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之城 > 游戏竞技 > 满愿石 > 第五章 残局

第五章 残局(1 / 1)

湍急的河面上,突然浮现一轮浅浅的蓝光,不一会儿,一个两米见宽,仿佛水泡一样的半透明膜状物冉冉升起,浮到半空,缓缓飞向岸边,成功落地。

波!水泡破裂,『露』出一坐一躺两个身影,跪坐于地的是个看来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女,有一双大而圆的黄『色』眼珠,一头深蓝『色』的长发直垂到小腿肚,身穿式样十分奇特,颜『色』和发『色』相同的紧身衣,勾勒出苗条的身材。她俯下身,担心地注视身下不省人事的青年,贴住他胸口听了半晌,才放松表情,吐出一口长气:“呼……”

就在这时,她眉头一皱,目光警戒地看着一个方向。逐渐消失的魔法光芒里,并肩着站着一对男女。男子身穿米『色』的无扣外褂,手持法杖,俊雅的脸庞上是掩不住的担忧之情;女『性』长着一头美丽的银蓝『色』秀发,紫『色』的眼眸溢满哀愁,她的容貌和躺在地上的青年一模一样。

“莉莉安娜殿下,那个……”

男子手指黑发青年,语气流『露』出狂喜;女『性』紧紧捂住嘴,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蓝发女孩绽开高兴的笑容,挥手叫两人过来。

******

“不可能!!!”

杨阳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把头摇得拨浪鼓也似。昭霆也目瞪口呆,被这太出人意料的答案炸得神经短路。

“是真的。”神官点头肯定。杨阳愣了好一阵,才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你不是告诉我卡萨兰城主今年二十四岁,和你同年,而史列兰怎看也只有十六七岁!”

耶拉姆道:“听说诺因城主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过他的人都认为他只有十六七岁。”

“……”杨阳又呆了半晌,仍是摇头,“我还是不相信。”那么纯真、无邪一如一张白纸的少年,会是一介大城的城主,魔导国的王储。

神官安慰:“这件事先且慢说,阳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下去找人。”杨阳刚『露』出喜『色』,艾瑞克嚷道:“喂,你不是说你不能用浮空术了吗?”

“那是昨晚。”

杨阳一震,这才发现青年的衣服上到处是斑斑的血痕,忙拉住他:“你受伤了!?”神官眼神闪烁:“没啦,是伤口不小心裂开溅到的。”

“再加上他吐的血。”昭霆凉凉补充。杨阳眼中顿时迸出冲天的怒焰,吼声如雷:“吐血!!?”神官不由得缩了缩肩膀:“没…没……不,是只有一点点……”

“一点点也是吐!”杨阳气得揪起他领子破口大骂,“你这个笨蛋!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出了事可怎么办!?”神官不敢作声,眼角瞥见一样红『色』的东西从她手心掉落,落在他膝盖上:“这是――”耳坠?

“啊,是史列兰送我的耳环。”杨阳连忙捡起来。昭霆皱眉:“一个大男人戴耳环?”杨阳狠狠瞪她一眼:“怎么!犯法!?”语气是十足的挑衅。

棕发少女发现友人对那个叫史列兰的人十分维护,心里很不是滋味。

神官『露』出疑『惑』之情,道:“阳,那个耳坠,可不可以给我看一看?”杨阳毫不犹豫地将红宝石耳坠放在他手心。昭霆咕哝:“这是歧视。”

“……果然,上面附了感应的法术。”神官抬起头,“他只给了你一只,是不是?”

杨阳不解地点点头,神官接着道:“那么,他应该还说了日后要你去找他这类的话吧?”这回杨阳连点头也忘了,呆呆瞧着他,怀疑他是个无所不知的神算。

看出她的想法,神官解释道:“这个耳坠被施加了非常强大的感应魔法,只要你们各戴一只,不论隔得多远也能彼此感觉到。我想他可能是有什么紧急事务不得不离开,又不想和你分别,就给了你这只耳坠,期望将来再与你重逢。”

杨阳脑子『乱』成一团,回想黑发青年掉下悬崖前说的每一句话,觉得神官的推论好像对,又好像有哪里不对。昭霆两眼放光,一脸惊佩地直拍友人的肩:“哇塞!阳,这次你可真是钓上一尾大鱼了!通过耳坠来感应彼此,那男人还真浪漫!”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杨阳不悦道,“我和史列兰只是普通朋友。”

“你当人家是普通朋友,人家可不当你是普通朋友。”

“闭嘴!”杨阳跳起来,感觉自己和黑发青年的纯洁友谊受到不当污辱,气得脸『色』发白,下一秒,她感到眼前的景像大幅扭曲,随即转为漆黑。

“阳!”

离得最近的神官一把搅住她的腰,其他人也大惊失『色』,昭霆尤其惊慌,语无伦次地道:“她她…阳……她怎么了?”神官执起少女软垂的右手把了把脉,脸上的神情既安心又担忧:“……没事,只是疲劳过度,又受了点风寒,加上一时情绪过于激烈,才会突然昏倒,好好调养几日就没事了。”余人松了口长气。

昭霆内疚地道:“都怪我。”耶拉姆斜睨她:“没错,都怪你。”昭霆的愧咎之情刹时不翼而飞,转为张牙舞爪的咆哮:“你;说;什;么?”

艾瑞克没有理会这对活宝三不五时的小吵小闹,注视打横抱起杨阳的友人,问道:“现在怎么办?不管诺因城主,就这么走掉?”

神官沉默片刻,低声道:“刚才我用那个耳坠感应了一下,他不在谷底,好像被人移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大概是他的部下做的。”

“这样最好。”艾瑞克放松肩膀,“你也不想和他碰面吧?”

“……”神官不语,眼底掠过一缕复杂的情绪。

“咦,什么碰面?”吵完一架的昭霆恰好听见最后一句,好奇地嚷嚷。耶拉姆朝师父投以担心的目光。

“没什么。”神官勉强一笑,卸过昭霆的问题,环视众人,再看看怀中的少女,他下定决心,抬起头,由衷地笑道,“走吧,我们回家。”

******

创世历1037年净之月11日发生在卡萨兰北方边境红石山脉的事件是历史上一个大谜团,首先是它大起大落的发展。当魔法师们感觉到镇魂石破裂后流泻出的冥界气息时,全世界的高层为之失『色』,以为苏醒的死灵王会如同传说描述的,再度指挥死之军团掀起一场浩劫。然而没等他们做好迎战的准备,所有的魔法师又传来一个让人不敢置信的消息:死灵王的气息已经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也就是――死灵王被干掉了!而此时距离他复活还不满一个下午。

由于死灵王的残忍和强大是货真价实的是史实,从国王以下,各城政要都对这个干掉死灵王的人物十分好奇。大批调查队被派往红石山脉,但他们除了对那个激烈的战斗遗址(禁界牙煌霸炎阵造成的大坑)发了半天愣外,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找到,当然也不知道是何人打败了死灵王。对矮人们、附近领地的神官等关系者的询问也毫无斩获,最后只得铩羽而归,把整件事归于“神秘事件”一档,心想既然那个人打倒了万恶的死灵王,那么应该是友非敌吧――至少国王是这么想的。

于是,在绝大多数民众还不知道有这回事的情形下,死灵王事件就这么拉下帷幕,被锁进文档部最深的柜底,毕竟没有一位统治者希望引起民众的恐慌。倒是卡萨兰城主诺因;史列兰;德修普被不明人士所伤,生死难料的消息为更多人知悉并关注。

净之月12日下午,卡萨兰上界王宫。

[神官王]亚拉里特;里菲曼;德修普头戴镶满珠玉的王冠,穿金戴银的肥大身躯塞坐在翡翠王座里,一脸疲倦地听着宰相沙克基;谢尔达冗长的报告。虽然在听说死灵王复活时他很是害怕,但派谴去红石山脉的调查队已证实了死灵王的死讯,只是没找到凶手,所以他放心之余,渐渐感到很不耐烦。

站在亚拉里特下首靠右位置的是个年轻的女『性』,一身卡萨兰标准的象牙白军服衬托得她的气质极为傲然不羁,五官秀丽端庄,正是大元帅、当今国王唯一的妹妹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只是这会儿的她不若平日神采飞扬,反而显得心事重重。谢尔达偶而瞥她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之情。

三人的下首还坐着三名男女,衣着都十分华贵。最左面的男子年纪最大,四十出头左右,风韵犹存的脸孔看得出年轻时必然是个美男子,全身上下散发出花花公子特有的潇洒魅力,唇边洗练的笑意更加深了这个印象。他右手边是三人中唯一的女子,身穿火红『色』的低胸晚礼服,令她整个人看来宛如一朵怒放的红玫瑰,充满知『性』与坚强意志的野『性』之美。最右边的男子一袭裁剪合宜的黑『色』军礼服;同为深黑『色』的天鹅绒斗篷直披散到他的军靴;俊美至极的脸庞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一只精致绝伦的蓝宝石额饰端端正正戴在他淡金『色』的浏海下,流动着比王冠更为夺人心魄的绚丽光弧;宛如清蕊的蓝眸沉静地半阖,专注凝视手中薄如白纸的瓷杯,仿佛专心体味里头芳香四溢的红茶,又好像陷入了自己的内心宇宙。

这三个人正是魔导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北、南东三城城主:米利亚坦;欧斯达,梅莲可;迪;休拜卡和罗兰;福斯。昨天他们刚从自己的术士团那里了解完情况,就收到首都的召集令,因此兼程赶来,却没想到一场迫在眉睫的大难这么快就解决了,北城城主米利亚坦尤其松了口气。除了中城,就属他的城市离事发地红石山脉最近,如果死灵王发飙埃特拉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个倒霉,幸好,一切平安。

另一边,谢尔达总算停下滔滔不绝的汇报,发表高见:“陛下,微臣以为再调查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已经确定死灵王的死,不如叫他们回来吧。”

“嗯。”这个建议正投亚拉里特所好,他早就厌倦了整项调查。

“陛下,请容臣下『插』嘴。”梅莲可开口,语调不卑不亢。原本,四城包括卡萨兰西境都只是名义上奉国王为主,私底下早已有平起平坐之势,所以梅莲可虽表面谨守君臣之礼,实际姿态竟一点也不比亚拉里特低,“我认为不该放弃追查那个神秘人物,因为他太强了!危险『性』恐怕不比绑架贵城满愿师的犯人差,甚至可能是同一个人!”

国王和宰相微微变『色』,己城满愿师被掳是他们最大的耻辱,南城城主当面点出,自然令他们大为不快。谢尔达皮笑肉不笑地道:“梅莲可城主的顾虑我们明白,只是…你也知道的,现场被破坏得有多彻底,我们根本找不到半点线索,除了罢手还能怎么样?莫非您心中已有人选?”

“是的。”梅莲可坦言,“相信陛下和宰相阁下心里也有数,全世界有那种实力的,寥寥无几,而血魔就是已知的一位。”

大厅里的气氛刹时紧绷,世界黑榜首位的罪犯,连国王也深深忌惮,无怪连同拉克西丝以内,人人身体一震,眼『露』异光。唯有伊维尔伦城主罗兰;福斯纹风不动,神态不惊,好整以瑕地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慢慢啜饮,活像个看戏的。

谢尔达依旧一脸假笑:“梅莲可城主对血魔的恨意我能理解,但我们现在讨论的可不是灰水河之战啊。”这下反将一军。梅莲可脸『色』大变,两道柳眉高高竖起,怒视对方。谢尔达此话摆明了是讽刺南城前些日子败给西城的奇耻大辱,更隐『射』她想借三城之力打压血魔的用心。但别说梅莲可没这个意思,光“灰水河”三字就足以挑起她的恼恨,当下怒火翻腾,眼看就要爆发出来。

见苗头不对,米利亚坦赶紧出来打圆场:“宰相阁下这话就不对了,血魔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怎能看成是梅迪个人的问题?而且,以血魔的强悍确实有资格纳为嫌疑之一,梅莲可的推测大有道理。”

“米利亚坦城主所言甚是,梅莲可城主,请恕在下失礼。”谢尔达是见好就收之人,米利亚坦看似调解实为帮腔的态度他哪会看不出。南北两城素来交好,他可不想为逞一时口快而得罪他们。梅莲可勉强接受了他的致歉。

亚拉里特对底下的暗『潮』汹涌一无所觉,木木地道:“既然如此,既刻下令通缉血魔。”闻言,连谢尔达脸上也『露』出怪异之『色』:通缉血魔,有没有搞错!血魔若是这么好抓的人,黑榜上的赏金就不会超过千亿了!

真是蠢蛋。三个城主心里同时浮现这个感想。拉克西丝连骂都懒得骂,掩嘴打了个哈欠,动作慵懒中透着优雅。

“呃,陛下……”谢尔达吞吐道,“血魔的通缉早就有了,所以――”

“哦。”亚拉里特恍然大悟,“那就不必传令了,其他还有什么人选?”拉克西丝等人都默不作声,谢尔达于是回答:“没了。”

“那么退朝吧。”国王打算走人,被宰相叫住:“等等、等等,陛下,还有一件事等着您的圣断――不过这属于卡萨兰的内务,诸位城主可先行离去。”

梅莲可和米利亚坦对视一眼,达成共识:“既是贵城的私事,臣下不便叨扰,就此告退。”语毕起身离开。罗兰本想跟着跑路,舍不得杯里还剩一半的红茶,犹豫了一秒,错过了请示时间。

亚拉里特用不耐烦的语气道:“到底什么事?”

“这次死灵王苏醒,虽未对各城造成破坏,但有数十名当地居民丧生,按规定必须对桑陶宛领主和正神官施以处罚;而且镇魂石损坏也属于领主的管理责任。”

“那要怎么罚呢?”

“桑陶宛领主因为是贵族,可免于撤职罪,减薪一年即可;但那个神官……”

“那个神官是至高神贺加斯的圣职者。”拉克西丝初次开口发言,“而且是我一个熟人的弟子。”言下之意很清楚:你敢罚就是不给我面子!谢尔达干笑道:“没想到王妹殿下也会滥用职权,妨碍王国严格的法制。”

“哦呵呵呵!你现在才知道我就是这种人啊,真是后知后觉!”拉克西丝用手背掩住嘴,发出一串刺激耳膜的轰笑,气得谢尔达老脸通红。

“你……!”

“谢尔达。”难得的,亚拉里特也站在王妹一边,“你没听见拉克西丝说那名圣职者是至高神的信徒吗?如果对他施以重刑,一定会引起总神殿的不满。”

“陛下所言甚是,微臣遵旨。”谢尔达不得不承认主君的话有道理。贺加斯总神殿在卡萨兰的权势极大,一旦得罪他们可不是玩的,就连亚拉里特本人,也是总神殿毕业,深受那里的恩惠。他们却不知道无名氏神官是圣域出生,虽信仰至高神,但和总神殿无关,这是拉克西丝在言辞间设下的圈套。

“这下没事了吧。”亚拉里特费劲地站起来,在两个美丽女仆的搀扶下一摇一摆往卧室走去,一心记挂着温柔乡,而没注意底下还有一个城主没走人。罗兰也不介意,乐得不必说“臣下告退”这类恶心话,悠哉悠哉地喝干最后一口茶,放回几上,才起身向迎面走来的两人行了个优雅的宫廷礼。

“罗兰城主兴致真好,一直等到现在。”拉克西丝妩媚一笑,内心却在凌迟他。宫廷术士长已将遇袭经过原原本本告诉她,若他没有夸大其词,那种程度的刺客绝不会是谢尔达的部下,尽管他肯定是主谋,至于共犯――拉克西丝以直觉认定眼前的人是最大嫌疑者。

“哪里。”罗兰也凭直觉嗅出拉克西丝正在心里痛骂自己,此乃政客之间的默契。他倒是十分佩服她的定力,竟然一点也没从眼光里泄『露』出来,“我只是在发呆而已。”

“呵呵,你真是个幽默的男人,有没有兴趣到我府上坐坐啊?”

“对元帅的邀请我感到万分荣幸,只是在下是个路痴,从小就对建造得太过复杂的房子有股莫名的恐惧,所以还是谢了,下次我邀请您来寒舍坐坐。”

“一言为定,我对贵城的海鲜料理可是慕名已久了。”

“我觉得贵城的红茶泡得也不错……”

中城元帅与东城城主和乐融融地走向大门,将宰相撇在后面。但在拉克西丝没留意的瞬间,罗兰抛了个“抱歉”的眼『色』给谢尔达,后者回以“了解”的微笑。然而,一等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的神情立刻转为杀气腾腾。

“巴洛亚。”

“在。”一名黑衣人应声出现,跪在他脚边,摆出听候差谴的架势。

“你查清楚了没,诺因那小子究竟是死是活?”

“属下偷听了元帅府下人的闲聊,情形不乐观。”

“不乐观,不乐观是什么意思!”谢尔达气得跺脚,“那该死的金发小子!叫他杀人居然杀一半,留下一半让我收拾!”他却不想自己连一半也杀不死。

“算了,看那女人的表情,应该死多活少。你马上派人补他一刀,补不到就纵火!以那小子的伤势,十有十逃不掉!哈哈哈,竟敢跟我做对,不自量力的臭小子!”宰相纵声长笑,眼中充满狠戾与狂气,扭曲的脸庞透出残酷与快意。

巴洛亚正要离去,被上司叫住:“慢着,还有个人别忘了处理。”

“……”巴洛亚朝金发青年离去的方向斜了一眼,谢尔达颌首。黑衣杀手意会,消失在大厅里,留下宰相在原地冷笑自语。

“可惜啊,罗兰,你是个很好的棋子,但是为了我的安全,也只有请你下地狱了。”

******

告别拉克西丝,罗兰信步走下王宫正门长长的玉石阶梯,不意外地看到两个同僚的马车和随行人员还留在广场上。和亚拉里特不同,梅莲可和米利亚坦都是有礼貌的人。

朝走向自己的红发副官点点首,罗兰微笑道:“两位这就走么?”

“是,我们打算到第一空港搭船回去。”梅莲可也『露』出纯礼貌的笑容,“你呢?”

“我也是。”

“那太好了,我们三个就一块儿走吧。”米利亚坦诚恳邀请。罗兰笑道:“谢谢。其实,我正好有一事拜托。”

“咦?”两个城主惊讶地看到金发青年浮起尴尬之情:“这个,是这样的,如果不介意的话,米利亚坦城主,可否让我搭个便车?”

“搭便车?什么意思?”

“就是…可不可以让我和你同坐一辆马车?因为我曾经是军人,不习惯坐马车,来时是骑马,结果……呃,在街上引起一些小小的『骚』动,我担心回程又……”

“喂!快看呐!那个帅哥出来了!”

“什么什么!在哪里?”

“哇~~~~真的好帅!不枉我在这里等上一天一夜!”

“达令――看这边!!”……

“……”与广场外的热闹相反,广场上一片死寂。原本还不明白青年言下之意的两人恍然大悟,瞠目结舌地看着岌岌可危的高大铁门和外头望不到边的女子大军,直到一群禁卫军登登登跑去维护治安,才清醒过来。

“中城的女孩子……真是出人意料的开放啊。”梅莲可惊魂未定地道,在心里直抹汗。她曾以为己家的满愿师是生平所见最大的花痴,不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米利亚坦放声大笑:“哈哈哈,罗兰老弟,你的魅力真是惊人啊!想当年我的人气都没你高呢!”

“请别取笑我。”罗兰俊美的脸庞浮起浅浅的红晕。正和禁卫军僵持不下的女公民们看到这一幕,心醉之余纷纷丢来谩骂:“兀那老头!竟敢欺负咱家罗兰!”一时间,瓜皮果壳等违章垃圾汹涌而来,绝大多数都掉在拼命拦阻的禁卫队队员头上。

“欧斯达,我先走一步,你们好自为之。”梅莲可当机立断地闪进马车,麾下的护卫队以落慌而逃的姿态直冲后门。慢了半拍,米利亚坦也勾着罗兰的脖子朝自己的马车快步走去:“好了,我们也赶紧闪人,再晚我就要被你的亲卫队打扁了。”

不一会儿,东北两城的车队也从王宫后门溜了出去。

“真是非常抱歉。”马车里,罗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向对座的同僚表达深切的歉意。米利亚坦失笑:“哪的话,这又不是你的错。”

“但……”金发青年仍旧一脸过意不去的表情。米利亚坦于是又开导了几句,心里浮起几许异样。一直以来,他和梅莲可都将眼前的人视作野心勃勃的阴谋家,然而仔细想来,这份怀疑一点实际依据也没有。最初的反感来缘于罗兰娶了东城公主美洛达,一步登天的发达经历,却忽略了之后长达十年的拒绝再娶所代表的含意。只是看着东城愈来愈强大就说其统治者图谋不轨,其实是种酸葡萄心态;而且这十年罗兰从没有丝毫不安分的举动。

果然光凭主观判断一个人还是失之偏颇,今后多跟他实际相处,看他到底是野心家还是被人冤枉的。米利亚坦寻思。

“米利亚坦城主。”罗兰手指角落,“我看到一副棋盘,你会下棋吗?”

“啊,不瞒你说,我是个棋痴,就算一个人也喜欢摆谱。”

“什么,为什么不早说,我可是个围棋高手。”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骗你干嘛?我还会掷骰子、搓麻将、打八十分……”

“哇哈哈,道友啊!来,握握手。”

米利亚坦和罗兰亲热地握着彼此的手,从对方眼里看见知己的光芒。过了一阵,马车两旁的艾德娜等人就听见里头传出奇怪的声音和交谈,相顾错愕。

“臭棋!看我吃。”啪的一声,接着是哗啦啦好像玉石撞击的响声。

“啊!刚才不算!我走神了!”

“喂,落子无悔可是最起码的棋品啊。”

…… ……

半个小时后,米利亚坦面『色』铁青地盯着棋盘,满头大汗地夹着一枚黑棋(注:魔导国和地球一样,都是让长者拿黑子),迟迟不敢落下。与他截然相反,罗兰一脸轻松地喝着北城特产的龙泽酒(注:也称黄金酒,就是神官想拿来配黄金包的酒),品尝各『色』风味小吃,意态悠闲,好半晌才不怎么着急地催促:“想好了没?我已经等了十分钟了。”

“我想通了!”米利亚坦大喝,狠狠打下黑子。罗兰哦了一声,上身前倾,抚下巴:“这步棋倒有点意思……”米利亚坦得意洋洋,自忖这着一定能反败为胜,扬眉吐气。

就在这时,原本专注思索的罗兰脸『色』一变,一把挥开摆着棋盘的小几,扑向米利亚坦:“卧倒!”

变生肘腋。在马车外的护卫们隐约看见数道黑影疾『射』而来,分别『射』中马和车轮。但闻一声长嘶,八匹骏马一齐拉着四轮马车撒腿狂奔。一排的中城市民被撞倒,被马蹄活活践踏而死,摊位也被撞飞好几个。车夫拼命想控制住暴走的马匹,却力不从心,半途一只车轮还与车辕脱节,嘀溜溜滚了开去。马车晃晃悠悠冲出十来米,轰的歪倒在一边。

“大人!!”

两城的护卫齐声惊喊,慌忙想过去援救自己的主君,然而汹涌的人『潮』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不少人还被扯下马来。集市里一片哭叫声、奔跑声、砸东西声,呼儿唤女声……人们没命地奔逃,场面完全失控。为了避闲,东南北三城的城主都只带了少数的护卫,根本无法镇压下如此混『乱』的局面,光是做到不被冲散,就已经竭尽全力。

六条黑影从附近的建筑些什么,房门被碰地推开,奔进一个满头大汗的侍从:“元帅大人!参谋长阁下!诺因殿下醒了!”

“什么!”拉克西丝豁然起身,『露』出掩不住的喜悦之情。

当两人打开客室的门,看到的是一脸茫然坐在床上的黑发青年和抱着他痛哭的银发少女。宫廷术士长吉西安;凯曼、军务长雷瑟克;尤耶和精兵团团长沙里西恩站在床边,还有个十三四岁的蓝发女孩也和他们站在一起。拉克西丝不认得她是谁,其他人也是。带她回来的莉莉安娜和吉西安说,他们找到诺因时这个女孩就在旁边,问她却一句话也不答,好像是个哑巴,因为顾虑她可能是诺因的救命恩人,才一并带了回来。

“老妖婆。”诺因一眼就看见站在玄关的姑姑,嫌恶地道:“你在这里干嘛?”

“这是我的房子,我不在这里在哪里?”拉克西丝也一脸嗤之以鼻,适才的喜『色』仿佛蒸发了一样消失无踪。诺因皱眉道:“什么,这里是元帅府?”

“哥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吉西安说你们遇上刺客……”莉莉安娜抬起泪痕斑斑的清秀脸蛋,担心地凝视唯一的兄长。

“刺客?”诺因心疼地抹去妹妹脸上的泪水,没听清她的话,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得左顾右盼,“对了!我们遇上刺客!我把吉西安……吉西安!”他终于看见站在床旁的心腹。术士长叹道:“你眼睛可真大啊。”

“呃,还有雷瑟克、沙里西恩…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才要问你是怎么回事!”吉西安没好气地道,“那天你把我强行撵走……”

“什么强行撵走!我救了你耶!”诺因不服气地嚷。

“闭嘴!你把我强行撵走,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吉西安用比他响一倍的音量吼回去,往日优雅的俊容现在杀气腾腾,看得诺因莫名所以,心想这小子是吞了火yao库还是怎么。雷瑟克却理解地拍拍友人的背,稍稍安抚下他满腔的怒火。

莉莉安娜接口:“是啊,哥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刺客呢?你把他们都杀了吗?”诺因回忆片刻,摇摇头:“没有,我总共才干掉两个,还中了一个黑袍老儿的暗算,被兽人打了一拳,然后我叫史…魔封送我走,就昏过去了。”

余人面面相觑:就这样?后来的事就这么点?

“那你之后就没醒过来,一直昏『迷』?”莉莉安娜不可思议地问。

“没错,我的记忆只到这里。”

“可是我和莉莉安娜殿下是在离遇袭地点很远的地方找到你,而且现场没有空间转移的痕迹,魔封又没办法在没有你授意的情况下连续使用移动术,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被人救走,二是你自己走了这么长的路。”

“有这回事?”诺因愣住了,“但我一点印象也没……等一下。”

“哥哥?”见兄长突然闭口不语,神『色』恍惚地直视前方,莉莉安娜才放下的心又提得半天高。诺因怔怔地道:“脑子里好像有些……奇怪的画面。”

“奇怪的画面?”众人异口同声地反问。

“嗯,我从悬崖上摔下来,眼前的景物飞快地流逝,有一个声音……一个声音……”诺因一把按住额角,用力摇头,“不行!后面的我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莉莉安娜温柔劝慰。余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是轻微的失忆症。

诺因甩甩头,把脑中『乱』七八糟的记忆甩掉,道:“我渴了。”

“啊?”莉莉安娜一呆,还是军务长反应快,捞起一杯冰水递给她,“谢谢你,雷瑟克。哥哥,喏。”诺因将杯里的『液』体一仰而尽,吐出一口长气:“呼……这下舒服多了。莉莉安娜,这么说你和吉西安是在悬崖底下发现我的?”

“不错。”莉莉安娜和吉西安对视一眼,“但我们发现的不是你一个人。”

“嗯?”

吉西安从身后拉出蓝发少女,挑高双眉:“这个女孩是谁,殿下?”

诺因没有回答,不,应该说无法回答。不等术士长问完,蓝发少女就挣开他的钳制,满脸欢喜地扑向诺因,牢牢环住他颈项,先重重亲了他两记,随即伸出粉舌,亲热地『舔』舐他微启的唇瓣。

抽气声。余人当场石化,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但是最让他们吃惊的还是诺因颤抖的低语。

“雷奇……是你?”

“汪!”

小狼龙以欢快的吠叫为回复,再度亲吻已然全身僵硬的主人。

******

杨阳在深沉的梦境里挣扎浮沉,陌生的画面在她停滞的脑海里不断变换,唯一不变的是灰白布满铅云的天空;干燥燎烧烈火的大地;以及人们惨酷的哀嚎声。在这样的风景中,有两个身影对峙着。

死灵王!她混沌的意识认出其中一个身影,反『射』『性』地想逃,却动弹不得,连视线也像被定住似地移动不了。这时另一个身影跃入她视野,那是个人类。不,杨阳以直觉肯定他只是外表像人类,散发出来的气势却绝非人类能拥有。他留着一头仿佛用血浸染而成的鲜红『色』长发,拿着一把通体透红的长剑,一袭优雅华丽的深红『色』烫金风衣适宜地贴裹住挺拔而精壮的身躯,英俊非凡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闪烁着如血钻般凌厉妖媚光芒的双眼定定注视对面的骨龙。

他的眼睛竟是血红『色』!杨阳倒吸一口气:而且瞳仁是橄榄形――他是龙族!

[你准备好了吗?]

红发男子主动开口,清透有力的身音深深震憾少女的心灵。

《什么准备好!两个月前你无法打败我,两个月后的现在你照样无法打倒我!》死灵王怒吼,但是他的身体却一动不动。杨阳脑中闪过一段模糊的话语,好像眼前的场景她曾在什么地方听一个人说过。

红发男子轻笑起来,笑声就像孩子般稚气无邪,眼中的恨意却如狂肆的火焰让人不敢『逼』视。

[人类!你的愚蠢就像你的狂妄一样让我憎恶!]

杨阳只觉无数闪光划过视界,再眨眼时死灵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堆雪白的断骨,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其中最大的一块,骨龙的头盖骨,就掉在红发男子的脚边,两只空洞的眼窝震惊地瞪视他手里的剑,吐出痛苦而愤怒的低语:《那是…矮人的剑!烈战;纽那个混蛋……呃啊――》

死灵王反出凄厉的惨叫,他破碎的身体刚刚接起,转瞬又爆散开来、掉落、蠕动、靠近、再接起、再爆……周而复始,毫不间断,痛苦的嘶叫不绝于耳,连杨阳也不忍卒听。

红发男子一脚踏在头盖骨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然而那笑容是那么冷残噬血,死神的微笑也不遑多让。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要不我也不会叫烈战那老儿帮我铸剑,上次就连皮带骨烧得你一干二净!只有让你活着,永远受这地狱般的再生之苦,才能稍缓我的仇、我的恨!]

《呜…呃……为、为什么……》

[为什么?]红发男子脸『色』一变,仰天长笑,笑声久久不绝,攸地止住,转为狂怒的咆哮,[你问我为什么!捣毁月的坟墓,把望月山夷平的人不就是你吗!你居然还敢问我为什么!该死的人类……你们全都该死!你是、从我身边夺走月的人也是!你们这些渣悻根本不该生存!只有月……只有月……]

杨阳心脏砰砰直挑,看着两行清澈的『液』体从男子两颊滚落,化作晶莹的泪滴,滴打在干裂的地表上,烙下一个个浅浅的水痕。

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虽低沉,死灵王的惨叫却压不住它。杨阳只觉这声叹息包含了无数的哀悯,无尽的宽容,仿佛拂晓的曙光,又像初春的暖风,再燥动的心火,再悲切的恨意,也在这声叹息的抚慰下,渐渐平复。

[扎姆卡特啊,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你这个样子,难道月看了会高兴吗?]

[奥佛瑞特……]

红发男子转过头,一脸复杂地注视缓步走来的修长身影。杨阳却在看见来人面目的刹那,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惊叫……

******

杨阳陡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木制的天花板和横梁,怀念的家具和摆设。呆了好几秒,她才意识到刚才看到的一切全是梦境,眼前,才是现实。但是,梦中的景象仍然深深烙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尤其是最后一幕――

修长匀称的身姿,随风轻冉的冰蓝『色』长发,温和如水的森绿『色』眼眸,长长的尖耳……这些都不是她无法忘怀的理由,真正令她吃惊的是那个人的脸。

“史列兰……”

他的脸和黑发青年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杨阳按住头,感觉脑子『乱』得像浆糊:难道是小姆的记忆又和我的记忆搞混了?大家呢?我什么时候回神殿的?

开门声响,棕发少女端着一盘水果走进,见她睁着眼大喜过望:“阳,你醒啦!”

“嗯,莫非我昏倒了?”听见友人活泼的嗓音,杨阳振作不少。昭霆叹道:“是啊,说昏就昏,害得我被当成罪人。”

我好像愈来愈像连续剧里的柔弱女主角了。杨阳深觉丢脸地爬起来。

“抱歉,我晕了多久?”

“差不多一天。“

杨阳看向窗外,日头很暗,大概是傍晚时分,而她见到神官等人是在黎明,算算确实一天不到。

“喏,要不要吃?凤梨和杨桃,娜塔婶特地送的。”昭霆递上果盘,嘴里咬着一只杨桃,含糊不清地道。杨阳摇头:“你吃吧,我还没刷牙。”昭霆险些呛住:“刷什么牙!就这么吃好勒!”

“你真的要我吃?我吃了你就没咯。”

“唔唔……”昭霆委决不下,半晌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大声宣布,“你剩三分之二给我就行了!”

“……谢谢你了,我不想吃,你全拿去吧。”

“不许反悔!”昭霆喜滋滋地抱住盘子。杨阳耸耸肩膀:“反悔什么,我喜欢吃的是苹果――对了,神官和耶拉姆呢?还有艾瑞克队长?”

“死小鬼在烧饭,艾里大叔被叫去领主府,神官先生陪调查队上山去了。”

杨阳一愣:“什么调查队?”昭霆比手划脚:“调查队就是调查事情的队伍呗!”杨阳啐道:“废话,我就是问你调查什么事情。”

“当然是死灵王的死因了。我听士兵们说,每个城市的人都有,哦,好像西城没有,反正就是大阵仗。还有首都派来的宪兵。这些家伙最混帐了,竟然二话不说就扣压神官先生,说他犯了监管罪,要抓他去上界处刑。”

“什么!”杨阳惊怒至极,“该死的!他们居然敢这么对神官!”说着挑下床。昭霆急忙拦住她:“别别!你听我说完啦!神官先生没事的!后来有个元帅府的官员送开一份不知是什么内容的公文,那些宪兵就灰溜溜地走了,临走前还向神官先生道歉。死小鬼说可能是赛因先生暗地里帮的忙。”

杨阳松了口长气:“幸好……多亏赛因先生。那些宪兵真可恶!死灵王复活又不干神官的事,居然把责任都推给他!”

“娜塔婶说,卡萨兰的官员都那德『性』,想想上次来的税务官吧。”昭霆也很是义愤填膺。杨阳的感受只有更加深刻。她想起那两个人贩子,想起他们口中贵族的龌鹾面目;想起那日村民们悲愤的表情,想起银发青年怒极的喊声。

“不管哪个世界,都有这些不公平的事。”

杨阳一字一字道,紧紧握住双拳。昭霆眼望她,不知怎么接口。就在这沉默的空档,响起两记敲门声。昭庭扬声道:“进来。”门应声而开,『露』出银发青年修长的身影。看见坐在床上的黑发少女,他眨眨眼,绽开由衷的笑容。

“阳,你醒了?”

杨阳蹙眉,端详他透出掩不住的疲意的脸庞,冲口道:“你没事吧,神官?”昭霆也皱起眉头:“你脸『色』好差!”

“没事。”神官笑了笑,从袋里掏出红宝石耳坠,递给杨阳,“这个,你忘在我这了。”

“谢谢。”杨阳接过,想放在袋里,却发现身上穿的是没有口袋的睡衣,只好戴在左耳垂上,问道,“是不是很奇怪?”

神官忍俊不禁:“是有点怪,不过嘛,耳坠本来就是戴在耳朵上的。”杨阳也笑开颜。

昭霆不得不干咳一声,以提醒他们还有一个人在:“神官先生,那些调查队还住在领主家吗?”

“不,他们回去了,据说是国王的命令。”

“他们调查出死灵王的死因了?”杨阳问。神官摇摇头,捧起她的脸,比比体温:“……烧已经退了,不过体力还没恢复,最好再躺个两三天。”

“哦。”杨阳只觉一股热气从脖根窜起,直烧到额头。神官皱眉,不解地道:“怎么刚说热度就上来了?我去叫耶拉姆再帮你熬碗退烧『药』。”

杨阳大幅摇头:“不用!我没发烧!”

“还说没烧,你倒『摸』『摸』我的体温。”神官抓起她的右手贴在额上。轰的一声,这回杨阳羞得连耳根都红了。一旁的昭霆叹了口气,端着果盆朝玄关走去。

“哎,昭霆,你去哪儿?”神官一怔,杨阳趁机缩回手。

“电灯泡自动退场。”留下这句话,门啪的合上。神官困『惑』地问杨阳:“这话什么意思?”杨阳拍拍脸颊,随口敷衍:“呃…哦,就是肚子饿的意思。”

“这样啊,不过饭好像还没烧好。”

杨阳脸上红晕渐退,以柔和的眼神望着对方。老实说,她是对眼前的人有一份不小的好感,但总觉得不像男女之间,而更像是师生间的情感。她也不想搞清楚,反正知道自己喜欢他就是了。

喜欢就是喜欢,何必追究是哪种喜欢?

“坐下吧,虽然你说没事,但只要长眼睛的都看的出来,你快累死了。”

神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拖了张椅子到床边,坐了下来。杨阳关怀地凝视他:“听昭霆说,有宪兵找你麻烦,还差点抓你去上界治罪?”

“是啊,不过我根本没为那群小丑动气。没抓我是他们运气,敢抓我就揍得他们满地找牙,绑块大石扔进湖里毁尸灭迹。”

“哈哈。”杨阳高兴地笑了。神官的眼神也柔和下来,习惯『性』地『揉』捏她的黑发,『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神官?”

“阳……”他颤声道,“煌丹,死了吗?”

杨阳脸『色』一白,许久才缓缓颌首。神官深深垂下头:“是吗……我本来只是猜测,没想到是真的……因为我去湖边没找到它……”

“对不起。”杨阳愧咎地道,“煌丹是为了保护我和史列兰……”

“不是你,害死它的人是我。”

“咦!?”杨阳瞪大眼。神官死死按住脸:“打坏镇魂石的,是我。”杨阳豁然起身,满脸震惊:“怎么可能!”

“没有错。那天在矿山里,我和雪儿没留意镇魂石就在旁边,使用了强力的法术,结果――”神官放下掩面的手,苦笑道,“居然有这种蠢事,你说好不好笑?”

“神官……”杨阳心痛如绞,不知怎么安慰他才好。看到她的表情,神官压抑满腔苦涩,拍拍她头,强笑道:“抱歉,反而让你为我担心了。”

杨阳一把握住他手,诚恳地道:“没关系!我听史列兰说,这个世界有冥界在!煌丹的灵魂一定在那里,没有消失,我们将来死了,也会去那儿,所以它不会寂寞的。而且我保证,煌丹一定原谅你了,你再自责下去,就是不给他面子,自寻烦恼!”

神官呆了半晌,扑哧一笑,哀伤的线条重新柔化为平时的温和开朗。

“真有你的,竟然这么安慰人。”

“怎么!我说的不对?”杨阳徉怒地戳着他的胸膛。神官握住她的食指,真诚地笑道:“不,你说的对。”杨阳凝视他的笑靥,也禁不住笑了。

太好了,果然还是笑容最适合他。杨阳坐回床沿,任自己的食指被对方握在掌心,感觉全身涨满了幸福感,就像那根食指一样,暖洋洋的。

神官注意到自己的举动,愣了愣,急忙松手,秀丽的脸庞浮起红『潮』。

“瞧你的样子!好像我的手指是蚯蚓似的,嫌脏啊?”杨阳故意曲解他的行为。神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是,我是…那个,我……”

“开玩笑的啦。”杨阳甩甩手,反觉自己欺负老实人,突然想起一事,“对了,雪『露』特小姐要我传话,说上次是误会,要我代她向你道歉。”神官一怔:“雪儿?你怎会碰上她?”

雪儿?不知为何,杨阳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刺耳,皱眉道:“我被登徒子欺负时,她碰巧路过,救了我一把。”神官瞪大眼,唰的站起身:“登徒子!?”

“呃……”杨阳发现说漏嘴,连忙想补救,“我也没被怎么样,他才刚开始做……”

“该死的!那天你为什么不说?”神官用力摇晃她的双肩,“快把那个混蛋的长相告诉我!我要把他剁成碎片,丢到油锅里,捞给老鼠喝!!”

杨阳初时听得十分窝心,听到最后一句时又转为啼笑皆非:“他已经死了啦。”

“死了?”神官停下手,注视对方,“你杀的?”

“不是,是雪『露』特小姐。”

神官松了口长气,拍拍她脑袋:“太好了,杀人的感觉不好受,我不想你为那种人弄脏手。”杨阳心里浮起奇妙的感受,就像那天看到紫发少女杀人时的心情。

“神官,你杀过人吗?”

“……嗯。”

“抱歉。”杨阳垂下头,但马上,她又抬起,笑开颜,“我相信你,相信你杀的,绝不会是好人。”神官眨眨眼,也笑了,却笑得有点无奈:“谢谢你,阳,但是,好人坏人这个定义不是我们决定的,而是神,所以,只要杀生,就是罪。”

“我知道。”杨阳重重点头,换来青年的怔仲,“我知道人没资格断定一个人的善恶,有资格的是神。但问题是,神没有给我们标准,所以我们只能自己判断。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谁能下定论?又有谁能解释清楚?我们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没有对错的世界。杀人固然是罪,但人活着又何尝不是罪过?因为我们本身就是一种必须依靠其它生命才能活下去的生物。既然如此,就不要把杀人视作罪孽,而看作我们‘业’的一部份。而且大多数情况下,杀人都是不得已的行为:自保、战争、保护弱小、惩『奸』除恶……如果哪天我不得已杀人了,我不求神的宽恕,只求问心无愧――神官,你也是这样吧?抱歉,你给我的感觉真的就是这样,不像圣职者,至少不像那种认为神就是一切的圣职者。”

“……真是让我惊讶。”神官深深笑了,“阳,你是个哲人。”

“我不是哲人,我只是个喜欢胡思『乱』想胡说八道的小丫头。”

“一样。哲人何尝不是胡思『乱』想胡说八道?”神官轻笑一声,“但是,这世界就需要这样的人,至少……我喜欢这样的人,远胜爱神。”

“神官……”

银发青年回过神,『揉』『揉』她的发梢:“阳,你是个好孩子,善良、有原则、会思考,希望你永远保持这个样子,那么你就能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但是我很担心……这个世界,实在太『乱』了,万一你将来『迷』失了,我又不在你身边……”

“没关系的。”杨阳绽开大大的笑容,“我还会回来这里嘛!万一我『迷』失了,到时你就把今天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我,帮我纠正过来,不就行了?”

“是啊。”神官失笑,“你会回来的。”

“嗯。”

“那么,你第一个要去找的人,就是他咯?”神官撩起耳坠,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杨阳没注意,点头道:“嗯!因为我答应他了,而且…我也有好多事情想弄明白。”

“他是个怎样的人?”神官的语气有一丝隐忍不住的好奇。

杨阳反问:“传闻他是怎样的人?”神官苦笑:“不太好。不过阳,重要的不是传闻,而是你自己的认识吧。”

“我明白。”杨阳靶靶黑发,“我的意思是――我是想确认一下。因为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不相信他是卡萨兰城主。”

神官理解颌首,道:“传闻,诺因城主是个冷酷残忍、傲慢任『性』的人。他军事才华很高,极为多智,卡萨兰全是亏得他的保护才能免于西城的倾略。他还有个孪生妹妹,两个心腹部下,当今国王和元帅是他的伯父和姑姑。”

杨阳的眉头皱得简直可以吊上半桶水:“你说他…是个残忍、傲慢的人?”神官补充:“还有冷酷、任『性』――好了,现在换你说他是怎样的人了。”杨阳一字一字道:“我认识的史列兰,是个天真、无知,整天东问西问,连吃东西要嚼也不知道,迟钝、少根筋,有点抑郁、寂寞,一点也不傲慢、不任『性』、不残忍,不冷…嗯,稍微有点冷酷的人。”

神官抹汗:“这个…虽然传闻跟事实有出入很正常,但差这么多是有点问题了;而且有关诺因城主的传言还是颇有可信度的。”

“所以啊!”杨阳大喊。神官沉『吟』:“嗯…他会不会丧失记忆了?”

“这个,倒有可能,但他记得自己的名字啊?”

“或许是部分失忆。”

“……真的吗?”

“这我就不能肯定了,不过。”神官微微一笑,再次撩起红宝石耳坠,“我可以肯定一件事,就是你遇到的绝对是诺因城主,因为这个是[真王的荣耀]。”杨阳奇道:“真王的荣耀?”

“象征王者的耳环,是德修普家族的传家之宝。”

“那、那它很贵咯?”

“无价。”

杨阳一阵晕旋,一想到有件无价之宝就挂在自己耳朵上,任何人都会失神。看到她的样子,神官忍俊不禁,双眼却浮起一丝怅然:“看来他很喜欢你。”

“喂喂,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杨阳抡起拳头。

“不是吗,若不喜欢你,怎么会把这么贵重的宝物送给你?”神官被她的态度搞糊涂了,“你也是啊,若不喜欢他,怎么会坚持去找他?”

杨阳词穷,半晌才呐呐道:“我…我的确很喜欢史列兰,但――但不是那种喜欢,我去找他,多数是为了誓言,我相信史列兰也是把我当普通朋友看的。”

“哦。”神官不置可否,见对方一脸阴晴不定,他摇摇头,“阳,既然你认为你们是朋友,就是朋友,不要被耳环的价值所『迷』。真正的友谊,岂是世俗的金钱能够衡量的,我相信诺因城主也是这个想法。”

“嗯!”杨阳的表情瞬间亮堂起来,重重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对了神官,你说这个耳环有感应功能是吧?那可不可以教我感应的方法?我想确认他是否平安。”

“这…好吧。”神官本想以对方身体欠恙为由拒绝,可看到她迫切的眼神,什么劝说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得答应,“你把耳坠拿下来,放在手心,闭上眼,放轻松,全神想象耳环的样子。”

杨阳依言照办,但才闭上眼,就感到一股温暖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慌了一下。

“别紧张,因为你目前的精神力非常虚弱……看见了吗?”

“呃…嗯,看到了……好像很远啊……浮在空中的陆地…街道……宫殿……哇!”感应到一半,杨阳突觉一道电流奔窜过神经网路,激起剧烈的痛楚,不禁睁开眼,只见银发青年一手撑住床沿,大口喘息,脸上爬满冷汗,双眼紧闭。杨阳大惊失『色』,急忙扶住他:“神官!?”

“抱歉……因为我的体力还没有恢复,所以……”

“不!是我不好!不该缠着你硬要感应。”杨阳又是后悔又是愧疚。神官调整呼吸,坐回椅上,拭了拭汗水,笑道:“没关系,我没事。那只耳环本来就附有很大的魔力,所以我没费多少力气。嗯,不过,看来,他现在在上界。”

“上界……”杨阳咀嚼这个名词,浮起异样的感受。直至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那个和她相处了短暂时光,共历患难的少年是卡萨兰城主,一个云端上的人物。刹时,她内心仿佛遗失了某个角落,又好像填进某些新的东西。

“我要去上界。”她抬起头,已坚定的目光直视眼前的人,“不光是为了我和他的约定,我还想见见国王,其他城主,那些召唤我们五个‘满愿师’的人。本来我不关心这世上的一切,因为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但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

执起青年的双手,她绽开轻柔的笑容。

“因为我遇到了你、遇到了耶拉姆、遇到了史列兰,还有其他许多人。有喜欢的,也有讨厌的,但是大家都是活生生的,无比真实的,这是个真实的世界,而我就在这个世界里头,所以我不想再当个局外人,而是切切实实融入这里的生活,了解这个世界,还有你们,那我就必须出去旅行,见识更多的风景,结识更多的人,既使我会因此受到许多磨难,经历许多痛苦,我也不后悔。”

沉默良久,神官才开口道:“你变成熟了,阳。”

“那当然,逆境催人成长嘛!”杨阳扮了个俏皮的鬼脸。神官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反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凝视她的黑眸:“是啊,幼鹰总会离巢,孩子总会离开父母,我能做的,也只有在将你送到那条荆棘路前,尽量多教你些防身技罢了。但是,阳,千万别被这个大千世界『迷』花了眼,而遗忘了最重要的事。不管你多喜欢这个世界,你的根还是在地球。”

“嗯,我明白的。”杨阳郑重保证。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吧。”神官换回平日的开朗笑靥,轻点她的鼻尖。杨阳也不好意思地『骚』『骚』头:“对哦,首先要成为冒险家。可是凭我的魔法资质,也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合格。”神官拍胸:“没问题!有我这个世界第一的魔法天才在,包你半年就考上c级冒险家,捞到6段证书!”

“臭屁。”嘴上虽如是说,杨阳心里却百分之百相信对方的保证。

半年……还可以和神官相处半年――史列兰,等着我!半年后,我一定来找你!

******

【后记】

或许有读者看不懂,一条狗(也不是狗)怎么会突然变成人。请放心,我没打算谱写一段人狗恋(诺因:我宰了你!),本来我设定狼龙就是种有变身能力的种族,所以才叫作狼“龙”。另外,细心的读者应该注意到了:这只雷奇可以变成人,神官那只当然也可以咯,而且他的来历还非常不简单。最后注明:神官那只是雄的。

最新小说: 乾坤世界有乾坤 领主:兵种上古神魔,就问怎么输 重生归来的我,创造游戏世界 种田领主,我的技能无限进化 我!被PDD卖掉的世界冠军上单 全民种族模拟:开局成为蚁后 我的传奇币可提现 无限敏捷之赠品的崛起 wargame之新的传奇 燃烧军团浮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