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之城 > 游戏竞技 > 满愿石 > 第七章 登陆(节三)

第七章 登陆(节三)(1 / 1)

寒意宛如针尖刺入肌肤,他不由得拉紧衣襟,走向眼前黑沉沉的树林。

一灯如豆。

本是满含悲愤的眸子,触及灯火的刹那,融化了些许,溢出一丝丝的安心与柔软。

[出了什么事,肖恩?]

黑夜里传来的声音,也像那灯光一样,虽然微弱,却充满了慰籍之意,温暖而指引。

[导师。]他哽咽了,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导师……]

那声音笑了:[你还叫我导师?我只不过教了你几天剑术的理论。]少年定了定神,诚挚地道:[你教我的,比所有人加起来的都多。后来的那些老师,只教我怎么‘精’进武艺,甚至不允许我有自己的思想。]

琥珀‘色’的眼眸‘蒙’上肃杀,在暗夜里,更显雪亮。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把剑,一把刺向魔族的剑。]

彼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叹息:[你终究是知道了,那些肮脏事。]少年微微一笑,却是不带笑意的笑容:[是啊,我也知道了你当年为什么会被调走。即使是联盟第一世家,也逃不过东方学舍的干预。]

[这些年,你姐姐想必很辛苦吧?]

[嗯。]少年震了震,神‘色’有一瞬间的动摇,随即被坚定取代,[导师,什么是命运?]

[这个问题你第一堂课时就问过我了。]那声音沙哑地咳了咳,似乎有沉疴在身,[命运是注定,是偶然,是不能掌控的东西。]

[但是我不服啊!什么都是注定好的吗?我的出生、席恩的出生、莉的出生,还有我们的遭遇……我被预言为救世主,就必须救世?席恩是暗之子,他就活该被放弃,在悬崖底下烂掉?他们还骗我……骗我他过得很好,切断我和他之间的感应——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的双胞胎哥哥一直活得比狗还不如!]

最后的音量拔高为怒吼,吓到了在场的另一个人,一阵清亮的啼哭划破天际。

[莉!?]少年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手忙脚‘乱’地安抚怀里的小婴儿,[乖乖,不哭哦,哥哥给你糖吃。]说着,当真掏出一颗粽子糖,递到红润的小嘴前面。

婴儿用胖胖的小手挥掉他的糖,继续哭。

[呜……]久哄不下,少年头痛得差点陪她一起哭。

[哈哈哈!]林子里的人发出爽朗的笑声。焦头烂额的少年求助地望着他。

[别看我,我也没哄过婴儿,你试着一只手抱她,另一只手轻轻拍。]

少年依言照做,动作从生涩到熟练。半晌,哭声渐小,‘女’婴挂着两行泪痕,咬着大拇指进入梦乡。师徒俩不约而同地松了口长气。

[这孩子——]

[嗯,她是世界之相。]凝视那恬静纯真的睡靥,少年的眼神转柔,[但是从今天起不是了,我会带着她离开这里,不像我一样被人利用,成为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肖恩,你还是没明白,我说命运不能掌控,但并不是‘不能违背’。]

少年转向师长,眼中迸出希望的火‘花’。

[只是,要违背命运,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也许伤痕累累到最后,发现依旧是一场空也未可知。]

[可是不踏出第一步,就永远没有挣脱的可能!]

[是的。]对方低声承认,似乎在压抑身体的病痛,良久才道,[你既然有了觉悟,又何必特地过来一趟?]

[我想……再见导师一面。]少年稚气未脱的脸浮现一缕脆弱。

[傻孩子,人生在世,谁能不死?你这样不干不脆,又能走多远?]

[才没有!我没有去见义父,也没有去见姐姐,我只是来见您而已,因为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会来这里!]少年抱紧‘女’婴,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在我答应了奥佛瑞特陛下,守护莉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心一个人走到底。即使身败名裂,即使客死异乡,也不后悔。]

林中人心疼地劝道:[肖恩,现在还来得及,带着这孩子回去。以珂曼世家的势力,应该能提供你们一定程度的保护。]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再麻烦姐姐。为了我,她已经付出太多。]少年忧伤地低语,[我也不想一辈子当笼子里的鸟,我想看看这个世界。还有……席恩,我的哥哥,我想找到他。]

[是吗,那我就不劝你了。]

[导师,谢谢您给我鼓励和建议。]少年深鞠一躬,转身‘欲’走,却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眷恋地看着那一星橘‘色’的火光。

前路漫漫,黑暗而坎坷,从此以后,他只能依靠自己。跌倒不可怕,死亡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迷’失,是没有人相伴指引的孤独!

仿佛察觉了他的心情,对方叹笑:[真是个傻孩子。人生那么长,岂会只有一盏灯。你再经历一些事,成熟点,也会成为许多人心里的灯。]

[真的吗?我也可以给别人温暖?引导他们?]

[一定会的,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少年内心的恐惧消退了大半,下意识地搂紧往后的养‘女’。见状,老者温言道:[何况,对你怀里的孩子而言,你是她的灯,她又何尝不是你的灯?人嘛,都是互相帮助才能活下去。]

[嗯。]少年重重点头,绽开明粲的笑靥,[我走了,导师。]

[保重,孩子。]

殷切的叮咛,萦绕背后,一直伴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一度遗忘后,再次拾起……

******

青年睁开双眼。

纯净的蓝光铺满视界,宛如星屑的物质在周围闪烁;放眼望去,一片钻石‘花’,情景美得令人屏息。脚下是一泓明镜般的水池,沉睡着他的倒影,也是过去的他。

摊开手,仿佛还能感觉到刚才的温度。那小小的、温暖的躯体。

莉……

握紧双拳,他感受着残留的余韵。

这是他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了。封印的力量太强,又等不及天杖那个大蘑菇,他只能一丝一丝的,从缝隙里‘抽’取记忆,再牢牢刻在心里,珍藏起来。

虽然杨阳他们竭力隐瞒,但以他的敏锐,怎么会察觉不出蛛丝马迹?旁敲侧击的结果,有了个大概,也冒出更多个问号。

而问号,只能从回忆里找答案。

开始很痛苦,真的很痛苦,每想起一点,心就像针刺一样疼,但随着某些事的鲜明,他已经坦然。

五岁的他因为捅马蜂窝被叮得满头包,陌生的‘妇’‘女’生气地扬起巴掌,轻轻落下,一脸心痛地敷‘药’,他叫她“妈妈”;

六岁的他被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带走,洗好澡出来,他叫他“义父”;

总是冷着脸的少‘女’,却比谁都坚强温柔,他叫她“姐姐”;

留着长长黑发的少年,喜欢坐在壁炉旁看书,喝酸酸甜甜的苹果茶,他叫他“维烈”……

连记忆也谈不上,只是片段的画面,却安抚了那些惨痛的伤害,散发出源源不断的光和热,就如同那盏黑暗中的明灯。

在遗忘了悲伤的同时,他也遗忘了温情。

也许他的一生悲多于喜,苦多于乐,但只要那些温情如明灯不灭,他就有直面过去的勇气。

毕竟他来自过去,即使活在当下。不想起,他就不是完整的他,而且那片朦胧,也曾有他珍爱的人事物。

再次摊开手,他怀念着那绵软而充实的触感。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里真漂亮。”

“杨阳。”他不悦地瞅着来人,指责道,“你怎么可以擅闯我的内心世界。”

黑发少‘女’轻笑,总是温文的清俊面容有一丝罕见的调皮:“不欢迎?”

“不是啦。”本来就没有真的生气,被她一揶揄,更加气不起来,生‘性’坦‘荡’的青年一挥手,摆开一张素雅的餐桌,“苹果茶喝不喝?”

“这是维烈爱喝的吧,我比较喜欢红茶。”坐下后,杨阳才略带不甘地道,“其实我以前也最喜欢喝苹果汁苹果茶了,后来好不容易改过来。”

“有什么关系么?为什么要刻意改变自己的口味?”递给她一杯热红茶,肖恩不解地问。

“问题是我的口味和我叔叔太像啦!讨厌喜欢都一样!”

“你有叔叔啊?”

“嗯,和维烈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除了头发短点。”杨阳喝了口茶,面‘露’犹豫,忽而用不安的语气道,“肖恩,如果…如果维烈是我的亲戚,你说我要怎么重新定义和他之间的关系?”

“维烈是你亲戚?那真是太‘棒’了!不但多出一帮魔族靠山,还有了个威风八面温柔体贴好脾气好修养好欺负携带活动食品库的宰相爷爷……应该是爷爷辈的吧,他那么老了——总之是好处多多,说不完啊!”

“对呢。”杨阳忍俊不禁,感觉烦恼的自己像个傻瓜。

“这里真的很漂亮。”

赞叹地打量四周,黑眸浮起更深刻的触动:心如其人,即使外表一模一样,内在也完全不同。席恩的心应该都是扭曲的风景,而不是这样晶莹剔透又充满了包容……

“是吗?我觉得现实更好,这里虽然能心想事成,但变出来的食物都不对味。”

标准俗物的青年无法理解她的感动,往嘴里塞第三只‘鸡’‘腿’;满身风雅的少‘女’召唤出正义的铁锤,狠狠砸在他的脑‘门’上。

******

眼冒金星地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娟秀的娇靥。

红发少‘女’依偎着他,一手搭在他腰上,好梦正酣。

屏息了一瞬,棕发青年把呼吸声压抑到最小,生怕惊扰了她。看着看着,眼神渐渐‘迷’离。

奇怪,心跳好快。

一直喜欢这个人,但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渴望接近,甚至……一亲芳泽。

轰!意识到的刹那,肖恩羞得连耳根也红了,手脚僵硬,绷得像张拉紧的弓,却怎么也移不开视线,而内心的冲动也越来越强烈……

终于,他顺从***,缓缓靠近。

即将接触的前一刻,红‘唇’微启:“肖恩,你现在是阳的身体。”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偷香不成的人冻成冰棍暗自饮泣;而看得差点吐血又不忍心提醒的人松了口长气。

晴空般蔚蓝的眸子睁开,漾着相同的遗憾和更多的欣喜,细白而温暖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别伤心,等席…等定幻石的能量足够了,你再用自己的身体亲我。”

“可是我想亲你,现在。”肖恩的表情像讨不到糖吃的小孩,“不行吗?”

“……阳答应就让你亲。”

片刻后——“她答应了!”

希莉丝张口结舌。趁此机会,肖恩一把抱住她,熊熊地‘吻’下去。目睹这一幕,杨阳泪洒千行。

真的亲下去了……她只是说说而已啊!呜呜,重来可不可以?

******

当一脸餍足的棕发青年牵着不知所措的红发少‘女’出现时,甲板上的人几乎立刻认出身体里的是谁。

“肖恩,希莉丝,早上好。”维烈首先打了个招呼。余人纷纷跟进。

“早上好!”‘精’神地道早,肖恩咻地冲到船舷,张望了一会儿,失望地垂下肩膀,“还没到陆地啊。”

“因为我改变了航线的关系。”掌舵士兵解释,语气慎重到小心翼翼。他和其他水手也拜听了席恩日前的话,对眼前的人充满了同情,不料他的好心被当成另一种意思:“早饭没吃么,朱特?说话有气无力的。”

“你才没吃!”

“我是没吃啊。”

“……”朱特无语问苍天。希莉丝扑哧一笑。昭霆奇道:“为什么要改变航线?”

“你不会动动脑筋啊。”莎莉耶叉起腰,人小鬼大地教训,“我们乘的是东城的巡逻舰,在公共港靠岸,肯定会引来多方关注。”

“哦,所以要找个没人的港口?”昭霆的反应也不慢。希莉丝摇头:“东城没有这样的港口,南部倒有几个偏僻的小渔村,不过都和浮岛很近。”

“没错,我们就从浮岛绕过去。”

耶拉姆心思缜密,皱起眉头:“不会引起水族的注意吗?”朱特笑道:“不会,罗兰城主经常派兵驱赶捉异族的捕猎船,她们只会当我们是真正的巡逻舰。”

如果不是由于意外,事情确实会如此顺利。

雾之月14日深夜,一行人再次被猛烈的摇晃惊醒。

“怎么回事!?”昭霆的叫声惊天动地。杨阳只手按额,叹息连连:“一个月遇上两次船难,我们可能是被海神诅咒了。”

“先上去看看,带着行李。”也许是摇习惯了,耶拉姆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反胃,镇定自若地指挥。反而是希莉丝紧张地抓着杨阳的斗篷,惟恐又和情人分离。

然而,没等他们走到‘门’口,一声巨响,伴随着刺耳的木碎声,船体飞起来似地一个‘激’‘荡’,所有人都倒在地上,陷入短暂的昏‘迷’。

“唔……”杨阳首先醒过来,一来希莉丝当了她的垫背,二来肖恩在脑子里大声疾呼。叫醒同伴后,众人踉跄走出舱房,好不容易上到甲板,整艘船向左边倾斜的惨状使他们更加步履维艰。

“触礁了。”希莉丝呻‘吟’,这情景明眼人一看即知。昭霆冲赶来慰问的舵手炮轰:“你怎么会把船开到礁石里头去?喝醉了眼‘花’啊!”

“你才眼‘花’。我根本没看到礁石,是它突然冒出来。”

“啊——你还推卸责任!”

莎莉耶也语带不满:“我说你,是不是完全不清楚这附近的地形?”朱特颈子一缩,不吭声了。众人顿时一阵无力。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维烈突然开口道。被他一提醒,余人也隐隐捕捉到不自然的水声和银铃般的轻笑。

“‘女’妖!”昭霆下意识反应。动听如山涧的嗓音渗入一丝薄嗔:“什么‘女’妖,真没礼貌。”

这回众人辩清方向,困难地走到右舷,探头一看,不约而同地震在当地。

月下美人。

只见她秀发如云,眉目如画,手肘懒懒地倚在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吹弹可破的肌肤在月光下就像洒了银粉,闪闪发亮又带点朦胧的神秘;脸侧的鳍仿佛宝石制作而成的扇贝;秾纤合度的娇躯大半隐没在水下,却更引人遐思;银‘色’的鱼尾调皮地晃动,掀起水的光环。

轻轻一撑,美人鱼跃至岸上,幻化成一个绝俗的丽人。似绢似绡的薄纱逶迤而下,裹住了她优美无暇的肢体,盈盈一礼,宛如风中轻摆的柳枝。

“欢迎来到浮岛。”

******

“啊…哪里。”

半晌,朱特首先回过神,行了个伊维尔伦的军礼,“冒昧冲撞了贵岛,还请洛黎塔长老见谅。”

风姿绰约,丝毫看不出像长老的水族佳人似笑非笑:“你研究过我们的长相,却没研究过这里的地形?准备工作不到家哦。”

穿邦了。不止朱特,杨阳等人也马上反应过来,脸‘色’发白,心下惴惴,不知眼前的人会怎么处置他们。

其实不能怪朱特,浮岛周边的海域诡谲莫测,又暗藏凶险,除了岛上的居民即水族本身,就只有东城的军方清楚,而这是军事机密,自然不外泄。饶是拉克西丝多年挖掘,也探不得一点风声。

“不用紧张,我们视罗兰为友,并不是视他为君,这些闲事我们是不管的。”洛黎塔掩嘴笑道,“况且你们看起来不像抱有龌龊的目的,浮岛欢迎友善的客人,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请上来坐坐吧。”

“可以吗?”杨阳大喜,她有恋异族情结,最不愿放过的就是这样的机会。其他人也多少睡腻了摇晃的舱房,加上好奇,都非常乐意。惟独朱特显得为难,暗暗吩咐部下万不得已时毁船逃生,拉克西丝假扮海盗的事决不能***。

“当然可以,不过岛上随时会冒出涌泉,地势也不平,要小心了。”洛黎塔亲切地‘交’代,挥手造出一条水梯,示意他们下来。在此期间,又有两个水族少‘女’出现,手持蚌珠照明,不时偷眼打量,窃窃‘私’语。希莉丝不由得想起了埃娃,尽管同样是亲水一族,但人鱼们明显活泼友好得多。

《杨阳……》肖恩‘欲’言又止。杨阳正要细问,洛黎塔已牵起她的手:“才走几格楼梯就跌跌冲冲的,待会儿可要跟紧了,还有那位长发的先生。”维烈回以不好意思的笑容。

浮岛顾名思义,一半浮出水面,搁浅在礁石群里,地质多孔而稀疏,不但活泉到处冒,一不留神就被浇了个湿透;土壤也时常变化,旧的泥沙冲下去,新的就给‘浪’头带上来,灌溉成大大小小的沼泽,让人目不暇接,寸步难行。岛民则是自得其乐,畅游其中。

“这地方真不是人住的。”第三次被泉水浇得满头满脸,昭霆忍不住抱怨。耶拉姆拦阻不及。洛黎塔回首歉然一笑:“再过去些就好了,我们也不喜欢睡觉时被水淋醒。”

果然走了约莫半刻钟,地面渐渐平坦坚实,触目尽是美丽的水生植物,珊瑚堆成的居所和满地的珍珠海贝,景‘色’瑰丽奇异,一路颠簸的众人这时终于绽开笑容。

洛黎塔看在眼里,也十分高兴,拍手道:“告诉大长老有客人来,二长老那儿就不必了,我们来举办个欢迎会!”水族们一齐欢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总共有几个长老?”莎莉耶悄悄问道。维烈也轻声回答:“有三个,大长老多米尼克对外‘交’涉,沉稳‘精’明;二长老维欧拉生‘性’冷淡,不问世事;三长老就是洛黎塔。”

“哦。”

“补充:三长老亲切大方,讨人喜欢。”洛黎塔摇摇食指,‘插’话进来,不顾维烈一脸尴尬,“我们还有位族长,就是鼎鼎大名的魔导团团长艾‘露’贝尔西珐。”杨阳忍俊不禁:“我还以为水族都很矜持含蓄呢,原来也有你这样外向的。”真是彻底打破初见的印象。

“没办法,长老就是需要老着脸皮的职业。”

“三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呀——大姐!”洛黎塔紧张地往旁边一跳,‘露’出身后的人。那是个气质高华的‘女’‘性’,殷蓝‘色’的秀发直垂到小‘腿’,微笑有度,仪态端方:“浮岛很久没有客人来了,希望各位玩得愉快。”

“哪里,是我们打扰了才对。”杨阳诚恳地道。

“没什么打扰的,这些孩子成天就盼着有人来。”无奈一笑,多米尼克比了个邀请的手势,“到我屋里坐坐吧,不然要着凉了。”众人欣然从命。

水族‘女’子心细如发,早早就燃起篝火,铺好软榻,‘精’致的屋宇里温暖如‘春’。捧着清凉的梅沁浅啜,有种宾至如归的感受。

“来,尝尝这个!”洛黎塔极为热情,拿着几根串烧冲进来,“刚烤好的,绝对新鲜!”杨阳等人呆呆看着上头的‘肉’:“这是什么鱼?”怎么好像鸟的样子?

“看不出吗?烤小鸟啊。”

“……”原来真是鸟。

多米尼克笑道:“很多人以为我们的主食是鱼,其实是错误的。水中生物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决不会去吃它们。”众人恍然大悟,接过串烧。杨阳才咬了一口,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帕尔讨厌吃鸟‘肉’。》

(咦!)杨阳一怔,问道,(你说索贝克?)

《嗯,刚刚想起来的,不知道为什么。》

(呵呵,那幸好他不在这里了。)杨阳无心地道,随即噎住,因为肖恩的情绪明显低落下去。

“怎么,不好吃?”洛黎塔立刻察觉她的神‘色’变化。杨阳慌忙摇头:“没,很好吃!”这倒是实话,水族长老的手艺真不是盖的。

“是好吃极了,我还要两串!”昭霆毫不客气地递出空‘棒’。洛黎塔兴冲冲地跑出去。多米尼克莞尔:“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族长,她也最喜欢吃烤小鸟了。”

“她不是最喜欢吃烤小鸟,只是来者不拒罢了。”莎莉耶吐槽。昭霆作势掐她的脖子。

“艾‘露’贝尔族长不在岛上?”耶拉姆随口一问。

“是啊,她一向住在宫里。唉,有了情人就不要族人了。”

“呃!?”众人愣住。传闻水族族长和红族族长是好友,同殿为臣,但从来没听说她有情人。

“哎呀,说漏嘴了。”多米尼克眉开眼笑,一点也没有懊恼的表现,“我们一族对这档子事最最忸怩,她更是其中翘楚,让人看了实在窝火,忍不住就口没遮拦。”反应最快的希莉丝顿悟:“多米尼克长老是希望我们帮她宣扬吗?”

“没这回事,这样那孩子会害羞的,我只希望世人知道我们的族长名‘花’有主,刺‘激’到她本人和那个迟钝不亚于她,有脸红症胆小如鼠号称苍空骑士的家伙。”

……都说得这么白了还否认,水族真是拐弯抹角的种族。众人一时无语,尤其知道苍空骑士是何许人的几个。

正感叹间,堪称水族怪胎的三长老拿着烤好的串烧跑进来,一边递给棕发少‘女’一边兴奋地宣布:“大家准备好了,要洗耳恭听哦。”

话音刚落,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透过半透明的琉璃墙和珍珠窗帘望去,只见倒映着月光的湖泊上漂着无数照明用的草灯,宛如夜空的星辰般美丽;湖畔,容貌各异,却都姿‘色’上佳的水族少‘女’三三两两坐着,各式各样的乐器在灵巧的指间弹奏出美妙的音符,融合成大型的‘交’响乐,但又出奇的悦耳,令人如痴如醉。

杨阳感慨万千,此情此景,足以铭记一生,然而她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个‘性’冷僻的人鱼们会给予自己等人如此盛大的欢迎?

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多米尼克微笑道:“因为寂寞啊,我们并不像世人以为的那么冷漠,只是天‘性’含蓄不擅表达,加上某些人类的行为,让我们敬而远之,无形间就疏远了。”

“还有罗兰的隔离。”洛黎塔补充,苦笑着迎接众人的目光,“他是为我们好,大家都知道,也衷心感‘激’,但还是希望碰到生人,排遣一下无聊,特别是年轻的孩子。”

“其实…我觉得你们留在这里比较好。”杨阳斟酌着开口,“外面觊觎你们美貌的人太多,罗兰城主的做法并没有错。”昭霆不赞同:“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嘛,成天窝在这儿算什么。”

“人类的力量是比不上我们,智谋却足以让万物臣服。”

一个冰洌的声音洒落,人人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蓝装丽人。靛蓝的发和眼,她只这么一站,室内的温度就好像骤降了10度。多米尼克和洛黎塔异口同声:“二妹(姐),你怎么出来了!?”

“有客人,我来拿点吃的,顺便打声招呼。”来者正是二长老维欧拉,僵着脸点点头。杨阳一行面面相觑:客人?难道还有其他的遇难者来到岛上?当下好奇心大起,又不便询问。

“啊,是那一位?他已经来了吗?我暂时‘抽’不开身,麻烦你招待他一会儿。”多米尼克歉然道。

“无妨,我和他谈得‘挺’投机。”维欧拉冰雕似的脸庞浮现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敛去,再次颌首为礼,“我告辞了,祝各位宾主尽欢。”

虽然对方冷言冷语,杨阳等人还是感觉到她的善意,回以郑重的礼节。

用敬称的话,应该是东城宫廷的人吧。目送她的背影,杨阳沉‘吟’。洛黎塔拍拍手:“总之,希望各位多盘桓几日,岛上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明天我带你们一一参观。”昭霆第一个叫好,莎莉耶不甘示弱。余人考虑到船坏了,不留下也得留下,均无异议。

******

“镶嵌古罗特红金的月长石护符,冷‘玉’打造的储能戒,‘迷’火石的咒刀,阿特蓝石做的强力结界球……果然无一不是‘精’品。”

“谢谢,费尔南迪先生一眼就辨认出材料和用途,可见也是这方面的高手。”

清朗的笑声触动了挂在窗上的风铃,丁冬脆响回‘荡’一室,竟有着珠‘玉’般的旋律。连天生拥有美妙歌喉的水族长老也不禁陶醉于这样的音‘色’,再次好奇地端详对面的人。

他静静斜倚在靠垫里,宛如一只蛰伏的兽,美丽而危险;流光闪烁的碧眼仿佛摄尽世间一切芳华;淡妃‘色’的‘唇’似笑非笑,亲切而冷漠,***而疏离。

水银似的光从雪‘色’长袍上倾泻而下,抱在左臂弯的法杖却相反地泛起了黑‘色’的‘波’动,一如戴在他银发间的黑水晶额环一样,诡异的契合。维欧拉直隔了半秒,才意识到他只是动了一下,而这个微小的变化,竟然就有一种震撼灵魂的力量。不由自主地,她的视线顺着褶皱的痕迹来到他的右臂,继续往下,那只手白皙修长,骨感‘迷’人……

当!蓝‘色’的结界球落地,拉回她的神智。

“人类制作的法器固然威力强大,却不及异族的‘精’致耐久。”帕西斯淡然评价。维欧拉的失神只有片刻时间,她自制力深厚,又全心钻研魔法和炼金术,一听到感兴趣的话题,立刻集中‘精’神,不再受对方影响:“因为人类过于追求力量,忽略了‘平衡’的重要。”

帕西斯轻笑,举杯浅啜:“水族可活千载,人类的寿命不过区区百年,两者一开始走的路就不同。”维欧拉疑‘惑’地侧过头:“听费尔南迪先生的口气,似乎自承是人类?”

“开玩笑,我宁愿当蛞蝓也不要当人类。”帕西斯的语气并不‘激’动,却嫌恶到了十分。凝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可惜,我体内终究是流着那肮脏的血液。”

“我对人类也没有好感,不过还没你这么严重。”说着,维欧拉注意到一件事,“屋里会不会冷?我点个火?”

“不用,你我都是冷血动物,这样的天气刚好。”

“果然,你有天空一族的血统。”维欧拉言下有一份亲近。帕西斯自嘲:“我只是飞不起来的鸟罢了——言归正题,这次冒昧来访,是希望长老帮一个忙。”

“言重了,你是罗兰的师父,算下来和我是同辈,有什么需要,但说无妨。”

“那我就不客气了。”帕西斯放下酒杯,缓缓吐出三个字,“引魂珠。”

维欧拉耸然动容。

引魂珠是珍稀度可比‘混’沌水压球的天然法器,浮岛周围的特产,生长在深海底,由无比凶残的锯齿巨蚌哺育,沿途危机重重,有漩涡有暗流,只有水‘性’最好的人鱼才有可能取得。

“真是意外的要求。”维欧拉为难地咬着小指,“我有自信拿到,不过……”倒不是害怕危险,那么稀罕的东西,千辛万苦得手后,却要送人,实在有点舍不得。

帕西斯了然一笑,掏出一只‘精’致的小锦盒:“当然,我不会让长老白跑一趟。这件宝物,敬请笑纳。”

既然是能和引魂珠‘交’换的物品,肯定价值不菲,然而维欧拉左瞧右瞧,都瞧不出端倪。那是块平平无奇的黄‘色’石头,以她的见闻,竟找不到类似的记载。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一股奇特的魔力‘波’动,也不属于她的认知范围。

“这是什么?”琢磨不出,维欧拉坦然道。水族只在情感上含蓄,碰到不懂的问题,不会像人类一样打肿脸充胖子,更不会羞愧。毕竟学无止境,世上多得是谜和有待研究的物体。

“贤者之石。”

“……”

如果听到引魂珠是惊讶,此刻就是震惊。水族长老瞪大眼,连声问道:“真的是贤者之石?这不是传说中的东西么?你从哪里得来的?”对普通人而言,贤者之石还不如一枚铜币珍贵,但是对炼金术士意义就不同了。是梦寐以求的瑰宝,‘精’炼矿石的极品结晶,只有它能够制作出[神器]级的法器。

“它的来历恕我无法透‘露’,不过我可以保证它是贤者之石。”银发青年摩挲石块,目光中透出虔诚和不舍,仿佛面对的不是死物,而是个打从心底敬慕的人。维欧拉见状,若有所悟。

“我相信这是贤者之石,但我不能收。”按捺内心的渴望,她恳切地道,“它对你非常重要吧?引魂珠我会设法,就当是做白工。”其实就算不顾忌对方的感情,她也收不下这份礼。引魂珠是高级死灵术的必需品,于她并无大用,贤者之石的价值就大了,也许会让她突破炼金术的瓶颈。

“请不要客气,长老,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不喜欢欠人情。”帕西斯淡淡地道,收起情绪‘波’动。他的声音有种魔力,当维欧拉意识到时,已经盖上锦盒,拿起贤者之石。

“那…谢谢了。”她不自在地道。

“别忙谢,在您拿到引魂珠以前,我只好借住这儿。还有,麻烦您准备一些死灵魔法的素材。”帕西斯笑得有一丝促狭,“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维欧拉回以释然的笑容:“好的。”

******

临睡前,杨阳询问寄宿者:(白天,不,晚上你想对我说什么?就是下船那会儿。)

《呃…啊?》肖恩已经睡了,没听清她的话。杨阳心下不安,等不及他回答,追问道:(是不是那些水族不怀好意?)可是回想起来,洛黎塔等人的言行怎么也不像有居心。

《不是,是朱特不怀好意。》

(啊!?)这个答案比她的推测更让杨阳诧异,一时愣了。肖恩略带厌倦地道:《或者说‘女’魔头不怀好意。在船上,朱特和我‘交’情最好,她就让他跟来;浮岛那么大的目标,怎么也不可能撞上……》

(等等,等等,肖恩,会不会你想太多了?)杨阳打断,难以置信,(感觉拉克西丝元帅不是那样的人,昭霆也说她很爽气。)

《或许吧,我并不讨厌她,她也确实是个爽快霸道的人,但她毕竟是政治家。》

(唔。)

肖恩打了个呵欠:《我对这种人敬而远之,再怎么有人格魅力,多个心眼总是让人不舒服。》杨阳情不自禁地点头:(那你说她要朱特干什么?)

《不知道,我没本事揣摩她的想法,不过多米尼克长老很厉害,应该不会让朱特得逞。真的事情闹大了,那小子也不至于没义气到拖我们下水。》肖恩头头是道地分析,最后抱怨了一句,《总之,讨厌讨厌讨厌啦,我不想管这些闲事。》

(是是。)杨阳忍俊不禁,掀起被子盖住头,(那么睡吧……啊,肖恩。)

《什么?》

(你担心索贝克吗?)

沉默。杨阳清晰地感到针刺般的痛楚与懊悔。而肖恩也明白瞒不过她,叹道:《是,我很担心,很担心。》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杨阳愧疚地咬紧下‘唇’。

《不关你的事。仔细想来,也许失去记忆以前,我就不曾了解过帕尔也说不定。》肖恩的声音低沉宛如呢喃,《你那番话只是让我意识到又不想接受,归根到底错在我。而且过去种种,现在也不用提了,我只想快点找到他。》

(可是你不知道他的长相。)杨阳心急口快,反‘射’‘性’地捂住嘴。心灵对话就这点不好,连想的空挡也没有。

《我会想起来的,一定会。》肖恩坚决地道。杨阳松了口气,回以微笑:(嗯。)

闭上眼的瞬间,困意如‘潮’涌上,很快沉沉睡去。肖恩更是沾枕即眠的人,见她没话问了,早一步就呼呼大睡。

梦中,他看到一片晶莹的白羽落在前额,温存得宛如一个轻‘吻’。

******

因为欢迎会的关系,杨阳一行直到第二天过午才纷纷醒转。

洛黎塔早已迫不及待地等在‘门’口,一见他们梳妆完毕,就冲进来摆宴。谈谈笑笑吃过早饭,出发上路。

浮岛风光明媚,地势北高南低,但高的部分也没有多高,只是两座小山丘,悬挂着晶莹的瀑布,在底下‘交’汇,构成明河,流向中央的湖泊。向南是一片千水回环的沼泽区,也是杨阳等人昨天经过的地方。白天看得清楚,只见水质澄净,植株苍绿,景‘色’极美,饶富幽趣。不时有‘精’致小巧的屋宇冒出,珠白珊红很是漂亮,五彩缤纷的大贝和鹅卵石更是铺了满地。

“看到这样的景‘色’,让人很想钓鱼。”维烈微笑道,忘了有一条“鱼”在身边。幸好洛黎塔听出这是没有恶意的肺腑之言,笑笑过去。

“这是老头子的兴趣。”莎莉耶评价。昭霆附和:“就是,应该想游泳才对。”

“你想冬泳,就去冬泳好了。”不忍心维烈垂头丧气,杨阳代替他做出反击。耶拉姆和她站同一战线,因为神官的兴趣之一正是钓鱼:“他想钓鱼,碍着你了?”

“哼!”昭霆嘟起嘴。希莉丝笑道:“怎么越说越上火?这里可是水乡——洛黎塔,差不多是吃饭的时间了。”

“嗯。”水族长老点点头,手指前方,“大家都准备好了,前面有个小草屋,餐具调料都有,还有钓竿,你们自己‘弄’着吃吧。”

“咦!”众人愣住。

洛黎塔笑得豁达:“我们是不吃鱼,你们吃啊,浮岛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只好拿点特产出来,让你们享享口福。”杨阳为难地嗫嚅:“这个……这个……”

“别介意,弱‘肉’强食,生态循环的道理,没有人比我们水族更明白,不过恕我无法作陪。吃好后,拉拉墙角的铃,我带你们去下个地方参观。”洛黎塔眨眨眼,纵身跳入一旁的绿‘波’。众人面面相觑,都觉盛情难却,便期待地走向草屋,果然里面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维烈立刻手痒地拿起鱼杆;其他人起火的起火,打水的打水,铺地毯的铺地毯,有条不紊地忙起来。

“我来抓蛤蜊!”肖恩每逢吃饭总是不甘落后,现在又没生人盯着,兴奋地卷起‘裤’脚。维烈指着屋后:“去那边抓,不要惊了我的鱼。”肖恩哼了声,悻悻转身。朱特呆呆目送他的背影,还不习惯这样突兀的转变。

魔界宰相悠哉游哉地在前院钓鱼;棕发青年和少‘女’们在屋后抓螃蟹捞蛤蜊;褐发少年和前军人处理杂务,不一会儿就整治出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大餐。

“好吃。”昭霆一连塞了三条煎鱼下肚,幸福地打了个嗝,“这里的鱼好像特别‘肥’。”

“可能是没人抓的关系。”希莉丝优雅地用筷子夹起蛤蜊‘肉’,沾了沾调料,才送进嘴里。在她身边,肖恩大肆破坏宿主的形象,豪迈地扫‘荡’食物。第一次瞧见的三人目瞪口呆,半晌齐声道:“拜托你吃得好看一点!”

“咳咳……”肖恩吓了一跳,一只炸虾哽在喉咙口,呛得差点死掉,抄起面前的饮料灌了个底朝天,才缓过气,余悸未平地道,“干嘛啊,突然大吼大叫。”

维烈和朱特内疚他刚才的死里逃生,没有吭声。莎莉耶不管,数落道:“你知不知道你吃得多难看?杨阳的斯文全没了!”

“啊,对了,我忘了用拟态术。”

“别用拟态术了,万一洛黎塔或别的水族跑进来,不好解释。”耶拉姆谨慎地发言。昭霆哈哈大笑:“没错没错,她这个样子‘挺’好玩。”

砰!一只空盘正中她的脑袋瓜,希莉丝瞪视出手的人:“阳?”

“是我。”黑发少‘女’给了表妹警告的一瞥,慢条斯理地抹干净嘴巴,捧起茶杯啜了几口,换棕发青年继续大吃大喝。

“……”余人汗颜。

吃得差不多时,昭霆拍拍肚子,道:“好!去做饭后运动!”莎莉耶跟着起身,看来两人事先商量好了。希莉丝随口一问:“什么运动?”

“捡贝壳!”

“不太好吧,这里是水族的领地,贝壳自然也是水族的财产。”肖恩劝说。维烈表示赞同:“没错,还是等问过洛黎塔,得到她允许后,再——”昭霆略带不耐地道:“没关系的啦,我们只是玩玩而已,她不同意,事后还回去就是。”

既然她这么说了,余人也无异议,耶拉姆挥手放行。

不料半刻钟后,莎莉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昭霆掉进水里了!我怎么叫也不应!”

耶拉姆第一个冲出去,没费多少劲就找到事发地,因为岸边不自然地堆了许多贝壳海螺。水很清,似乎不深,但是看不到人。他转头问目击者:“是这里?”眼角余光瞄见跑在最后的维烈身旁有一道倩影,显然是他叫来了水族长老。

“嗯。”莎莉耶手忙脚‘乱’地比画,“本来她站在中央,后来说看到一只红‘色’的贝壳,就往水深的地方走,我叫她小心点,她嘲笑我不会游泳,我一气,朝她丢了块石头,她躲的时候滑了一跤,再没冒上来,开始我还以为她逗我……”言下十分后悔。

虽然心里担忧,杨阳还是拍了拍她的肩:“不是你的错。”洛黎塔神‘色’忧虑地俯视水面:“糟糕,可能卷到暗河里去了。”

“暗河?”众人异口同声。

“嗯,中央湖有两条发源河,一条明一条暗,这里的沼泽十有八九和暗河相连,若是不小心掉进去,不知会被冲进哪个地下水道。”

人人脸‘色’大变。

洛黎塔沉‘吟’道:“对地下水道最清楚的是二姐,水‘性’最好的也是她。”说着,撩起裙摆,往来路狂奔。

“我也……”杨阳等人正要跟上,被喝停在原地:“二姐不喜欢有人擅闯她的领地,你们回小屋等我!”

话音未落,银尾一闪,已然跃入水中。

******

细如发丝的钓线在空气中切出闪光,香饵载沉载浮,回应主人悠长的呼吸,***着天真的鱼儿。

“我说帕西斯,在水族的地盘钓鱼,好像不太礼貌吧。”

“横竖这里只有你我,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谁知道?”

银发青年勾勾‘唇’,吐‘露’真实目的,“昨晚和今天早上都吃素的,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我非好好犒赏一下自己的胃不可。”

刃雾暗暗庆幸维欧拉去了海底拿引魂珠,看不见他的恶行。帕西斯继续碎碎念:“要是罗兰在就好了,会料理海鲜大餐给我吃,想到他当年烤的鱼,我现在还口水流满地。不过少了巴哈姆斯这个欺负对象,也有点没……嗯?上钩了?”说到一半,忽觉钓竿一沉。

好重!皱眉的同时,他提起一个湿淋淋的人。

“……”主仆俩面面相觑。

“当作没看见,放回去吧?”帕西斯征询下仆的意见。刃雾回了他一个白眼:“你忍心?”

沉默片刻,帕西斯叹了口气,把人提回岸上,想了想,扬手一招,掌心多了颗水球,昭霆身上的衣服则干了,眼睫微动,似乎正要苏醒。

“真是命硬的丫头,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竟然一上岸就回魂了。”帕西斯玩味地跳到地上,两手叉腰,打量气息奄奄的少‘女’。刃雾无力地道:“你还有空胡说八道,不怕她醒来大叫‘神官先生’吗?”

“啊,对了,我忘了。”这才想起自己没戴幻象手镯,帕西斯‘摸’了‘摸’下巴,“不过也不能把她一个人放在这儿。”

******

等了一会儿,耶拉姆忍不住走出小草屋,焦急地来回踱步。

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紧密相连的沼泽,他也不敢‘乱’跑,以免多一名失踪人口。正‘毛’躁间,眼角白光一闪,一头小兽蹲伏于地,‘毛’‘色’泛蓝,形若小狗,竟是琵琊。

“你……”耶拉姆大吃一惊。却见雷兽行动如电,转眼就跑得快不见踪影,当下顾不得通知同伴,拔‘腿’追了上去。

屋里,人人愁容满面,不安地等待洛黎塔的消息。突然希莉丝开口道:“维烈,你不能找到昭霆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早就感觉到了,整个岛设有结界,要找人非得打破,这样…水族们可能会生气,甚至引发纠纷。”维烈为难地道。杨阳咬了咬下‘唇’,两手拍在地上:“再等一分钟!她不来,你就打破结界!”事关表妹,她实在无法保持冷静。

余人尚未表态,水声忽响,洛黎塔走了进来。

“二姐不在,不知跑哪儿去了。”她一脸挫败地迎接众人从期待转为失望的目光,“大姐已经发动大家去找,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她是在水里,会淹死人的水里!”自责之下,莎莉耶情不自禁地冲她发火。

“没有我们的允许,浮岛的水不会淹死人。”洛黎塔的回答斩钉截铁,让众人放下内心的大石。朱特和昭霆感情最浅,因此最先发现异常:“耶拉姆呢?你在外面没看见他?”

“没啊。”洛黎塔一讶。众人背脊发凉,冲到‘门’口,果然不见同伴的身影。

******

昭霆喃喃咒骂。

醒来后,她已经在这个方寸之地绕了半天,怎么也绕不出去。她不知道这是帕西斯为了防止她走失,或者再掉进水里而布下的法术。

走着走着,天都黑了,突然想起“鬼压墙”的民间传说,昭霆打了个寒噤,蹲了下来。

她自小怕鬼,肖恩是例外,因为他一点也没有鬼的样子,鬼应该是长发披散,吐出舌头,指甲尖尖,‘阴’气森森的那种。

想着想着,越发‘毛’骨悚然,她不由得抱紧双膝,竭力将自己缩到最小。

追根究底,都是堂哥们不好,一直拿这些故事吓她。每次她受了委屈,都哭着跑去隔壁,扑进表姐怀里寻求安慰。她的堂哥不等于杨阳的堂哥,所以两家不一起吃饭。

杨阳渐渐对哄她感到厌烦,叫自己的叔叔来应付她。所以一次,迎接她的不是比她更瘦弱的手臂,而是一双温暖的大手。

[世上哪有鬼啊,傻丫头。]留着黑‘色’短发的青年微笑着,黑‘玉’般的眼珠和温润的嗓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唯叔叔,别抱了啦,当心被她压扁。]酷似小男生的‘女’孩从后面圈住亲人的腰,动作充满占有‘欲’,脸上是昭霆前所未见的表情——吃醋。

因为父母早出晚归,又经常出差,杨阳从小就一副小大人样,直到杨唯出现,才有了符合年龄的表现。

捉‘迷’藏,丢沙发垫子,玩面粉,尖叫着跑来跑去,两个小鬼把整个家当成战场,累得唯一的大人疲于奔命,连收拾烂摊子也来不及。依稀记得,每次被妈妈粗暴地摇醒,总是看见爸爸拉着气喘吁吁的杨唯千恩万谢,然后被拎着耳朵回家。有时是爷爷‘奶’‘奶’上‘门’,唠唠叨叨半天才走。爷爷老爱说些我家的疯丫头就劳你照顾了之类的废话,‘奶’‘奶’喜欢‘摸’着杨阳的头夸她成熟懂事,看得小昭霆‘乱’不爽——这家伙装什么乖巧!

家里,妈妈最严厉,个‘性’也最像她,粗枝大叶,风风火火;爸爸沉稳归沉稳,有些地方又意外的孩子气,比如和堂哥们一起在网上pk,做模型,自负手艺天下第一,其实还不及妈***零头;76岁的爷爷腰板还是很硬朗,天天早上去社区的公园锻炼,注重养生,思想却一点也不落伍,高兴起来甚至会叫上楼里的阿婶跳老人舞;69岁的‘奶’‘奶’信佛,还是很虔诚的那种,每个月都有几天‘逼’他们陪她一起吃素,无疑于地狱苦刑,但是最疼她,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留给她……

不知不觉,脸上凉凉的,昭霆伸手一‘摸’,一片濡湿。

这时,踏水的声响惊动了她,本能地抬起头,与一双黄‘玉’‘色’的眸子对个正着。

耶拉姆心神大震,此刻两人距离不远,彼此看得清清楚楚,那张俏丽的脸蛋水光‘交’错,分明是泪水。

“死小鬼?”昭霆的声音哑哑的,有点没回过神的样子,“你怎么在这里?”半晌,她一个‘激’灵,胡‘乱’抹泪,恶声恶气地道:“阳他们呢?”该死!竟然被他看到这么丢脸的模样!

“为什么哭?”耶拉姆的意识还停留在前一刻。

“要你管!”

“……”熟悉的喝骂唤回神智,耶拉姆调整情绪,用一贯淡漠的口‘吻’道,“好吧,我不管,站起来,我们回去。”昭霆一声不吭地直起腰,却在下一秒,整个人仆跌回去,两手还不由得撑地。耶拉姆顿时皱起眉,走上前:“怎么了?”

“脚…脚麻了。”迟疑片刻,昭霆不甘心地吐‘露’示弱的言语。耶拉姆二话不说背对她蹲下:“上来。”

“咦?”

“上来!你还要他们担心多久!”

“……哦。”被他难得的怒气吓住,昭霆乖乖趴上去。接触的瞬间,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头化开,使得她浑身不自在,说话也结巴了:“那个…谢谢。”

“没事。”耶拉姆背起她,朝来路走去。好一会儿,两人都没开口,对这样和平的相处感到很不适应。慢慢的,昭霆首先放下心结,沉溺于那并不伟岸的背脊带来的安心感中,原本抓着他肩膀的两手改为环住他的颈项。

耶拉姆僵了一下,没有表示抗议,只是悄悄减缓了速度。

“你刚刚为什么哭?”

“因为想到我的亲人啦。”这次昭霆很坦白地回答,附加一声叹息。耶拉姆顿了顿,眼里闪过压抑的情感:“你……很想回去?”

“废话!我旅行的目的不就为了回去!”

沉默的时间更长。昭霆嗅出不对,试探地唤道:“死小…耶拉姆。”

“干嘛?”少年的声音涩涩的,有一点恼,有一点害羞,显然不习惯她这么喊他。

“没什么。”少‘女’红着脸往他后颈蹭了蹭,不敢想刚才冒出来的念头,局促地岔开话题,“你怎么找到我的?”

“琵琊带我来的。”

“阿旺?我没有叫它啊。”昭霆大奇。耶拉姆也是一怔:“可能你不小心碰到了护腕吧,我看见的明明是它。”昭霆想想有道理,就不再细问。耶拉姆数落道:“你太莽撞了,随随便便跑到深水区。”昭霆柳眉一竖,分辨道:“我没去!是莎莉耶丢我石头,才害我滑跤。”

“你不嘲笑她,她会丢你石头吗?”

昭霆语塞。冷静回忆,整件事确实是她不对,但听到对方为损友开脱,不知为何,心里很不舒服。耶拉姆‘交’代:“回去向她道歉。”

“哦。”昭霆闷闷答应,‘胸’口更加难受,只想大喊大叫抒发一通,偏偏不舍得破坏眼下的气氛,突然想起一件事,兴奋地道,“死小鬼,不,耶拉姆,我做了个有趣的梦耶。”

“我不想听。”耶拉姆反应冷淡。

“听嘛~~~听嘛~~~”昭霆扳着他的脖子不依。

“……你说吧。”‘女’人的撒娇,永远是攻克男人的利器。

“我梦见神官先生了!他坐在湖边,拿着钓竿,把我钓上岸,肩上趴着刃雾,就是索贝克的那只宠物——哈哈,很好玩吧?”

我就知道……耶拉姆咬了咬牙,情不自禁地提高嗓‘门’:“上次是维烈,这次是索贝克,你不觉得他们一点也不像吗?”昭霆依旧笑嘻嘻:“就是不像才好玩啊,你真没幽默感。”

“这才不是幽默感,是胡思‘乱’想。”

“哼!”

伴随着两人的争吵,和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

“钓多了。”

帕西斯注视满满两个桶的鱼下达结论。刃雾翻了个白眼:“废话,从中午钓到晚上,又用了魅‘惑’术,不钓得多才可有鬼。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吃这种东西。”说着,跃回空间袋,留下主人一个人伤脑筋。

其实他主要是享受钓鱼的乐趣,因此不知不觉按照以前的习惯钓了七人份,但要‘浪’费这些劳动成果也万万舍不得,想了想,他决定给邻居送点去。

肖恩师父应该吃不出我烧的味吧。帕西斯思忖。

******

“哇——还有夜宵供应,这里的服务真好!”

听到敲‘门’声,杨阳走过去开‘门’,却不见人影。昭霆先一步看到放在她脚边的托盘,惊喜地叫道。

“奇怪,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杨阳的疑‘惑’在盖子掀开后消散,里面是鱼,难怪水族回避。

“‘挺’好吃的。”莎莉耶首先沾了一点尝尝。昭霆夹了一大块,咀嚼片刻,评价道:“还不错,比不上耶拉姆,不过味道满独特。”莎莉耶嘘道:“哟,叫起耶拉姆了。”

“罗、罗嗦啦!”

“肖恩?”见情人吃了一口就不再动筷,希莉丝不解地眨眨眼。

“啊,没事。”肖恩如梦初醒,抹去心头一瞬间泛起的异样感,继续吃起来。

******

睡到半夜,棕发青年一骨碌坐起,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施展风翔飞离借宿的小屋,他追寻微弱的魔力‘波’动来到岛的北面。这里土质相对坚硬,含水量不高。先前指引他的线索骤然中断,而且磁场出奇的‘混’‘乱’。肖恩皱了皱眉,拿出一根链子,以钢丝弯成特殊形状的项坠晃了几晃,缓缓抬起,指着一个方向。

掘开土,一只乌黑的铁片在月光下裎然发亮。他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先收起来了事,想了想,不放心,再掘,这回‘露’出来的是颗晶莹璀璨的珠子,他猛地睁大眼,顿时明白了朱特的打算。

引核!威力最强大的解离系法器!浮岛本来就地质疏松,有了这个,不出十天半个月就会崩溃。

虽然对杨阳说不想管,但肖恩并不能真的不管朱特的小动作,一来可能会被拖下水;二来,水族如此友善,他实在无法明知有人搞鬼却袖手旁观,当下把引核塞进腰包,犹豫了一下,又沉‘吟’起来。

水族是水陆动物,即使陆地毁了,也能活得很好,那么……

想到这里,肖恩一阵恶寒,情不自禁地摇头:不会不会,‘女’魔头应该不至于这么狠毒。退一万步,她真的叫朱特在水里动了手脚,我也处理不了。

拍拍‘弄’脏的膝盖,他刚站起身,听到一声疑似‘抽’气的声响。

“?”四下巡视不见人影,带着一丝困‘惑’,肖恩施法返回小屋。背对着他的一块大石后,银发青年整个人缩成一团,慌得冷汗淋漓,良久,才如释重负地坐倒在地。

喘了会儿,他抬起头,看向一座积雪凝结的山峰。今天是月中,金轮月和银心月并列在夜空,前者却需要仔细看才看得出轮廓,而且‘色’泽黯淡。双月背后——只有他看见——冉冉升起一轮灰月!

寒冰乍破,一个高挑的身影降落在山得很,席恩这步棋倒下得妙。”维烈提高声音:“别在我面前夸奖那个畜牲!”

“是是。”贝里卡斯再次耸肩,又‘露’出那种满不在乎的笑容,“给你个忠告,赛普路斯,不要因为嫌恶而刻意忽略席恩,这个人类兴风作‘浪’的本事连我也惊叹。还有帕西尔提斯,他完全有理由向这个世界复仇,危险‘性’只有比席恩更大。”

“你也说了,他完全有理由。”

“不错,但是任何理由在死亡面前都是苍白的。”贝里卡斯淡淡地道,随即慨然叹息,“不过他有觉悟了吧,真是个可怜的傻孩子啊。”维烈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语意,脸上顿时失去血‘色’。

“贝里卡斯,贝里卡斯。”他义愤填膺地道,“众神都是冷血者吗?还是你的血特别冷?你怎么忍心给他那样的命?”

“请不要误会,设定命运的是命盘,我只负责编织罢了。而正因为我有情,才能在权限范围内给予众生承受命运的小恩惠。”

“只有无情……才能公平吗?”维烈若有所悟。贝里卡斯颌首肯定,忽而心疼地笑了:“不然贺加斯又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不对!命运绝对不公平!帕西尔提斯也罢了,他滥杀无辜,本‘性’也不好,那肖恩呢?他做错什么事,落到今天的地步?”

“赛普路斯,命运从来就不公平,公平的只有[审判]。而正因为不公,正因为差别,才有了这个多彩多姿的世界。不过,肖恩的悲剧,更多是来自[孽]。”

维烈皱起眉头:“我不想听你布道。”贝里卡斯咋舌:“谁布道了!我有得是信徒替我布道!好吧,我说详细点。人类的贪婪、愚昧、自‘私’、傲慢,发展到一定程度,我们一概称之为孽。”

“……”

“大黑暗时代最丑陋的灰‘色’恐怖——异族大***就来源于人类惟我独尊的心态,这场战争夺走了帕西尔提斯的父亲,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造就了他一生的不幸和乖僻。肖恩更复杂,愚昧的‘迷’信使他和席恩分离,走上不同的道路;贪‘欲’让东方学舍擅自干涉他的人生——我都不禁感叹人类的韧‘性’,在那种生死存亡,你们都快把这个世界踩在脚底的时刻,竟然还有心情争权夺利。”说到这里,贝里卡斯真的很佩服地摇摇头,“之后的英雄王也是。”维烈冷笑:“这些‘混’帐的恶行,凭什么报应在肖恩和帕西尔提斯的头上?”

“所以命运从来不公平,不过那些人也受到应有的惩罚了。还是老话一句: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人类的行为只能由人类自己承担。”

“贝里卡斯。”默然片刻,维烈沉沉地道,“我发现,和你谈不会有结果。”贝里卡斯没有生气,反而玩味地挑眉:“哦?”

“帕西尔提斯曾对我说:‘超脱于命运的你怎么会明白命运的残酷’。高高在上,当然可以说风凉话,可以看透真实,可以总结出规律,但我们终究不明白,身处其中的他们是什么心情。审判不是救赎,只会衍生出更多的悲哀。你有没有想过,帕西尔提斯一死,肖恩和王会有多伤心?所以一点点也好,我想代替肖恩理解他,送他……最后一程。”

“赛普路斯,你想打破约定?”贝里卡斯的表情终于凝重了些。

“我不会让其他魔族踏足人界,但是将来的事,我管定了。”

“我今天来本是想劝你,看来是没必要了。”长叹一声,贝里卡斯心里倒不怎么在意,语气也是一贯的淡然,“那么注意别太引人注目,不然惹恼了贺加斯,苦的只会是帕西尔提斯。”语毕,衣摆一‘荡’,就要离去。

“贝里卡斯,我现在扭转杨阳他们的命运,还来得及吗?”维烈依旧不放心,喊住他。

“时不再来,已经发生的怎么可能改变。”

“那——”

“这也是他们的选择。”命运之神略带严厉地瞥了他一眼,“人生岂容儿戏。你也是,既然耐不住寂寞,接近他们又***了身份,就要为自己的失误负责。”魔界宰相无言以对。

“就像千年前玛格蕾特和奥佛瑞特的相遇,转轮启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维烈如遭重击,当他回过神,只有余音袅袅,在耳边缭绕不去。

几丈远处,帕西斯双手环‘胸’倚着山壁,眼底酝酿着一抹深思。

******

创世历1038年雾之月17日,杨阳一行离开了浮岛,带着一根名叫朱特的尾巴,原因是他们乘坐的船在上岸的第二天莫名其妙地沉没。其他士兵被水族大长老以“小船不够”为理由扣押,聪明的几个心知肚明这是人质。‘交’涉过程中的暗‘潮’汹涌,更不必说。

上船的前一刻,肖恩似有所感,转头仰望面朝这边的山崖,却不见丝毫异样。

“发什么愣啊?”走在后面的朱特拍了他一下。

“哦,没事。”怀抱着一缕困‘惑’和难解的遗憾,棕发青年回过头,跳到船上,坐在同伴中间。坚持送行的三长老洛黎塔摆动鱼尾,推着船前进。

水声渐微,载着七人的小船缓缓消失在天边,崖上的人这才显出身影。寒风吹过,带动发尾和袍角飘浮不定,称不上优雅的坐姿却无比泰然。银亮的眼睫颤了颤,视线从远方转到手上的青灰‘色’珠子。

“帕西斯,为什么不对肖恩先生施法?你忘了对罗兰的承诺?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刃雾缩在主人的影子里避风:奇怪,今儿个好像特别冷?

“引魂珠不是给肖恩师父用的,是专为席恩准备。”

“啊!?”

帕西斯漫不经心地以食指旋转维欧拉千辛万苦取来的珍贵法器:“维烈不可靠,我只好自己想办法收拾席恩,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好对付,要慢慢揪出他的小辫子,这是制胜关键。”刃雾哦了一声,又质疑道:“那肖恩先生——”

“前天就完工了。”将引魂珠抛进‘胸’前的空间袋,帕西斯轻轻跳起,伸了个懒腰,“肖恩师父的事解决了,接下来轮到罗兰。”

他的目光‘射’向北方。

******

经过半天的航行,陆地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彼方。

昭霆首先欢呼起来,余人也‘唇’角含笑。找了个浅湾停泊,一股不同于海风的清新气流迎面吹来。

重新踏上真正的陆地,自然百感‘交’集,杨阳却微微拧眉,诧异心头油然升起的奇异感觉。

就好像……一种终结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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