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之城 > 游戏竞技 > 满愿石 > 第五章 乱局(全)

第五章 乱局(全)(1 / 1)

王位易主的消息震撼了大陆。

触角敏锐得多的城主们,比一般百姓早得多得知事情的始末,尤其是几乎失去所有卧底的东城城主。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这次也不禁哀叹了一下惨重的损失,然后收拾心情,开始分析目前的局势。

他预测的所有变数里,可能‘性’最低的一项竟然发生了。

罗兰当然不晓得是帕西斯刺‘激’了拉克西丝,因此对后者的动机无比困‘惑’不解。如果觊觎王位,以拉克西丝的实力,早八百年前就可以把亚拉里特踢到天边去纳凉,稳稳当当地做个中兴之主,也没有他出头的机会了。而她没有,没有就代表不想,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为了德修普吗?突然冒出的灵光,虽不中也不远亦。

卡萨兰的东境是一辆老破车,要一边驾着一边对抗他是不可能的事,但是重换零件,再套上能跑长路的名驹,倒是有一拼的希望。

天平的一端倾斜了吗……哼。将密探拼死送来的报告凑近烛火烧掉,凝视这幕光景的蓝眸也跳‘荡’着两簇小火焰。罗兰并不知道诺因对拉克西丝的定位是“父亲”,而拉克西丝对侄子的感情也更接近父爱,在他看来,那就是慈母的行为。有个糟糕母亲的他,心里自然有点不爽。

罢,这么宠他,将来倒霉的也是德修普。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国王的生死。有了这个筹码,不愁扳不回。虽然不愿求助于人,罗兰还是火速写了封信给羽族的族长,同时万分感谢诺因打破了结界,不然即使从天空之岛鸟瞰,也看不见上界的情况。

剩下的,因为当初防范得不够,手边的情报又太少,还需要进一步的消息。

思考告一段落后,罗兰倒了杯酒小酌,没喝几口,传来敲‘门’声。

进来的是东之贤者,绝美的面容盘踞着‘阴’影:“大人,罗姆席德醒了。”

“太好了,他身体没问题吧?”

“医师说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行。”法利恩的表情依旧不见开朗。预计到接下来的答案会很沉重,罗兰喝完酒才问:“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

压抑的静默持续了约莫两秒的时间,被清冽到近乎冰澈的嗓音打破:

“告诉他,我会替依音报仇。”

******

和全然苦涩的东城城主不同,南北城主的心情是苦乐各半。

乐的是,拉克西丝绝对是个明君,有她治国,足以一扫沉淀的弊端,恢复原先的富强面貌,降低税收,让被榨得扁扁的城库充一充;苦的也是她是个明君,亚拉里特无力改变***的现状,但拉克西丝有。

没人愿意手中的权利被削弱。

不过他们还不至于因此萌生反意,而且来日方长,拉锯战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南城城主首先寄去祝贺信,并安慰友人不得不弑兄的心酸。‘私’‘交’多年,她们都很有默契地警惕东城城主罗兰福斯,因此得知变故时,梅莲可并不是很惊讶。

北城城主还在观望。

一方面是不想臣服于一个‘女’‘性’,另一方面本土的灾情就让他忙得分身乏术。已经三月份,北地还是不见半点‘春’光,动不动就有黄豆大的冰雹雨雪打下来,寒风更是整日呼啸,民间怨声载道,尽是针对这时候还大发灾难财的哈梅尔商会;宫里王子们为继承人的位子争得头破血流,发生了好几起暗杀事件,火得他天天痛骂这群不肖子,更可恨的是大臣们也下场搅和,好像当他死了似的。这种情况下,米利亚坦当然无法分出多少心力关注中城的变故。

******

五位城主中,最事不关己的要属西城城主。

本来王座上坐的是蛤蟆还是臭虫,都不在他的关心之列,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臣子的自觉。拉克西丝是个厉害角‘色’,照理远比亚拉里特具威胁‘性’,但是贝姆特清楚,越聪明的人越会审时度世,接下来对卡萨兰而言是至关重要的稳固期,她没那闲工夫发动毫无意义的侵略。而他也无意招惹对方,徒惹一身腥。

何况,他的繁忙程度不亚于米利亚坦。

[丰饶之风]后,隐捷敏亚日趋繁荣,相伴的事情也多起来,急需一个稳健完备的政fu机能领导处理。不得已,贝姆特将防守的第一线——塞维堡委‘交’给铁甲佣兵团长凯渥鲁夫,率领大队返回首府赫拉特,派遣代理人前往各地了解现状,听取报告,再把信息反馈回来,而结果就是扑涌而来的文件海洋。第一次目睹时,神经坚韧的西城城主也产生了晕过去的冲动。

他出生商贾,遭遇惨变后,度过了一段流‘浪’生涯,然后加入翔鹰佣兵团,发展壮大至今,无论哪个阶段都没有行政经验。因此面对这么陌生的事态,真是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是好,底下也没有一个可问的对象。几乎溺死时,在南城的占领区进行谍侦工作的胞姐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让贝姆特险些热泪盈眶:

“伊莉娜姐姐……”

“乖乖,你辛苦了。”标准箩莉外表的西城密探理了理弟弟‘乱’糟糟的亚麻‘色’短发,然后就开始飞快地归类整理。一旁观看的贝姆特简直是膜拜地注视她。

一边麻利地收拾烂摊子,伊莉娜一边关怀地嘱咐:“几天没吃饭了吧,去轩风小姐那儿好好饱餐一顿。”

“没关系,我刚刚塞了几只包子,你饿不饿?”贝姆特盯紧她的一举一动,努力记忆,虽然有亲人帮忙,他还是想尽快上手,担起城主的责任。伊莉娜头也不抬地道:“不饿,不过我应该会忙到晚上,拿点吃的进来吧,还有倒杯茶给我。”

“好!”

但是当晚,漂亮完成一天任务的伊莉娜却一脸忧虑地对一本本翻看文件的弟弟道:“贝迪,这不是长久之策。”

“啊?”贝姆特一愣,瞥见胞姐稚嫩的模样,恍然大悟,“对哦,你只能隐身幕后。”伊莉娜啜了口茶,竖起三根手指:“你现在必须办好三件事。一,找到一个台面上的代理人;二,挖掘一批有文官素质的人才;三,学会城主应尽的义务。”

“第二第三我可以办到,可是第一条……”贝姆特为难地嗫嚅。

“不是有人选吗。”伊莉娜放下茶杯,狡黠地笑了,“你的会计。”贝姆特怔了会儿,失声道:“维烈!?”

“嗯哼,他很合适不是吗?熟悉民间的情况,又有类似的经验。”

“问题是我联络不到他!上次用红‘玉’叫了他半天,他连一声都没回我!”

“试试又何妨?”伊莉娜一锤定音。

******

维烈来了。

和我行我素的扎姆卡特不同,他是个守诺言的君子,但若知道诚信的结果是让自己陷入脱身不得的境地,也许他会犹豫个几秒。

“好久不见,老板。”

出现在晨光里的魔界宰相依旧挂着和煦的笑,一身斯文的气质;及‘臀’的乌丝在脑后草草一束,随风轻扬,增添了一份飘逸感;温润的嗓音总是让人心头一暖。

“你…你的头发怎么变成黑‘色’的了?”贝姆特惊讶地指着他。

“这才是我原本的发‘色’。”维烈撩起一缕散发简略解释,面‘露’关心,“老板,有什么事吗?”他是向杨阳他们请假后来的,恐怕不能待太久。

“事情多到发疯!”贝姆特回过神,抓着他的胳膊往办公室走去,拉开‘门’,‘露’出满室的文件山。乍一看,连承受力超强的魔界宰相也不禁一阵晕旋,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这是什么?”

“你未来的工作场所。”

“我是说这些……这些纸。”

“你未来的工作项目。”贝姆特毫不留情地发出致命一击,随即良心发现地安抚,“放心,等培育出***人,你的工作量就会减轻了。”维烈扶着墙喘息片刻,伤脑筋地转向他:“老板,我是摩耶的宰相,魔族。”

“我知道,轩风告诉我了。”西城城主‘波’澜不兴。

“那…你还要我处理这些事务?”不等对方回答,维烈打商量,“如果是背地里……”贝姆特不耐烦地一摆手:“背地里有人了,我现在只缺一个台面上的宰相。至于魔界,等他们喊人你再回去。”

“我不是从魔界来,是从杨阳他们那儿。”

“替罪羊啊,更好办了,他们一定会体谅你。”

“……”

老实人注定被吃得死死的,维烈的反抗最终以失败告终。

******

不眠不休地在文件海里遨游了一个礼拜,新任西城宰相的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逃不了。

每逢闲暇时,维烈总是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好说话了,才落得这种进不得退不得的下场。但是回过头思考,这也算是个新奇的处世经历吧。毕竟流‘浪’的日子他过惯了,而定居一处,认认真真融入人群的生活他还没体验过。

本质上而言,原魔界宰相是个极为随和的人,甚至称得上随‘波’逐流,鲜少为自己打算什么,争取什么,只要不触及底线,别人要他怎么样,他就怎么样。但是其他魔族就看不下去了。这天,一个意外的访客光临了他的宰相府。

“莉琳!”

来者身穿黑白相间的‘侍’‘女’裙,外貌年龄约莫二十来岁,五官清甜可人。维烈脸‘色’惨白地站起,全身微微发抖:“你…你怎么来了?”

“宰相大人……”莉琳叹了口气,她是曾经服‘侍’魔界公主的‘侍’‘女’,玛格蕾特去世后,她就尽量不在对方面前‘露’脸,以免他触景伤情,可是这次职责所在,不得不前来,当下恭敬一礼,“我来传缅长老的话。”

“他又监视我?”维烈冷静下来,清俊的脸庞仿佛罩了层帘布般麻木无感。

“这…长老只是关心您。”

“别说漂亮话了,莉琳——他说什么?”

“他说:‘别再玩家家酒,该收心回来了’。”莉琳咽了口唾沫,才战战兢兢地回答。维烈轻笑了一声,坐回椅子上:“抱歉,麻烦你转告他,这家家酒我暂时还想玩下去。”

“是。那个,缅长老还说……”这回莉琳迟疑得更久,一鼓作气道,“‘殿下也是这么送了命,少主且莫步上她的后尘’。”

维烈双拳紧握,竭力克制沸腾的怒火,抖得宛如风中落叶。看不下去他这个样子,莉琳终于吐‘露’长久以来一直没机会说的慰词:“宰相大人,其实您不用太伤心,殿下她……”

“我知道。”维烈平板地打断。

“不是,我不是说那个意外,是殿下的心意。”莉琳急切地道。维烈一震。误会了他的反应,莉琳续道:“殿下是变心了,在遇到‘精’灵王之前,她对你……”

“住口!!!”

莉琳被一股大力抛到对面的墙壁上;文件被狂‘乱’的气流卷得哗啦啦直响,在半空飞舞;桌椅翻倒,书架破裂;维烈在这片凌‘乱’中急遽喘息,面‘色’苍白若鬼。看到他这个样子,莉琳心口剧震,刹那间明白了一切。

长叹一声,她默默爬起来,准备打道回府,被一个明显不稳的声音喊住:“等一下!”

“是?”

“回去警告那个老不死,再敢***我,我毙了他!”维烈一字一字迸齿而发。莉琳战栗着行礼,应道:“是。”

安静下来的空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维烈两手盖住脸,喃喃道:“静心、静心……”

过了约莫半分钟,他失控的心跳才回到平常的频率,指挥风‘精’灵让房间恢复原状,刚要坐下,身形又顿住,莉琳的话语清晰地浮现在脑中:[殿下是变心了……]

维烈苦涩一笑。他哪会不知?那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是用什么眼神凝视自己。可是不自欺欺人,他又怎么消受得了那样的苦果?

“为什么背叛我,玛格?为什么……”

痛心的低语不受控制地逸出‘唇’,深埋的伤口再次被揭开,鲜血淋漓。

******

万籁俱静,星月都被漆黑的夜幕遮得严严实实,咆哮的风雪穿过城墙,在排列紧密的建筑物之间肆虐,仗着天时地利的掩饰,几个穿白衣的身影悄然翻过围墙,瞄准二楼一扇发出亮光的窗户前进。

咔!随着一声轻响,窗扣被打开,烛火摇曳了一下。同时背对窗坐着的人应声而倒,趴在办公桌上的身体再无半点声息。

成功!探视过后,刺客们‘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色’。

“哎呀,竟然‘弄’坏了我的人偶,该怎么惩罚你们才好呢?”

就在不速之客要破窗而出的刹那,响起一个清朗悦耳的男‘性’嗓音,下一秒宾主易位,窗子重新关上,隔绝了外头灌入的冷风,三名刺客两人身亡,一人包括下颚骨在内的全身关节被卸,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帕西斯一脚踏上他的脑袋,笑嘻嘻地道:“来吧,乖孩子,用你的心回答我,指使你的人是谁。”

******

各种形状的长颈曲身瓶翻滚着五颜六‘色’的液体,冒出像烧沸了的气泡和烟雾。突然一声爆响,渐散的浓烟里浮现一个人形的“物体”。

“成功!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帕西斯弹了个响指。靠着旁边书架站立的刃雾斜睨他:“少臭美了,不是还没完成吗。”

“是啊。”帕西斯蹲在房间中央的聚魂阵外围,沮丧地叹了口气,“唉,果然还是不行。”

“怎么?”

“灵魂啊,我看不到灵魂。”

刃雾瞪大眼,冲口道:“怎么可能!你不是完成死灵融合了?”帕西斯沉下脸,缓缓起身:“就是这个,我并没有真正完成死灵融合,就像我终究无法摆脱那个瘟神一样。改造是假‘性’的,随时会被更换回来。”

“……”

“哼,看来我只能变成‘操’纵不死怪物的低等法师。”耙了耙刘海,帕西斯调整好心情,“算了,没灵魂就没灵魂吧,大不了我辛苦点。”语毕,转身走出实验室。刃雾看了一眼明明有十几个灵魂盘旋尖叫的聚魂阵,跟在他后面。

四面玻璃、阳光充足的中庭里,晶羽在圆桌上铺上洁白的刺绣桌巾,然后是‘插’着几枝白梅的‘花’瓶,曲线优美的银壶和一套‘精’美的茶杯。帕西斯伸着懒腰进来,惬意地深呼吸:“哇!小羽泡的茶果然是绝。”

突然传入耳中的冰冷话语,让帕西斯的神智瞬间回笼,看看板着面孔的下仆,再看看手里的杯子,赔笑道:“啊哈哈哈,没这回事,我喝,我喝。”

“哼!”

“不过说实话,还是小羽泡的更好喝。”一口气喝干,帕西斯评价。刃雾也不生气,只淡淡讥刺:“可惜她约会去了,没空来帮你泡咖啡。”帕西斯咋了咋舌:“切!要不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崔西那愣小子敢约小羽吗?”

“说到这件事,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怂恿那个人类?”

“打抱不平啦?你不是喜欢梅菲安?”

“我对小羽不是那种感情,你也不要顾左言他。”刃雾紧咬不放,“你明知道小羽喜欢的是你,也不会移情别恋,还瞎搅和什么?就算她真的对那个人类有好感,最后还是要生离死别,这有什么意义?”

“没意义,好玩。”帕西斯乐呵呵地道,“罗兰本来就是把那小子丢来给我消遣的,我就消遣个够。小羽若瞧得上他,日后可以多个玩物;瞧不上,也好当头‘棒’喝,让他趁早死心——我多面面俱到,全部考虑到了。”刃雾一手按头,放弃向这个冷血无情的臭屁主子讲道理。

无论恨意指标是否降低,帕西斯骨子里还是愤世嫉俗,乖戾偏‘激’,惟我独尊的***危险份子。

******

“费尔南迪先生,大人有话传给您。”

崔西战战兢兢地汇报,生怕眼前的人误会自己是安‘插’来的监视者,也不明白主君这么做的用意。

“哦,你怎么知道?”看出他的不自在,帕西斯还故意反问,‘性’格之恶劣可见一斑。

“这个……”年轻的官员狼狈得脸‘色’青白‘交’错,“是大神官阁下通知我。”

“你会魔法?为什么不说?”

“我不会,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放了封信在我的桌子上。”崔西的声音越来越低,冷汗也流了下来。见他实在可怜,帕西斯终于法外施恩:“嗯,罗兰说什么?”

“他说,请您联络他。”

看来是长话了。帕西斯有点不安,担心徒弟识破了自己干的“好事”,来兴师问罪。然而用卧室里的穿衣镜联系上后,浮现出影象的伊维尔伦城主却面带温暖的笑容,语气更是关怀:“好久不见,师父,最近身子还好么?”

“没事啦,没事啦!”帕西斯暗暗松了口气,挥手道,“你看起来气‘色’也不错。”

“师父,如果你拐骗了我的‘侍’‘女’,或者偷拿了我珍藏的美酒,就老实‘交’代。”

“啊!?”

“你没发现吗,你只要一心虚,就有摆手或挥手的习惯动作,笑得比平常轻浮,态度特别友善。”罗兰在椅子上‘交’叠起双‘腿’,与慵懒的坐姿相反,眼神犀利。帕西斯干笑不已:“呃——”

“算了。”以为他犯的不过是小错,大度的徒弟转移话题,“‘抽’不‘抽’得出空?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参加后天的空之祭。”

“咦?”帕西斯一愣,搜遍记忆找不到对得上号的名词,“空之祭?什么东西?”

“羽族的祭典,听说是百年一度的大盛事,这次的‘性’质更加特殊,包括了新族长的选举,种族的未来等等一系列严肃的课题,因为天空之岛要开放了。”

“天空之岛……”清越的嗓音陡然暗哑,隐隐透出一股压抑的‘波’动。罗兰的神情柔和下来:“去看看吧,那里有你的亲人不是吗?”帕西斯回过神,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你很轻。”金发城主笑了笑。银发青年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随即‘露’出迟疑之‘色’:“让我考虑一下。”他不想给徒弟添麻烦,去那里,他可能会踢场。但是,他又想看看那个母亲出生的小岛。

“没问题,你慢慢考虑,后天以前给我答复就行。啊,不过我很好奇,你的耳朵为什么不是羽‘毛’呢?”

“有羽‘毛’的是羽族,我是翼人,不,半翼人。”帕西斯耸了耸肩,沉郁的心情略微开朗,“羽族是未进化完全的翼人,所以在族里地位比较低。不过,这些也是我从书上看来的,实际如何不清楚。”

“应该没错,席斯法尔就说过那群秃‘毛’什么的…咳咳。”发觉这句话连师父也一起骂了,罗兰连忙干咳着掩饰过去,“不过他对克里莫族长倒很尊敬,因为对方给了他不少照顾。”

帕西斯的身体顿时绷紧:“克里莫……还活着?”罗兰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心里若有所悟:“是,但时日也不多了,所以才提早举行空之祭,想选出***人。”

“……”

“没关系,师父,有什么恩,什么怨,都趁这个机会一并了结吧。我不想你为了我,将来后悔。”

深吸一口气平复沸腾的情绪,帕西斯毅然吐出两个字:“我去。”

******

千年前,为了彻底和人类断绝关系,十位翼人长老以生命的力量活化岛屿,使之升空,成为名副其实的[天空之岛]。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仇恨被淡忘,越来越多的年轻一辈受不了和平却拘束的生活,离开故乡,来到这个大千世界。席斯法尔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个,因此他是羽族和人类的‘混’血。

透过他,预见到自己快要撑不住结界的现任族长克里莫与东城城主搭上线,通过几次‘交’谈和长期的观察确认他可以信赖,决定将族人的未来委‘交’给他。理所当然,这次空之祭罗兰就成为最重要的主客。除了他以外,满愿师兰冰宿,红族族长艾德娜菲尔,水族族长艾‘露’贝尔西珐和三将之一席斯法尔克雷因也在受邀行列;而帕西斯是罗兰自己要求陪同的随行者。

以蓝天为背景,翠绿的小岛峰峦叠嶂,地形多样而丰富,远远看去就觉景致优美,涤人心脾。深深凝望那片原以为此生无缘的世外乐土,帕西斯整个人飞进母亲的童年,遥想她是如何在那里出生、长大,而没有注意到同行者的情况。

“师…师父。”一个明显压抑到极限的呼唤响起,清冽的声线完全不复平日的理‘性’沉稳,反而颤巍巍的像受了莫大的惊吓,“这个……这个东西真的不会翻吗?”

“怎么?”帕西斯回过神,环视众人一个比一个惨白的脸‘色’,不解地歪着头,“感觉不平稳吗?”

“平稳,但是——”四面空‘荡’‘荡’的,实在很不保险!

“平稳就行了嘛,我保证它结实耐用,稳如平地,看!”说着,帕西斯还身体力行地一手握拳,重重擂下,骇得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异口同声地喊道:“别敲!别敲!”

呜呜呜,心脏差点被他吓得跳出来!

没错,他们一行六人,正乘坐在一块无所凭依,约二十厘米厚的大毯子上,朝天空之岛飞去。据说这是帕西斯呕心沥血的作品,质量可靠,舒适‘性’强,沿途还可以欣赏风景。

见鬼的欣赏风景!他们压根不敢东张西望,眼睛就钉死在毯子上,唯一的念头是——从这里掉下去,绝对尸骨无存!

罗兰‘欲’哭无泪地狂踹当初的自己:真不应该鬼‘迷’心窍信了这家伙的巧言令‘色’,坐上这条催命毯。他宁愿单枪匹马面对十万大军,也不要再经历一次这种酷刑。

连他都这样,其他人的状态更不用说。而且那个始作祟者还嫌不过瘾,‘摸’了‘摸’光滑的下颚:“你们觉不觉得太慢?”

一双双眼睛惊恐地睁大,不及反应过来,某人已擅自下了决定:“是太慢了,照这个速度,天黑也到不了目的地——好,全速前进!”

“啊——”

这一次,崩溃的叫声响彻云霄。

******

“各位没事吧?”

前来迎接的羽族小队错愕地看着五名男‘女’摇摇晃晃地从一张怪异的毯子上面下来,毫无形象地瘫软在地。其中一个金发青年喘了会儿粗气,咬牙切齿地道:“师父,我们的梁子结大了。”

“我又没恶意。”卷起毯子的银发青年闻言十分委屈,“我还是特地做风毯出来,想给你们一个安全又快活的旅行。”

是惊悚又悲惨的旅行吧!

众人的视线带着腾腾杀气。

“失礼了,我是罗兰福斯。”罗兰首先振作起来,向为首的队长致歉,帮忙冰宿站稳;接着是自己跳起来的艾德娜;席斯法尔则扶艾‘露’贝尔起身。羽族们客套了几句,带领他们前往祭典现场。

整座小岛翠意盎然,但是树木都不高,显然是为了方便岛民飞翔。远远可见许多忙碌的身影,喧哗的声‘浪’隐隐传来。恢复‘精’神的冰宿饶有兴趣地打量走在自己前面的羽族,研究这个种族的生理奥秘。鸟类能飞是因为骨骼空心,***有龙骨的关系,这些有翼人‘胸’肌并不特别发达,到底是怎么控制平衡的?听说羽族体重极轻,那么骨头一样了。可半羽族又是怎么回事?一半空心?

可惜来的那天没带舅舅的手术刀,不然就可以解剖了。

她在这厢转着可怕的念头,那厢席斯法尔本能地感到一丝寒意,和她拉开距离。帕西斯当然不会被小‘女’孩吓着,冰宿的怨气也不是对着他散发,周围的羽族更没看出这个人是自己的同伴,倒是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除了矮人,异族都是俊男美‘女’。因此一路走来,经过或纯粹看热闹的羽族无不身材苗条,面容纤细,发‘色’和眸‘色’从黄到棕不等,耳朵清一‘色’是三丛‘毛’茸茸的羽‘毛’。罗兰观察至此,忍不住吐‘露’疑问:“岛上没有翼人吗?”

队长惊讶地看着他:“您真是博学多闻,没错,我族是翼人的旁支。本来是我们人数比较少,可是千年前的人类大统一战争里,他们几乎遭到灭族的打击,之后也极少有人生育,所以到现在,只剩下克里莫族长和红羽长老几个。”

红羽……听到这个名字,帕西斯的瞳仁猛地收缩。席斯法尔头一撇:“哼,他们死得差不多也好,活着时成天狗眼看人低,叫我们杂‘毛’。”

“你也好不到哪去,总是回骂他们秃‘毛’。”队长用熟人的口‘吻’说话,竟是认得的,“族长多照顾你,你还不晓得收敛,尽给他惹麻烦。”席斯法尔分辨道:“族长明明也讨厌他们,虽然我不知道原因。”

“那是族长,我现在说的是你,以后不许再骂秃‘毛’了,尤其是今天,听到没?”队长严词教训。顾忌帕西斯的立场,罗兰也干咳一声作为警告。席斯法尔只好不甘不愿地答应。

“其实族长想让你当***人。”

“什么!”苍空骑士吃惊得大呼小叫,“有没有搞错?我可是羽族,还是半羽族!他居然要我继承?!”队长叹了口气:“我也不明白,不过族长时间不多了,如果他待会儿提到,你最好乖乖接受。”罗兰‘插’口:“抱歉,席尔是我的部下,恐怕不方便做贵族的新族长。”席斯法尔连连点头。

“罗兰城主,请不用担心,这些族长都会和您慢慢协商。”队长相当擅长‘交’际,圆滑地推卸责任,并用开玩笑的语调缓和气氛,“而且也没有老一辈的支持席尔,年轻的又不够分量。”

“哎呀,听起来席尔是年轻一辈的领头羊。”

“他只是叛逆的先锋。”

“罗兰,你别听他瞎掰,这家伙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谈笑间,一行人不知不觉走下降落的山坡,茂盛的绿‘色’被远山代替,视野豁然开朗。只见一片大得惊人的空地,应该就是祭典的会场了。虽然来来往往的同族多到眼‘花’,帕西斯还是一眼认出远处那个素未谋面的亲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身影衰老,佝偻,与莉拉没半分相象。但是凝神细看,皱纹深刻的脸上,一双宛如祖母绿雕琢的眸子清亮有神,流动着熟悉的神采,是温柔、慈爱、和深深的包容。

一瞬间,爆发的怒气险些冲破帕西斯的自制。

他怎么配!放在两边的手握得死紧,‘混’合着杀意的气息惊动了护卫的羽族:这个男人,怎么配有和她一样的眼神?我要挖出来,狠狠踩在脚底!

“公主!”

形势急转直下的一刻,一个翼人‘女’‘性’冲出来,扑到帕西斯脚下,抓着他的长袍下摆泣不成声,“公主……你还活着!红羽这一千年,没有一天不在惦记您!”

“我认得你。”冰冷而狰狞的话语从上方传来,浇熄她满腔的喜悦。红羽怔怔抬头,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眸,明明是同样醉人的碧‘色’,却蕴涵着深不见底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

“你……”

“那天我在窗下,偷听你和妈妈说话。”帕西斯咧嘴一笑,无比灿烂。红羽震惊地掩住嘴,逸出一声尖叫:“你是帕尔!”

“帕尔?”克里莫颤巍巍地站起来,穿过人们下意识让出的通道,神‘色’‘激’动,“你是帕尔?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我妹妹的孩子?”帕西斯转向他,笑得更加亲切:“是啊,舅舅,初次见面。”

一片哗然。刚刚来不及发出的惊呼接二连三响起,人人错愕地看着这对舅甥。罗兰也有点诧异,不过是针对帕西斯的异常,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师父四周飘溢的压抑氛围。

克里莫惊喜地伸出手,被骤然一变的语气冻住:“别碰我。”

“……”

“别碰我,别用你尊贵的手碰我。”帕西斯不再掩饰,眼中‘射’出不折不扣的凶光,笑容也转为凄厉,“别用你尊贵的手,碰我这个***的小孩!”

仿佛一个霹雳打下来,震得人人变成泥塑木雕。克里莫脸上血‘色’尽失,愣愣地重复:“妓…***?”

“是啊,你很意外?你和这帮胆小鬼夹着尾巴逃跑,把她一个既没有翅膀,也没有力量的弱‘女’子丢弃在人类当中,会发生什么事你料想不到?那我告诉你,她为了养活我,过着每天被人骑,朝秦暮楚的卖笑生活!还在梦里叫着你的名字,期望你去救她!”

“别说了……别说了……”克里莫无力地垂下手,老泪,踉跄着跪下,“是我的错……我不该答应长老们,那么早举行升空仪式。”对他痛悔的模样毫无感动,帕西斯依旧冷酷地笑道:“哟,你有割舍的觉悟,却没有承受的勇气?我还想好好跟你叙叙旧呢——还有你!”他凶狠地瞪视红羽,“你骂我***也算了,反正我本来就是***,但你为什么不带走我妈妈?明明你可以轻易制伏她,或者叫你别的同伴来!”

“当时情况紧急……”

“借口!你根本不关心她,甚至嫌弃她,嫌弃她和人类发生关系,生下我这个没有翅膀的***!还有怕惊动附近的人类,***你的行踪!”

红羽惶恐地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怎么会不关心公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不能***行踪,所以没强迫她,可是如果知道她在做什么,我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带她走!”

“说得好听。”帕西斯鄙夷地扬‘唇’。一个翼人看不过去,大声指责:“喂,就算族长和红羽长老确实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种态度也太过分了!”帕西斯神态漠然,只当没听到,反而是克里莫怒斥:“住口,修依,不许你这么对帕尔说话!”他对这个外甥愧疚得恨不得掏心挖肺,这帮毫无反省之意的族人却还在旁边纠缠礼仪这种细枝末节。

修依悻悻地撇嘴,小声嘀咕:“***的小孩跩什么。”话音刚落,一股大力推来,打得他倒飞十余丈,鲜血狂喷。众人骇然变‘色’,几个离得近的羽族正要过去相扶,眼前一‘花’,施暴者已一脚踏在修依的脑‘门’上。

“你好高贵吗?”即使在盛怒中,帕西斯也及时想起徒弟,没有下杀手,俯视狼狈的同族,他秀丽的脸庞漾开最深切的蔑笑,“是,我是***的小孩,我妈妈是***,但你们这些靠着***的丈夫得救,抛弃同伴存活的家伙又是什么?高贵的天空一族?笑死人了!真是一出闹剧!我居然为了报复这样一群人巴巴跑来这里!”语毕,甩手离去,背影昂然果决。

“帕尔!”克里莫稍稍镇定了一点,叫住他,“告诉我,莉拉是怎么死的。”帕西斯脚步一顿,淡淡的声音飘来:“还能怎么死,在我眼前,被一帮人类砍得坑坑洼洼。我把她埋在雪里,就这么了结。”

翼人族长发出一声崩溃的哽咽,匍匐在地,‘抽’泣了一会儿,用最后的力气喊道,“别走,帕尔!报复我,杀了我吧!你不是为了报复我才回来的吗?”

“回来?天空之岛不欢迎我,所以我也不把这里当成我的家。”帕西斯停步转身,‘露’出和煦如朝阳的微笑,吐出的话语却残酷至极,“我不杀你,你就后悔到死吧,看你有什么脸去见妈妈!”

没有人再出声拦他。

一场盛大的空之祭,不欢而散。

******

悠扬的笛声回‘荡’在群山之间,虽然是温和的调子,却带着不稳的颤音,仿佛伤兽的呜咽,结尾又透出千钧的压力,沉重而悲怆,余音袅袅,久久不止。

“很好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清冽的嗓音伴随脚步声迅速接近,伊维尔伦城主学着师父的样子,在悬崖上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了。银发青年垂下长笛,放在膝盖上,眼神恍惚,显然还没回神:“《绿‘色’的宁静》,我妈妈,生前最喜欢吹这首曲子。”

“哦。说实话,你吹得不怎么‘宁静’。”

“当然,我根本吹不出那样的意境。”帕西斯微一苦笑,渐渐的,笑容中的苦涩消失,掺入温柔和怀念,“好奇怪,明明活得那么苦,妈妈还是吹得很快乐,很平静,像她的身边,全是青翠的森林和小草,而不是冰天雪地。”罗兰沉默片刻,道:“是心境的原因吧,那样美好的人,再恶劣的环境也打垮不了她。”

“嗯。”帕西斯笑了,笑出两行热泪,“好人……不长命。”

这是母亲用一生教会他的真理,字字血泪,刻着他的痛与恨。所以他不做好人,让母亲失望伤心也不做。

第二个好人是肖恩,死亡依然划下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也是一样无力。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有了守护至爱的力量。天要亡他,他不惧;但天要夺去他重视的人们,他就灭了这天!撕碎以折磨苍生为乐的命运!

泪水很快被山风吹干,银发青年的心也恢复冷定:“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一点不麻烦。”罗兰狡黠地笑道,悠闲地跷起脚,“我猜到你是克里莫族长的亲人,也料到你会和他翻脸,但他不会。这老头其实满狡猾,只有经过这次打击,才会死心塌地地追随我,也可以乘机铲除一批不识相的老家伙,彻底掌控羽族。”帕西斯扑哧一笑,转头扫了他一眼:“看来我不用为你担心了。”

“没错,我能照顾自己,倒是你,让我比较担心。”

“我?我没事,也会原谅他。”

这回罗兰吃惊得张大嘴:“原谅他!?你脑壳坏了?”帕西斯低下头:“妈妈会希望我原谅他。”

“……”

“只要是她的愿望,再困难我也会达成。”帕西斯幽幽长叹,随即语气一变,“不过嘛,我也有自己的心情要照顾,所以稍微教训一下那个老鬼,她应该不会介意——还有,这个天空之岛,实在龟缩得太久了。”

注视脚下的云海,他笑得冷酷而嗜血。

“天空的王者,不是靠嘴上嚷嚷或装饰的翅膀。我会让世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空王者。”

******

“看不出你师父心里埋藏了那么深的恨。”

“师父的演技是一流的。”罗兰用自豪的语气炫耀完,脸‘色’一沉,“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换作我,早就把整个天空之岛都踏平了。”冰宿拿起一枚白子,两眼盯着棋盘,无动于衷地道:“你?就算只是某个翼人欠你一枚铜币,你也会把全体翼人都卖了抵债。”

“喂喂,我的心眼不至于小到这个地步吧!”

“只有更小气没有不小气。”

听她说得武断,罗兰不禁反省自己“铁公‘鸡’”的形象为何如此深入人心。冰宿抬头瞥了他一眼,莞尔道:“开玩笑的。”沉醉于她难得展‘露’的笑靥,罗兰连被损也不放在心上,回以包容的浅笑,突然想起一件事,叮嘱道:“啊,冰宿,千万别对师父‘露’出同情的表情,师父是个自尊心很高的人,这样会伤到他。”

墨绿‘色’的眸子闪过锐利的光弧,呼应白子落下的清脆声响。

“他不需要同情,我何必同情。”

“你真会看人。”罗兰由衷称赞。冰宿端起装着清泉的杯子喝了一口,感觉远比地球的矿泉水甘甜:“被你磨练出来的。”

“喂……”

“言归正题,因为你师父的关系,空之祭延期了,你就这么磨蹭下去不要紧吗?”说话间,冰宿又下了一子,标准的一心两用。罗兰悠哉地笑道:“你指什么?”

“别装蒜,你是不是想用空之祭做幌子,不去参加拉克西丝元帅的继任大典?”不等对方回答,她又摇头***,“不,这不是高明的借口,也不是长久之策,僵持下去,只会让她获得更多的准备时间。但是你去,十有八九被‘弄’成意外结果了。”罗兰冰蓝的双眼流淌着深沉的笑意:“为什么如此肯定?”

“杀了你的好处多过坏处。”

“不错。”罗兰叹了口气,‘裸’‘露’出真实的情绪,“所以我在犹豫。其实最妥当的方法是派个代理人去,但是这一去必然是送羊入虎口。分量轻的,有后遗症;分量重的,我舍不得。”冰宿眼中‘射’出苟烈的视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一关是一定要过的。”用棋子敲了会儿棋盘,她冲口道:“叫暮去!扮成你的样子!”

“暮?他不行,保证一开口就穿邦,还有他的眼睛……”

“这个一开始就包括在幻术的影响里了,黑龙王的心灵魔法之强举世无匹我也耳闻过。演技方面,有法利恩照应不会有问题。”想出方向,冰宿的思路通顺许多,“还是‘你’亲自出马,让她一次‘性’亮出底牌。你安‘插’在卡萨兰上界的探子都死了吧?这样将来会处于被动,趁此机会,再打出个缺口。当然,如果暮能够反过来暗杀拉克西丝,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明知这时候不应该走神,罗兰还是忍不住在意,不着痕迹地观察对座的人。眼神澄澈宁定,毫无‘阴’惨或冷酷的成分——她只是单纯的分析吧,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就像做那些习题一样……

暗暗松了口气,罗兰漫不经心地放下黑子:“有道理,不过还是有点冒险。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完蛋了。”冰宿一愣:“此话何讲?”

“我们是共生关系,他活,我活;他死,我死。”

“反过来呢?”话一出口,冰宿在心里懊恼自己刨根问底的习惯。

“一样。不过只要他没事,我就一定不会死。”罗兰眯着眼笑了,仿佛回忆起某个美好的往事。冰宿却紧张得背部被冷汗打湿:“怎么会这样?”

“……”金发青年没有马上回答,沉‘吟’了一下,举起右手贴上她的脸颊,“是暖的吗?”

“当然是暖的。”

“是啊,好奇怪,我明明早就死了,体温却还在,身体也会成长。”罗兰凝视双手掌心,微微而笑,“普路托曾说,我是寿命已尽又命不该绝,意思大概是我的生命已经到头了,但是命运还没完,所以和暮有了那么奇妙的牵扯。”

“他救了你?”对方说得太过感‘性’,冰宿琢磨半晌才理出头绪。罗兰点点头:“我三岁时,那‘女’人…我母亲用匕首刺进我的后背,快要死的时候,暮和我定下契约,把一半生命分给我。”

“你母亲……我偷听时就想问了,她有病?”

“你妈妈不也是疯子吗。”罗兰笑嘻嘻地道。冰宿翻了个白眼:“难怪你当初听到这一段时一点也不惊讶。”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

“你还有抬杠的闲情。”冰宿用手背撑着下颚,长叹一声,“听起来,你在契约里是弱势的一方。”罗兰再次颌首:“嗯,所以我算是半龙人,暮还是老样子。另外,因为我实际的命已经没有了,普路托也不知道我何时会死,也就是说随时有死亡的可能。”

“不是说他不死,你也不会死吗?”冰宿的声音拔高。

“但问题是,我们是共生关系。我受伤,他也受伤。如果衰弱到一定程度,即使龙也玩完,结果还是大家一起死。”

“……我说你,说这种事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用兴高采烈的语气?”

罗兰一脸无辜地道:“我哪有兴高采烈,只是觉得好玩——这样的关系不是很有趣吗?”冰宿瞪了他良久,抚额道:“算了,你刚刚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根本没有科学依据。所谓的共生契约,应该是一种能量的供给关系。你当时受了重伤,他把血和力量输给你,让你痊愈,从头到尾就是这么简单。什么命啦,死啦,都是冥王瞎吹的。”对她充满理‘性’的分析,罗兰的反应是无奈的耸肩。

“那你是不赞成暮去?”冰宿把话题绕回去。

“没的事,毕竟从强度和耐打两方面考虑,他都是当之无愧的人选。”罗兰夹着棋子委决不下,“只是…‘私’心角度,我不希望把他扯进来。”冰宿不以为然地瞅着他:“你太宠他和莫西菲斯了。”

“这和你对邱玲小姐是一样的心情。”

“胡说,我对邱玲可没有任何超过同学的情谊。而且她那种温室‘花’朵的样子,有时让我很厌烦。”冰宿皱了皱眉,压下扰‘乱’思绪的感触,道,“总之,莫西菲斯也罢了,他是纯洁的独角兽。但暮,你真的保护过度了,他可是比人类更高级的物种——龙。”罗兰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暮的‘精’神很不安定。”

“不安定?”

“嗯,也不是不安定,是有缺陷。”罗兰食指抵着‘唇’,显然在挑选合适的措辞,“以前我就发现,他很不爱思考,原先以为是懒加笨,后来听说了他的身世,我才明白:他的‘精’神受过***,而且是强制的外力干涉,连人格也被硬拆成八个。好不容易重组后,又因为他和另外七个自己有血海深仇,融合得一点也不彻底,几乎只有力量回来。所以他经常找不到存在感,想东西也有很多死角。我曾经和他同步过,那种莫名其妙从这个结论跳到那个结论的感觉太怪异了,都快把人‘逼’疯,所以我尽量不想刺‘激’他。”

“简直是‘精’神***的典型症状嘛。”冰宿叹息:没想到龙也有‘精’神病患。罗兰也叹了口气,不过和她的意义完全不同:“他原本应该非常聪明,都怪他那个变态老爸,把他害成这个样子。”

“我倒认为是因祸得福。黑龙天‘性’凶残,如果不是‘精’神***抹杀了这一部分,他就不会是今天这样傻乎乎又善良的暮,当初也不会救你。”

“是…这样吗?”罗兰怔了怔,随即垂下眼,用追忆的口‘吻’道,“暮是我的恩人,我的义父,甚至是另一个我,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如果这世上有谁我可以完全信赖,他就是那个人,因为他从三岁就陪着我,了解我所有的经历和‘阴’暗面。也许就是太重要了,反而变得像空气一样,忘了他是条龙,还是黑龙王。”冰宿咋了咋舌:“所以我说你太宠他了,也许他并不需要你如此照顾,龙的承受力远远超过人类。何况他是父,你是子,你这样对小孩似地待他,他心里肯定很不舒服。”

“嗯……”

“上次你去见你师父,他就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就算是为了他的‘精’神安定着想,也让他觉得自己是有用处的吧。”

罗兰在公事上向来立场坚定,‘私’下耳根却软得很,见冰宿说得在情在理,就存了个心眼,但总感觉遗漏了什么,一时想不起来,便谨慎地道:“好吧,我会和他谈谈。”

还谈……冰宿有时候实在很受不了情人说好听点叫周密,说难听点叫龟‘毛’的慢‘性’子,用膝盖想也知道巴哈姆斯一定会无条件答应,那又何必‘浪’费心力和时间勾通?

咽下数落,她继续关注眼前的课题:“其实相比暮,法利恩的任务更艰巨。”

巴哈姆斯绝对会穿帮——这是两人的共识。拉克西丝是何等厉害的人物,会被一个假货欺骗?他们需要的就是她发现后的反应,以此判断下一步。而且没有证据,拉克西丝也不能拆穿。

这次篡位的行动委实太出人意料,几乎打‘乱’了罗兰全盘的计划,也使他感觉再也看不透拉克西丝这个人。尽管调整了心情,这层‘阴’影却挥之不去。若敌人也吃次鳖,不但心理平衡,情势也平衡。

冰宿和他有相同的感受:“兵变的时机太突兀了,人说变就变,如果她整个心态都改变了的话,即使行为模式不变,思路也会有偏差,还是趁早‘摸’清楚为妙。拜卡萨兰所赐,其他城也‘乱’成一团,这就是连锁反应。”

“没这么简单。”罗兰挥手打‘乱’棋盘,笑道,“我觉得拉克西丝更像一场风暴,把台面下的人物都卷上来——你没听说西城的新宰相?将来搞不好会更热闹。”冰宿一霎不霎地注视‘乱’象纷呈的棋盘,却不是由于他的高谈阔论,而是别的原因。

“罗兰,刚才那局,我就快要赢了。”

“啊,是吗?我一点也没看出来。”

“你绝对是故意的。”

“不要血口喷人,我才是应该担心你输了会耍赖的一方。”

罗兰悠闲喝茶,任杀气腾腾的视线在身上打‘洞’。隔了两秒,冰宿挤出挫败的咒骂:“你这卑鄙的家伙!”

******

创世历1038年‘春’之月7日中城卡萨兰上界——

“阁下,你不邀请索莱顿先生吗?”整理请柬的总参谋长问,带着一丝疑‘惑’。

“索莱顿?”拉克西丝从办公桌后抬起头,眉头蹙得死紧,“你要他和帕西尔提斯大眼瞪小眼?”克鲁索不苟同地迎视她的目光:“他总会知道的。”

“但不是现在,等我空了会跟他说。”

拉克西丝确实忙得不可开‘交’,既要笼络各地的圣职者对民众洗脑;又要重整朝纲、平伏叛军、消灭残党,事情多如牛‘毛’,害她连美容的时间也没有。最可恨的是那个吃闲饭的侄子还在她的地盘晃来晃去,碍眼至极。

说曹‘操’,曹‘操’就到。

“老妖婆。”中城城主大刺刺地踢开办公室的大‘门’,冲进来嚷嚷,“我要带莉莉安娜去野餐,叫你的部下滚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如果拉克西丝眼中的火焰是实质的,诺因此刻已经化为一堆焦碳。

“臭小子,你闲着没事干,就滚回西境,别在这儿讨揍。”

诺因双手环‘胸’,无所畏惧地瞪回去:“你才是吃饱饭没事,呢?他已经乐不思蜀了。”

“呃——”雷瑟克倒退一大步,考虑是不是夺‘门’而逃,最后还是义气地选择留下,咽着口水搭话,“你似乎……很忙?”

“我忙疯了!”吉西安大吼一声,用算盘敲得文件啪啪作响,两眼亮得像鬼火,“你空着对不对?帮我算这叠帐。”雷瑟克实话实说:“我很乐意帮忙,但你要做好亏本的准备。”

术士长抱头趴在桌子上,泪洒千行。

“你还活着吗?”雷瑟克跑过去戳戳他,无限同情。吉西安咬牙切齿地道:“一个礼拜,最多一个礼拜,我就要在自杀和辞职之间做选择了。”雷瑟克不当一回事:“你每次都这么说。”

“这次是真的!”

“是是。”雷瑟克宽慰地拍拍他的肩,同时说风凉话,“估计殿下要继任大典结束后才能回来,要办后事,趁早吧。”吉西安真想一口咬断他这只手,哼哼‘阴’笑:“别想置身事外,我现在是代理城主,有权对你下令。”

“你想干嘛?”

“‘迷’雾森林!”吉西安起身,一拳擂在桌面上,脸‘色’变得凝重,“昨晚有人看到‘迷’雾森林冒出奇异的白光,金轮月一闪一闪,像夜晚的行军信号,附近的居民吓得要死,我要你去调查。”雷瑟克面‘露’犹豫:“元帅大人不是要我们别再管‘迷’雾森林?”

自从得知帕西斯这个人后,拉克西丝就从神官的身世推想出他原本的住处。而主人搬到了东城,罗兰留在那里的黑咒术师据点也被摧毁,‘迷’雾森林自然没了危险‘性’,才发出这样的指示。吉西安嗤之以鼻:“如果她知道出了这样的怪事,还会不会收回成命,我们来赌赌看。”

“好吧,我带队去查,你好好保重,希望我回来时,你还没死在文件山里。”

雷瑟克转身离去,送别他的,是吉西安一声压抑不住的哀号。

******

创世历1038年‘春’之月8日东城伊维尔伦下界城主府——

“巴哈姆斯,你还在气罗兰不带你?”

“我不是气这种小事。”

喀啦一声,铺在地板上的金币,房间里的家具都结了冰,闪闪发亮很是漂亮。血龙王生气时是燃烧,而黑龙王生气的表现就是冻结。

抖掉身上的冰渣,莫西菲斯无奈地瞅着对面的龙:“那你气什么?帕西尔提斯?他那副德行又不是一天两天,你还没习惯?”

“……你不知道他对罗兰做了什么。”巴哈姆斯沉声道,清美的面容笼罩着罕见的怒‘色’。莫西菲斯怔了怔,心里也紧张起来,反问道:“他做了什么?”

巴哈姆斯却没有回答,蹙眉思考要不要说,想着想着变成发呆,半晌回过神,抓了抓一头黑如鸦羽的短发,“你不知道比较好,他看起来也反省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他曾经想害罗兰吗?”莫西菲斯不满意他的答复,急切地追问。

“害也谈不上,只是不安好心。”巴哈姆斯闷闷地道,无论头脑是否灵光,他是龙,不会因为情感影响理智的判断,“我气的,是他的自‘私’。不管遭遇如何,都不应该让他人承受自己的不幸。”

“你这是龙的论调,人类都是那样。”

“是…这样吗?”

“没错。”莫西菲斯老气横秋地摇摇食指,“冰宿跟我讲过很多类似的故事,像因为悲伤而对无辜的次‘女’发泄的母亲,被救助却反过来陷害恩人的恶贼,找到财宝起贪心谋杀同伴的冒险家……等等。”

她都教他些什么啊!巴哈姆斯听得汗颜,蓦地跳起来,喝道:“谁?”

没有回应,房里一个陌生人,一点异常的现象也没有。莫西菲斯凝神感知,丝毫捕捉不到引起同伴警觉的事物。

细长的黑眸迸出火‘花’,黑龙王在眨眼间闪到房间的另一头,反手一挑,一柄弯月形的细剑凭空浮现。这回莫西菲斯看得清清楚楚,剑尖没入虚空,像莫名其妙少了一截——确实有人!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巴哈姆斯刚感到剑落在实处,一股澎湃的力量袭来,仿佛空间扭曲再反弹的劲道连他也吃不消,倒退两步。就这么一耽搁,***者的气息就彻底消失了。

“那是什么?”莫西菲斯惊魂未定地问道。巴哈姆斯疑‘惑’地垂下手:“不知道,软软的,像人体。他是故意被我刺中,从我这里吸取信息。”

“咦!”

“刺中的一瞬间,我感到我的心被窥视了。”巴哈姆斯不快地皱眉,食指抹过剑身,动作透出肃杀,“但是我也不会让他好过,***龙王的内心,一定要付出代价。”说着,他将沾上的血弹开,呈水滴状的血液奇异地浮在半空,随着简短的龙语,啪地碎裂,化成粉末落下。莫西菲斯咋舌:“你用血爆术?哇啊~~那他死定了!”

“不会。刚刚那个,像是空间干涉之类的法器,能够使用这么高段的道具,那人应该是个非常厉害的法师,也做好了防护措施,得极端点,就算巴哈姆斯要踢开罗兰,自己坐上城主的宝座,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原来如此。”莫西菲斯恍然大悟,随即又‘露’出困‘惑’之‘色’,“那文件呢?我亲眼看见你批阅。”

“我会啊,我一直看着罗兰,一般的我都能处理。”

“哦。”莫西菲斯很是佩服,同时也有点不是滋味,因为他曾经把罗兰的文件整理得‘乱’七八糟。

“不过,这个计划真的能够成功吗?万一罗兰回来了,刺客还没出现,事情不就难以收拾了?”

“没关系,罗兰不会生气。”

在巴哈姆斯的概念里,只要义子不生自己的气,就一切太平。他也只关心如何引出那个神秘人,利用他再次出手的机会杀掉他。至于其他的,统统不在考虑范围内。而莫西菲斯这些日子跟着冰宿进进出出,反而比他了解人情世故,当下面‘露’忧虑:“我总觉得不太妥当,像法利恩大神官,如果他知道他把你一个冒牌货当成罗兰,一定会非常自责。”

“是吗?对哦。”被他点醒,巴哈姆斯也担心起来。

“所以,中止吧。”

“不行。”龙决不半途而废,巴哈姆斯下意识地拒绝,接着苦思对策,“罗兰会开导他们,实在不行我也可以用暗示消除他们这段时间的记忆。但是刺客不除掉,罗兰的安危就没有保障。那种空间干涉的法术,根本防不胜防。”莫西菲斯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点头不再劝说。

一盘绿豆糕远远填不饱龙的胃袋,叫‘侍’‘女’抬桶装的食物进来又太夸张,巴哈姆斯想了想,决定偷袭厨房的仓库,但是一出去就被两名守卫贴住背心,在‘门’口的台阶上还撞见应该回大神殿的法利恩。

东之贤者神‘色’恍惚地按着额头,似乎在烦恼什么。黑龙王初时没发觉异样,随口问道:“法利恩?”

“啊,大人。”法利恩一脸如梦初醒,挣扎之情一闪即隐,眉间疑云更深,“我好像……不太舒服。”

清楚地感到他身上传出的抗拒,巴哈姆斯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有人类能抵抗自己的法术。正要施加压力,又怕法利恩还不屈服,被过于强大的力量伤及灵魂,导致‘精’神崩溃——他可不希望罗兰的弟弟变成疯子或白痴。

僵持了一会儿,巴哈姆斯急中生智,支吾道:“嗯…不舒服的话,回去休息吧,我放你一天假。”法利恩刚想点头,瞥见他身后浮现出镜子的轮廓。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在场只有巴哈姆斯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气剑‘插’进镜面,但同时,一道奇异的透明光束贯穿坚硬的龙鳞,没入他体内!

“大人!!!”

法利恩扶住瘫倒的主君,两名守卫双双拔出长剑,暗杀者却已经消失不见,连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宫里登时大‘乱’,医师和白魔法师闻讯而来。在这片嘈杂中,突然响起一个清冽的高喊,压住所有的声音:

“暮!”

罗兰不等飞毯降落就跳回地面,急步奔来,总是镇定从容的俊容透出少见的惊惶。众人哑然失声,看看他再看看被移到担架上的人。而还坐在毯子上的冰宿等人也满脸错愕。

“咳…罗兰。”巴哈姆斯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撑起上身,担忧地打量他,“你没事吧?”

“废话!有事的是你!你到底在搞什么?”罗兰怒声质问。法利恩第一个回过神,用确定的语气道:“大人!”

“是我。”罗兰瞥了他一眼,大致猜出前因后果,主动解释,“他是我的替身。”话音刚落,他一把捂住嘴,冷不防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众人惊呼迭起,一时手足无措。

“罗兰!”正好赶到的冰宿伸手相扶,艾德娜比她更快一步。然而一触及主君的身体,她就闪电般缩回手,纳闷地看着掌心沾到的血迹。见状,茶发少‘女’猛地想起日前情人说的契约,震惊得呆在当地。

黑龙王慌得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能摆平那个刺客,就冒充你,没想到……罗兰你要不要紧?我帮你疗伤!”

“我没事,你先顾好你自己。”罗兰冷静下来,忍耐背部传来的剧痛,只要意识清醒,他就能自己治疗。但是帕西斯代替两‘女’扶住他后,把手放在他背上。

“师父?”

“别动,你这不是普通的伤口。”帕西斯用传音术告诫,不知做了什么,紧皱的眉宇舒展开来,扬声道,“不要愣着,带他们俩下去休息。”余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抢着照料伤者。‘混’‘乱’间,没人注意到走在最后的帕西斯,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

******

凌厉的剑气在体内翻江倒海,像冰刀剜着一样痛,银白的光芒和冰蓝的冻气互相撕扯、吞噬、力争不下。慢慢地,白光取得了优势,随着亮度的增加,在地上翻滚呻‘吟’的娇小身影起了异变。

手脚拉长,一头略微泛金的褐发从弧线优美的肩颈滑下,倾泄于地;撑开的领口,隐约可见深深的***;撕破数处的衣裳再也无法尽责地守护主人的身体,‘裸’‘露’出白里透红的粉嫩肌肤;本来到膝盖,现在却只刚好包住‘臀’部的裙摆下伸出一双修长的***;足上无鞋,宛如白‘玉’雕成的十趾散发出天然的魅‘惑’。

十一、二岁的可爱‘女’孩,在顷刻间变化成十七八岁的***。

“维持反时术的力量不够了么?”目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银发的不速之客却毫不动容,‘交’抱双手,吐出冰冷的讥讽,“你还真是拼命啊,伊莉娜。”

痛得昏沉的脑海骤然一清,仿佛叶片背‘阴’颜‘色’的绿眸夷然无惧地迎向锐利的目光,同时一朵笑‘花’缓缓绽放:“彼此彼此。”

“怎么说?”

“你拼命保持自己的意识,我拼命和你对着干呗。”

“疯‘女’人。”帕西斯也不生气,在阳台上坐了,抛出自己的斗篷,不偏不倚落在对方头上。伊莉娜道了声谢,坐起来,包住伤痕累累的身子。诧异痊愈的速度如此慢,她检查了一下,这一查心沉到谷底:黑龙王的剑气竟然没有被化掉,虽然微弱,却散入四肢百骸,跟着血管流动,无法分离!

看出她的状态,帕西斯轻笑:“傻瓜,三首龙是好对付的?就连我,也不想和他们杠上。”

“值得。”伊莉娜镇定下来,不再管伤势,眼珠一转,‘露’出狡黠的笑意,“多谢你的水晶镜了。”这回轮到帕西斯动摇,瞳仁收缩,碧眼险恶地半眯。

预示灾星的星象,三番两次的巧合,让他无法再不在意。何况,他原本就是最了解命运恶意的人。

“伊莉娜,我是杀不了你,但是把你切成一块一块,埋在不同的地方封印,我还是办得到的。”

“你不会,因为我是唯一通向世界树的[‘门’]。”

“……”帕西斯沉默了一瞬,道,“如果你不愿意开启,我留你又有什么用?”听出他是认真的,伊莉娜不得不放低姿态:“别这样,我既然失败了,就不会再对他下手。而且没有水晶镜,我也没办法偷袭。”

“你怎么会有‘混’沌之力?”帕西斯趁胜追击,问出心里的疑‘惑’。如果不是上次暗黑神的思念体有一部分渗进了他的身体,连他也治不好徒弟的伤。

“那不是‘混’沌之力,是他给我的不知名力量。”伊莉娜语声急促,冷汗大滴落下,显然体内的剑气又在作怪,“我本来不想用,这是他给我的保命符…不,对我而言是礼物。”

啪啪啪!帕西斯鼓掌,意义却是嘲‘弄’:“了不起,你真是我见过第二痴情的‘女’人。可是啊,我就不懂,那块木头到底哪里吸引你?”伊莉娜自嘲一笑:“你不懂,我更加不懂。”

只是惊鸿一瞥,就注定了她一生的陷落。

帕西斯皱了皱眉,险些以为她在敷衍自己,看表情又不像,恶意忽起:“不过,他也不是真的木头,至少还爱上一个‘女’孩子。”伊莉娜这一惊非同小可,张口结舌,整个人当场石化。

“很可爱哟,穿白裙子,黑‘色’长发,人也离你很近,就住在你家宰相的镜子里。”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意?”良久,少‘女’低下头,挤出低沉的声音。青年一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道:“挑拨,惟恐天下不‘乱’,等着看好戏。”

这么诚实的答案反而让人气不起来,伊莉娜‘唇’角上扬,勾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那你就是白费心机了。别看我这样子,我年纪也不小了。吃醋这种可爱的事,不适合我。”

“哦,意外的豁达。”

“你早十年通知我情敌的存在,我一定会冲过去杀了她;现在,我只能叹口气。”伊莉娜确实叹了一声,徐徐站起,玲珑的身段在斗篷的包裹下格外脆弱,年轻而娇‘艳’的面容挂着与外表不相符的沧桑,“我承认我嫉妒,完全不计较的付出只有圣人做得到,但我也没兴趣做你的棋子。”

“我的棋子?呵,说得你好像不是贺加斯的棋子。”

“一开始是,但是在我自愿后,利用就不是利用了。”伊莉娜昂起头,“照你的逻辑,罗兰不也在利用你?”

“没意思,逗你果然一点不好玩。”帕西斯垂下肩膀,一脸兴趣缺缺,“算了,以后安分点,不到必要,我也不想杀你。”伊莉娜心有不甘地抿‘唇’,却也不得不咽下失败,果决地断念:“我不会再狙击你的宝贝弟子,但是那根咒带,我总有一天会把它毁了!”

语毕,身形逐渐模糊,雪白的斗篷掉了下来,滑进湖里,在水面漂浮。

“笨蛋,我这样封住他,又能封多久?”

淡淡嘀咕了一句,帕西斯收回水晶镜,独自坐着想了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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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历1038年‘春’之月16日,王妹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即位[摄政王],四位城主到场观礼,盛况空前。

典礼结束后,贵客们被挽留暂住,共商国家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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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月20日中城下界北部边境桑陶宛领地——

时值初‘春’,北方虽不若南方变化明显,也萌生出浅浅的绿意。新老树叶和各种苔藓蕨类渲染出不同层次的绿‘色’,相互映衬,使山林焕发出勃勃生机。

地上的植被悄然冒出头,‘色’彩缤纷的野‘花’遍布草间树后,摇曳生姿,为整座红石山脉更添妍丽。清新纯净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

两个小身影就走在这片明媚的风景中。

一样的脸,不同的‘性’别,走在前面的小‘女’孩威风凛凛地挥舞木‘棒’,发出气势十足的见解:“看这天气,我就知道今天会有个大丰收。”身后挎着竹篮的小男孩相反的神态畏缩,不停地拉扯姐姐的袖子,又不敢拉得太用力,怕惹她生气:“莉妲,回去啦~~妈妈会骂的。”

“我们不说就行了。”

“可是神官大人说,这里有好多怪物,还有鬼。”

“傻瓜!”莉妲转过头,两手叉腰,厉声教训,“每个人都知道红石山脉根本没有怪物,就你还相信神官大人的吹牛!笨蛋利夏,笨死了!”

“呜……”利夏眼里开始浮现泪‘花’,他现在觉得姐姐比鬼更可怕,瘪着嘴道,“我不笨,神官大人说我最聪明,将来一定有出息,成为大魔法师。”

“还大魔法师呢,是胆小鬼法师才对。”

“哇——”受不了姐姐的漏气,利夏终于放声大哭。莉妲驾轻就熟地掏出手帕帮他擦泪,凶巴巴地威胁:“不许哭,哭了是小狗!”不料利夏卯起来哭个不停,还越嚎越大声。

“别哭了啦!”莉妲慌了,她只是嘴坏,其实最疼这个弟弟,“我道歉还不行吗?乖,听我……”

“莉妲!利夏!”

一声突如其来的清喝吓得她跳起来,利夏立马停止哭泣。

“神、神官大人!”

仿佛凭空出现的青年虽然***怒目,仍可看出原本的秀丽端正。过肩的银发在背后草草扎成一束,衣着简单轻便,毫无圣职者的样子。他一手一个,拎起两个小萝卜头:“告诉你们多少次,不许靠近矿山。”

“那里的浆果长得最好嘛。”莉妲挣扎道。

“就算长金果也不许去!”神官改拎为抱,朝反方向迈开大步,神‘色’是罕见的严肃,“记住,绝对不能靠近矿山!”被他的语气慑住,莉妲这才不吭声。利夏好奇地问道:“矿山有秘密宝藏吗?”孩子们都这么流传。

“没有宝藏,只有怪物,知道吗?只有怪物!”神官反复强调。比较单纯的利夏顿时上当,缩成一团。莉妲翻了个白眼,根本不甩他:“放我们下去,我们自己会走。”

“不要,我要神官大人抱。”

“胆小鬼!你到底是不是男子汉啊!”

“好了好了,大家都一起走路。”头大的银发青年把充满阳刚气的小‘女’孩和活象牛皮糖的小徒弟放回地面,放缓脚步让姐弟俩跟上。利夏依恋地抓着他的左袖管,莉妲不甘示弱地牵起他另一只手。

“神官大人,中午来我家吃饭好不好?”双胞胎异口同声地邀请,默契十足。

“好啊,艾里在不在?”

“哥哥今天轮到值勤。”

“这样啊。”神官很是失望,“那我只好和你们的爸爸拼酒了。”莉妲大笑:“爸爸肯定一杯就倒了,还是妈妈厉害些。”走了约莫半刻钟,树木渐疏,远远望见山下的军营,利夏突然想起一件事,扯扯师父的袖子:“神官大人,杨阳姐姐和昭霆姐姐好像就是去年的今天来的耶。”

银发青年一震,情不自禁地浮起笑意。那是毫无‘阴’影,晴朗一如天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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