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1 / 1)

“狼秦!俺拼了你——!”火海中一声大吼,便有一团火焰从两丈多高的船头飞起,扑向了滚滚滔滔的大河。“将军!”“将军上岸杀敌了!”“跳!拼了!”船头火海一片惊叫,便有一团团火焰跟着扑下了大河,幽暗的河面竟顿时明亮起来!

随着团团火焰扑入水中,岸上的火箭便也立即跟着飘来,眼见身上带火的入水士兵惨叫一片,却突闻岸上几声短促的号角,火箭竟是骤然停止!一个粗犷的大嗓子从岸上直飞出来:“公孙喜听了:本将军王陵,你的上岸人马一拨一拨,已经被我全部杀光!念你冒死赴险,老秦人放你上岸收尸,装上大船运回去——!”

公孙喜堪堪游到残破的码头,一身泥水摇晃着上岸,却见平日堆积货物的偌大货场上竟是尸骨如山,在燃烧未尽的余火残烟中令人心悸,浓烈的尸臭在呼啸的北风中迎面扑来,令人几乎要窒息过去。从未见过如此惨烈阵仗的公孙喜,顿时翻肠搅肚地大吐起来!那个粗犷的大嗓子却又随风飘了过来,竟是一阵哈哈大笑:“公孙喜,见不得尸体打个甚仗?赶紧回去吧,小心天亮了我变主意!啊哈哈哈哈哈!”

脸色惨白心悸难忍的公孙喜颤巍巍站了起来,对着笑声便想怒吼一句,却终是浑身软瘫得喊不出来,眼见尸骨堆中一口白刃森森矗立,竟踉踉跄跄扑了上去,“噗!”的一声鲜血四溅,公孙喜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喊声沉寂了,火光熄灭了。黑暗中只听王陵一声叹息:“小子有种!可惜了!”

正在此时,一骑快马飞到码头:“国尉将令:王陵将军守住怀城不动,等候丞相接收,并跟随护卫丞相。”王陵大急:“不打仗守在这里做甚?我去增援白马津!”快马使者高声道:“国尉有言:各司其职,不得违令抢战!”王陵急急道:“好好好,我不抢战。那你说说,白马津如何了?”使者说声:“正在鏖战!”便飞马去了。

白马津对岸的淇阳川,却是一场惨烈的血战!

新垣衍勇猛善战,河外大败后立功心切,一回大营便星夜调兵,驻扎在巨野泽的两万骑兵还未赶到,新垣衍便率领三万铁骑先行渡过了大河。一过河新垣衍便接到探报:秦军步卒一万五千,已经东进到修武一带,距离淇水只有二百里左右!新垣衍一听怦然心动,三万骑兵对万余步兵,那可是稳操胜券。其时正是午后时分,新垣衍立即整顿军马,沿大河北岸大道向西南兼程疾进。按照铁骑飞驰的速度,最多两个时辰便可抵达修武。

这条大道,中间却横着一条由北向南入黄河的淇水,淇水东岸与大河北岸的夹角地带,便是一片连绵山塬,时人呼之为淇阳川。大道冲要处立着一座城堡,便是淇阳。这淇阳城却建在山塬之上,带涧枕淇,亭亭极峻。白马津通向河内西部的大道便恰恰从城下经过,淇阳正是居高临下地扼守在咽喉地带。嬴豹铁骑已经早早到达,只是埋伏在淇阳川严阵以待。谁知三日之后,竟是不见魏军动静。嬴豹机变,便令五千骑士改做步卒,此日深夜一举突袭,攻进了这座只有几百名非战军士的险要城堡。一占领淇阳,嬴豹立即飞报白起,并分兵扼守:一万铁骑埋伏在大道两侧山塬,五千铁骑隐蔽在城内。焦急等待了半个月,嬴豹却是丝毫不敢大意,探马飞骑撒出周围百里,生怕魏军不走白马津大道。新垣衍一动,嬴豹大是振奋,立即亲自坐镇城外伏击山头,要一举歼灭新垣衍三万铁骑。

新垣衍铁骑风驰电掣,不消半个时辰,便冲进了淇阳川大道,待到大队飞一般掠过淇阳城下,便恰恰是大军全部进了谷口。正在此时,便闻两岸山头战鼓如雷号角凄厉,林木萧疏的塬坡上旌旗招展,黑色铁骑竟是漫山遍野呼啸着压顶冲来。几乎就在同时,淇阳城头也是战鼓隆隆,五千黑色铁骑开关杀出,直接便堵住了谷口。

新垣衍飞快地向两面山坡一打量,便是一声大吼:“秦军不多!百骑一阵,杀出淇阳川!”一声吼罢,夺过中军司马手中的大旗连连摆动发令:“前军一万,向前杀!后军一万,回头杀!中军一万,杀向两面山坡——!”一阵发令完毕,将大旗又往中军司马怀中一塞,举剑高喊:“跟我杀!”便带领一千名护卫精锐旋风般杀向东面山坡。

但凡遭遇突然伏击归路被断,大将的胆气最是要紧。同是魏军,新垣衍身先士卒奋勇酣战,三万魏军骑士便斗志大涨,人人怀死战之心,战场形势便立时改观。此时的秦军铁骑,战力已是天下之冠,更兼养精蓄锐以逸待劳,人人都以为一个冲锋便可击溃魏军。谁想魏军竟是没有惊慌大乱,反倒是冲上来要反咥秦军!虽说战力有差又是远道驰驱,但兵力却多过秦军一倍,又是死战突围之志,一时间竟与秦军大规模纠缠在一起,杀得难分难解。

嬴豹是秦军的骑兵主将,寻常时日,全部十万铁骑都归他帐下,是秦军威名赫赫的猛士大将。今日伏击战,他本在山头用金鼓旗帜发号施令,指挥全军截杀方向,为的便是秦军兵力少,怕包不住魏军。开战片刻,他便看出情势不对,紧皱的眉头猛然一挑:“司马掌旗!铁鹰骑士上马,随我下山,直捣新垣衍大旗!”话音落点,人已飞身上马,长剑只一举,便带着两百最精锐的铁鹰骑士惊雷闪电般压下山来!

秦军的铁鹰骑士是重装骑兵,骑士本人首先须得是铁鹰剑士,人人一口十五六斤重的长剑,人马皆是铁甲裹身,只露出两只眼睛,铿锵压来,寻常刀剑箭矢碰到便飞,根本无法凑上去厮杀。如此两百骑激荡烟尘,却是没有任何呐喊,竟是直对着“新”字大旗卷来。战国军法通例:大将被俘,领兵五十人以上之官佐全部斩首!护卫与大将同死,有功无罪。惟其如此,大将的护卫亲兵都是精锐死士,新垣衍的一千护卫铁骑自然也是魏军精锐骑士无疑。眼见这股没有旗帜的黑色铁流汹涌压来,护卫千夫长便是一声大吼:“百人队护旗护将!他队三层列阵!杀!”顷刻间便与黑色铁流轰然相撞。

一交手,嬴豹的铁鹰骑士便大显威风,也不列秦军骑士最擅长的三骑锥,只是单兵散开一个扇面,竟是一路砍杀过来。饶是魏军护卫死战不退,却是木片撞到铁塔一般,搭上去便喀嚓飞迸出去。新垣衍在河外与秦军曾有过恶战,冷眼一看,便知不是对手,举剑一声大喝:“退下山坡!东向突围!”此时恰恰有一股魏军骑兵冲来裹住了黑色铁流,新垣衍与残余的几百名护卫骑士趁机摆脱厮杀,冲下山便号令魏军全部回头向来路冲杀突围。

眼见魏军的红色骑兵潮水般卷回,谷口的五千秦军铁骑迅速退后,摆开了三个方阵轮番截杀。但是,拼死突围的魏军却是死命蜂拥而上,秦军骑士拼死力战,伤亡过半也是无法堵住。正在此时,东面喊杀声骤然大起,漫天火把中却见大队黑色铁骑飓风般杀来,一面“白”字大旗在火光照耀下竟是分外清楚。

乱军中的新垣衍立时凉气罐顶,嘶声大喊:“白起主力来了!卷旗!快逃——!”魏军轰然炸开,纷纷向黑暗中夺路逃命,“新”字大旗骤然消失,新垣衍与残余护卫也四散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去了。秦军追杀出三五里,白起便断然下令回兵。嬴豹已经杀得性起,大叫着要捉回新垣衍祭旗。白起大喝一声:“军令如山!收兵!”嬴豹见白起恼怒,才气咻咻地收兵回营。

次日清晨清点战场,魏军尸体两万六千余;秦军战死八千,重伤两千余,轻伤三千余,也就是说,嬴豹的一万五千铁骑几乎非死即伤,竟是前所未有的惨胜。更要紧的是,若非白起的五千精锐铁骑杀到,很可能伤亡更为惨重。气得嬴豹咬牙切齿地发誓:“新垣衍!下次不杀你复仇,嬴豹誓不为人!”白起默然半日,却是长长地一声叹息:“惨胜若败,我之错也!我军兵少,新垣衍才敢死战。看来,不能纯粹靠战力,还是要有兵力优势。”见白起如此自责,嬴豹哈哈大笑:“说甚来?打仗能不死人?他死战,我才上劲,有咬头!”白起摇咬头,却再没有说话。

三日之后,大梁传来消息:信陵君冒死强谏,请自率二十万步军北上,与秦军决战河内,却被魏襄王与丞相魏齐托词拒绝。秦昭王很是纳闷:“这魏嗣当真老了?还有几十万大军,为何就不发兵?怪煞!”魏冄笑道:“这老小子,只要看住自己那张王座,管你丢城失地!信陵君本来就差点儿成了太子,若大军在握,老小子能放心了?”秦昭王大是感慨,摇头叹息一声:“国王做到这般地步,只怕是上天难救也!”魏冄拍案道:“不管他!我看,立即设置河东郡,大跨一步出山东!”秦昭王思忖道:“设郡守土,诸事繁多,王舅都想好了?”魏冄悠然笑道:“当此之时,先要有设郡魄力。河内设郡,大出山东三百里,何等震慑之威?至于诸般细务,我自会与白起商讨妥当,禀明太后定夺。你尚年青,回咸阳读书便了,操个甚心?”秦昭王目光一闪笑道:“我留在王舅身边,也是想长长本事,回咸阳憋闷得慌呢。”魏冄笑道:“只是不要出事,便随你了。”

大梁不发兵的消息在河内迅速传开,河内魏人大失所望,只要秦军一到,便立即开城投降。不消旬日,秦军便兵不血刃地接收了剩余城堡。至此刚好一个月,河内六十三城便全部被秦军占领,竟是无一遗漏。

白起飞马赶到怀城与魏冄会合。匆匆咥完一顿军食,魏冄便递过来一卷竹简:“看看,你我磋商一番,便报太后定夺施行了。”白起打开竹简,便是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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