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了一会儿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
周正与柳妍妍假意起身告辞，张建华吩咐张钰涵送他们去村口。
“钰涵，你们村子里的树先生不少啊！”
周正指的是那些略显痴傻的，在村子大街上或者老屋子旁边晒太阳的懒汉们。
他知道下石场村的天地炁局有问题，而且靠着尸殇山这条阴脉，对人体尤其是精神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年轻人还好，先天一炁充沛，心火旺盛。
若是上了岁数，炁力衰竭，邪气入体，精神出问题也并不意外。
“是啊，都是些靠着村委救济的五保户，举目无亲。农村不比城市，又不影响市容市貌，谁会去管这些人呢！”
说着聊着，三人很快来到了村口的城乡巴士站牌，每天只有上午和下午两班车。
“好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周正哥，妍妍姐，下石场村随时欢迎二位再次光临哦！”
柳妍妍点点头，笑着摸了摸张钰涵的脑袋。
“唉！虽然过去了这么久，还是忘不了成弈哥，连雪儿姐也很少回村了。谢谢你们，让我感觉他们仿佛都还在我身边……”
周正略有些疑惑，“雪儿姐？”
听张钰涵的语气，张成弈跟这位雪儿姐关系不一般？
然而张成弈那小子不是万年宅男的单身狗人设吗？
作为学生会干部，喜欢他的女生也有，但他就是不把握机会。
“他们是青梅竹马，雪儿姐为了帮助成弈哥念大学，一直在津门打零工赚钱……成弈哥出事后，她也离开了津门。”
“钰涵，把雪儿姐的电话告诉我。”周正眉头皱了起来。
张钰涵便把那位“陈冬雪”的电话号码存到了周正手机里。
“周正哥，妍妍姐，我就不陪你们等车了，人设容易崩坏。”张钰涵红着眼睛，扭头就跑了。
周正与柳妍妍目送张钰涵远去后，并没有继续等乡村巴士，而是转身顺着小河往上游走。
“喂，你好，是陈冬雪吗？我叫周正，是张成弈的同学。能不能跟我讲讲去年暑假……”
“嘟嘟嘟……”陈冬雪那边挂掉了电话。
周正意识到了不对劲，更加怀疑此人了，他想了想，再次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老吴，麻烦帮我查个人，去年在津门工作过。叫张冬雪，具体的家庭住址我稍后给你发微信上。”
“你懂我意思，正规渠道能查到的信息我不需要！”
……
柳妍妍看到周正的神情不对劲，就没怎么说话，二人很快沿着小溪，拐进了尸殇山的深处。
他们也渐渐看到了那些在山野四处茂密绽放的墨兰花。
此时虽然太阳已经西斜，但走了一路还是有些热。
二人在报岁兰涧的这条小溪边石滩上略作休整，周正也需要好好观察一下这墨兰分布的格局。
因为张成弈告诉过他，报岁兰涧的花是按照奇门遁甲布局的，也只有术士走进来才可能察觉到一些细节。
要不然即便此处人迹罕至，那具大概率就是陈莲舟本人的坐化老尸，也不至于那么多年都没人发现。
而这种奇门遁甲布局，不小心走进去就是鬼打墙。
找不到中宫是正常的，严重的直接迷路困死在山涧里，也是常有的事。
柳妍妍光着脚丫，挽起了裤腿，在不远处溪水里冲脚，顺便摸鱼玩。
周正刚沉下心思打算认真观察周围的格局，微信却突然响了。
他顺势坐到石滩上的一块大石头上，掏出手机。
果然，是老吴发来的。
周正点开对话框，想看看这位张冬雪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于张成弈犯罪的动机，柳妍妍在来的路上不是没追问过他。
而就连周正都不了解那个真相，刚刚习得奇门法术的张成弈，为什么要冲动杀人？
术士之辈，顺应天道，趋吉避凶，最忌冲动。
一条一条的消息，被老吴通过微信发了过来。
“去年确实在津门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
“一个乡下来的打暑期短工的服务员，在问柳山庄被三个公子哥共同侵犯了……”
“那服务员应该是受过胁迫或利诱，为了家人，达成了和解……”
“对方背后势力不简单，动用关系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所以没有立案……”
“那个被侵害的女孩，就叫陈冬雪，住址信息吻合……”
“咔！”
周正阴阳双炁猛然爆发，把那块石头的一角捏成了粉末。
他的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了，呼吸有些困难。
张成弈啊张成弈！
这一刻，周正终于理解自己这位兄弟了。
张成弈或许不是没有测算出自己贸然寻仇的严重后果，而是他——忍不住啊！
周正不禁怒火中烧，重重地叹了口气，同时也为张成弈感到不值。
他眼前浮现出了张成弈那副老实巴交憨笑的模样，心里忍不住骂了起来。
“你还真是头蠢驴！在学生会跟了我那么久都没学到精髓，复仇这种事，你一个乡巴佬懂什么？还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你他么早点告诉我的话，我们一起让那几个王八蛋生不如死，不好吗？！”
柳妍妍那边并没察觉到周正这边的异常，自顾自地戏水摸鱼，玩的很欢快。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柳妍妍咯咯笑着，脚丫子溅起水花，在夕阳下闪着七彩光芒。
这句话被周正听到了心里，仿佛顿悟了张成弈的选择——
“兄弟，我虽然理解你，但我终究不是你。”
“我无法想象，若是自己遇到那种事，能否真的做到克制……”
什么狗屁磨练心性，什么狗屁顺应天道，什么狗屁趋吉避凶！
就是宁肯拼上我的一切，也要发泄我的怒火，以最解恨的方式，灭了你们这些人渣王八蛋——
这，就是你的选择吧！
周正有些悲伤地缓缓斜躺在大石头上，透过发梢看向夕阳。
如果不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如果不能快乐逍遥世间，别说一部奇门术法了，就算修成了通天修为，又有何用？
年轻气盛……
不气盛叫年轻人吗？！
柳妍妍那边玩的差不多了，开始踏着溪流对周正走来。
“咦，怎么了周正？为什么你的眼睛有些发红？”
“没什么，被沙子迷了眼。”
周正扬出手里捏成粉末的碎石，柳妍妍赶紧捂住了眼睛，“啊！你这个坏蛋！”
她用小脚丫把溪水往周正身上踢，水花四溅。
当然，周正并不打算把张成弈火烧问柳山庄、烧烤三位恶少的原因告诉柳妍妍。
既然大仇得报，那么有些残酷真相，不如像刚才的沙土一样，随风而去……
周正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却发现在溪水的零碎倒影中，背后山峰上隐约有四个人影！
周正猛地转头，望向山顶。
空空如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