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之城 > 游戏竞技 > 满愿石 > 第六章 浮云聚散(节二)

第六章 浮云聚散(节二)(1 / 1)

海潮的声音似远似近,一浪高过一浪,吵得人睡不着觉,杨阳从简陋的木床上坐起,披了件外衣,走出借宿的小屋。

夜晚的海岸就和书里描写的一样美丽,被月光染成银白的沙滩铺满各色的贝类和水底动植物,呈现鲜明对比的海水漆黑深沉,层层叠叠地推向岸边,每吞噬一些,也送上来一些。

远方,海天一线,静谧而辽阔,幽幽银辉占满夜空,在水面上挥洒出无数闪亮的银痕。

带着腥气的风吹起乌黑的发梢,掠过苍白的耳畔。

此刻他们一行人是在东城南部的小渔村里,隔着海遥遥相对的就是浮岛。昨天送他们上岸后,三长老洛黎塔拜托村长照顾他们,依依不舍地聊到傍晚,才推着小船回去。

还是睡不着。杨阳略带烦躁地拢了拢刘海,本以为出来走一走,心情就会放松,觉得困,没想到神智依然无比清醒。她已经不是换张床就睡不着的菜鸟冒险家,照理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这时,一个原本睡得香甜的人打着哈欠醒过来:《呼啊~~杨阳,你干嘛?上厕所?》

(我会在外面上厕所吗?)杨阳没好气地反问。因为友人是用心念说话,她也用想法回答。不过这样,实在有点精神分裂的感觉。

《对哦,那你干嘛?》被她一闹,肖恩也清醒不少,《失眠?》

(嗯。)

《这好办,灌十几瓶烈酒,保证一躺下去就不省人事。》

“你当我跟你一样是酒鬼啊?”杨阳忍不住发出声音。话一出口,她怔了怔,脸上浮起明了,闷闷地踢着脚下的沙子,“其实,我是好几天没收到神官的信,很记挂。”肖恩恍然大悟,情绪也低落下来。

因为没有了作为施法必须的媒介的身体,他无法再开启自己的空间地址;而以杨阳的水平,还不能使用这样高段的法术。

《对不起,都是我……》

“不关你的事。”杨阳打断,深吸一口气,浓郁的海风令她心怀大畅,嘴角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明天去寄平信,让他放心,只断几天音讯不要紧。至于他寄来的信,我以后可以慢慢看。”虽然很高兴她振作起来,肖恩还是不得不泼了盆冷水:《那个,信要大城市才有得寄,寄到那里没一个月也不可能。不过委托冒险家公会的话,会快得多。》

杨阳先是气馁,听到后面又展颜:“那我委托公会。”肖恩提醒:《要钱,而且很贵。》

“钱啊……说起来,我们欠公会的钱还没还呢,会不会——”

《没关系,不冲突,好像是两个部门。》肖恩不怎么有把握地安慰。杨阳的思绪则完全拐到还债方面,为不美好的前景流下了冷汗:“对了,打工,又要打工了。不知道公会会派给我们什么困难的任务,我们几乎连买装备的钱也没有,那场风暴冲走了马和大部分行李——啊!真是头痛!”

她说得凄惨,肖恩却毫不悲观,甚至振奋地道:《天无绝人之路!》

“是哦,说说容易。”杨阳反应冷淡,径自盘算,“明天早上和大家商量一下,想出个好对策。实在不行,一边打零工一边旅行。”

《……杨阳,听你的口气,好像我是不事生产的多余份子。》

“你才知道啊。”

肖恩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杨阳这才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开玩笑的。”颇有几分冷面笑匠的素质。

《怎么可以开这么恶劣的玩笑!》肖恩嚷嚷,对方退让,他索性拿起乔来。杨阳也用哄小孩的口吻道:“其实你很有用啊,不爽时可以捏脸发泄;有敌人上门时可以推出去当沙袋;走投无路可以套个碗扔到街上乞讨。”这种安慰比不安慰还过分,肖恩只差没蹲下来画圈圈。

听到脑子里传出的咕哝,杨阳忍俊不禁:“心情好点了吧?”肖恩一愣,沉默片刻,也笑了:《嗯。》

朝岸边走了几步,遥望波澜壮阔的海面,杨阳一手压着发不被风吹乱,等宿命的另一半平静下来后,才开口道:“你摸出多少?”

《也不多啦,只知道我有个叫席恩的哥哥。》肖恩语声淡然,但是杨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内心的波涛汹涌,《还有,他很坏,对不对?》杨阳斟酌了一下,道:“用坏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是让人恶寒,起鸡皮疙瘩,晚上做噩梦!

《嗯。》肖恩应了一声,语气有了微妙的改变,《其实我也有数——我恨他。》杨阳吃惊友人竟然会这么明确地说出“恨”这个字眼,就连当日在死亡沙漠,他也回避了耶拉姆的问题,还只是用“一点”形容对英雄王的恨意。

不过想想席恩的作为,她就不奇怪了,只余下心疼:“那你打算怎么样呢?将来万一…万一和他对上。”肖恩不假思索地道:《先找帕尔,向他道歉,问清楚当年发生的事,再找席恩对决,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这…真是干脆利索的解决方案。杨阳暗暗抹汗,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确定下得了手?他毕竟是你哥哥。”

《是,我确定。这一千年来,我一直没忘记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也理不清对他的感情,但是那天做梦梦见他的名字时我明白了,我恨他,我一定要杀了他。》肖恩断然道,眼里尽是肃杀。

那般浓烈的恨,使得沉睡在他记忆深处,已经心死的另一个自己也醒过来,情感相融。

不杀了他,杨阳他们就会遭殃。

决不能再一次,让错误发生。

感同身受的杨阳一时不寒而栗,心想能把性情宽厚的肖恩逼到这步田地,席恩也真是够本事,够辣手。

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什么想什么?》仿佛从被附身的状态解除,肖恩恢复平日的神气,好奇地问。杨阳一凛,笑着含糊过去:“没什么。肖恩,你只要记着,无论何时,我都会支持你。”

《嗯!》棕发青年笑靥璀璨,窝心不已。

又不着边际地聊了会儿,他突发感言:《杨阳,我觉得很幸运耶,你是我宿命的另一半。而且,你比我晚生一千年,还能和我碰上,这恐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了。》

“是呢。”

黑发少女凝视初露曙光的天边,绽开由衷的笑容。

第二天早晨,冒险队和村长一家一起吃饭。因为人数太多,比较懂事的耶拉姆和维烈天还没亮就起床,抓了不少鱼加菜;朱特也和村长的小孙女迪迪丝一块儿去沙滩捡海货,回来时手牵手,笑对笑,气氛融洽得让昭霆侧目,偷偷对表姐道:“这个朱特,好像和肖恩一样有恋童癖。”

被她和莎莉耶私下戏称为的军人厚脸皮地跟着冒险队伍,理由是说服肖恩投靠他的自己,叼着筷子愣住。

“昨晚我媳妇忘了收网,半夜跑到海边,就看到你一个人在那边嘟嘟囔囔,她还以为你疯了,吓得赶紧逃回来。我想怎么可能嘛,你白天的样子挺正常,应该就是那种法师常有的毛病——人格分裂了,哈哈。”

“……”

肖恩尴尬地咧着嘴,杨阳哭笑不得,其他人则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法师会人格分裂吗?”吃完饭,莎莉耶好奇地问杨阳。

“有些多系法师是,多一个人格就意味着多一倍的时间,而且也可以塑造出合适的性格。比如有人天性沉稳,与火元素不合,就分裂出一个奔放的自己学习火魔法。很多人就是通过这种方法突破了法术的瓶颈。当然,这只有智商高,意志强的人才做得到。”杨阳一边喝茶,一边悠然叙述。

余人听得毛骨悚然,昭霆搓着臂膀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竟然做得到那么怪异的事!”杨阳不以为然地睨了她一眼:“我倒是很佩服他们,求知就应该有这种精神。”仿佛被这句话触动,维烈涩涩一笑,挂在他腰间的手镜也闪过一道光芒。

希莉丝提出质疑:“还是很危险的事吧?人格怎么能随便分裂。”

“嗯,听说有不少人后来发疯了。”杨阳点点头,神情变得若有所思,“不过,仔细想想,他们的方法可能错了。从肖恩的例子就可以看出,其实性格如何,元素精灵并不真的在意,只要心念单纯,就能体会到力量的本源,同时掌握各种魔法。”维烈的脸色难看起来:“那么,绝对不能让那种人遇见肖恩。”

“咦?”众人不解地看着他。

“为知识而疯狂,也将因知识而毁灭。你们想想,花了那么多心血时间,走的却是条错误的路,他们能承受吗?嫉妒还算好了,就怕将他逮回去,做成力量容器或者标本之类,那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室内的温度降到零度以下,人人不寒而栗,鸡皮疙瘩直往外冒。身为当事人的肖恩更是大叫“冤枉”,受不了他的聒噪,杨阳硬挤出笑容:“你说得太夸张了,维烈。”

“不,我决非危言耸听。”魔界宰相苦涩地笑了,“我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当年若不是我姑姑隐瞒了自己的异能,也会成为他的研究对象,被种种不人道的实验折磨。”

天哪……几个少女不约而同地掏出手帕,擦拭冷汗。肖恩用杨阳的嘴巴喊道:“别理你那个变态老爸啦!换作我,早就一拳揍得他不认得东南西北!”说着,越发愤怒,重重擂在桌子上:“我不管你和他之间有什么纠葛,他对你又是怎么定义,总之他是他,你是你,除了血缘的联系,你不必背负他的任何东西!活出你自己,别再被他影响!”

维烈先是露出惊讶之情,随即,漾开浅而真挚的笑意:“嗯。”

这孩子有个很好的朋友呢。基西莉亚在镜子里偷笑,十分欣慰。

吼得口干舌躁,肖恩抄起剩下的茶一仰而尽,然后换宿主出来,心疼地瞅着空杯。

耶拉姆打破沉默:“东城法师资源雄厚,确实需要留心。”昭霆跟他唱反调:“不用担心啦,这种疯子肯定很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事关情人,希莉丝表现出高度的警戒,“肖恩,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待在阳的身体里,轻易不要出来。”

《哦。》肖恩老老实实地答应。

“他回答‘哦’,很乖。”杨阳转告,心里感叹:真是妻奴啊。希莉丝满意颌首,却听得她道:“他又问你吃饭时可不可以出来。”红发少女的额头青筋直跳:“可以,我的意思本来就不是不让他出来,只是注意不要用拟态术,还有施法时要小心,至少对立系的法术决不能用!”后面的肖恩全没听见,意识停留在开头两个字,发出雀跃的欢呼:《耶——》

想了想,杨阳决定不转告这句。

朱特开口道:“你们太紧张了,法师又不是无敌的,只要在他冥想的时候砍上一刀,就万事太平,十个人格也来不及转换。我以前碰到过,好好的家伙,却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着烦心,给他两拳,再扔进河里让他醒醒脑,果然浮起来就正常了——死人都正常。”

原来……我们当中,最“坚强”的是他吗?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东城的南部人烟稀少,巡逻舰一般都在海上要塞赫莱兹或靠东的洛格海岸补给,但是一路走来,风光明媚,充满水乡泽国特有的风情。虽然冬意未去,看不到花团锦簇的美景,但是河畔芳草摇曳,点缀着生气勃勃的野花;林里绿荫苍翠,嫩芽争相冒出,也将原本就很诗情画意的优美景致衬托得更加色彩斑斓。

经过两天的跋涉,一行人来到南方最有名的旅游胜地,高架水路的源头之一——蓝镜湖。

平滑如镜的水面映着满天绚烂的彩霞,夕阳沉入广阔的怀抱,染得半湖金红,瑰丽耀眼。

呼儿唤女的主妇,炊烟,归航的渔船,伴随着笑语,构成和谐的画面。

“蓝镜湖,也叫,以水质澄净和湖岸的水神神殿闻名。”杨阳翻着地理志,蓦地眼睛一亮,“啊,这里说,只要喝下蓝镜湖的水,无论分离多久,都会再次重逢。”

“真的吗?”昭霆将信将疑地靠过来。耶拉姆断然道:“假的吧。”

不等昭霆哇哇大叫,杨阳合上书,坚定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维烈笑着附和:“不错,比起天长地久的承诺,还是这种效力更吸引人。”希莉丝浮起略带复杂的笑容,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神,不能实现的约定太多了,但每年还是有无数的人来这里喝一捧水,就为了那个再次重逢的愿望。”

莎莉耶撇了撇嘴:“原来是骗人的把戏,我还以为真的有用呢。”朱特反驳:“话不是这么说,祈祷、祝愿、是人之常情。就算最后见不到面,至少换个心安。”

“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感觉这番话和他平日的为人不符,莎莉耶怀疑地拧眉。

“因为你太不可爱了。”

在莎莉耶追打朱特期间,杨阳已端出领队的架势,一指不远处的碧湖,命令大家一起去喝,顺便补充一句:“对了,书上还说一定要喝对方手里的才有效。”

“啥!?”余人愣在当地,为难地互视:恋人也罢了,同伴这样……会不会很尴尬?

的确很尴尬。

开始没人动弹,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还是肖恩先不耐烦,把宿主挤进去,大喝一声:“发什么呆,喝啊!”说着,就姿势不雅地蹲下去,掬了一手掌水咕嘟嘟地喝完,评价道:“很甜,味道不错。”

《笨蛋!不是这样喝!》杨阳捶了他一拳,一脚将他踹回,单膝跪地,虔诚地捧起一泓清澈的液体,转身递到维烈唇前。魔界宰相一怔,随即大方地笑了,低头啜饮。

有了榜样,其他人也不再拘束,只是暂时找不到对象。杨阳道:“朱特说的对,也许湖水并没有什么神力,但是祈祷也是种力量,我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就算不能一直在一起,也要活着再相见。”话音刚落,维烈已掬了水起身,她红着脸喝了一口。

“莎莉耶,过来。”昭霆吆喝损友,眼珠子却往师兄的方向斜。看穿她的心思,莎莉耶一脸无趣地道:“叫我干嘛,你真正想的人在那边。”

“罗嗦!喝啦!”

“那我就不客气咯。”莎莉耶故意喝得精光,换来一个大白眼。反而是耶拉姆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道:“那个,你要不要喝?”昭霆像看到他突然长了只角似地瞪他:“你…你叫我?”

“废话!”

“哦,好。”昭霆震惊得忘了回骂,手足无措地走过去,但一蹲下,她就恢复凶神恶煞的模样,“拿稳点啦,死小鬼!你抖成这样叫我怎么喝?”

“罗嗦!快喝!”

真是一丘之貉。莎莉耶看得摇头,维烈和希莉丝相继挥手,要她过去,她也开开心心地迈开大步。因为年纪小,她是一行人中最自在的一个。

朱特状似无聊地拨水,既不自己喝,也不捧给别人。瞥见走近的杨阳,他绽开爽朗的灿笑:“不用,我不能喝这水。”

“咦?”

“我的命不属于我自己,属于国家,军人必须有时刻捐躯的觉悟,来去也由上面决定,所以给我喝只是糟蹋。”

杨阳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下一刻,她有些迟疑的温和表情转为愤怒,双手捧水的圣洁姿态也变成粗鲁的叉腰:“去你的糟蹋!”

“肖、肖恩!?”朱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肖恩气势汹汹地逼近:“你当自己是狗还是人?军人也得珍惜生命吧?不然你拿什么报效国家?就算我们不够分量,至少你也为亲人保重,好不?”听到“亲人”二字,朱特有所触动地震了震。

“别指望我喂你,自己去湖边舀,不,我摁着你喝!”肖恩拖着他走路。

“喂!你谋杀啊!”

“肖恩。”

听到略带紧张的呼唤,棕发青年停止扭打,转过头,只见一个窈窕的纤影站在身后,娟丽的脸庞泛着羞色,就和一头红发一样艳丽。他一时看得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浮起不相上下的忸怩之情,磨磨蹭蹭地走向她。

因为颤抖和时间长的关系,水已经漏得差不多,肖恩刚俯下身,嘴唇就碰到了掌心的肌肤。希莉丝一惊,双手骤分,剩下的水也漏光了。

良久,两人相对无言。

“啊……我再去捧。”为了掩饰莫名的失落,希莉丝慌忙转身,仓皇跑开。目送她的背影,肖恩感到一丝不安。

轮过一圈后,众人像有默契般坐在岸边,享受傍晚的宁静。

茂盛的草丛随风摇摆,叶尖滚落露珠,对岸的神殿倒映在纯净的湖水里,微微晃动,宛如缥缈的海市蜃楼。

“如果索贝克、扎姆卡特和月也在就好了。”

杨阳双手抱膝,遗憾地吁了口长气。除了不知道这三个是何许人的朱特,余人都赞同地颌首。尤其是肖恩,差点没把头点掉。

“我这里有空瓶子,待会儿给他们一人装一瓶吧。”维烈安慰。杨阳回以喜悦中带着憧憬的笑靥:“希望还能见面,送给他们这份珍贵的礼物。”

在蓝镜湖附近的村庄歇了一宿,次日,一行人重新踏上旅途。

热心的村民指点他们商队的去向。这里是风景名胜和朝圣之地,每年都有大批人潮往返,小商品市场也格外发达。装水的容器,祈祷用的花灯,印有鲜艳图案的圣典教义,绘图工具和现成的景致画,用鱼骨做的首饰物件等等,铺陈了沿途的街道。一般的大型商队就在这儿买进卖出,前往更北边的大城镇,同时也担负着护送游客的任务。

过了中午,杨阳等人才追上目标。倒不是商队的速度太快,而是他们走走看看耽误了时间。因为来者一目了然是冒险家,商队的主人加林非常礼遇,安排篷车给他们坐。

清新的草木香气顺着风飘来,放眼望去一片新绿,在蓝蓝的苍穹下显得野趣十足。摇晃的车板,平添舒适的悠然。

杨阳惬意地眯起眼,享受新买的茶叶泡出的甘甜滋味。昭霆盘腿坐在她旁边,津津有味地啃肉沫烘饼。两人相安无事,你不嫌我闷,我也不嫌你吵。

不过,昭霆是安静不了多久的,吃了几个饼后,就开始没话找话:“阳,我觉得我们在东城会很无趣。”

“怎么说?”杨阳专心品茶看书,头也不抬地应道。

“你想想,我们在北城一开头就碰上魔兽和星华,还有肥猪商人和红龙骑士;在西城更惨,月竟然把我们扔到死亡沙漠,差点烤成焦碳;南城有变态老处女找茬;可是这里,到现在为止一点事也没有。”昭霆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杨阳庆幸希莉丝不在这辆车上,温言纠正:“东城的治安确实很好,但任何地方都不可能百分之百安全。现在没碰上,不代表将来也没有。”

“阳你乌鸦嘴!”

“我只是实话实说。”杨阳合起书晃了晃,黑眸透出一丝纳闷,“何况,你不是最喜欢刺激了,叫什么啊?”昭霆一窒,也不解地搔搔头:“对哦,不过…人也不是铁打的,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偶尔也想休息一下嘛。”

是吗?杨阳有点怀疑,而怀疑的矛头就是和维烈、朱特乘一辆车的耶拉姆。她眼光犀利,早看出最近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质的改变,难道友人的收敛,就是潜移默化的结果?也对,少了对着干的动力。

“说到星华,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那副不理人的样子。”想起曾救助过的雪族少女,昭霆的心情颇为复杂。既同情她坎坷的命运,也提防她“情敌”的身份。直到今天,她还误会星华喜欢的是耶拉姆。

“星华有不理人吗?她很可爱啊,笑起来更是两个字——绝美!”杨阳神游天外,脸上的表情是不折不扣的陶醉。

“她只对你笑!”昭霆低吼,随即悟出里头的意义,大惊失色,“阳,星华会不会爱上你了?”

“爱上我?”杨阳啼笑皆非,“你脑子怎么转的?我们都是女的耶。”

“她不知道你是女的!”

“这……”杨阳无言以对,半晌,略带不自然地道,“不可能的,当时情况多么紧急,她哪有空想这些,何况我和她只相处了一天,你多心了。”被她这么一分析,昭霆也不确定起来,皱着眉发愣。杨阳摆手岔开话题:“她一定没事,罗兰城主一向礼遇异族,如今想必过着很和平的生活。”

“对了,罗兰城主,那个金发帅哥,我记得他!他真是太太太~~美了,男人居然可以美得那么没天理!”昭霆兴致勃勃地转移关心目标。杨阳为她的形容笑出声:“罗兰城主确实很美,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他的内在。”

“说的你好像认识他似的。”

“咳,的确认识。”

“啊——告诉我!告诉我!”昭霆抓着友人直摇。杨阳无奈地叙述当日在拍卖会和东城城主意外撞见的经过。听罢,昭霆露出不加掩饰的羡慕之情:“真幸运!竟然和那么美的人面对面讲话!”杨阳给了她一个爆栗:“别用轩风的口气,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花痴了?”

“什么花痴,喜欢帅哥是所有女人的本能!”昭霆振振有辞地反驳。杨阳不以为然:“我比较喜欢美女。”

“所以你是同性……呜哇!”

被痛扁了一拳,昭霆捂着脑袋咕哝了好一会儿,不屈不挠地回到帅哥的讨论:“单看脸,神官先生还差了一截;扎姆卡特倒是能和罗兰城主一拼;但是最美的,还是那个水晶棺材里的男人啊!可恶,没带他走真是太可惜了!”说着,扼腕不已。

杨阳一震,没有调侃友人,神思也恍惚起来。她对那个黑衣男子有着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照常理,那么美的人,见过一次就不该忘记。还有那似真似幻的呼唤,也牵动她的心,不曾淡忘。

“阳,你怎么了?”昭霆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杨阳回过神,努力甩去遐思,着眼于现实,“希望马尔亚姆将军还在首都坎塔萨,就算走了也记得和我的约定,派人留着龙眠。”

“还不知道那是不是龙眠呢。”

“有蓝宝石,又是月舞者的遗物,九成是了。”

“蓝宝石……”昭霆无意识地重复,突然大叫一声,“啊——我想起来了!罗兰城主的额头也有颗蓝宝石!”杨阳浮起无力的神情:“那叫额饰,也不是龙眠。”昭霆不服气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不止我,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额饰是罗兰城主即位当天,水族族长赠送给他的镇族之宝——,有驭水的能力,堪比神器,制作的年代起码比龙眠早两千年,所以它绝对不可能是龙眠。”

无论记性超强的昭霆,还是心细如发的杨阳,都对罗兰那把同样镶嵌蓝宝石的佩剑毫无印象。因为这一颗颜色黯淡,更像蛋白石,整把剑也是古朴不起眼的造型。

昭霆生气地鼓起腮帮,这时,一阵珠玉般的旋律传来。她好奇地探出头,双目一亮:“啊,维烈要演奏了!”

考虑到队里的财务状况,眼前又有这么多现成的听众,吟游诗人于是取出包里的竖琴,准备开张营业。他生性腼腆,不习惯说场面话,用几首小调引来注意后,就转入正式的表演,启唇唱道:

“洗褪忧郁的无垠晴空,苍鹰展翼飞翔,

遥望未知的彼方,迈开追寻的步伐;

划过天际的虹,是连接梦想的桥梁,

拂动芦苇的风,是倾诉秘密的耳语;

游走四方,浪迹天涯,足下沾染露水花香,

旅人啊,哪里才能让你停下脚步,莫非你已遗忘故乡?

一望无际的辽阔大地,旅人漫游其上,

注视空白的地图,勾勒前进的方向;

雷雨交加的夜,行进之路难免沧桑,

白雾茫茫的昼,心向之道偶有迷惘;

游走四方,浪迹天涯,足下沾染青草芬芳,

旅人啊,何时才能让你停下脚步,莫非你已遗忘故乡?

询问亘古不变的月光,其实你已有答案,

水瓶、风铃、炉火、木窗,何必怀念过去的时光;

万物终有灭亡之刻,不灭的是存续于心的景象,

逝去的往昔已成种子,永存的记忆在心底发芽;

风无定,云无常,静止是鞋履,飘泊是衣裳;

吟唱吧,游走四方记得放声高歌,

吟唱吧,浪迹天涯务必尽情引吭,

人生是追寻,人生是探索,人生是冒险,人生是狂想,

吟唱吧,游走四方时记得放声高歌

吟唱吧,浪迹天涯时务必尽情引吭……”

温润如玉的男性嗓音带着淡淡的苍凉和触动人心的柔软,纯熟的指法、精湛的技艺和充满感染力的曲调交织出悦耳的音符。不一会儿,商队的行进就慢下来,许多空着的人都驾车靠近歌声的源头,着迷地倾听。一曲结束,四下响起如雷的掌声。

“发啦!发啦!”昭霆开心得直挥手。杨阳叹了口长气:“别这么兴奋,会让人质疑维烈弹琴的动机。”真是破坏气氛的家伙。孰料,更破坏气氛的人物还在后面。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休息?”

一声暴怒的大吼让第二首曲子嘎然而止,杨阳和昭霆怒目看去,只见一个平民打扮的青年从车子上跳下来,气冲冲地走近。不等她们发作,那边已有人叫起来:“什么吵!他弹得这么好听!”

“就是!耳朵怎么长的!”

“没礼貌的小子,赶快回你的车上!”

扬手制止众人好意的帮腔,身为当事人的维烈却不生气,温和地致歉:“对不起,吵到你了吗?”那青年斜着眼冷哼:“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这可是公众场合,你在这里弹弹唱唱不是扰民是什么?”

“吟游诗人有权在任何场所唱歌!”

昭霆吃惊地看着友人变身成暴走状态的棕发青年,跳起来破口大骂,“欣赏音乐也是每个人的自由!你不想听,就闭上嘴,塞起耳朵,别妨碍别人!真正扰民的还敢讲得这么大声,简直不要脸到极点!”

“臭小子,你欠扁?”青年气得头“如果哪天也有这么多人听我演奏就好了”,使她的哥哥尼可勃然大怒,冲出来引发了一场事端。

杨阳等人听得云里雾里:这是什么和什么?为什么逻辑都不通的?莎莉耶首先发作:“你老哥脑筋有问题啊?维烈弹得好干他什么事?你要是嫉妒也罢了,你又没怎么样,他还发什么火?”

尼可朝她怒目而视,菲却毫无反应。肖恩发觉不对,观察她的视线角度和莎莉耶所站的位置,恍然大悟。

“你……”他故意在她耳边击掌,没见到应该出现的惊色,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听不见是吗?”

此言一出,每个人都吃了一惊。菲绽开笑容:“是,我听不见,所以我哥才老是生气,为我打抱不平。”尼可忍无可忍地大喊:“当然了!你明明弹得那么好,是那些人不懂得欣赏!”

一个聋子弹的曲子,能好听到哪去?肖恩等人眼光交汇间,都透出相同的怀疑。维烈却道:“你不是天生听不见,是吗?”他刻意放慢速度,方便对方读唇。看出他的体贴,菲笑意加深:“嗯,大约六岁时,疾病夺去了我的听力。家母很会吹笛子,受她影响,我也想成为音乐家。可惜我那时侯太小,只记得基本的指法和几首曲子。从大家的反应来看,我吹得也不好。”

“胡说!你吹得最好了!”尼可依旧无原则地抬高妹妹贬低他人。维烈犹豫了一会儿,道:“笛子我不是很拿手,不过还会一些,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指点你。”

“真的吗?”菲喜出望外,高兴得忘了女孩的矜持,一把握住他的手,“我就是愁找不到老师,谢谢你!现在就开始吧,请务必指导我!”

“呃……好的。”

目送维烈被拉着走向自己的篷车,昭霆第一个表示不解:“她又听不见,干嘛这么热心呢?”耶拉姆揣摩道:“可能是为了母亲的遗愿吧。”

“那个男人,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尼可的语气弥漫着一股酸意,“不然哪会这么好心。”这话就像爆竹点燃了一众怒火。肖恩刚要继续先前被打断的战斗,杨阳将他踢进去:“请放心,维烈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对你妹妹有非分之想。”

“何况你妹妹又不是什么美人,就算维烈要献殷勤,也不会选她这种的。”莎莉耶比她尖刻得多,说得毫不客气。尼可脸色臭极,顾及她是小孩,抡起的拳头没有挥下去。见状,几个稳重的心道:这人虽然是个粗人,倒也不是完全没可取之处。

“干嘛,你想打人?”昭霆挡在友人面前,威胁地握住剑柄。尼可悻悻然一哼,转身钻进车子。

“被卷进奇怪的事件了哪。”希莉丝下了个评语,同时为无辜挨砸的杨阳治疗脑后的大包。朱特笑着接口:“称不上事件,充其量只是个小插曲。”

出乎杨阳等人的预料,这段小插曲竟发展成影响行程的大事件。

第二天上午,维烈正在教菲吹奏简单的小调,商队主人加林亲自来访,开门见山地道:“维烈先生,我想推荐您参加春之礼赞,不知您意下如何?”

“春之礼赞?”包括维烈在内,同车的三位男性都露出困惑之色,菲则是瞠目结舌。

“您不知道?”加林也是一讶,他原以为冒险家消息都很灵通。尴尬地清清嗓子,他开始叙述。

再走约莫三天,就是著名的伦琴。伊维尔伦地灵人杰,孕育了大批学术人文方面的人才,但艺术气息最浓的,还是伦琴。建于古世历早期,历经战火存续至今。深厚的文化底蕴是伦琴人的骄傲,丰富的艺术修养也是伦琴人自豪的资本。除了每年七月固定的,还经常举办大大小小的演奏会、辩论赛、戏剧和歌舞等节目吸引各地的同好。所谓的,是针对今年的隆冬,带有宗教性质的综合表演赛。据说盛况空前,规模远超过历届的音乐祭,受邀的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能够登台演出的也无一不是技术完全没有政治方面的影响,倒也未必。”

摸了摸胡子,他徐徐道来:“音乐这东西,说得极端点,就是有钱人的玩意儿,如果肚皮喂不饱,谁也不会有心情去搞。以前的伦琴就是这样,把音乐视为上流社会的私有物。加上伦琴人很骄傲,这种倾向就特别严重。城主大人即位后,带起平民学音乐的风气,因为他本身就是平民出生,又拉得一手好琴,无形中和伦琴的政要起了冲突。当然他安抚的手段十分高明,几年下来大家也慢慢地接受了。只是,根深蒂固的思想很难改变,即使嘴上不说,有些人心里还是不舒坦,连带立场也产生了分歧。现在市政府大致分为两派,顽固派和改革派。我嘛,算是后者。”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那么,你们是一般的较量,还是有协议的竞赛?”希莉丝一针见血地问道。加林赞赏地看着她:“放心,是一般的较量。城主大人也是当天的嘉宾,闹得乌烟瘴气岂不让他看笑话?”

“罗兰城主也会来?”几个少女异口同声。

“是啊。呵,不是我吹牛,整个伦琴的艺术品加起来,也不及城主大人具观赏价值,你们有眼福了。”

我们知道,早就拜见过了。众人心道。

“那个,加林先生……”菲鼓起勇气开口,“我和哥哥也可以买票进去吗?”

“菲小姐说哪里话,你们和杨阳小姐他们一样,都是我邀请的贵客,不用买票。”加林诚恳地道。

“太谢谢您了!”菲喜出望外。尼可也道了声谢,为省下一大笔钱庆幸不已,音乐会的入场券可不便宜。加林观察他们的表现,道:“看两位的样子,是特地攒了钱来伦琴的?”

“咦,是的,因为在音乐堂听大师们演奏是我最大的梦想。啊,当然我听不见,但是感受当时的气氛……”

“恕我直言,菲小姐,艺术和其他行业不同,后天的努力无法弥补先天的不足。不管你多拼命,没有天赋一样一事无成。何况,你少了音乐最需要的条件——听力。所以趁你还年轻,没跌得头破血流前,罢手吧,选择一个更适合你的目标。”

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次想闭上眼不看,好容易坚持“听完”,匆匆扔下一句“对不起,我想出去透透气”,起身跑出房间。尼可狠狠瞪了加林一眼,紧跟其后。众人同情地目送兄妹俩,杨阳不苟同地道:“其实您可以说得委婉一点,虽然您是为她着想。”加林苦笑:“杨阳小姐,你可能会认为我倚老卖老,但这真的是我的经验之谈。我年轻时也梦想着成为作曲家,结果呢?到了四十岁也没搞出半点名堂,这孩子的母亲——”他指指侍立在旁的独生爱儿,“也跟着我吃尽苦头,最后过劳而死。我这才当头棒喝,学着从商,终于闯出一番事业,我是不想那女孩步上我的后尘。”

杨阳无言以对。维烈却持不同意见:“被当代人称为的杰出乐师罗里兰塔,也因为死灵王的咒术丧失了听觉。”加林大吃一惊:“真的吗?这我倒是从来没听过。”

“是真的,尽管后来咒术解开了,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在失聪的情况下磨练技艺。”维烈语气沉稳地叙述,“而且菲并不想成为有名的人物,她只是希望吹出大家喜欢听的曲子,达成母亲的遗愿罢了,这理想也并非高不可攀。”

“……”

“诚然,他们俩是比较特殊的例子,更多人的确在梦想面前碰壁,但是加林先生,你可曾后悔?无论他人看来多么不幸,有梦的人都是幸福的。你之所以放弃,也不是因为后悔了,而是不想拖累亲人吧?”

“是。”加林长叹一声,扬起洒脱的笑容。“我被你说服了,我对那女孩说的话是太重了,回头我会向她道歉。”维烈腼腆一笑:“菲那边我会做思想工作,倒是加林先生的气度,着实令人钦佩。”

“哈哈,你真会说话。啊,我不是说你油嘴滑舌,你是个很谦虚,很有见地的年轻人,我欣赏。”加林由衷地夸奖,杨阳等人却听得暗暗发笑,心想你叫他年轻人,应该他反过来叫你年轻人才对。

“哪里。”维烈毫不在意地客套。加林习惯性地一手抚须,眼神渐渐飘远:“不过,说到罗里兰塔,就让人想起亚利安这个美丽的种族。传说他们个个是天生的音乐家,可惜因为死灵王的屠杀,幸存下来并大放光彩的只有罗里兰塔一个人。他也不是作曲家,几乎没留下多少手稿。”

“奖品之一的乐器,是他的吗?”

“据说是,你知道,大黑暗时代前期的历史相当混乱,有的也是篡改的美化史。我城因为异族众多,得以认识到人类暴虐的一面。真是惭愧,不但曾经迫害异族,还杀害了罗里兰塔那么伟大的音乐家。”加林说着,咬牙切齿,不愧是艺术爱好者。昭霆听了半天大道理,早已不耐烦,当下打了个哈欠,懒懒插口:“呼啊~~这个罗里兰塔是谁?”

“他是亚利安族的最后传人,世上最伟大的乐师——亚利安族听过没?”

“没…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银发的……”

“对,银发。”加林打断,语气散发出一股奇异的热力,“我本来以为亚利安是幻想中的种族,罗里兰塔的生平也因为传奇色彩太浓而失去了真实性,但我现在相信了,因为他!费尔南迪先生!他简直是现代版的亚利安族!上次王宫举办的新年晚会我有幸出席,拜听了他的演奏。那琴音……绝对是天籁!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至美!”

除了维烈,每个人都被他唬住了。隔了一会儿,杨阳才道:“你说的,就是那位最近很出名的话题人物,罗兰城主的师父?”加林回过神,点点头:“对,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他长的也是风采翩然,银色长发,翠绿眼眸。当然最迷人的还是他的琴艺,真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懒得搭理音乐狂的盛赞,师兄妹三人面面相觑,莎莉耶也心下疑惑:

这个帕什么的,怎么和神官(索贝克)那么像?

维烈刻意岔开话题:“他也会来吗?”加林干咳一声,拉回远游的思绪:“不,他去北城首府米尔菲收集炼金术方面的器材了,恐怕抽不出空。老实说,他如果参赛,那所有人都没有夺魁的希望。即使维烈先生你,也只能得个第二。”

“哼,维烈,你寄一封挑战信去,比比看是谁厉害。”昭霆不服气地道。维烈但笑不语。耶拉姆斥道:“别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

“呵呵,费尔南迪先生你是肯定见不到了,不过运气好的话,城主大人也许会起兴拉上两曲,他的琴艺也是一流的。”

昭霆被转移了注意力,憧憬地遥想。莎莉耶问道:“一般人要参赛,是不是另外报名?”加林兴味地打量她:“没错,小淑女,你想报名吗?”

“不是我,是杨阳。”

“什么!”黑发少女惊讶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两手乱摇,“开玩笑,我哪行!”昭霆起哄:“好耶,阳上啊!”

“闭嘴。”杨阳一拳揍得她消音。莎莉耶皱皱鼻子:“你弹得很好,为什么不参加?”她对那次在金枪鱼旅馆的演奏印象非常深刻。察觉加林的眼神起了变化,杨阳冷汗直冒,几乎是哀求地道:“我那点三角猫的本事,根本不登大雅之堂。与其用不成熟的技艺贻笑大方,我宁可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向前辈们多多学习。”

“这倒是。”加林颌首赞同。杨阳松了口长气,装作没看见莎莉耶失望的神色。

“那春之礼赞什么时候举行?”朱特问了个最实际的问题。加林凝视维烈,笑呵呵地道:“这个礼拜天,我们还有充分的时间。”

一点也不充分!

从第二天起,维烈就陷入日以继夜的特训地狱。从发音到指法,上台的步伐到表演的服装,每个细节都要过关,苦得他叹气连连。尤其是白天训练过度,晚上躺在床上肌肉酸痛的时候。

“用胸部,用胸部发音!别以为用扩音术可以蒙混过关,我听得出来!”

“刚才的手势不对,这样转折比较优雅!”

“不要苦笑,微笑懂不懂?你卖相很好,要充分利用!”

“……好可怜。”目睹同伴被蹂躏的惨样,杨阳等人都掬一把同情之泪,不过因为旁观的缘故,多少有点风凉。

其实加林也不是吹毛求疵,而是爱之深,责之切,专门请了一批权威人士来指导。

“五千金币果然不好拿。”耶拉姆感叹。昭霆握拳振奋地呼喊:“为了五千金币,再苦也是值得的!”

“是哦,苦的又不是你。”杨阳白了她一眼,挥手道,“我去买点润喉的药和热敷的布,顺便补充箭。”希莉丝不放心地问道:“一个人不要紧吗?”

“有肖恩陪着我。”

《嗯!》棕发青年俨然保镖的架势,比她更兴致高昂,《杨阳,朝小吃街进发!》

(笨蛋,我是去办正事。)教训了他一顿,外表看来单身一人的黑发少女走出宅子。

手持观光地图,一路摸索着来到商店街,她先在武器店买了一打箭,然后晃到隔壁的魔法道具店,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的卷轴护符,却撞见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嗯…这个好像是真货。”

“大人,你不确定,就不要瞎买。”

“什么,你敢置疑我的眼光?”

伊维尔伦城主和随侍武官在店门口大眼瞪小眼,争执的起因是一枚标着,有减少冥想时间,帮助使用者迅速凝聚魔力功能的无属性指环。对峙了一阵,艾德娜不耐烦地一甩头:“你想送戒指给她,就直接去那边的首饰店,拐弯抹角个什么劲。”罗兰的脸立刻红了,不假思索地放下指环,在柜台搜寻,蓦地眼睛一亮,拿起一只桃红色的镯子:“这个怎么样?,比刚刚那个灰扑扑的戒指好看多了。”

“恕我直言,大人,以冰宿讲究实用的性子,节能戒她还会留着,这个明显的假货她只会拿去压箱底。”

“……”

“买土产吗?”

正在罗兰尴尬的当口,一个清雅的中性嗓音解除了他的窘况。转过头,他吃惊地眨了眨眼:“你…是基里亚斯的主人。”艾德娜更尖叫了一声。

杨阳背着手,笑嘻嘻地瞅着两人:“真巧。”罗兰回过神,报以礼貌的浅笑:“是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艾德娜镇定下来,行了个注目礼。

“我是四海为家的冒险者嘛,出现在哪儿都不奇怪。”打完招呼,杨阳深鞠一躬,诚恳地道,“上次多亏你的帮忙,一直没机会向你道谢。”

“哪里。”罗兰莞尔,“我也是为自己出口气罢了,谁叫穆伦那胖子不分场合地乱发疯。嗯,我们还没自我介绍过呢,我是罗兰,这位是我的副官艾德娜菲尔,你可以视她为路人甲。”

“喂!”艾德娜挥拳抗议。杨阳噗嗤一笑,神态放松许多:“我叫杨阳,你叫我阳就可以。”

“好的,阳…小姐。”不习惯对不熟悉的人喊小名,罗兰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杨阳体贴地道:“就这么叫好了,我也不敢叫你名字。”和煦的笑意浮上罗兰的眉眼,使他俊美的容貌更为耀眼:“你是第一次来伦琴吧,我算是这里的东道主,一起逛逛如何?”

“乐意之至。”

肖恩终于有机会提问:《杨阳,他是谁啊?》罗兰的长相酷似母亲,没留下半点祖先的痕迹,所以他不觉眼熟,只是单纯的好奇。

(他是东城的城主,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一会儿别跟我说话,免得人家把我当白痴。)杨阳暗暗嘱咐。那厢,罗兰叫店主包起看中的道具,转向她:“久等了…啊,杨小姐,正好有事拜托,我对女孩家的喜好不太清楚,你可不可以帮我选些合适的?”

“当然,是买给妻子吗?”基于礼貌,杨阳先前没有靠近罗兰和艾德娜,等他们不说话了才上前。

“嗯。”对罗兰而言,冰宿就是他老婆。虽然对东城城妃的为人略有耳闻,杨阳还是谨慎地问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理智,冷静,不苛言笑,不解风情,不爱打扮,视学习以外的活动为浪费时间。”

杨阳情不自禁地皱眉:这年头的风评怎么都和本人差那么多?史列兰是,朵琳也是。艾德娜一把捂住主君的嘴,赔笑道:“别听他瞎说,他脑子糊掉了,是冰宿,我们要买冰宿和夫人的土产。但是夫人看不上这些地摊货,所以你只要帮忙选冰宿的份就行了。”

“哦。”杨阳恍然大悟,十分乐意地绽开笑脸,“那我就比较有把握了,其实我对女孩家的心思也不是很了解。”艾德娜亲热地握住她的手用力摇晃:“同道同道,我也对裙子啦,首饰啦之类的东西没辙。”

“她只是长得像男孩,你却是从内到外的男人婆。”罗兰吐槽。艾德娜目露凶光,毫不犹豫地扁了他一拳,看得杨阳张口结舌。

好…好猖狂的下属,居然敢当众殴打上司!

“咳,让你看笑话了。”罗兰不痛不痒地揉揉后脑勺,显然已经挨揍挨成瘾了,整个意识都围着爱人转,“你认为冰宿这样的女孩,会喜欢什么?”

“嗯,我想她会比较喜欢实用的物品吧。但是太实用的话,也会失去礼物的意义,最好兼具实用和美观两方面的价值。像最近很流行的有防护魔法的衣服,可以自己组装的法术器材,经常能在古书店淘到的失传的文献等等。啊,还有,这里毕竟是音乐之都,不买些纪念品太可惜了。就算她用不着,也可以摆在房间当装饰。”

“非常棒的建议。的确,比起现成的道具,还是亲手做的更适应自己。”罗兰喜出望外,再次钻进店里。杨阳跟着他挑选,半晌忍不住发问:“恕我直言,罗兰城主,以你的地位,根本不用亲自上街选吧。只要一声令下,这里的市长就会把最好的货呈献给你。”

“你说的没错,事实上,我连伦琴也不用来,只要登高一呼,随便什么宝物都来了。但是你看着好嘞,这样的下场是整个伊维尔伦鸡飞狗跳。无论我事先再怎么申明不许扰民,那些官员还是会使出浑身解数搜刮。”

“……我理解了。”统治者真不好当啊!

逛完道具店,服装店和旧书摊,金发城主手指一个方向,道:“那边是小吃街,我们去打打牙祭怎么样?”

“呃……”杨阳的第一反应是冒冷汗,果然脑海里响起兴奋的欢呼,她连忙疾言厉色地下达通牒,(记住,千万不许出来!你要吃,下回我一个人带你出来吃个够!)

《好嘛。》肖恩委屈地答应。罗兰则不解地试探:“杨小姐?”怎么有人发呆还一副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模样?

“啊,哈哈,好啊。”摆平了寄宿者,杨阳发出粉饰的干笑声,“我们去吃,你请客哦。”

“当然。”罗兰很有风度地做了个手势。伦琴的食文化相当丰富,满街的零食几乎没有重复的。艾德娜如鱼得水地买了一大堆丢给主君拿,看得肖恩眼红不已。杨阳也敞开肚皮大吃,心里却不免嘀咕。

“怎么了?”罗兰敏锐地注意到她神色有异。杨阳努力咽下嘴里的东西,老实回答:“我在想,你真不会约会。啊,当然我们不是在约会,但是一般的女孩子,都喜欢到格调高一点的餐厅去,不会弄脏衣服,也不会吃得很难看。”

“拜托~~如果是一般的女孩子,我一开始就不会带她来这里。”罗兰露出牙痛的表情,“我也受够她们了,说话像蚊子叫,食量像小鸟,一块牛排也要切啊切切半天,让人看了就倒胃口。”

“呵呵,我明白了。”杨阳回以自然无伪的笑靥,一时聊得忘形,嘴角沾到了调料,被罗兰用袖管擦掉。

呜哇!这么美的脸,不要靠这么近!杨阳心跳失速,僵成木雕一座。第一次看到这个举止沉稳的少女表现出羞涩的一面,罗兰好玩地戳了戳:“红红的,像苹果。”

“我喜欢吃苹果。”杨阳下意识地回应。

“哦,早说嘛,那里有雕得很好看的苹果花。”罗兰收回手。杨阳这才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向远方的情人澄清:神官,我可不是背叛你哦,只是他太有魅力,被煞到一下下而已。那厢,艾德娜悄悄对主君咬耳朵:“你吃人家豆腐,我要向冰宿打小报告。”

“喂喂!我只是逗逗她!”

“哼,这话你去向冰宿申诉吧。”

呜呜,我招谁惹谁了?标准妻管严的青年十分沮丧,黑发少女奇怪地望着他:“罗兰城主?”

“没事,我们去买苹果花。”拉开安全距离,再不敢造次的东城城主怏怏前行。

结果杨阳舍不得吃做工精致的饮食工艺品,一个也没买;反而是罗兰买了个南瓜雕成的可爱盆景,准备送给朵琳。

当夕阳西下时,三人已大致逛完伦琴,在耸立着纪念碑和音乐堂的中央广场稍事休息。杨阳因为疲累而呼吸微乱,神情却是轻松而开怀的。罗兰无疑是个称职的导游,和他在一起一点也不会无聊或不自在,又有美色欣赏。

“谢谢你,罗兰城主,今天我玩得很愉快。”杨阳仿佛对待多年老友般伸出手,笑意诚挚而灿烂。

“我也是。”想起上次被握手的经验,罗兰也笑着回应。下一秒,杨阳感到掌心多了个冰凉的东西。

“这……”放在手里的是一块打磨成鹅卵石形的宝石,紫荧荧的很是漂亮。罗兰微笑解释:“这是紫莲石,有增幅魔力和提高火焰魔法的功能。看你的法杖,你应该是炎系法师吧?”

“是,非常感谢。”杨阳明白最好的答复是坦率地收下,一笑接过。

罗兰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金色大弓上,冰蓝的眸子流动着琢磨不透的光芒:“很精神地在成长呢,这么快就到中级了。也许下次见面,你已经成为让基里亚斯引以为傲的神箭手。”

“哈哈,能够这样最好,我是没什么信心啦。”杨阳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罗兰笑着摇首:“怎么自己贬低自己,我可是很期待你的表现。对了,透露你一个秘密,基里亚斯成长到最后,是像星辰一样的银色哦。”

“哇——那我一定要见识一下!”

“没错没错,加油吧。”

杨阳依依不舍地挥手:“那我走了,太晚回去我的同伴会担心。啊,我们可能还会在春之礼赞上见面。”罗兰由衷地笑了:“是吗,我本来还想寄票给你,那么到时见了,路上小心。”

“嗯,下回见!”

和乐融融分手的两人都没预料到,罗兰再次见到基里亚斯时,它确实是最高级的型态,却不是银色。

而是代表仇恨的黑色。

结合了新颖的曲线设计和古朴的原形构架的音乐堂内,一群衣冠楚楚的男女正默契地练习。他们是参加演出的原班人马,也是伦琴最具实力的剧团,个个有家世有资历。

“喂,沃夫,你听说了没?”穿着低胸晚礼服的妙龄女郎停下拨竖琴弦的手,故作神秘地对拉小提琴的卷发青年道,“改革派那位最激进的老爷爷,这次推荐了一个吟游诗人呢。”

“什么!”本来专注于曲子而不想理她的沃夫闻言瞪大眼,表情因惊怒而扭曲,“他推荐哪个新人也算了,怎么可以让低贱的吟游诗人进入神圣的音乐堂!”

“就是,是不是你弄错了,蜜妮?”附和的众人提出质疑。蜜妮不悦地嘟嘴:“才没呢,我打听得清清楚楚,他叫维烈,和我一样是竖琴手,听说是满英俊斯文的年轻人。”

“再斯文也是肮脏的流浪艺人!骨子里流着下贱的血!”小提琴手愤慨地大喊,语气充满鄙视。

“别这样,沃夫,你这样不连城主大人也骂进去了。”

“城主大人不一样,他虽是平民出生,却有着平民没有的规矩教养,也从来没用神圣的音乐作为谋生的手段。”沃夫越说越气愤,把乐器重重一放,走下舞台。蜜妮急忙叫住他:“你要去哪?”

“教训那个吟游诗人,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然,这个神圣大厅迟早沦为卖艺场。”

众人沉默地目送他离去,只有蜜妮露出不安之情。

春之礼赞举行的前一天,维烈终于被指导人员宣布“毕业”,体恤他的同伴们拉着他上街散心,补偿他这些天的辛劳。

“痛痛痛,慢点,昭霆。”被拉得差点跌倒,维烈哀号着讨饶。杨阳关怀地看着他:“还疼吗?”

“疼。”维烈诚实地回答,随即苦笑纠正,“不,是酸,又酸又麻。”耶拉姆也语带关切:“晚上再敷一次药,顺便按摩一下。”希莉丝奇道:“为什么还会疼呢?以你的体质——”

“我们的恢复力对疲劳几乎没有作用,只对皮肉伤有明显的功效。”

“话说回来,你还真像老头子耶。换作别人,这么多天早就适应了。”莎莉耶毫不客气地数落。维烈被打击得陷入阴郁的谷底。朱特问道:“什么体质?”众人默然,暗暗抹汗。走在前面的向导,加林的独生子萨芬也转过头,却没有起疑,只道:“辛苦你了,父亲确实过于苛求。”

“哪里,是我不中用,还麻烦他请专人训练。”维烈连忙摇手。

“不,父亲是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以最完美的状态参加比赛,而非对你本身的技艺有何不满。”萨芬解释,以郑重的目光直视他,“维烈先生,很高兴你对父亲的体谅,我代他向你道谢。”杨阳若有所悟:“萨芬先生,其实你很支持你父亲吧?”萨芬一愣,笑道:“没错,事实上,我非常愧疚,因为都是为了我,父亲才会放弃他最爱的音乐。”

“别难过,加林先生已经找到新的目标了。”

“嗯,所以我也希望他挖掘的每个人才,都能够出人头地。”

谈笑间,一行人来到中央广场。昭霆吵着要先去绿荫迷宫再参观音乐堂,莎莉耶大力支持。余人没办法,只好依她们。在眼花缭乱被层层隔开的小径里,昭霆和莎莉耶兴奋地乱钻,杨阳等人不得不牢牢盯着,无形间拉开了距离。反正这种地方有专门的救援人员,迷路了也不要紧。

“呜!”

走在最后的维烈突然听见树叶急速波动发出的哗啦声,还没反应过来,口鼻被捂住,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大脑,顿时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两个蒙面大汉将他拖进隔壁的道路,动作十分利索,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知过了多久,维烈在剧痛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绿色的草地,和冷汗化开的水晕。

“这小子就是少爷要整的人?长的倒满文静的。”

“再文静也是流浪艺人,怪他自己运气不好吧,犯少爷的忌。”随着说话声,又一阵痛楚传来。维烈这才意识到有人拗住了他的右手腕,断断续续地道:“好痛……放手。”微弱的声音挟带沉怒的威胁,他虽然生性谦和宽谅,却不会任由人恶意加害。

“痛?这就叫痛?”抓着他手的大汉嗤笑,一脚踩上他的背,“后面还有的你痛呢。”说着,用力一扯,卸下了他的腕关节。维烈闷哼了一声,险些晕过去,朦胧中听到另一人道:“光这样够不够?干脆打断他的手指算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在魔界宰相爆发的前一刻,响起一个愤怒的大喊:“你们这两个混蛋,做了什么!”

萨芬奋不顾身地撞开一名大汉。对他而言,维烈是他父亲看中的人才,必须妥善保护的对象,因此其他人沉溺于玩乐的时候,只有他时不时往后看,才在第一时间赶到。

“说!是谁指使你们的?”萨芬揪着领子质问。大汉一手按着面巾,一手握拳揍上他的下巴。另一个也扑过来踢倒他,拳脚相向,一副灭口的架势。

“住手!”维烈勉强撑起上身,念出起动语,“风卷!”两个小型龙卷风立刻出现,将行凶者远远弹开。鼻青脸肿的萨芬狼狈地爬起:“你……原来是魔法师?”

“嗯。”维烈疼得脸色惨白,“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要不要紧?啊,快抓住他们!”萨芬如梦初醒,急忙转过头,却已不见半个人影。

“太不象话了,那些家伙竟然做出这种事!”

得知事情的始末后,加林暴跳如雷。让希莉丝治疗的萨芬愧疚地说都是自己照顾不周。昭霆哇哇大叫:“是我们不好啦!”杨阳等人一齐点头。

“维烈,你好点没?”强压下怒气,加林担忧地问道。维烈回以安抚人心的和煦笑容:“啊,已经完全没事了。”

“唉,骨折的伤哪有这么容易好的。”加林颓然坐下,摆了摆手,“别勉强,这次就当我们栽了个跟头。”

“可是……”

“我心里有数,那两个男人叫的是‘少爷’,那就不会是我那帮同事,十有**

“朱特这个臭尾巴烂尾巴!”

火气十足地走在大街上,昭霆忍不住踢脚边的石子泄愤,自然引来不少注目。和她并行的耶拉姆也沉着脸道:“早该杀了他的,果然出问题了。”

昭霆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讷讷道:“呃——也不用啦,只要赶跑他,或者偷偷扔下他就行了。比如在他的饭里放十斤巴豆,拉得他昏天黑地,用草席一裹丢路边。”耶拉姆哭笑不得,无奈地瞅着她。

按照惯例,他们前往当地的冒险家公会分部打听工作,顺便还清债务。但是肖恩和希莉丝正在冷战,杨阳被牵连在内,朱特是罪魁祸首,莎莉耶作为缓冲剂留在了旅馆,只剩他们俩可以出来办事。

“唉,维烈走得真不巧。”想起堪称最佳和事老的同伴,昭霆不禁叹息。耶拉姆持乐观态度:“有杨阳在,那两个不会闹太久。”

“我可不这么认为。”昭霆难得正经驳斥,而非纯粹的唱反调,“虽然阳一直不说,但我看得出,她对上次害肖恩和索贝克决裂的事非常在意,所以这次恐怕铁了心帮索贝克和罗兰城主讲话,而希莉丝也是认真的。”

“那你呢?你相信谁?”耶拉姆反问。昭霆一愣,食指点唇,动作十分可爱,看得少年心脏漏跳一拍。

“我嘛……”她犹豫地道,“直觉上,我相信希莉丝和海盗头子;理智上,我相信罗兰城主和索贝克。”耶拉姆意外地睁大眼:“为什么?”

“感觉,感觉啦。希莉丝不用说了,海盗头子我和她面对面谈过,的确不像武则天。啊,是像武则天,不是武则天——哎呀,就是那种不是野心勃勃的人!很爽快,很明朗,感觉很好。”

耶拉姆点点头表示理解,昭霆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往下说:“而罗兰城主,虽然我很喜欢他,很欣赏他,但总感觉他像隔了层雾似的,让人看不清楚在想什么,有没有野心我是看不出来。至于索贝克,我实在没办法下结论。他对肖恩好得没话说,感情明明白白写在眼睛里,可是对我,对其他人,就不那么真心实意。不过后来好了,尤其是谢神祭时,我感觉他真的有把我们放在心里边,所以我不认为他是希莉丝说的那种人,也不希望肖恩和他为敌。”说着,耷拉下脑袋,懊恼之情溢于言表。

“嗯。”耶拉姆宽慰地拍拍她的肩,“总之,事情都是朱特惹出来的,别顺他的意就好。关键是希莉丝,她太想在她妈妈面前出口气,才中了朱特的计,害得肖恩左右为难,杨阳拿不定主意。所以从希莉丝下手,就能雨过天晴了。”昭霆换忧为喜,重重点头:“嗯!”

看她笑得欢,耶拉姆却暗暗叹息,因为他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牵涉了太多的利害关系。想到头痛处,真恨不得把朱特、罗兰、帕西斯和拉克西丝绑成一串,狠狠踹两脚!

唉,冒险既要考虑装备、粮食、财物,又要防备怪物、盗贼、突发事件,现在连政治人物都搅和进来,麻烦真是层出不穷。还是以前在村子里好,只需要烦恼那个酒鬼神官的衣食住行。

正感慨间,迎面走来一对极为眼熟的男女,耶拉姆还没反应过来,昭霆先一步喊道:

“法尔切妮!特亚修!”

“你们……”曾经和还是菜鸟的杨阳、昭霆一起大战双头哭虫的两个冒险家傻眼,回过神后,女魔法师放开挽着同伴的手,惊喜地迎上前,“已经是b级和a级的冒险家了?太了不起了!不愧是神官大人的高徒!”

“嘿嘿,没什么啦,运气好而已。”昭霆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耶拉姆沉稳地道:“是运气好,我们并没有那么强,是因为有厉害的伙伴的缘故。”昭霆瞪目。法尔切妮扑哧一笑:“那也很棒,有吸引强者的体质。”

“只有你们俩吗?那位黑头发的小姐不在?”特亚修亲切地招呼,言谈比两人印象里稳重许多。耶拉姆答道:“她在旅馆。”法尔切妮察言观色,看出他没有邀请的意思,指着前方道:“再过去一点有个露天饮料店,我们去坐坐如何?”少年少女欣然应允。

“大个子和萨姆呢?怎么没和你们一道?”

一坐下,昭霆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斧战士和盗贼的下落。特亚修把菜单递给她,帮身旁的同伴点了杯酸梅汁,不疾不徐地道:“肯参军了,为了替他哥哥报仇。萨姆和别人组队了。”听到斧战士的部分,耶拉姆的眼神微微一变。

“啊,干嘛和别人组队?”昭霆愕然,“你们拆伙了?”特亚修和法尔切妮尴尬地面面相觑,吞吞吐吐地道,“不,是我们…退出了。”昭霆更是惊讶:“为什么?你们又不老!”

“咳,因为我们……”特亚修别过头,法尔切妮红着脸接口:“我们结婚了。”

“呀——恭喜恭喜!”终于恍然大悟,后知后觉的少女连忙祝贺。少年也由衷地道:“希望你们白头到老。”

“谢谢。”夫妻俩同时绽开幸福的笑容。

“那你们这样算是退隐?”想到刚才的心情,耶拉姆涌出一丝羡慕。不料法尔切妮露出羞恼的神色,用手肘顶了丈夫一下:“都怪他,我本来不想这么早退休。”昭霆不解:“怎么回事?”倒是耶拉姆听出言下之意:“你们有孩子了?”

“啊!你动作好快!”昭霆惊呼。特亚修窘得坐如针毡,低头不语。法尔切妮又顶了他一记,恢复落落大方的态度:“四个月了,我穿着法师袍所以看不出来。本来他要带我回他家,可是他家在北城,冷都冷死了!我说我要回娘家,他就跟了来,现在赶他都不走了。不是我自夸,全大陆啊,没有一个地方比伊维尔伦更和平富饶。”

“嗯。”感染了她的快乐,昭霆和耶拉姆也微笑回应。

“本来我们想为他取神官大人的名字。”两手环着小腹,魔法师的脸上散发出母性的慈和,“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就没有这个孩子。可惜他没有名字,所以我们想等差不多的时候,搭空浮舟过去让他起一个。”昭霆哇哇大叫:“好贼哦!我也想回村子一趟!”

“哈哈,等你钱攒够了就能回去啦。”特亚修报一箭之仇,好奇地问道,“对了,你们到底是出来干嘛的?听说是找什么东西?找到没?过程精不精彩?讲点来听听。”

“嘿,说出来吓死你,我就拣几样……”

漫不经心地听着棕发少女的炫耀,褐发少年的思绪已经不在眼前的话题上,而是飞到那个悠闲朴实,翠谷环绕的村庄;还有红瓦白墙的神殿;和总是笑意满满,银发璀璨的青年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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