈,蕴涵深远的智慧,不带棱角,通达而包容,宛如深沉的夜。

华丽的男性嗓音含着嘲讽,回应他的是爽朗的长笑:

笑声在飞快交替的画面中模糊,最后定格为一座宏伟的宫殿,四周都是无垠的黑暗。绝美的女郎一边整理凌乱的书籍和玩具,一边以无奈而温柔的眼神凝视两个打闹的孩子。

疼他们,宠他们,就像一个和蔼的母亲,尽心尽力地照顾年幼的子女。她最喜欢做的,是细细梳理他们玩耍中弄乱的长发,每次都梳九十九下,不多不少,说是祈祷生命长长久久。

金发的小男孩不解地问。黑发的小男孩以书遮住半边脸,只露出含笑的眸:

顾不得母亲还在帮自己梳头发,贺加斯一个前扑,又和弟弟扭成一团。

看着停在半空的梳子,女郎深深苦笑。

插入胸口的光剑粉碎了温馨的回忆,吐出一口金黄色的鲜血,主掌毁灭的神祗轻抚孪生兄长惊悔的面容,笑得隐含无奈的平静,温暖而隽永。

满身冷汗地醒来,他在黑暗的房里颤抖喘息。

“史列兰?”身边传来温和的询问,黑发少女揉揉困倦的眼,看清他的样子,面露关怀,“做噩梦了?”

“……不记得了。”

“是吗?”顿了顿,纤手握住他的发尾,轻轻拉扯,“那就睡吧,再睡一觉,会连不愉快的心情也忘了。”

“嗯。”他应了一声,却没有动,直到旁边的人睡着,将长发从她松脱的指间拉出,翻身下床。

黑袍的背影与夜色完美融合,步履洒脱,带着美妙的韵律感。

踏上阳台,清凉的晚风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惬意地眯眼,攸地睁大,刚刚,他好像看见无数散射的白光,而原本群星闪耀的夜空霎时冷清大半。

那是生命的陨落,在不久的未来。

依稀感觉有人会为这个景象悲伤,却想不起来是谁,手下意识地抬起,触及冰冷的物体,是锁链形的额饰——封印完好无缺。

永远……脑中突然冒出这个词,史列兰转过头,看向窗内,目光闪动。

诺因和杨阳都是魔族,拥有无限的生命,那么,他们能陪我到永远吧。

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回到卧室,重新躺下,寻了个好位子,蜷起身子,像依恋母亲的孩子般沉沉睡去。

一大早醒来就看到一张美得没天理的脸,实在有害身心健康。

长吁短叹地坐起,杨阳刻意别开视线,调匀呼吸,由衷担心老了会得心脏病。

不过,她还会老吗?抓抓浏海,又是一声长叹。

既然身为她的贴身保镖,史列兰当然和她住一间房。杨阳本来认为不妥,想叫人再搬张床进来,但是看某神天真无邪的样子,觉得自己思想不纯正,最后不了了之。

而史列兰也的确没有任何出轨的行为,一直把她当大型抱枕,安安稳稳地一觉到天亮。

只有昨晚……杨阳露出担忧之情,轻推身旁的人:“史列兰,起来了。”

“唔~~~”黑发的神祗朝枕头里蹭了蹭,像个赖床的小孩,爱困的神情衬着绝俗的容颜,竟然无比性感。杨阳一边默念清心咒,一边又推了推他:“乖,起床了,早睡早起才是好宝宝。”唉,她真的会心肌梗塞。

睁开的凤目眨了眨,睡意一扫而空,史列兰爬起来,绽开清爽的笑容:“早上好,杨阳。”

“早上好。”情不自禁地回以微笑。

“我去洗脸刷牙。”乖孩子跳下床。杨阳抓住他的一簇头发:“等等,昨晚的梦还记得吗?”史列兰回她一脸茫然:“什么梦?”

“不,没事。”不意外地挥挥手,杨阳本想跟着洗漱,却在一瞥间,傻在床上,直到某神走进浴室。

因为经常被诺因拎去练剑,侍女们特地帮偶像做了一套更加轻便的衣裳,取代了原来那件长到脚背的累赘长袍,而这件衣服也堪称呕心沥血的杰作:最高级的黑天鹅绒缎面上全手工绣制纯银的精美花纹,清一色是古老的神秘图案,与主人的气质十分相符,在胸口和下摆加入少量的金线和宝石,高雅而不庸俗;外罩有坎肩的披风,中央镶嵌了一块紫玉,正好与额饰对应;还有短统靴和一些锦上添花的饰物,无不精巧夺目。

也难怪已经很有免疫力的杨阳也看得目不转睛。

诺因听闻此事后,只有一句评语:无聊!

打理完毕,把床铺也整理好,两人走出卧室。侍女已摆好简单却美味的早点:浅蓝花纹的白瓷盘上竖立着造型可爱的小笼包,烤得金黄的叉烧酥发出喷香的味道,混合着红茶和咖啡的香气,还有甘甜如蜜的黑霉汁和芳香的葡萄酒任君挑选。

自从第一天史列兰害得全餐厅的人食不下咽,拐跑厨师和侍者后,杨阳就明智地改在屋里用餐。

“来,尝尝看。”夹起一只小笼包放进他的碗里,杨阳热情地介绍,“是我教大厨做的,我家乡的特产。”史列兰熟练地拿起筷子,他很聪明,看过一遍就会使用。

……像嚼蜡一样。

这个身体原形是剑,没有触感也没有味觉,他都是凭潜意识的记忆判断。但是当神明期间不用进食,所以食物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东西。

“小心烫!”看见汤汁漏出来,杨阳急忙推开他以免衣服溅到,用餐巾擦拭他的嘴角。肌肤没有泛红,她终于确定了连日来的怀疑:“史列兰,你是不是吃不出味道?”

“……嗯。”虽然不想让她失望,诚实的乖宝宝还是耷拉着脑袋承认。杨阳叹了口气:“真是的,我还以为你是不方便消化。”

“对不起。”

“傻瓜,这种事有什么好道歉的,就是要委屈你看我吃了。”

史列兰眨眨眼,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杨阳,我可以握你的手吗?”尽管不明其意,杨阳还是大方地伸出手:“好啊。”

“小笼包很好吃。”顿了一会儿,黑眸浮起笑意,“背书包的杨阳这么说。”

“哦,你看得到我的记忆吗?”杨阳一喜。史列兰点点头:“还有感觉。”

“那——”杨阳换左手给他握,另一只手夹了一块叉烧酥品尝,接着试喝所有的饮料,“怎么样,是不是有味道了?”

“嗯!”

看着对座的人愉快地喝黑霉汁配小笼包,杨阳也笑得开怀,由衷庆幸自己味觉正常。

砰!卡萨兰城主推门走进,黑发少女毫不惊讶地转过头:“又迟到了哦。”

“诺因早。”史列兰挥手问好。诺因打着哈欠坐在椅子上,衣襟敞开,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我已经起得够早了。”

“是,是,低血压。”杨阳端起纯银的咖啡壶倒进他专用的杯子,调奶油拌好,“要酒吗?”

“不要!”

“那我自个儿享用了。”

“我要!”史列兰化身好奇宝宝。诺因斥道:“小孩子不许喝酒。”

“~~~~”

“史列兰,听诺因的话,这酒浓度太高了,晚上我给你喝苹果酒——诺因,吃小笼包要当心,里面有汤。”

“哦。”

匆匆解决早饭,诺因被杨阳拽着斗篷拖回来,扣上扣子,拉平衣角才放行。剩下两人继续笃悠悠地边吃边聊。

差不多时,肖恩例行性地上门,教导宿命的另一半魔法。史列兰也在一旁听。两个小时后,苍穹军团长在情人的催促下离去。杨阳勤恳地做笔记,消化吸收;史列兰看图画版的,因为他识的字还不多。

就这样消磨到中午,诺因和早上一样,过来蹭饭。午餐是红烧羔羊肉、水煮鱼、酱汁牛排和新鲜蔬菜,饮料果汁,饭后甜点是奶酪卷和杏仁派。然后诺因和半身一起去军营,杨阳也在那边练习弓箭。

出了一身汗回来,洗澡上街淘书,万众瞩目的程度不用说。买完去莎莉耶所在的情报部慰问两声,留下特地买的小点心,通常会在那里撞见摸鱼的昭霆,见识到一出追杀记。

诺因原本上午办公下午过书痴的瘾,可惜最近存货太多,只能挪出傍晚的时间从杨阳那儿坑书看,顺道喝迟来的午茶,预定下回的目录。

日子过得规律而平静,比旅途少了惊险,却多了安逸。杨阳有时候想:就这样过下去也未尝不好。

但是大陆的局势却朝她希望的反方向迈进。

去年的冬天是史上罕见的酷寒,北城的雪害尤其严重,光是冻死的人数就超过十万。因交通瘫痪,导致的饥荒也夺去了数万的生命,民怨沸腾。继二月的白色恐怖后,又相继爆发大规模的起义,哈梅尔商会首当其冲。王子们之间的矛盾也激化,暗杀未遂的事时有发生,甚至有私生子冒出来争权。城主和北之贤者忙得焦头烂额。满愿师对此毫无帮助,本来以贸易治城的埃特拉就把神使摆着好看。

西城情势大好,却有流行病蔓延,当地的百姓以文盲居多,自然缺乏卫生常识,气候湿润后弊端一下子暴露出来。幸好维烈从百宝袋里拿出特效药,先治好喷嚏连连的众官员,再紧急开展讲座,加派人手到各地做应急措施,才挽救了一场大祸。

南城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潮汹涌。梅琳大祭司在索伊拉冰封事件中丧生,剩下十一位高阶祭司各有算计,暗中提拔接班人打算挤下四璧中的两位男性。北城大王子垂涎继承人蕾雪的美貌,一方面也是出于权利欲,向她求婚,遭到拒绝,南北两城关系恶化,米利亚坦本人也因为梅莲可暧昧的态度心生不满。

中城的东境依然战火不断,火势却有所减小,多亏莉莉安娜在大众面前露脸,发表了几次演讲。民众这才想起拉克西丝是光神的神女(实在是她比较像战神的使者),情绪渐趋平稳。以沦陷的北三省为源头的瘟疫却跟着凑热闹,火得拉克西丝成天咒骂夙敌。

反而是罪魁祸首东城内外安宁,各项事业蒸蒸日上。但是经常捧着月桂茶悠闲品茗的城主无害的笑容下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只有天晓得。

他在白色的迷宫中。

两边是高耸的墙,前后都是弯弯曲曲的路,他转悠了一会儿,找不到出口,腾身而起,想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墙壁却跟着升高,无论他怎么飞,都追不上,最后终于力竭坠落。

没感觉到痛,却有一股熟悉的孤寂涌上心头,他情不自禁地叫道:

“诺因!杨阳!”

声音空荡荡地扩散开来,久久没有回音。史列兰越发不安,爬起来飞奔,慌不择路地乱闯,边跑边喊,“回答我,杨阳!诺因!我被怪墙关起来了!”

关起来……这个词触动了一段尘封的记忆,他不堪回首的经历,心底的恐惧越来越大,化作黑洞吞没他。

不要不要!我不要再被关起来!不要再一个人!

“救我,诺因!”声音带上哭腔,“你听得到我啊!”

灭睡觉很正常,听到这个词倒是一讶,“神也会做梦?”杨阳笑道:“是啊,我觉得神和人真的没啥两样。”

“唔。”

“哎呀,糟糕,万一烧到头发就糟了!”想起昨天的惨剧,杨阳急忙跑过去察看。诺因咋舌:“干脆叫他起来吧,差不多是吃饭时间了。”

“史列兰,史列兰……睡得真熟。”

紫眸警觉地眯起,诺因豁然站起,大步上前推开杨阳:“不对!有问题!”

再次掉进奇怪的迷宫,史列兰没有像上次那么惊慌,叫了两声没回音,他反而镇定下来。

是梦。杨阳说了,只有梦里她和诺因才会不在。

《聪明的孩子。》似曾相识的男声也加深了吸力,操纵他往前走。无论他怎么使劲,都违抗不了深处的意志,丝丝黑气如蛇缠绕住他的手脚,头痛欲裂,影响所及,视线也开始模糊。

回过神时,他是在一个空旷的大厅里,珍珠色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四角堆砌着尖棱形的晶体,呈放射状,乍看像钻石花,纯黑的石质地板上绘着一个巨大复杂的符号。

《欢迎来到封印之间。》

笑容和善的年轻男子凭空出现,轻飘飘地悬坐在他的正对面。

“肖恩!”史列兰吃惊地看着剑术老师,随即皱起眉,“不对,你是谁?”

《哦,你是第一个一眼就认出我们的人。》

“你的灵魂……很脏。”

《哈哈哈!》席恩爆笑出声,眸光清晰异常,清晰到剥除了所有的伪装,裸露出恶意和一丝痛苦,半晌,他静静地笑道,《我也很奇怪,身为**

狂欢了一夜,当酩酊大醉的人们东倒西歪地起床,听到一个使他们瞬间酒醒的消息:

东城城妃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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