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之城 > 游戏竞技 > 满愿石 > 第五章 海难与离散(全)

第五章 海难与离散(全)(1 / 1)

深远的天空与浩瀚的海洋连成一线,闪耀着太阳的光泽,将灿烂的金蛇扩展到整片海面上;洁白的云朵随风聚散;偶尔几条飞鱼跃‘波’逐戏;船尾在水纹上梨出一道深沟,涌出几许‘浪’‘花’,又无声地归于平静,一切的一切,构筑出如诗如画的美丽景‘色’。

但是,再美丽的景‘色’,看久了也会腻。

“好~无~聊~”

一边有气无力地叹息,昭霆一边像条扒儿狗似地趴在船舷上,连续三天的枯燥航行已经彻底消磨了她无限的‘精’力,只剩下满腹怨气,“还有多久才到那该死的东城?”

“还有…七天左右吧。”希莉丝掰着手指算了算。昭霆哀嚎:“还有七天!?那里是天涯海角吗!”

“这个距离不算远。”肖恩搬出从水手那儿听来的知识,“到外大陆的话,起码要几个月。”莎莉耶帮腔:“就是,你以为这里是河啊。”

“不管!”

“……”

对这种胡搅蛮缠的小‘女’孩,能有什么道理好讲?肖恩和莎莉耶立刻放弃搭理。杨阳递来懒懒的一瞥:“有空发牢‘骚’,不如去照顾耶拉姆。”可怜的师兄,三天了还在晕船。

昭霆‘精’神一振:“对了!去跟那死小鬼斗嘴!”

“喂,我是说‘照顾’。”杨阳无力的强调,没有传入远去的人耳中。

“我们也去看他吧。”肖恩提议。希莉丝和莎莉耶点头,杨阳却转向另一边。

“你不去吗?”

“我去看看另一个。”笑着扔下一句,杨阳大步离去。

小心地走下摇晃的楼梯,她打开一间舱房的‘门’,探头道:“维烈,好点没?”

闻言,坐在‘床’上的人抬起头,怀里搁着一本书;及‘臀’的黑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的枕头上,有别于平日的一丝不苟;原本苍白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红,看起来反而健康了许多,即使泛红的原因是发烧。

“好多了。”青年温润的嗓音有一丝沙哑,夹杂着几声轻咳。少‘女’皱起眉头:“什么好多了,我看是恶化了,都怪你病着还看书。”

“躺着也没事干么。”维烈反驳的语气不焦不躁,与他的笑容一样闲逸,“既然能用‘精’灵之眼,就代表我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

“真是的。”辩不过他,杨阳只得耸耸肩,背着手走向‘床’铺,另找话题,“话说回来,你的运动神经真是够烂的,连走在木板上也会掉下水。”以至于得了重感冒,病恹恹地上路。维烈尴尬地抠抠脸颊:“我…那时喝醉了。”

“哦,我们也喝醉了,怎么就没掉下去?”

“……”

“关键是你缺乏锻炼!”杨阳伸手指着他的鼻子。维烈合上书,浮起略带落寞的笑意:“我们和人类不同,天生什么体质,就一直固定不会变。”

“这样啊。”杨阳恍然大悟,随即发现一个疑点,“不对啊,维烈,你说你改变了自己的体质,所以才有了***,没了不死之身。”

“那是为了方便你们理解,其实我是改变了魔核的状态。我们并不是天生没有***,是被魔核压抑住。自疗能力则相反,完全是魔核的功劳。而且我的身体还是不死的,只是痊愈的速度变慢一些罢了。”

杨阳松了口长气:“那就好,如果你会死,我们就头痛了。”维烈轻笑:“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啊,我可不想再被那家伙大骂了。”

“咦?”

“肖恩啊。”

“他这样骂过你!?”杨阳大吃一惊。

“嗯,虽然他自己不记得了。”维烈微微一笑,无意识地转向窗外,仿佛要看到逝去的景象,即使他的双眼始终紧闭,“我说过,降魔战争是我和‘精’灵族的罪,要不是肖恩,我还会犯下更多的错误,不过不是对人类,是对我的同伴。因为,我想死。”

刚在‘床’边坐下的杨阳僵住了,时间在魔界宰相沉静的叙述中流逝。

“摩耶的王虽然不是我,但我才是摩耶的支柱,之前是我的父亲,我们掌握了魔族永生的秘密,没有我们,魔族不出三天就会死绝。”

“为什么?”

“因为我体内的核是[母核]。”维烈一手按着‘胸’口的正中,用梦呓般的语气喃喃道,“其他人的是[子核],彼此的关系就像连锁反应,这是为了确保团结。你知道,我们只有不到两百的人数,又个个强得不象话,如果不团结,很快就会自残殆尽。”杨阳听得一愣一愣:“这么说,魔王只是个空衔咯?”

“不,我绝对听命于历代陛下。优叔叔,首代魔王陛下和我父亲是好朋友,而我父亲是个对感情极为专一的人。嗯,有点类似‘精’神上的洁癖,所以他不允许他的儿子——我,对朋友的后代有任何出格的行为。”

“什么啊,他是他,你是你,怎么能强迫你照他的意愿行事!”

“在父亲看来,我既是他不成器的儿子,也是他意志的延伸。”

“差劲!”杨阳下了个评语。维烈莞尔:“只要接触过父亲的人,没有人不认为他差劲的,但还是由衷地佩服他。”杨阳摇摇头,感到无法理解。

“总之,我和王都是对摩耶非常重要的人物。王牵制我,我牵制大家。其实这样的制度也更加完善,如果让一个人掌握了绝对的权利,他很快就会忘乎所以了。但是那个时候,艾尔拉斯陛下已经和‘精’灵王同归于尽,再没有人可以牵制我,而我自己也觉得好累。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拥有那么强的力量,却惟独不能救玛格?那么漫长的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我必须为大家负责?我想死有什么不对?满脑子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精’神危险到这种程度。”

杨阳无言地注视同伴。维烈低下头,微微苦笑。

“一个人活在世上,就必然要背负责任,因为人无法只靠自己活下去。在‘自我’需要的范围里,可以任‘性’,但是任‘性’到伤害他人,甚至让自己喜欢的人们陪葬,就不行了,这就是肖恩那句话的意思。”

“可是……可是……”杨阳情不自禁地道,“玛格蕾特公主对你而言,是谁也无法取代的人吧?即使其他人都死了,还是希望她活下来,那么重要的人死了,会失常也是理所当然的!”

“确实,肖恩也有那样一个人。”

“咦?”

“他为了她,和亲人断绝关系,和昔日的同窗反目成仇,任‘性’到极点,让每个担心他的人气到吐血,但是他一次也没把矛头指向那些爱他而他也爱的人——杨阳,你懂吗?这里面的意义是不同的,不同的!”

“……我明白了。”杨阳愧疚地垂下眼。维烈面‘露’痛苦,两手盖住脸:“那个时候,我毫不留情地朝他攻击,如果不是天杖的保护,他早就完了。而肖恩即使被天杖控制,也一直没攻击我的要害。最后,天杖打开了零度空间,那是由绝对的死亡支配的世界。吸力很大,我根本反抗不了,也……不想反抗。”

“后来呢?”尽管知道眼前的人好端端地活着,杨阳还是忍不住追问。

“肖恩把我拉了出来。他用天杖撑着‘洞’口,一手拉着我,对我大吼大叫。当然,他不知道我是摩耶的支柱,他气的是别的地方。他说‘既然这么想死,为什么不一开始找个没人的角落抹脖子?为什么要把世界破坏成这个样子才一死了之?都搞成这样了还想撒手不管,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杨阳忍俊不禁:“的确是肖恩会说出来的话。”维烈也笑了:“嗯。”

“维烈和肖恩是怎么认识的?”

“我认识他时,他还小呢,才六岁。呵,看上去是我照顾他,其实是我从他身上学到东西。无论是语言,对人生的态度,其他。”

听到“语言”二字,杨阳的心脏陡然漏跳一拍,一段回忆涌上心头,冲口道:“他是不是有个姐姐?”

“是啊,比他大三岁……”维烈蓦地噤声,察觉了对方这么问的用意。杨阳一把扣住他的肩膀,用喘不过气来的语调道:“维烈,你老实回答我,肖恩是不是…是不是就是圣贤者?”

对于这个问题,魔界宰相不需要片刻的迟疑。

“不是。”

杨阳茫然地松开手,心道:莫非肖恩的经历和圣贤者雷同?或者教维烈语言的根本就不是圣贤者?维烈轻抚她的发梢:“别想太多了,这些过去的东西,本来就和你没有关系。”

“那你又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杨阳不满地瞪视他。

维烈清俊的脸庞掠过深沉的‘阴’影,‘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随即用一个微笑遮了去:“你就当是老头子发牢‘骚’,忘了吧。”

明明不是这样!在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情绪催化下,杨阳不假思索地捏住他的脸颊,冷笑道:“老头子脸上会一条皱纹也没有吗?”

“杨…杨阳?”

“你倒是举个这样的例子给我听听。”

“别闹了!”维烈又气又慌地挣扎,含糊的声音却丝毫构不成威胁,“我的内在是很老了!况且,你不能这么对我!”

“哦,为什么?”

“唔……”

“你们在闹什么?”

对魔界宰相而言等同救世主的存在化为棕发青年的形象,出现在‘门’口。

“肖恩。”杨阳和维烈异口同声,只不过一个是懊恼,一个是感‘激’。

“我端‘药’来。”肖恩扬扬手中的木碗,挂着一贯的明朗笑容走近,“看来你‘精’神不错哦,维烈,也许再喝一贴就好了。”闻到从碗里散发出的刺鼻气味,杨阳往后一缩:“耶拉姆可以下‘床’了?”

“没啊,还是老样子。”

“那…这碗‘药’是你做的?”这回杨阳站了起来,瞄了眼脸‘色’同样发青的维烈。听出她语气有异,肖恩斜睨她:“我做的‘药’有什么问题?”

杨阳间接回答了他,两手搭在病人肩上:“维烈,你一定要撑住。”

“可恶!‘药’本来就很难喝,我每次还加一大把砂糖进去,努力把它调得好喝,你们居然这么践踏我的心意!”肖恩大为光火。

就是你调味才特别难喝。杨阳在心里嘟囔。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维烈也只得抗议一下:“呃,肖恩…其实,我不喝‘药’也会好。”是真的,如果没喝‘药’,他早就康复了。

“说到底还是嫌弃嘛!”

“没这回事,我喝,我喝。”

唉。因为喝过一口而感同身受的杨阳沉沉叹息。果然,一喝完‘药’,魔界宰相就倒下了。

“奇怪,我没加催眠的‘药’粉啊。”肖恩不解地搔搔头。

是维烈才只是晕过去,换作别人早被你毒死了!好不容易压抑住大吼的冲动,杨阳无奈地推着某个毫无自觉的人往外走:“好了好了,让他好好休息。”

“对了,你们刚刚在聊什么?你为什么捏维烈的脸?”

“嗯…说到这件事。”杨阳沉‘吟’半晌,抬起头,“肖恩,我记得,你姐姐叫洁西卡是吧?”

“对啊。”

“她姓珂曼?”

肖恩大吃一惊:“咦!你怎么知道?”杨阳如遭重击,呼吸为之一窒。

维烈为什么撒谎!?握紧双拳,她心里充斥着被欺骗的愤怒,喘了会儿粗气,决定先质问对方:“我该叫你圣贤者,还是祖先大人?”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圣贤者?什么祖先?”肖恩一头雾水,‘摸’‘摸’她的额头,“杨阳,你发烧了?”

他的反应让少‘女’冷静下来,想起魔界宰相先前的表情不似作伪;而且,最重要的,眼前的人连生孩子的正确方法都不知道,真的能够留下后代吗?

一团‘混’‘乱’。杨阳抱住脑袋,感觉越是深入,越是‘迷’雾重重。

“你没事吧?”看到她的样子,肖恩更加担心。

“没事。肖恩,你恢复记忆后,要第一个跟我说哦。”只能期待当事人的口述了。

“不,我要第一个去找帕尔。”

“啊,对哦。”

肖恩‘露’出焦怒之‘色’:“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天杖那个大蘑菇!”杨阳一怔:“为什么叫它蘑菇?”

“因为它一直在蘑菇啊!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它居然磨蹭到现在还不回来!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帕尔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饿着,冻着。”肖恩越说越气,右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敲打左手的掌心。见状,杨阳的神情柔和下来,轻拍他的肩:“别担心,索贝克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虽然内心的忧虑没有减少一分一毫,但肖恩不想对方也陪着自己牵肠挂肚,装作放心地点点头,岔开话题,“对了,杨阳,我听水手说,这附近有海盗哦。”

“什么!”

“是从遇难船只的生还者口中泄‘露’出来的,当局还没有发出通知。”

“都出现受害者了还不通知?那些人在想什么啊。”按捺兴奋之情,杨阳不以为然地批评。肖恩抓了抓头发:“好像有相当复杂的政治原因。目前海盗主要在南城的海域活动,所以东城的海军开不进来。但是海盗袭击的又多数是东城的商船,对此万分恼怒的海军将官向南城当局提出抗议,要他们派护卫舰保护。正要派时,却调查出来海盗跟中城的前宰相有关,中南两城‘交’好,南城只好先不管东城,与中城‘交’涉。偏偏这个时候又出现神秘的第三者,一艘南城的商船不明原因地失踪了,连残骸也没留下,东城和南城再次为调查问题展开‘激’辩。”

“原来如此,真是一塌糊涂。”杨阳抹汗。

“听说就是因为太复杂,不知怎么向民间说明,当局才没有发出通知。”肖恩也有同感,“不过好歹减少了航班,也允许东城的海军进入境内。”

“哦,太‘棒’了,东城的海军是大陆最‘精’锐的耶,如果能亲眼目睹就好了!”

“是啊,还有海盗,真希望他们能一起出场!”

两个好奇宝宝‘交’换着没有紧张感的对话,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向甲板。

******

雾之月6日深夜,一场风暴席卷了海龙号。

肖恩首先被不寻常的气氛惊醒,翻身坐起。和在金枪鱼旅馆一样,他们住的是八人一间的舱房,连‘床’位的分配也没有两样。(注:白天耶拉姆因为晕船,被好心的船长集中安排在通风较好的房间)

感到他的动作,睡在上铺的希莉丝发出‘迷’‘迷’糊糊的声音:“怎么了,肖恩?”

“大家快起来!”

宛如平地惊雷,除了一向睡得特别死的昭霆和大病初愈的维烈,每个人都吓得弹坐起来,然后,两位睡美人也被更大的音量吵醒,没来得及询问原委,船体已‘激’烈晃动。

“哇!”正在爬楼梯的昭霆扑通一声掉在地上,幸好距离不远,只是***摔出一块淤青。莎莉耶险险抓住栏杆,没有滚下去。杨阳扶着‘床’柱,略带惊慌地道:“怎么晃得这么厉害?”

“不会是触礁了吧?”肖恩冒出一个恐怖的猜想。希莉丝摇头否定:“达尔邦内海没有险滩。”

“那是卷进了漩涡?”昭霆惟恐天下不‘乱’的发言遭到众人的眼神***。

“总之,在这里胡‘乱’猜也猜不出结果,先上去看看。”杨阳很快冷静下来,转向两个一直没开口的人,“耶拉姆,维烈,还好吗?”

魔界宰相按着晕旋的头,嗯了一声;褐发少年因为捂着嘴,无法回答。

“肖恩,你照顾维烈,我照顾耶拉姆。”黑发少‘女’刚安排好,红发佣兵迅速指示:“带着最紧要的行李,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还有谁……”

“我不会游泳!”莎莉耶脑筋活络,立刻猜出她的问题。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肖恩道:“莎莉耶,跟在我身边。”

“嗯!”

以棕发青年为首,一行人辛苦地走出舱房。在此期间,摇晃的幅度和力度都明显提高,好几件舱房的‘门’开着,‘露’出乘客不安而惊惶的脸,却没有几个人敢出来一探究竟。好不容易上到甲板,肖恩险些被强风掀了个筋斗,瓢泼大雨顷刻将他们浇得湿透。

世界被灰‘色’的雨幕笼罩。

三桅大船海龙号在这片狂风骤雨中挣扎,铅‘色’的乌云几乎***到高高的桅杆,帆鼓胀得快要撑破,绳索和帆柱拉得死紧,整艘船承受着越来越猛的压力,飞一般跃过一个又一个‘浪’头,端的是惊险万分。杨阳等人震愕地看着这一幕。

“这里是内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暴!?”希莉丝因为惊讶而提高了嗓‘门’,但离得远的人依然听不清楚。

“别出来,快下去!”一个匆忙经过的水手扔下一声大吼,赶去‘操’舵手那里帮忙。杨阳一行面面相觑,犹豫不定。以他们的‘性’格,实在不想乖乖待在下面,但留在这里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他们折返的一刻,了望的水手叫道:“船长,有情况!西边!”

话音未落,船前所未有地震动起来,风势也猛地变大,最后一根桅杆吃不住这样的压力,啪的一声折断。绷裂的绳索、碎片和帆布如同急雨般掉落,甲板上的人纷纷仆倒,甚至水手们也无法保持平衡。肖恩用身体护着莎莉耶,抬高的视野映出一个巨大的长形黑影。

“海龙!”

充满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希莉丝一拍额头:“难怪刮这么大的风,海龙可以招来风‘浪’。”昭霆咋舌:“这艘船的名字起得真不吉利!”杨阳急忙转向黑发青年:“维烈,海龙是魔兽吧,你快叫它别攻击我们!”

“不行,我的声音传不过去!这么大的风,它也闻不到我身上的气味!”

‘操’舵手拼命转动舵轮,想逃离背后的死神,但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只是让船前进了一点点,反而惹怒了魔兽。一声长啸,锯齿状的闪电划破天空,黑压压的乌云在风中翻搅,汹涌的‘波’涛拍击着船身,海龙号像玩具一样被无形的手抛上抛下,掉出各种各样的碎片,发出岌岌可危的呻‘吟’声。

“维烈,布结界!”

肖恩当机立断地跳起来,在湿滑的甲板上飞奔。这一刻,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宁定,生死一线的刺‘激’使他的斗争本能整个苏醒过来。

金芒一闪,闪电的枷锁‘精’准地卷住海龙的长颈,借着勒紧的力道,棕发青年跃出甲板,就连对方下意识甩动脖子的角度也在他意料之中,手腕巧妙地翻转,以离心力打了个旋,强制扳离猎物的视线与注意力,同时,他的左手迸出赤红的火焰。

“天哪!”

目睹这一幕的人们赞叹不已,更让他们吃惊的事还在后面:距船三公尺的风暴和急雨突然消失了,整艘海龙号被巨大的半透明结界包裹。

眼角瞥见这个景象的肖恩没有放松下来,且不说维烈能支撑多久,海龙稍微大力一点的动作就可能让结界粉碎!

一击,他只有一击的机会。‘精’神在刹那提升到最高点,暴长的炎剑贯穿魔兽的头部,喷发的能量‘波’轰碎了颅骨。

水手们高声叫好,雀跃的欢呼响彻甲板。维烈如释重负地撤去结界,尚未平息的风雨再次降临,但此刻已经没有人在乎,因为最大的敌人——海龙死了。

失去支撑的颈项被拉往与船相反的方向,肖恩借力跳上海龙缓缓下沉的背,不及松口气,自动绷紧的神经告诉他事情还没有完结。

海面破开,一头庞然大物伴随悲痛的叫声出现。狂风怒吼,撕裂船上的绳索;铺天盖地的巨‘浪’打过船舷,海水像瀑布般涌下。

还有一只!肖恩的瞳仁猛然收缩,身体比理智先行动,‘激’‘射’而出的雷枪刺穿了魔兽的心脏。

虽然和同伴一样受了致命伤,这只海龙却没有当场死亡,白炽的闪电化为光柱从天而降,将船只拦腰劈断!

“啊——”

震怒的惊喊被风声吞没,肖恩狠狠捶了下魔兽的尸体,跳进海里。

大‘浪’浇下的一刻,甲板上的多数人就跌进了大海,杨阳等人也包括在内,因此幸运地逃过了海龙的搏命一击,然而幸运之神并未继续庇佑他们,离得近的都被雷光的余‘波’电得浑身发麻,无法动弹,莎莉耶就是其中之一。

冰冷的海水不断灌入口鼻,身体仿佛铅块般往下沉,意识逐渐模糊,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一股力量将她推出水面,新鲜的空气涌进肺部。

“莎莉耶!莎莉耶!”肖恩焦急地拍打她的脸颊,“振作点!”

“肖……恩?”

“是我,撑着点!”

“嗯。”莎莉耶喜极而泣。压下安慰的冲动,肖恩塞给她一块木板:“抓着这个,我去去就来。”莎莉耶反‘射’‘性’地拉住他,慌张地道:“你、你要去哪?”

“去救维烈——别怕,我马上就回来。”

‘女’孩点点头,强迫自己松开手,看着他潜入水下。由魔兽引起的风暴渐渐平息,乌云却没有散去,深不见底的黑暗包围住她,耳边是人们越来越轻的求救,寒冷和惧意侵蚀着她的灵魂。

等了仿佛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终于,一个清亮的嗓音划破夜空:

“莎莉耶,你在哪里?”

“肖恩!肖恩!”莎莉耶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唤,“我在这里!”

水声传来,棕发青年迅速游近,一手搅着失去意识的同伴。见状,金发少‘女’担忧地问道:“维烈怎么样?”

“吃到水了,不过还有呼吸。”离得近了,肖恩注意到对方冻得发紫的‘唇’和惨白的脸‘色’,咒骂了一声,“该死!”

二月的海水可不是普通的冷,半小时就足以葬送一条人命,何况莎莉耶这样没什么体力的‘女’孩子。

“救命!救命!”左近响起微弱的呼救声,在同伴有反应之前,莎莉耶先一步道:“肖恩,我们现在没闲情管别人。”

“我明白。”尽管心肠软,肖恩也不是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咬牙别过头。

冷风吹过,莎莉耶打了个哆嗦,缩起肩膀。这时,一股热流沿着点住额心的食指传入体内,身子顿时暖和起来:“肖恩?”

“我度了点气给你,再冷的话跟我说。”肖恩一边‘交’代一边环顾四周,糟糕的能见度却妨碍了他的观察,“可恶!不知道杨阳他们怎么样了!”

“你不能用魔法找到他们,送他们过来吗?”

“不行,我刚刚好像打暴了那只海龙的魔核,这块区域的‘精’灵力场全‘乱’了,照这个趋势,恐怕要天亮才能恢复正常。”

对方的话有一大半莎莉耶听不懂,但结论她归纳得出:找不到。正泄气间,她蓦地眨眨眼,手指空中的一点:“那是什么?”

肖恩转过头,一星红光在他的视野彼方跳跃。

“是火!奇怪,海上怎么会有……一定是船!啊——如果可以施法!如果可以施法!”肖恩扼腕不已。

“时运不济吧。”同样失望的莎莉耶表现得认命许多。

******

“主人,这个温度可以么?”

“可以了,谢谢你,小姆。”

杨阳感‘激’地仰视悬停在上空的火凤凰,同时将师兄的重量移往左边,一只手划水。幸好掉下船时,菲尼克斯破蛋而出,不然她和耶拉姆不淹死也冻死。

“对不起,因为被石化得太久,我的视力还未恢复,不然就可以帮您找人了。”

稳定而低沉的声音,虽然使用敬称却不失高贵的语气,让杨阳想起这是只已经有了孩子的成年火凤凰,而非刚刚孵化的幼鸟,不觉调整态度:“没关系,小姆…那个,我叫你小姆,你不介意吧?”

火凤凰笑眯眼:“当然不介意,这是个非常可爱的名字,也让我想起了我的王。”

“哈哈。”

“另外,您不用拘束,就把我当作下仆对待好了。”

“这怎么敢当。”杨阳尴尬地咧咧嘴,岔开话题,“对了,除了视力,你还有其他地方不对劲吗?”

“没有了,倒是你的同伴,看上去不太好。”菲尼克斯关怀地道。杨阳低头瞥了师兄一眼,眉间浮起‘阴’云:“没办法,我不会人工呼吸,但是刚才‘摸’了一下,有脉搏,应该没大碍。倒是其他人,不知道是不是都平安。”

“你有个同伴很厉害,他们一定没事。”

“嗯!”心神一松,杨阳感到刺骨的寒意钻进心肺,尽管上半身因为火凤凰的缘故得以保持体温,但下半身浸在海水里,长久下去还是会不妙。看出她的状态,菲尼克斯目光一紧:“请无论如何撑到天亮,太阳一升起来,温度就会回升,我也可以找找有没有船经过。”

“放心,我能行。”

保证归保证,现实却比杨阳预想得恶劣百倍。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双‘腿’越来越僵硬,好几次差点沉下去,全是靠着意志力才游起来。最后,连大脑也麻痹了,纯粹倚仗本能勉强浮在海面上。事后杨阳回想起来,称这段经历为“旅途中最悲惨的一幕”。

终于,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然而黑发少‘女’已无力抬头,自然没有看见。

“主人!主人!”火凤凰扇动翅膀,卷起热风吹向身下的人,“振作点!有船!我看到船了!”

船?昏沉的脑海闪过这个单词,却无法理解它的含义,良久,才迸出清醒的火‘花’,并一举升华为沸腾的希望。杨阳猛然睁开眼,极目远眺,好不容易望见一片灰影:“那是…一艘?还是……”嗓音嘶哑而干涩,吓了她一跳。

“是好几艘!快,加油!”菲尼克斯鼓励。

不用它说,杨阳已经不知从哪儿涌出力气,拼命划水,以惊人的速度游向远方的船队。目瞪口呆的菲尼克斯不禁感叹人类果然是一种有爆发力的生物。

双方一靠近,杨阳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飘扬在桅杆上方的旗帜。以深蓝为底,金线绣边,中央绘着一头八首的异形之龙。

那是……伊维尔伦的军旗!

******

“将军,有只怪鸟接近,西南方!”负责了望的士兵首先发现异常。

“打落它,可能是敌方的侦察鹰。”

“不,不是侦察鹰,是凤凰,一只火凤凰!”

不知所措的叫声让甲板上的人都鼓噪起来,没值勤任务的还跑去张望。

“安静!”海军总指挥,也是这艘旗舰主人的马尔亚姆麦斯韦恩大喝一声,转向身后穿魔法袍的副官,事实上,他的副官也正是位高阶法师:“洛克,你看……”

他没有说完,因为对方举起右手,示意“等一下”。片刻之后,仿佛感应什么的法师睁开双眼。

“那只鸟没有敌意,只是希望我们去救两名落难者。”沉稳地汇报完,他脸‘色’一变,泛出兴奋的红晕,“没想到它是真的,这真是太稀奇了!”

“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马尔亚姆不解。

“那可是火凤凰!传说已经消失的灵兽!光是出现一只就足以震撼世界,更别说它还是有主人的!”洛克越说越‘激’动。但身为纯种军人的马尔亚姆无法理解他的心情,思路自动转往自己擅长的领域:“既然这么神,就不可能是间谍了。”闻言,洛克也回过神,镇定下来:“不错,决没有人舍得让这样的人物深入敌境,即使是愚笨的海盗。”

“好!放小船,救人!”

“啊——他们来了!”看到远远驶来的小船,杨阳险些喜极而泣。

“把手给我。”一名士兵伸出手。杨阳递到一半,缩回来,将还在昏‘迷’中的师兄推出去:“先救他!”

士兵轻松地把耶拉姆抱上船,拉杨阳时却费了点力,因为少‘女’的下半身几乎麻木了。另一名士兵搁下桨,拿起准备好的‘毛’毯裹住她,再往她嘴里灌了两口酒。

“谢谢。”

烈酒一入喉,一股热气陡然升起,全身都暖起来,嗓子也舒服了许多。杨阳感‘激’涕零地注视救命恩人,只差没鼎礼膜拜,此刻两个其貌不扬的士兵在她眼里,已化为头得很冠冕堂皇,但我觉得你只是凑热闹罢了。”克鲁索毫不留情地指出。拉克西丝再次嚣张地狂笑:“哦呵呵呵——不错!当海盗尽情蹂躏小羊是我的平生宿愿之一!”

你的宿愿未免太多了。想起拍卖会的情景,克鲁索正要叹第三口气,了望台的侦察兵喊道:“船长,东北方有遇难者,要不要救?”

“不救,救了也是要灭口,白费功夫。”拉克西丝嗤之以鼻。

“它不理我们。”看着大摇大摆继续原来航线的海盗船,莎莉耶下了个显而易见的结论。肖恩火冒三丈:“可恶!竟然见死不救!”

“对海盗而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

“是海盗也不能见死不救!”肖恩蛮横地大喊,念了句咒语,凝视掌心跳跃的火苗,他咧开一抹被挑‘毛’了的冷笑,“哼哼哼,既然他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感到船身摇晃了一下,拉克西丝没有惊慌,而是冷静地等待部下的报告。回应她的信任,有条不紊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左舷中弹,没有损伤,疑似***!”

“两枚火焰弹飞来,没有准度!”

“攻击来自一名遇难者,正乘不明物体飞近!”

“有意思。”微微一笑,拉克西丝喝干杯中的美酒,昂然起身,“全员备战!我来会会他!”

“阁下,请不要多此一举。”克鲁索劝道。拉克西丝一摆手,走出船长室,正好迎上坐着烟雾鸟的三人。

“你这个海盗头子,太过分了,怎么能对遇难的百姓不理不睬!”一眼就认定她是首领,肖恩厉声指责,却也没被怒气冲昏头脑,停在攻击范围之外。

“你是需要帮助的人吗?”拉克西丝语气悠然地反驳,同时不着痕迹地观察。目光从棕发青年坦率明朗的双眼,移到他身后的金发小‘女’孩,最后定在显然失去意识,头朝下俯卧的黑发青年身上,心道:似乎不是可疑份子。

肖恩一窒,随即重整‘精’神,道:“我是法师没错,可是我不能凭空变出食物,我和我的同伴都又累又饿,所以才希望你们伸出援手。”

“呵呵,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能付出什么酬劳?”

“我们没有财物,除此以外的东西,你尽管开口。”

拉克西丝勾起‘唇’角,眼里闪过‘阴’谋的光芒,突然一指对方的鼻尖,朗声道:“好,我要你做我的仆人!用劳力‘交’换食物和其他的一切!”怕猎物反弹,她不忘补充一句。莎莉耶大怒:“你……!”肖恩反而松了口气。

“临时雇员吗?”拍拍‘胸’口,他绽开高兴的笑容,“我会努力干的,那我们下去咯。”

……简直是送上‘门’的冤大头。克鲁索无言地瞪视对方。

******

登上甲板后,杨阳粗粗扫视了一下周围,这明显是一艘战舰。沉重的船头和斜桅被设计用来冲撞;高高的首甲板是弓箭手完美的阵地;低矮的中部甲板可以搭设踏板连接其他船只;后甲板同样很高,陈列着填满泥沙的灭火桶和拿空的武器架。

如果不是‘精’疲力尽,杨阳会兴奋得两眼放光,左顾右盼,可惜她现在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连迎面走来一个穿法师长袍的中年人也没注意到。

“参谋长!”两名士兵一齐敬礼。洛克点点头,上下打量杨阳,再看看头无妨。”

“是这样的,我是一名冒险家,和同伴一起搭客船海龙号前往贵城,可是半路遇上海龙,船沉了,除了我和我的师兄,其他人都不知所踪。我想请你们到现场援救,如果不影响军务的话。”想了想,杨阳还是决定留待‘私’下打听,先找到失散的同伴。

“这没有问题,我们虽然是出来解决海盗的,但也不会对落难的百姓袖手旁观。”马尔亚姆一口答应,转向副官,“调查海龙号的航线,然后派两艘巡逻舰过去。”

“遵命。”洛克行了一礼。杨阳喜出望外:“谢谢!”

******

“然后呢?”

优雅的,却带着一丝生硬腔调的嗓音柔柔地问道。

“然后我就冲了出去,用锁链绑住那头大海龙,再那么一甩,一拎,海龙就像沙袋一样被我提了起来,掼进海里,‘浪’‘花’像喷泉一样往上冒,景‘色’壮观极了。”

……当时的情景好像不是这样吧?而且,我怎么记得是另一个人杀死海龙的?

“哦,真了不起。”优雅的嗓音似乎深信不疑,“人们一定很佩服你吧。”活泼的声音得意洋洋地吹嘘:“当然了!他们每一个都对我欢呼,跪在地上膜拜……”

希莉丝终于忍无可忍地坐起来:“昭霆,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看清眼前的景象,她愕然张大嘴,连连眨眼——她竟然坐在一只巨大的蚌壳里,头项的说项。

“其实船长人不坏,你待久了就会发现她的好。”

才怪!肖恩咬牙切齿,在心里反复咒骂“‘女’魔头”三字,当看见一片狼籍的甲板时,更是忍不住落下两滴男儿泪:呜呜呜,又要重拖了啦!

******

船长室——

“听麦尔他们说,你都把他欺负得哭了。”

“啊哈哈哈,真的吗?真可惜没有留下来看。”

听到这么冷血的回答,克鲁索不禁摇了摇头,随即由衷感叹:“不过,有那样的本事,心地却如此纯良,真是难得。”拉克西丝轻晃杯中的酒液,嗯了一声:“倒和索莱顿那孩子很像。”

“阁下……”克鲁索不安地注视上司,果见她眼底燃起冰焰。

“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一字一顿的声音宛如被火烤过,“那孩子的本体竟是这样的人,身为德修普家族的成员,却助纣为虐。”

“也许其中有什么原因。”

“你想说背叛是可以原谅的吗?”说到背叛二字,拉克西丝的语调有点奇妙,似乎底气不足。克鲁索镇定地道:“我并没有这么说,只是希望你冷静。”

“哼!”

“话说回来,仔细比较,普多尔卡雷先生和索莱顿先生还是有很多不同。比如刚才的威胁,换作索莱顿先生就不会上当。”参谋长聪明地转移话题。黑发元帅嗤之以鼻:“废话!明显索莱顿聪明多了!但是你也不要小瞧那个男人。”

“怎么?”

“他战斗时的眼神连我也胆寒,那绝对是从死里爬出来的眼神。所以他应该只是不计较罢了,真的认真起来,或许相当可怕,目前还看不出。呵呵,反正来日方长,慢慢观察吧。”

克鲁索无言了一阵:“你吃定他了?”拉克西丝愉快地啜饮美酒:“难道我消受不起?”

“不,是他消受不起,恐怕今后会日日以泪洗面。”

“哦呵呵呵,那可真是光想象也让人兴奋的前景!”

参谋长再次摇首。这时,一个打扮成水手的士兵敲‘门’走进:“船长,有猎物上‘门’,东城的商船。”拉克西丝放下酒杯,振奋地起身:“好!全体出发!”

******

海‘浪’的声音由远及近,视野从模糊转为清晰,同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中‘性’嗓音:“耶拉姆,你醒了?”

“杨阳……?”

“别动!来,把这杯茶喝了。”黑发少‘女’扶起师兄,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凑到他‘唇’前。褐发少年喝了几口,微微皱眉:“这是什么茶?”清凉得像薄荷,又有薄荷没有的酸甜味。

“嘿嘿,是橘子皮泡的茶啦,很有营养的,能预防疾病,也可以缓解晕船的症状——呐,再喝一点。”喂他喝了大半杯,杨阳关怀地问道:“怎么样,好点没?”

“嗯。”耶拉姆点点头,推开她的扶持,环顾了一圈,错愕不已,“这是……我们的房间?”怎么回事!莫非船没沉,是他睡糊涂了做噩梦?

“不,是东城的军舰。”

“东城的军舰!?我们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

杨阳没有回答,两手搭在他肩上,满脸如释重负地垂下头:“呜呜,幸好你醒了,我一个人实在心里没底。”耶拉姆大惊:“什么意思?其他人呢?”

“都不见了,我只感觉到肖恩似乎还活着。”杨阳困‘惑’地道,对于这份“感觉”不是很有信心。耶拉姆松了口长气:“那就没问题了。”

“不一定,肖恩再厉害也只有两只手,而扣除你、我、他,总共有四个人耶。”

耶拉姆被她说得心下忐忑,尤其一分析:危急关头,肖恩第一个救的应该是希莉丝(情人);然后是维烈(朋友);因为他的个‘性’,莎莉耶(弱者)的次序还可能超前;但昭霆(?)是无论如何排在最后的。

当下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有没有请东城的海军去救人?”

“请了,但目前还没有消息传回。”杨阳摊开手,随即安慰地拍拍他,“着急也无济于事,先把身体养好,再讨论一下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吧。”耶拉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正确的,默然咬紧下‘唇’。

“对了,小姆孵出来了,我也让她帮我去找。”

“哦。”耶拉姆总算放心了一些。杨阳体贴地道:“饿不饿?我去厨房拿份餐点。”被她一提,耶拉姆才发觉自己饥肠辘辘,点了点头。

“啊。”临出‘门’时,杨阳想到什么似地转过身,“既然是军队的伙食,你就不要期待会有多好。”

“……”

走在廊上,黑发少‘女’撞见依旧一身魔法袍的副指挥。对方似乎是冲着她来的,扬手招呼:“杨阳,你师兄好点没?”

“他已经醒了。”

“哦,恭喜,叫厨子做点补品好了,没关系的。”洛克立刻猜出她此行的目的,和蔼地建议。杨阳感‘激’地道:“是,谢谢你的关照。”

洛克突然面‘露’难‘色’:“有关搜救的事……”杨阳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哑声道:“没…没找到?”她宁愿同伴失踪也不要确认死讯!

“不是,是派去的船找不到了。”

“啊!?”

“应该是海盗搞的鬼。”洛克脸‘色’一沉,“事实上,这不是第一次。”杨阳心脏归位,浮起诧异之情:“没想到海盗这么厉害,晓得剪除你们的情报网。”洛克赞赏地瞥了她一眼:“不错,所以我们也想出了一些对策——放心,即使情势再不利,我们也不会让敌人欺上‘门’来。”

“嗯。”杨阳信任地微笑,她也不相信区区贼寇能够胜过‘精’锐的东城海军。

******

海天一线中,一艘满载的商船缓缓航行。这一幕,清楚地落入一只翡翠绿的眸子。

“如何,阁…船长,是头‘肥’羊吧?”当了许久海盗,侦察兵的口气不觉带上匪气。

“哼。”拉克西丝放下望远镜,冷笑着摆手,“是头披着羊皮的狼,我们走。”

“咦!?”周围惊呼迭起。克鲁索反应最快:“是东城的海军假扮的吗?”拉克西丝还没回答,一名士兵‘插’口:“就算是敌人,也可以试试,他们只有一艘。”

“白痴!”拉克西丝大骂,气势之凌厉连无辜者也缩起肩膀,“你以为船上的人都死人?一等我们靠近,就会拉警报叫来同伴,我还没天真到以为我们的船快得过他们!”

“是。”灰头土脸的士兵已变成一颗球。

扭头离去,拉克西丝的每一步都忠实地反映出她内心的怒火,虽然没有上当,但不能出手的失望同样难以忍受;加上之前连连得手结果却不如人意,使她的情绪坏到得容易!”青年气得全身发抖,两手紧握成拳,“是!记忆是可以不管,那感情呢?我可以无视帕尔、无视维烈吗?再举个极端的例子,每次我被自己掐醒过来,我又要怎么看待这种像神经病的行为?”

“……”

“求求你,振作一点,振作一点吧,不然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发疯。”

“疯了,未尝不好。”冷漠的语气依旧,“因为我们连死亡的自由也没有。”

青年晃了晃,第一次无言以对。良久,他盖住脸,哽咽道:“姐姐、姐姐……”

[肖恩,你要记住,无论多么残酷的事实,你都要勇敢地面对。]

姐姐,如果痛苦到身心都被撕裂,悲伤到喘不过气来,要怎么办?怎么办?

“恨吗?”

“不恨。”

“是啊,如果真的像席恩一样,满心憎恨倒也轻松。”无‘波’无折的声音有了细微的变化,但也只是瞬间之事,“肖恩……”

“我不是肖恩,肖恩是你!”青年‘激’动地大喊,“我是碎片,一个什么也不是的碎片!在想起来以前,我至少还有自我,还能主宰自己的感情!而现在我只能拼命维持以前的形象,生怕‘露’出你这副死样子吓到大家!”

“肖恩,你就像十七岁时的我。”对方不理会他的抗拒,自顾自道。

“呃?”青年一愣,随即再度苦笑,“是啊,我是十七岁的你,不,我根本就不知道是几岁的你。我有六岁到十七岁的记忆,三十三岁的一点记忆,还有一千年稀里糊涂的记忆——我到底几岁?”

“不管几岁,你还有希望、牵绊,而我什么也没有了。曾经,我以为我能战胜命运,对抗世界,用我这双手守住所有我重视的人,结果——”

近乎死寂的沉默持续了一阵。

“盛衰荣辱,恩怨情仇,我什么都经历过了。”镜影微笑,不带笑意的微笑,“肖恩,我累了。”

两行晶莹的液体沿着颊滚落,青年低下头,呜咽出声。看到这一幕,苍郁的眸动了动:“眼泪……很久没流了。对啊,姐姐没禁止我流泪,可是我想哭也哭不出来。”

“眼泪只能缓和伤痛,不能治愈。”

“至少比哭不出好。”

青年横臂擦去泪水,正要说什么,空间突然剧烈摇晃,碎裂声不断响起,错愕间,对方似乎已经知道原因,冲了上来,却在下一秒被挡了回去,青年这才发现两人之间隔了一道透明的障壁。

“肖恩,他来了!”趴在壁面上,那张一模一样的容颜初次浮现紧张,“守住自己的心,千万不要被他吞噬!”

“谈何容易,我一醒来就会忘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而且我连我的心在哪儿都……”

“你的心就是你现在的同伴!不许‘迷’惘不许犹豫!”对方严厉地道。青年差点急哭:“就算你这么说……醒来的我也听不见啊!”

琥珀‘色’的眸子闪过凄绝,那是由血淋淋的教训凝成的悔恨。

“那就记住我说的话——有些错误,一次也不能犯!”

******

[有些错误,一次也不能犯!]

从‘床’上坐起,喘息良久,闷雷般的声音依然在耳边不住回‘荡’。

“……梦吗?”耙梳汗湿的刘海,肖恩摇了摇昏沉的头,“灵体原来也会做梦。”

回响渐渐微弱,伴随着淡化的景象,只有刻骨的哀痛残留在体内。肖恩习以为常地环紧膝盖,静待这‘波’情绪过去。然而,今夜不知怎么回事,等了半天也平息不下来,还越来越难以消受。

起身离开舱房,他走上甲板。

冰冷的夜风让大脑清醒不少,同样‘胸’口的刺痛更加鲜明,青年的右手无意识地抚上颈项,在颈动脉附近徘徊,即将按下的一刻,身后传来一声招呼:“肖恩,睡不着啊?”

“呃…嗯。”他震了震,转头挤出笑容。

“别逛太久,明天船长肯定又扔给你一大堆活。”好心地叮嘱完,轮到值勤的水手爬上了望台和同事换班。肖恩吁了口气,注视右手,心道:又掐不死,掐什么掐。

不是他自恋,如果一个神经纤细点的人处在他这样的情况,早就疯了。

但是他也非木石。

摇摇晃晃走在甲板上,肖恩感觉自己像个木偶,断了线的木偶。构成线的记忆全部七零八落,找不到头,纠缠着他,让他‘迷’茫无依,看不到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就算有想守护的人,这样的状态,这样的心情,又怎么去守护?证据是:他现在身边只剩下两个同伴。

老是想自尽,战斗时也想自尽,这样懦弱的自己,只会让大家陷入危险。

自厌的情绪‘潮’水般泛上来,几乎将他淹没。

勉强撑到船首,肖恩靠着船舷,俯视自己的倒影。

错觉吗?那张脸,似乎在嘲笑自己?

是啊……是该自嘲,这么半桶水的家伙。先是不想回忆,只想好好珍惜身边的人;知道索贝克的真实身份后,又眷恋起过去,下定决心要恢复记忆。

而如今,既追不回过去,又守不住现在的自己,连方向也没有。

肖恩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抽’动。

水面上的倒影,无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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