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温和的黑发少年,笑吟吟地递给他一只据说是圣兽的蛋。
他们一起把它偷偷放在洁西卡的办公桌上,准备用所谓的[稚鸟情结]让它认主。
结果成功了。出来的也是非常可爱,羽毛像火焰的小鸟。
洁西卡不领情地臭骂了一通,但他们都看得出:她其实很高兴。
怀念的景象丝毫没有褪色,棕发青年微露笑意。那清亮的叫声,也仿佛就在耳边。
不对!他陡然睁大眼:这不是梦!
“雷奥,谁准许你这样对他?”
冰冷的女声带着无人能挡的压迫感,闻者腿软,指挥猎捕行动的雷奥也不例外,吞吞吐吐地道:“啊,盟…盟主。”
她是圣十字联军的盟主!?帕西斯等人惊讶地打量被随从簇拥的栗发女郎。穿着红底金纹的制服,貌不惊人,身子骨也很瘦,似乎风一吹就倒,却像她别在腰间的殷红色长剑一样,散发出巍峨如山的气势,令人肃然起敬。
“算了,你也是职责所在,我不计较,但这里是东方学舍,没必要再那么防范,这就放了吧。”
“可是……”
“我不想说第二遍。”骤然沉冷的语调蕴含着倍增的魄力,雷奥再也抵抗不住,咬牙挥了挥手:“放人!”
当啷!铁笼和锁链相继解除,法师们朝瘫软的俘虏释放中和毒素的魔法。年轻的盟主走上前,看着狼狈不堪的青年。衣着破烂,深棕色的长发半数盖过苍白的面容,琥珀色的眸子透出惶恐,和他以前每次闯了祸一样,胆战心惊地瞅着她。
肖恩情不自禁地往后缩,无奈麻痹的身体不听使唤,只移动了一小段距离。这时,对方已高高举起右手。
啪!重重的耳光使他别过头,嘴角划下一道血丝。
“你……!”帕西斯等人大怒,奋力挣扎,想冲上去教训这个无故施暴的女人,肖恩的称呼却让他们当场冻结:“姐姐……”
姐、姐姐!?来回扫视外表毫无相似之处的姐弟俩,众人错愕万分。
捂着肿起的脸颊,肖恩无颜以对地垂头:“对不起。”克制再扇一巴掌的冲动,洁西卡-珂曼冷冷地道:“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姐姐。”
“……”
“爸爸死了。”这句话令肖恩猛然抬首,大睁的眸溢满震惊和慌乱,“虽然他临死还嘻嘻哈哈的,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没见到你这个不肖子,他有多么痛心。”
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肖恩勉勉强强压抑住崩溃的情绪,缩起身子,咬紧的牙关泄出断断续续的啜泣。
“肖恩师父……”帕西斯等人不忍地低喃。
看到弟弟的样子,洁西卡也不好受,但是不骂他一声,实在对不起死去的父亲。
“哭什么,难道你认为你做错了?”
肖恩一震,用手背擦干眼泪,抬起头:“不,我没做错,我…只是对不起姐姐和义父。”说着,泪珠再次摇摇欲坠。暗叹这个弟弟还是爱哭鬼,洁西卡用力弹了他一记,吐出郁积了十六年的怒气:“笨蛋!”
笨到无药可救的呆瓜!他把她们这些亲人,当成什么了?
“姐姐——”肖恩一把抱住她,泣不成声地道,“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圣炎兽古拉迪乌斯落在小主人的肩头,发出欢喜的鸣叫。空出一手搂住它,肖恩继续倾泄孺慕之情。
呜呜,我不要叫她姑姑。菲莉西亚在心里嘟囔,对义父突然冒出来的姐姐没有好感,却不得不承认:是她害肖恩没见到亲人的最后一面。想到这里,她就无法讨厌洁西卡。
反正,都是众神不好!她很快找到迁怒对象。
其他人则由衷为肖恩高兴,并暗自庆幸多了个庇护者。
“盟主,差不多了。”虽然不想打扰这对姐弟,部属还是本着责任提醒。洁西卡点头表示理解,拍拍弟弟的背:“好了,肖恩,这么大的人,别让人看笑话。跟我去官邸洗个澡,换件衣服——你们也来。”瞥了眼形同人质的六人,她施加无形的命令,追兵们只得悻悻退开。
“是…是!”帕西斯等人喜出望外,纷纷冲上前扶起师父。宽慰的宽慰,擦脸的擦脸,拉衣角的拉衣角,侍侯得无微不至。
是帮孝顺的孩子呢。洁西卡哑然。她一直担心弟弟的流浪生活,现在看来是过得很好。
临走前,她不忘对掩不住嫉恨的雷奥扔下一句:“你的功绩我会上报。”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肖恩恢复了活力,再次穿上的褚色长衣却让他感觉拘束。走出浴室,不见徒弟们的踪影,他惊慌地左顾右盼:“姐姐,莉她们……”
“他们在吃饭,孩子毕竟是孩子。”笑了笑,洁西卡招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肖恩依言走过去,坐在姐姐身旁。
因练剑而粗糙的手抚上他的脸,缓缓摩挲,洁西卡轻叹:“你长大了。”
……姐姐老了。肖恩心痛如绞,清晰地看见对方鬓边的白发。
她才三十六岁啊!
根本无法想象她这么多年一个人是怎么撑下来,肖恩再次紧紧拥住她,嘶哑地呼唤:“姐姐。”这一刻,他连道歉也说不出口。
“笨蛋。”敲了下他的后脑勺,洁西卡挣开他的怀抱,神态淡定从容,“姐姐用不着你瞎操心,你自己的事才头大。”肖恩还是牵着她的手,擦去沁出眼角的泪:“对了,那些老家伙竟然不说话?”洁西卡冷笑:“这里是圣域,东方学舍的地盘,他们还怕你飞走?买我个面子而已。”
“……姐姐,我只有照他们的意思去做了。”
洁西卡没回答,因为她看出弟弟还有后续,“但是莉…就是那个黑发的女孩子,她是世界之相,我希望你救救她,不要让她步上我的后尘!”
无奈的叹息逸出唇:“肖恩,我很想答应你,但你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是让你乖乖听话的人质,雷奥会没动过手脚?”肖恩握紧拳头,重重擂在沙发上。
“我会想办法,你就朝众神下手吧,也许会有一线机会。”
“嗯。”原本明朗的眉宇凝聚着阴云,洁西卡刚伸手想抚平,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肖恩师父,你洗好了?我们留了饭菜给你。”
帕西斯端着托盘走进房间,身后跟着菲莉西亚等人。
“谢谢。”笑着接过托盘,肖恩端详每个徒弟,“都吃饱了吗?”众人异口同声:“嗯~~吃饱了~~”
“身体有没有不对劲?”
“没有。”这次是咬牙切齿声。肖恩捏捏帕西斯的左颊,笑道:“别苦着脸,肖恩师父会想办法。”
你都自身难保了!众人的眼神传递出相同的怨气。洁西卡感叹:没威严的师父。
“洁西卡小姐也解不开我们身上的咒术吗?”看出师父的义姐是个可靠的人,鲁西克期待地问。洁西卡苦笑道:“抱歉,我无能为力。”众人一致叹气,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那个,肖恩师父,先吃饭吧,冷了就不好吃了。”玛丽薇莎首先振作起来,帮师父系好餐巾。肖恩实在没胃口,象征性地塞了几口。见状,帕西斯向主人借了茶具,泡让神经放松的药草茶。
“你很能干呢,叫什么名字?”香气扑鼻的液体确实舒缓了身心,洁西卡忍不住夸奖。
“帕尔,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在这位威仪天成的女性面前,帕西斯也有点抬不起头,怏怏地道,“我也不能干,我只会泡茶做饭。”
洁西卡笑了,为他的孩子气:“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我就不会煮饭,但我一向认为我很能干。何况你还小,未来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尽管内心的自责没有减少,帕西斯还是稍稍释怀,低声道:“谢谢你。”
“其他人也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是老大,菲莉西亚,小名莉。”菲莉西亚抢先道,轮流指过去,“他们是安迪、玛丽、露西、威迪和帕尔。”被她点到名的依次行礼:“您好。”
“你们好。呵呵,肖恩,你收了一帮好徒弟。”洁西卡欣慰弟弟的眼光。安迪仿佛下定决心似地踏出一步,道:“请问,战争马上就会爆发吗?”洁西卡愣了愣,眼底闪过深思:“应该快了。魔族的动向很微妙,看得出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我们这边只等肖恩和众神勾通后,就宣布开战。”
“那,我们想参战,可不可以?”
“不行!”差点捏碎茶杯,肖恩厉声道,“你们这帮小鬼,凑什么热闹!”安迪毫不退缩地直视他:“肖恩师父,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总之你们给我乖乖待在这里!”肖恩一口打断。他是没得选了,但徒弟们决不能有事。何况万不得已时,还有玉石俱焚这招可以用,不信那帮老家伙不怕。
“别生气嘛,肖恩师父。”菲莉西亚不失时机地撒娇,抱着义父的脖子蹭啊蹭。鲁西克更轻轻松松就压倒了师父的气势:“你才给我听好了,我们不是随随便便做的决定。东方学舍的势力太大,正面对抗毫无胜算,但是在战场取得功勋,他们就不能明着摆布我们。”
软硬兼施,换作平时肖恩早就屈服了,这会儿却死咬着不肯松口:“不行!绝对不行!”看出师父是铁了心,弟子们面面相觑,暂时收兵。
华尔特开口道:“洁西卡小姐,众神到底想让肖恩师父做什么?就冲上去跟魔族打?”洁西卡沉郁地道:“好象要给他什么指示,具体谁也不知道。”安迪不禁皱眉:“那联军把他置于什么样的位置?”
“老实说,各位异族族长,还有我们这些军部的首脑,从来没把我这傻弟弟考虑进去。一来,众神的预言太模糊不清,让人难以相信;二来,他自己也不想管了,谁还会指望他?”
“我……”
“肖恩,你可得有心理准备。你那些朋友,每个都想揍你一顿。”洁西卡眯着眼注视弟弟,目光严厉。菲莉西亚直直瞪回去,大声道:“肖恩师父是为了我!他们要揍,揍我好了!”
“莉!”肖恩急忙圈她入怀,揉乱她的发,“胡说什么!”洁西卡微微一笑:“这是感情问题,他必须承受。如果哪天你的肖恩师父丢下你跟女人跑了,你不会想揍他吗?”
我会杀了那个女人!菲莉西亚咽下到嘴边的话。肖恩哭笑不得:“姐姐,你那什么比喻嘛。”
“不过,也有人不光是生气这么简单。”洁西卡话锋一转,“像贝姬、布修他们,能够理解你的选择,私心里还为你高兴。但卡修这样责任心重的,就把你的行为视作逃避了。”肖恩的神情黯淡下来。
“还有,卡修和艾咪结婚了,女儿罗莎米亚今年十五岁。”
“啊…他们结婚了?”肖恩打击更大。对堪称绝世美女的爱蜜莉,他抱有一份青涩的好感。洁西卡哪会不清楚弟弟的心思,淡淡地道:“艾咪太高傲了,不适合你,还是贝姬好。”肖恩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贝姬!?姐姐,你想害死我?她小时侯一直把我当沙包揍耶!”
好可怕的女人……帕西斯等人不寒而栗,向师父的童年致以诚挚的哀悼。
“呵呵,她现在可是温柔的大美人,你一定会喜欢的。”洁西卡信心满满地笑道。菲莉西亚嘟起小嘴,占有欲十足地抱紧义父:讨厌,肖恩师父是我的,退一步也是我和帕尔一人一半。
她和帕西斯就这样无视肖恩意愿地把他瓜分了。
肖恩摇摇头,无法想象。洁西卡理智地打住叙旧:“总之,等那边的事了结,你就跟他们好好谈谈。我和底下商量,尽量让你晚出场,最好是当个吉祥物。”
“姐姐!”肖恩严词抗议,“既然我已经被他们抓来了,也只好出份力,你怎么能把我当吉祥物处理!听你的形容,军部的人头脑都清醒,这很好,但是他们也没办法提振士气,对吗?”
“……嗯。”
“所以咯,我想我的用处就在这里。那帮老家伙指望我单挑魔族,这是痴人说梦。不过对手只有黑之导师的话,我还可以拼一拼。”
洁西卡的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
“九月之战的经过我看过报纸,可以说全是因为黑之导师才一败涂地。不解决他,士兵的斗志就提不起来。他也是魔族的主心骨,干掉他比干掉魔王更有用。本来我是没有把握,可是我想到一个主意——叫众神吐点东西出来,不然我就弑神!他们把我的人生搅得乱七八糟,还继续闲闲纳凉,我决饶不了他们!”肖恩越说越愤慨,一番话大快人心,洁西卡却愁眉深锁。
“万一你败了呢?”
“呃,我也担心这一点,但事到如今……”
“不必说了。”洁西卡语气强硬,“一旦你接受神旨,大贤者也拿你没办法。战斗的事交给我们,你只要在开头亮亮相,背我写的稿子鼓舞大家就行。”
她决不会让弟弟上战场,因为她知道黑之导师是谁。
维烈-赛普路斯。
曾经寄住在珂曼家四年,对她和肖恩都非常重要的少年。
第一眼看到记录水晶里的影象,她震惊得全身僵硬,连忙提出交涉。魔王的回复是:[跟蝼蚁没什么好谈。]之后几次更是石沉大海,根本不屑理会。
在九月之战亲眼目睹维烈是如何狠辣地屠杀金龙族,她就明白他本人也不会接受和解。死战已是无法避免,至少,不能让肖恩尝到那种苦涩的滋味。
肖恩困惑地皱眉。洁西卡固然宠他,却不是自私的人。眼下这么严峻的情况,她还执意藏着他,实在令人费解。就算保险起见,也应该让他上去打打虾兵蟹将。
“姐姐……”正要劝说,响起敲门声,面色不善的侍卫领着一位使者进来,传达长老们希望命运之子过去一趟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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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重逢的师生会面,气氛只能用险恶形容。
平均年龄超过八十岁的老人联盟端坐上位,乳臭未干的青年在下面猛瞪眼,一个个用目光凌迟。
圣十字联军的权利机构是一个铁三角。好私下不拘束——有什么事?”
关上门,科尔修斯习以为常地在对面的沙发坐下,直奔正题:“没什么要紧事,新一批的狂化药剂配好了,特地跟你说一声。”洁西卡微微皱眉:“且慢使用,狂战士毕竟是消耗品。这么说,肖恩的事还没泄露出去?”
听到肖恩的名字,科尔修斯的表情略微僵硬:“长老们的意思,是再看一下。”
“嗯,他们的考量没错。另外,有关战前的细部讨论,我有一点补充。”洁西卡注视房间中央的立体地图,“空军方面,是否薄弱了点?”科尔修斯一怔:“不弱吧。虽然战力最强的金龙族很遗憾地阵亡了,但黑龙、蓝龙和绿龙都答应襄助,我也邀请了银龙王;何况我们还有狮鹫和飞龙骑士。”
“但是魔族的技术是超乎我们想象的。如果能够确保制空权,地面部队的压力也会大大减轻。”
“这倒是,那您有什么好办法?”科尔修斯爽快地接受意见。洁西卡却面露犹豫:“其实我早就派人研究,可惜到今天才有了成绩,而且还不稳定,是一种叫[反转浮空]的法器……”
听罢,历经风雨的英雄王也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太惊人了。”
“还在实验阶段,您认为可行吗?”洁西卡不自觉地换上公事口吻,因为他们的合作关系比私交更密切。科尔修斯沉吟片刻,毅然点头:“可行!只是时间方面——”
“尽力干吧,这可能是最后一战了。”
科尔修斯以沉默赞同,又探讨了几个技术性的问题,他起身告辞。洁西卡朝他的背影抛下一句:“你不去看看肖恩吗?”
“……”震了震,科尔修斯转过头,绽开无懈可击的笑容,“我会的,只要你不介意我请他吃我的拳头。”
“呵呵。”洁西卡也笑得很轻快,挥手道,“尽管揍吧。”
然而,门一关上,她就敛去笑意,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科尔修斯的表现太自然了,反而加深了她内心的疑云。
这位同事的野心和为人,她了若指掌。他们维持的是薄冰上的友谊,只能互相利用,无法真正信任。
洁西卡并不想这样,是现实让他们不得不武装,变得世故。
卡修这孩子爬到这一步也不容易,他一定不想到此为止,那么肖恩……只会成为他的阻碍。
她那个傻弟弟绝对不是对手,不过只要有她在,科尔修斯就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她有个万一……
敲敲脑袋,洁西卡自嘲地笑了:今天是怎么了,冒出这种丧气的念头。
走到窗前,她凝视大雨滂沱的景观,眼里也有雷光舞动。
对科尔修斯,她其实有一份很深的同志情结。他们都希望这个世界和平,费尽心血把圣十字联军壮大到如今的规模。洁西卡从不自认是什么圣人,相反,她恶迹累累,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暗杀反对者,金钱舞弊,强制征兵,禁忌研究,非人道实验,药物控制……连奴隶交易也分了一杯羹。
她脚下踩的是尸骨的海洋,手上沾满了永远洗不净的鲜血。
但她也坚信这一切都是必要的。更不会为了赎罪,来个自裁之类。联军需要她,未来的建设也需要她。
只是,在大义和梦想之上,她还有一个私心。
这是她动力的来源,从那个棕发的小男孩扑进她怀里的一刻起。
抽出佩剑,流光闪烁的剑身映出一双坚定而温柔的眼眸。
她要守护肖恩,她最宝贵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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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杖的出世,夷平了包括祈祷室在内的整栋楼宇。
当成是天罚的人们栗栗危惧,感慨神明终究是发怒了。不料,那个原以为死在废墟里的“前”救世主居然连毫毛都没掉一根,像头疯马似地往外冲,交代也不交代一声就飙得不见踪影。
“……”哑然了一阵,贤者们转向随后出现的冥王夫妇。没有人傻得问“你们是谁”,纷纷惶恐地跪倒。也不管是哪位尊神,先拜了再说。
“大致的经过我听肖恩说了,对此我感到很遗憾。”
生命女神轻叹,和丈夫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色。他们不能直接干涉人界的事,只能通过信徒传达[启示],结果这个启示被当成预言不说,还因为思波的交流不够清晰,凭白多了许多臆测。
本来只有短短八行字:“双月之刻,双子诞生;暗为长,光为幼;分离之前,务必迎接;命运之子,有望救世。”接收的一方却解读成:暗之子是必须舍弃的不祥之人,光之子才是命运之子,一定能拯救世界,他也必须拯救世界。
呜呜呜,天地明鉴,光暗只是那对兄弟各自比较亲近的属性啦!没有别的意思!他们原先还指望这两个孩子一人继承一样神圣器,共同担负赶走魔族的重任呢,结果……
第一代神子月也是,被当成妖孽架上刑台,他的母亲还在这场暴乱中丧生,导致他恨透了诸神——他们为什么总是好心办坏事!?
想到伤心处,夫妻俩险些抱头痛哭。
清清喉咙,秦蒂丝威严地道:“今后,肖恩就是我们的全权代理人,且莫再强迫他,他也同意了我们的请求。”她以为这样说就没问题了,还在临走时,向其他信徒发出相同的指示。
这么一来,肖恩的退路被彻底截断了。某些人心底的妒念,也因此更加茁壮。
匆匆跑回洁西卡的官邸,肖恩气喘吁吁地冲进大厅,唤道:“莉,帕尔,露西,安迪,玛丽,华尔特!”
“肖恩师父!”菲莉西亚等人奔出沙龙,脚步有点不稳,因为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酷刑,但是看到师父平安归来,都开心得忘了**的疼痛。
“就是他们。”肖恩握紧胸口的十字形挂饰,“解开他们身上的咒术。”
《喂,你疯了。》一个非男非女的声音传进他的脑海,《我的力量可不是普通人吃得消的,你我刚缔结契约,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我现在就发动权能,你的身体会撑不住。》
“死不了就行,快啦!”
“肖恩师父?”看不懂他在干嘛,众人愕然。鲁西克反应最快,指着他脖子上的项链:“那个…莫非是解除咒术的法器?”帕西斯插口:“光解除没用,关键是受术者能否承受,不然肖恩师父就可以解开了。”他是死灵法师,对这方面的知识比较了解。
“没关系,这个东西说能让所有的法术‘无效化’,而不是‘解除’。”肖恩兴高采烈地献宝。自尊心极高的天杖大喊:《我不是东西!》
“……你不是东西是什么?”
“它是神明给你的宝贝?”华尔特好奇地打量。天杖转怒为喜:《对,我是宝贝!》可惜华尔特听不见,径自估价:“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不过上面的银粉和宝石应该能卖不少钱。”
《……》
“我觉得俗气了点。”安迪的评价让天杖更加火冒三丈。
“哼,不安好心眼。”菲莉西亚唾弃地道,“他们只是要肖恩师父替他们拼命,才给了他这个首饰不像首饰,武器不像武器的玩意儿!”
比东西更过分……天杖无声地饮泣。
肖恩安抚地拍拍思想偏激的养女:“不是这样,我原来想岔了,普路托和秦蒂丝…就是和我会面的两位神祗,他们还不错,也给了我选择权。”菲莉西亚压根听不进去:“都把我们扣押了还谈什么选择权!就算他们不知情好了,为什么非要你和魔族打?除魔不是神的责任!”
“呃,我忘了问——总之先解开咒术再说。”生怕大贤者再搞什么小动作,肖恩顾不得开导,让徒弟们站成一排,开启天杖的封印。
华丽非常的神圣器眩花了众人的眼,因此当巨大的十字架还原成小小的项坠后,还愣了一会儿。
“肖恩师父!”
离得近的玛丽薇莎扶住瘫倒的师父。余人大惊失色,急忙抢上。
肖恩昏迷了两昼夜,醒来后照样生龙活虎,恍若没事人地到处乱窜,和朋友同学打招呼,联络感情,但他的徒弟们可不会忘了那两天。当鲁西克猜测是使用神器的后遗症时,菲莉西亚恨不得活啃了天杖,从此将众神捧上厌恶排行榜的第一位,挨下来是精灵和高等魔族。其他人则坚定了参战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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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奥佛瑞特陛下在哪里?”
这天,参加完最讨厌的交际应酬,肖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询问洁西卡。宴会上,除了几位分身乏术的军部首脑,异族族长都到齐了,只缺了精灵一族的王。
“他被软禁在学舍后面的树林里。”
“软禁!?为什么?”
“因为他杀了人。”说到这件事,洁西卡就叹气,“那个时候,他把你和莉送走,惊动了学舍上下。大贤者要他说出你们的下落,并交出魔族公主的尸体。他不肯,带着他的妻子想突围。贤者们制住他,一些激进份子把魔族公主从他怀里抢走,扔在地上践踏。他当然会勃然大怒,下杀手了。”
“……太过分了。”肖恩气得全身发抖,“连死者也……何况玛格蕾特殿下从来没做过坏事,还救过精灵族的孩子!”洁西卡也恻然摇首:“更糟的还在后面呢。以为他是中邪的精灵们焚烧了尸体,兴冲冲地跑去向他邀功,被他赶出来,说从此精灵死光了也不关他的事,自己封印了森林。”这回肖恩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咬牙。
“你带莉去看看他吧。”洁西卡扔给他一枚通行令。
菲莉西亚已经睡了,困倦加上听到是去见她那个“坏爸爸”,失控地大叫:“不要!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肖恩正在气头上,板着脸问。菲莉西亚缩了缩,装出乖巧的样子:“好嘛,莉去就是了。”
“这才乖。”摸摸她的头,肖恩叮嘱,“你爸爸受了很大的打击,你这个做女儿的,一定要好好安慰他。”
哼,我不捅他一刀,我就不叫菲莉西亚。
静谧的森林里,一丝微风也没有,参天的古树下太厚爱了。”
“您是战神大人的弟子,阁下对您寄予厚望是应当的。大家都期待您成为明日的新星哪,哈哈。”
果然,龙将不好当啊。安迪在心里苦笑,突然抽出背上的长枪,算准时机划了个半圆,巧妙地打落来势汹汹的偷袭。
嚓!一把通体漆黑的骑枪深深插进地面。
清脆的掌声响起:“接的好。”
和声音给人的印象一样,那是个充满魅力的女性。灿烂的金发卷曲如波浪;曲线迷人的身段与黑得发亮的龙鳞甲非常贴合;金棕色的眼眸仿佛跳跃着两团火焰,闪耀着危险而强烈的光芒。
黑色的郁金香。安迪莫名地联想到这个比喻,随即好笑自己不合时宜发作的浪漫癖,友好地笑道:“真是热情的欢迎。”
“哈哈哈!”对方发出爽快的笑声,完全没有粗鲁的感觉,反而增添了野性美,“这哪称得上热情,我们给你准备的宴会才叫盛大。”她身后的男人们一齐起哄。
“哎哎,维因大人,我们还在参观哪。”向导连忙劝解,“等安迪米拉尔大人熟悉了环境,你们再联谊也不迟。”这种特殊的见面礼,他早就司空见惯,根本不会阻止,何况是新人加入的必要仪式。
原来她就是黑玫瑰军团的军团长维因-布鲁克。安迪有些意外,因为对方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纪。
“好,我们也别给桑尼先生添麻烦。”维因摆手安抚部下的鼓噪,朝安迪抛了个飞吻,“一定要来哦,宝贝。”
宝……宝贝?安迪哭笑不得,匆忙行了一礼后跟着向导离开。
“啧,竟然是个贵族小鬼,战场什么时候成了摆家家酒的地方了。”一名龙骑士不屑地啐舌。身旁的同伴反驳:“他能接下大姐一击,至少实力过得去。”
“我很喜欢那小子,他的眼神很不错,再多点血味就更完美了。”
“大姐怎么看?”
“呵呵,是个百合青年。”维因促狭一笑,上前拔起骑枪。
******
同日下午,洁西卡递给华尔特一张纸。
“呃,这是?”
“我听露西说了,你还有个妈妈。”洁西卡笑道,“所以我派人把她接到上面的地址。开战前夕,你去看看她吧。”华尔特喜出望外:“谢谢你,洁西卡小姐!”
“有亲人真好。”
帕西斯十分羡慕。肖恩勾住他的肩膀:“帕尔的亲人不就是我们吗?”银发少年回了个大红脸。
出乎众人意料,华尔特直到第二天午后才回来,还带着一个陌生的少女。
“你们好,我叫艾莉。”纤细的嗓音,娇怯怯的姿态让人想起柔弱的牵牛花。哑然了一阵,帕西斯首先拉过华尔特:“喂,你打哪儿拐来的良家妇女?”
“什么拐!她是我妈妈收养的孤女!”华尔特瞪目,随即傻笑起来,“嘿嘿,本来说要带媳妇回去,结果是我妈帮我找了媳妇。”
“幸运的家伙。”帕西斯和鲁西克异口同声地吐槽。
另一头,艾莉在人群里无所适从,不时偷瞄这边。见状,帕西斯意外地挑了挑眉:“身材是还可以啦,胆子未免太小了,原来你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要你管!”
鲁西克倒不奇怪,华尔特心心念念都是成为男子汉,自然青睐需要他保护的女性。
“威迪回来了?”洁西卡走进大厅。华尔特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洁西卡小姐,我这么晚回来。”
“没事,出发要明天呢——嗯?那位小姐是你朋友?”
“那个…她是我的未婚妻。”
“哦,恭喜。”洁西卡笑了笑。艾莉慌忙朝她鞠了一躬,躲到男友身后,神态像受惊的小兔子。帕西斯看在眼里,只觉这种女人他绝对消受不起。想到这里,目光下意识地瞟向菲莉西亚。
“正好,你就带她出席今晚的宴会吧,礼服和首饰我会准备。”
众人一愣,肖恩叫道:“又要举办宴会!?”洁西卡同情地拍拍他:“这次是饯别,你就忍耐最后一次,嗯?”肖恩沮丧地垂下头。
不可否认,只要不说话,盛装的肖恩还是相当有看头的,足以蒙蔽不知情的人们。帕西斯和菲莉西亚更是无比相称,活象一对金童玉女。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外形和气质都无可挑剔,冷着脸依然魅力十足的鲁西克。
婉拒了第三十八位贵族小姐,白发青年环视华丽的宴厅。华尔特正在教艾莉跳舞,气氛只能用甜蜜形容;帕西斯既要监督肖恩以免他露出难看的吃相,又要赶走觊觎菲莉西亚的苍蝇,忙得不可开交,大家都沉浸在欢乐的氛围里,惟独不见他想邀舞的对象。
从一名侍者那儿得知了玛丽薇莎的下落,鲁西克走出大厅,在庭园里寻找。夜晚的空气很凉,弥漫着清新的露水气息。经过一座花坛时,他听到细小的异响,探头一看,高兴地唤道:
“玛丽!”
身穿淡黄衣裙的少女就像朴素的槐花,在阴影里颤抖了一下。
拉转她的身子,鲁西克惊见她满脸的水痕:“你哭了!为什么?”
“没…没事。”玛丽薇莎慌慌张张地低头抹泪,羞于让他看到自己丑丑的哭脸。
“撒谎!”鲁西克气极,“告诉我!是谁欺负你?”想起那位侍者说玛丽薇莎在离开前曾被一群名媛淑女包围,顿时恍然大悟。
可恶!那帮除了长相一无可取之处的女人,有什么资格瞧不起玛丽!
玛丽薇莎哽咽道:“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我是自己伤心。”
虽然被嘲笑,但这些年在大家的关怀下,她已经渐渐学会不再自卑,真正打击她的,是鲁西克和那些美丽的女郎站在一起的情景。
她讨厌嫉妒的自己。
“玛丽……”看着这样的她,鲁西克极为心疼,突然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玛丽,我喜欢你。”红发少女睁大眼,震惊地瞪视他。
“那个,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你喜欢肖恩师父。对手是肖恩师父的话,我也没辙,但我会努力,成为配得上你的男人!”
鲁西克脸红得快爆炸,手足无措地杵在她面前。
过了仿佛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同样满面羞红的玛丽薇莎声如蚊呐地道:“我…我崇拜肖恩师父,不是喜欢。”
“咦?”鲁西克傻眼,对方的反应让他感到一线希望,心不受控制地狂跳。遮着眼不敢看他,玛丽薇莎豁出去地道:“我喜欢的是你,露西。”
身体一轻,她被抱起来,映入眼帘的,是白发青年发自心底的灿烂笑靥。
“玛丽,玛丽,等战争结束,我就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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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世历4598年春之月16日,一个晴朗的日子,初出茅庐的一伙人整装前往战场。
“对了,空间门要怎么封啊?”
踏进传送法阵的前一刻,华尔特终于想起被自己遗漏的关键问题。余人都踉跄了一下。鲁西克斜睨这个被美人冲昏头的师弟:“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啊哈哈哈。”华尔特干笑。肖恩拎起他胸口统一分发的项链:“看到没,就是靠这条链子。”
“哎,这不是护身符么?”
“哪有这么简单的!”帕西斯也白了他一眼,拍拍裹着精铁铠甲的胸,“我们身上的每一件装备,都是技术部的心血结晶。最差的皮甲也经过鞣皮和硬化处理;高级的链甲都有魔法防护;头带是风系法器,可以传达简单的命令;武器你砍下去至少能见血;还有最重要的项链,是矮人发明的[振动仪],只要把它扔进空间门,就能扰乱那附近的磁场,使空间门失效。”
玛丽薇莎笑着补充:“所以军队里有句话‘头可断,血可流,项链不能丢’。”华尔特无言:什么鬼话!
突然,他眼睛一亮:“对了,只是丢东西的话,叫随便哪个龙骑士过去一抛不就行了?或者叫地侏挖条地道……”
“你想得美!”众人一致吼他。连肖恩也看不下去徒弟的无常识,道:“地侏最多只能一口气掘十米,到时不出来透气就会死。龙骑士更不可能,那么明显的目标,魔族又不是瞎子。就算施了隐形术,一旦靠近空间门,因为元素流动异常,所有的魔法都会自动破解。”
“只有靠人力。”鲁西克冷冷地道。窒息的沉默笼罩下来。
“七扇空间门,可能由七位军团长把守。”洁西卡开口道,“他们个个是强手,即使成功,也很难活着回来。”众人再次陷入深沉的静默。为了驱散这股气氛,帕西斯刻意开朗地提醒师兄:“你可要小心,别拿错了项链。”
“啊,对哦,我还有一条。”华尔特想起师父送的法器。鲁西克谨慎地道:“拿下来吧。”
“可是很有用耶!”
“隐身在战场上没什么用处,魔兽的嗅觉很灵敏,我也把额环拿下来了。”
“唔~~~”华尔特只好依依不舍地脱下月牙石项链。洁西卡从口袋里掏出一对绿水晶耳坠:“露西,你那个额环很好,还是戴着吧。这耳环的功能和头带一样,你戴上。”鲁西克有些为难:“我没有穿耳洞。”不管外表再怎么女性化,他的心态都是百分之百的男性,不得已穿女装也罢了,但是戴耳环……
“是用夹的,很牢固。”
无奈之下,白发青年只好换上额环,将耳坠夹好。其他人看得眼冒红心,晶灿的绿色和那双水青色的眸子相映而辉,更添丽色。
“露西,你好美哦!”菲莉西亚陶醉地尖叫。帕西斯大力点头赞同。师兄的美已经超过引起嫉妒的范围,达到只要是人都会产生共鸣的程度。
鲁西克举起拳头,揍得他们到处乱窜。一名军官忍不住叹气:“真是没有紧张感。”
“呵呵,不是很好吗,太紧张的话身手会不灵活。”洁西卡包容地笑道。天生穷命的肖恩担心:“姐姐,这么多特殊装备,很贵吧?”
“所以咯,这次我们是下了血本。不过都到这种关头,再留着钱也没什么意义——我们走吧。”
水银色的光芒消失后,传送之间恢复了原先的暗度。
东线——抵挡魔族最大也是唯一的防线总共有三座临时要塞:佩拉门迪,瓦根和洛西亚,扼守着敌人西进的道路。驻军多数是原奥斯曼帝国的士兵,指挥权则属于圣十字联军。登上旌旗飘扬的高大城墙,肖恩一行震惊要塞外的景象。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数不清的帐篷密密麻麻地林立着,大小不一,混合着简陋的防御工事。各族成员互相走动,由不同的语言汇聚成的声浪乘风传来。更远处,还有一道地基极长,像是残亘的石墙,看得出守护效果聊胜于无。
“好壮观!”玛丽薇莎单纯地感叹。华尔特兴奋得跃跃欲试:“太棒了!”鲁西克却皱起眉头:“为什么是露天?”洁西卡叹道:“一来,要塞容纳不下那么多人;二来,待在城里只会成为靶子。”
“咦?”听到后面一句,不知情的人们困惑地歪着头。一名参谋解释:“高等魔族对建筑物的破坏**远比生物大,这一点从九年前的[天雷]事件就可以看出。何况我们是要进攻不是防守。最重要的,如果是[不落之城]西塞也罢了,以这三座临时要塞的规模,根本挡不住敌人。固守城池,只会沦陷其他地方。”
“那面墙莫非就是——”帕西斯手指远方。参谋沉重地点头:“嗯,是西塞的遗址。黑之导师……那个可怕的男人。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是那么轻易地把不落之城搅成烂泥,连同那些撤退不及的地系法师。”
众人只觉一股寒意爬上心头,惟独肖恩神经大条地想:对了,我还不知道黑之导师长什么样子,不过到时会有人指点,也不用问了。
“总之,这是场艰巨的仗。”洁西卡淡淡地总结,“过去敌人只开两扇门,就把我们打得无还手之力。这次若七扇齐开,大家只有卯足劲才有一线生机。”菲莉西亚扁了扁嘴:“他们连莉也要杀吗?不能用我的名义叫他们停手?”在场大部分人都没想到这个突破口,一时愣了。
“魔族视我们为蝼蚁,不接受任何交涉。”洁西卡苦涩地道。
“他们才蝼蚁呢!”菲莉西亚气得小脸通红。她从小在人类当中长大,虽然无法摆脱“杂种”的阴影,潜意识还是把自己当**,所爱的对象又无一不是人类,当然会激愤这样的评价。
安抚地拍拍她,肖恩热切地建议:“用传声魔法就行了啊,他们不听也得听。”洁西卡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隐含无奈的眼神注视他。会意后,肖恩的神色也黯淡下来。
在魔族看来,这个世界的生物全是供他们取乐的玩具,那有一半精灵血统的菲莉西亚,会被视为什么?
而且菲莉西亚长得像父亲,魔族恨透了精灵王,又会接纳她吗?
从长远角度看,身为另一则预言的主角,以及万一战败的重要人质,东方学舍也不会把她交给魔族。
“莉……”肖恩只能紧紧抱住养女,温暖这个没有归宿的女孩。察觉他举动的意义,菲莉西亚感动之余,涌出新的疑惑和愤恨:难道,外公也不要她?
这时,姗姗来迟的城防官率领部下出现:“对不起,盟主,战神大人,因为有个紧急会议……六皇子!”
一眼看到人群里最耀眼的白发青年,他惊讶地大喊。
鲁西克微妙地动了下眉,认出来人是宫廷侍卫长。洁西卡等联军军官都不知道他的身份,露出诧异之情。
“太好了,六皇子!”城防官的眼角泛着喜悦的泪,大步冲上前,“陛下成天念着您,快跟我来!”
“我不想见那个老混蛋。”鲁西克冷冷地拒绝。肖恩等人张口结舌:露西一向自重,就连气极了也不会骂人,现在却口吐粗言,他老爸到底有多可恶?
“六皇子,陛下病危了啊!他知道您恨他,也不求您原谅,只希望见您最后一面!这也不行吗?”
“……”鲁西克抿紧唇。他确实厌恶强占母亲,又不懂得珍惜爱护她的父亲,但毕竟是血肉至亲,听完这席话,心不禁动摇,
“露西。”玛丽薇莎拉拉他的袖子,状似催促。叹了口气,鲁西克妥协了:“走吧。”城防官喜出望外,正要带路,洁西卡道:“我们先去巡营,你完事后,直接去你所属的战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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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要塞最大的豪宅里,鲁西克见到了病重的父亲。
“露西,真的是你!”已经接到通报的皇帝激动地坐起来,伸手想抓住他。见状,鲁西克微微柔化了脸上的线条,上前握住那只皱纹满布的手。
任他有满腔怨气,面对一个垂危的老人,也发作不出来。
“呵呵…咳咳咳,你还是这么心软,虽然脸总是板着。”老皇帝呛咳着笑了,以感伤的眼光端详他,“长得真像西尔达。”听到母亲的名字,鲁西克神情骤寒,情不自禁地加重手劲,大有将父亲的手捏断的架势。老皇帝痛得抽气,他年轻时也是有名的武者,如今只剩下满心失意和一身病骨。
“你恨我,露西。可是,我是真的爱你母亲!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她也不领情。我给了她荣华富贵,给了她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地位,她还成天顶撞我。连我用冷落教训她,她还自得其乐,快活得好象没我最好,这…这叫我怎么受得了!”
“像你这种男人,只适合那些肤浅庸俗的女人。”
这是进入房间后,鲁西克第一次开口,声音压抑、低沉。老皇帝被儿子的气势压倒,冷汗直冒,良久,哀求地瞅着他:“露西!”缓和神色,鲁西克松开手,用淡漠的口吻道:“算了,过去的事我也不想谈,如果没什么事,我走了。”
“等等。”老皇帝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镶嵌蓝宝石的精致匕首,递给他,“拿着这个,王室的传家宝——[龙眠]。”
“……为什么给我?”
老皇帝苍凉地道:“因为王家只剩下你和我了。”
“怎么会!”鲁西克大吃一惊,“王兄们呢?还有弟弟、妹妹?”
“别提你那几个王兄!在国难当头的时刻,他们还为了王位争得头破血流!”老皇帝气极攻心地咳嗽,一旁的侍从连忙端水送药,鲁西克也拍打父亲的背,帮他顺气。老皇帝挣扎着说完:“两个同归于尽,一个被暗杀,还有一个被圣域处刑,其他人都在九年前的雷击中死了——露西,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奥斯曼亡国的对不对?算父王求你,回来继承我的位子!”
“我明白了。”鲁西克接下匕首,眼里浮着清冷的觉悟。他对王位没兴趣,但既然福斯家族只剩下他一个,他就有义务承担这份责任。
“谢谢你,露西!”老皇帝欣喜若狂,忙不迭地道,“我们即刻启程,回去举行登基大典!”
“父王。”鲁西克沉声道,“我参加了战争。”老皇帝惊怒至极,半晌才回过神,“战争!?他们竟然让你参加战争?我不许!这怎么可以!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露西,你别怕,你是奥斯曼的下任皇帝,有权不接受征兵!”
“我是自愿参加,也不会退出。”冷静地听他吼完,鲁西克收起龙眠,拂了拂森绿色的披风,“身为最后一个王室成员,我责无旁贷;但我同样是联军的士兵,必须听从上级调派。”
“露西!露西!”
身后传来的凄切呼唤拉住白发青年的脚步,顿了顿,转身扔下一句,“我会活着回来,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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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视了所有的战区,洁西卡带着幕僚团和帕西斯来到位于后方的司令部。这是栋用青晶石建造的坚固小楼,四周由最精锐的亲兵队守卫,岗哨森严;结界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严实实,堪称无懈可击。
司令部多数是起督导和象征作用,具体的指挥,各战区的高级军官们就能胜任。
“帕尔,你要有心理准备。”走在廊上,洁西卡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身后的人,“这场战争并不像表面那么光辉。”
这是……看清门内的情景,帕西斯睁大眼:黑袍!还有死灵法师!
房里的布置和一般的帅帐没两样,会议桌、地图、椅子、推演战局用的兵棋、传音水晶、投影装置,异常的只有那些被外界归类邪恶的法师和一些帕西斯认不出的奇怪道具。
侍从兵很快为入座的人们端来茶点,他从而意识到自己扮演的并不是随从的角色,那又是什么?
“别想太多了,帕尔。”看穿他的心思,洁西卡直截了当地道,“我只是受你师父所托,照顾你而已。”帕西斯露出别扭的神色:“我不想待在安全的地方。”
“在前线,哪里都不可能安全。”
“但这里至少安全得多吧!”
“呵呵,你这孩子。”洁西卡轻笑,拍拍他的头,“好好学习吧,你是死灵法师,不是吗?”闻言,几名灰袍立刻投来冷电般的视线。帕西斯被他们看得怪不自在,讷讷道:“那…那个,我只是学徒。”
没有理会他的澄清,法师们自顾自测试,满意颔首:“真是好材料。盟主,请务必把他交给我们。”
开什么玩笑!帕西斯正努力安抚被这些阴森的家伙吓得直打哆嗦的噗噗,忙得只能在心里抗议。
啧!就算是死灵法师,也应该阳光灿烂一点啊!
“他已经有师父了,只是来见习的。”
一阵遗憾的唏嘘。洁西卡笑道:“等空闲的时候,你们随时可以教导他。”帕西斯若有所悟,道:“洁西卡小姐,他们的任务不是召唤骷髅之类,而是操控死者吧?”
“是,我们不是不死的魔族,人员不足时,只好用这个法子补充。”洁西卡并非自我辩解,而是平淡地称述事实。
“那恕我直言,华尔特的主意正好派上用场,让死去的地侏去封空间门!如果没有现成的新鲜尸体,就把他们变成尸体!现在已经不是讲什么人道的时候了,牺牲几只地侏换来胜利,绝对值得!”
洁西卡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没用的,曾经有地侏主动向我请愿。”
“失败了吗?”帕西斯听出言下之意。
“嗯,被魔兽撕得粉碎,敌人早防着我们这手。”
帕西斯忍不住叹气。洁西卡弹了他一记:“你这个小鬼,安安静静喝你的果汁,别去想些有的没的。”帕西斯很不高兴,却不得不承认十九岁实在是个尴尬的年龄。而在精神上,他也远远没有成熟。
哼,我一定要追上露西和安迪,至少不能被华尔特比下去!把饮料让给宠物,帕西斯气鼓鼓地嚼着小饼干。
“盟主,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一切顺利。”
一名法师上前汇报,洁西卡点头表示收到。帕西斯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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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努力,安迪已经适应了军队的作息,与同事和上下级也相处甚欢。这天,所有的高级将领聚在帅帐里,针对司令部的秘密指令商讨部署,突然一个闯入者扑了进来。
“安迪——”
“肖恩师父!”年轻的龙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了个满怀。余人当场石化,不敢置信地瞪着那个在徒弟身上蹭来蹭去,喃喃好想好想你的青年。
这…这家伙就是神明的代理人,我们的希望?
简直是噩梦……
意志坚定的军人们也产生了晕过去的冲动。安迪欣喜地回抱师父:“你怎么来了,刚到?”
“没,前天就到了,一直在认识新朋友,抽不出空。”
“莉她们好吗?”
“哼,他们想打仗想疯了,不理他们。”肖恩赌气地道,又引来一阵抽气声。这才注意到帐内有其他人,他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大家好,我叫肖恩。”
……知道你是肖恩。众人用白眼看他。肖恩不解:怎么好冷淡的样子?安迪已经明白原因,干笑道:“对、对不起,阁下,我先失陪一下。”拉着师父一溜烟冲出去,提点他谨言慎行。
沉默片刻,上座的空军总指挥沃德上将威严地咳了一声:“各位,我们要自力更生。”
众人肃然点头,用比刚才更认真的态度继续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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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月19日,战云密布。
这一天,魔界宰相站在透明的玻璃墙外,看着他的女性克隆体,也是唯一的女儿。
黑眸有瞬间的犹疑,最终还是湮灭在仇恨里。
然后,他转身离去。
而联军方面,自清晨起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张力。东方盘旋着诡秘的阴云,随着时间的流逝扭曲变形,渐渐形成漩涡状的气流;地面轰隆作响,像承受不住某个正在显形的物体一样。
当迷雾终于散开后,总共七扇仿佛金属制的巨门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不多不少,七扇。
深邃的黑暗倾泻而出,化为数以万计的魔影,汇入早就排列好的方阵,等候上位者的调遣。
尚未从这波冲击中回过神,不知谁发了声喊,人人抬起头。
一道贯穿天际的裂痕映入眼帘。
开始,只是光纤般的细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宛如一张恶意咧开的大口,嘲笑着不自量力,妄图向强大的侵略者挑战的人们。
铺天盖地的异形蜂拥而出,占据了天幕。
宛如噩梦的景象再次袭击了每个人。
以[天之痕]为开端,正式爆发名为[黑色一周],惨烈的降魔战争总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