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敞开，白雪落落大方地展示着自己的洁白容颜，把光芒折射至屋子里，哥哥嫂嫂两个这才姗姗来迟，冰雪时代已经等候多时。
大伯手上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出来，恰好与哥哥碰上，他淡然一笑，说：“明，你们两醒了？你妈已经煮好了早饭，赶紧洗漱吃吧。”他将滚烫的碗晾在桌上，先自顾着动筷子，看着那碗寡淡的粥，却两眼冒金光，狼吞虎咽地舀着往嘴里送。
伯母将下白粥的菜端出来，喜笑颜开地朝着哥哥热情地说：“明，起来了？这天气这么冷，你不再睡会吗？”
哥哥冷淡地点点头，却丝毫不曾浇灭伯母宠溺的眼神，伯母将小菜摆放在桌上，大伯迫不及待地要夹菜，伯母收紧笑意，不满地小声嘀咕着：“等一下，等儿子一起吃，你是饿死鬼吗？”
大伯不悦地微微歪头瞥了伯母一眼，没好气地回答道：“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你也不看看几点了？往常这个点我早就下地干活去了。”筷子倔强地伸向刚煎好香喷喷的鸡蛋。
伯母眼疾手快地将碗往旁边移开，大伯的手落空，无奈地笑了笑，妥协了，将筷子架在自己的饭碗上，两只俨然紫薯一般的手塞进夹紧的大腿根部，脖子缩在衣领里，优哉游哉地小幅度晃动着身子。
伯母又走进厨房里忙前忙后，时不时从里屋传来句句嘘寒问暖以及漫不经心的敷衍。
哥哥和嫂嫂不紧不慢地坐上桌，伯母笑容满面地将白粥亲自端到哥哥面前，哥哥面无表情地将白粥移到嫂嫂跟前，嫂嫂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吞吞吐吐地说：“你先吃吧，我自己去厨房里拿。”
伯母急忙凑到嫂嫂身边，欣然地说：“没事，婷，你坐下吧，妈再去盛一碗粥。”
嫂嫂面色羞红地直摇头，连忙起身说：“妈，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你。”
哥哥淡然一笑，温柔地望着嫂嫂说：“你坐下吧，没事，让我妈去盛，她就喜欢做这些事。”
嫂嫂羞涩地与哥哥相视一笑，浅浅地点点头，不乏几分惴惴不安地坐下了。
伯母小心翼翼地拿着两碗粥走出来，嫂嫂懂事地上前接过一碗。
这是终于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桌子上，伯母殷勤地将好菜移到哥哥跟前，大伯只是冷眼旁观，这一番情景他早就习以为常，嫂嫂目瞪口呆地盯着伯母的举动，似乎是察觉到嫂嫂异样的目光，伯母难为情地笑着。
哥哥眉毛紧缩，不耐烦地说：“你别忙活了，我能夹得到，不用推到我跟前，挤得我都不好吃饭。”他无所顾忌地将刚刚推进的小菜略显嫌弃地挪开。
伯母脸上露出尴尬的晕红，眼睛别扭地转动着几圈，又满脸堆砌着微笑地看着哥哥。
大伯一副世界与我擦肩而过的态度，默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粥，终于安慰好了叫苦连跌地肚子，他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呆呆地望着门外白茫茫一片。
良久沉思过后，大伯语重心长地说：“明，我和你妈打算去外地打工，你帮我们找找，看看哪里的厂子还会要这么大年纪的人。”
哥哥露出了久违的笑颜，激动地说：“爸，你想好了吗？我早就帮你打听好了，我一个同学在那个厂子里管事，他那里会要你们这么大年纪的人。”
伯母满眼骄傲地望着哥哥，心里飘飘然地说：“幸亏是明，不然我们两个老人想去外面赚点钱都不知道能去哪，还是明有出路。”
嘴角边两个浅浅的梨涡搅动着他心底无尽的狂欢，终于他好言好语地对自己妈妈说：“妈，看你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爸妈，我自然要帮你们安排好。”
伯母心底数不尽的喜悦，感动地频频点头。
嫂嫂忧心忡忡地低垂着头，低声问道：“明，爸妈他们年纪都这么大了，进厂打工身体能吃得消吗？再说，外省人生地不熟的，他们也很难适应那里的生活。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我们俩辛苦一点就是了。”
哥哥得意洋洋地笑着回答：“没事的，你放心，我爸妈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他们身子骨都挺硬朗的，再说了，我们俩在外面工作，身上的压力可不小啊，就让爸妈为我们分担一点，哪有父母不心疼孩子的？”他拍拍嫂嫂虚握着悬在桌面的手背。
嫂嫂依旧不安地说：“可是爸妈这个年纪，应该享享福，怎么忍心让他们再去外地奔波呢？目前，他们的身体是最要紧的，如果因为打工损坏了身子，那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明，要不然你再想想？”她不禁身子侧向哥哥，凑近哥哥的耳边。
刚刚的笑容顿时死僵了，露出了冷漠的獠牙，强颜欢笑地说：“婷，你想太多了，你不要顾虑这么多，眼下我们最大的困难就是房贷，还有外面的欠债。再说，原本那些钱就是我爸妈借的，自然是要让他们还。”或许是这般尖酸刻薄的话语寒凉了舌头，或许是察觉到嫂嫂难以置信的眼神，哥哥惊慌失措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这钱虽然是我爸妈借的，但是也是为了给我们买房子。如果我们手头松，自然应该由我们自己还，但是情况不妙啊，所以就让爸妈尽量多帮着点我们。”
嫂嫂依旧无法认可，反驳道：“明，可是……”
哥哥的耐性早已消磨殆尽，他冷若冰霜地打断了嫂嫂的话，又迅速地挤出一丝微笑，极力抑制胸中的怒火说：“你相信我，所有的东西我都想清楚了，我打听得很清楚，那里的活肯定在爸妈身体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你不要再争了，那些钱如果都压在我们两个人肩上，那担子可不轻啊。我知道你心疼爸妈，难道我会不心疼我爸妈吗？等我们日子好过了，我一定赶紧把爸妈接回来，让他们享享福，就这几年苦日子，熬过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