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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71上:传真言谁知修短,话衷情莫道负恩(1 / 1)

韦保衡从政事堂出来时,便看见礼部尚书、同平章事刘邺已经在通往食阁的穿廊上候着了。他悄没声息的将身子往楹柱一隐,想看看刘汉籓独处时的意态。只见刘邺背着大袖,仰头望了会天上炽热的日头,转而避到穿廊内侧,低着头,一步一跨一跳地,好像在玩弄栏柱的投影。韦保衡看了一会,哈哈地笑了出来。

“好个弄影的孩儿!”

刘邺一惊,啊呀了一声,抹着额汗道:“堂老,唬杀汉籓了!”韦保衡笑问道:“公所思何事?公耶?私耶?”携住他手,便往紫微阁走。上到阁中,只见中书侍郎王铎正站在阁外廊子上凭栏眺望。其实前面也没有什么可望觑的,除了左前方含元殿巨大的背影,便是花树后与之相系的宫墙,以及高出宫墙的棲凤阁的重檐飞角。以前韦保衡才入阁中那会,也常常站在那儿,后来他悟到了,瞻眺的魅力不在于风景,而在此阁非相不可至,此栏非相不可倚!

老子一动不动,户部侍郎同平章事赵隐却起了身,此公脸色一向凝重,据说他的长子——人号玉戒尺的赵光逢也似这般,只是容色白净许多。不过韦保衡并不以为意,此人既是路岩之党,也可以说是他自己之党,使他坐了,便过去唤了“恩师”,师生二人争执时有,可面皮始终没有坏。杂役轻手轻脚在外面将阁门合上,堂省众官在廊下准备吃食的声响一下便模糊了。

四个人一开始也没有说话,虽则会食阁中少不了平章事体,但是“食不言”的礼仪还是要守一下的。有晌,王铎搁了箸,品着酒道:“蕴用,秦匡谋一事可有主张?”韦保衡并没有停箸,道:“正要问恩师!”王铎品酒,一时也没有说话。

秦匡谋是黔中经略使,在黔州将近四年,上月中旬却吃南蛮陷了,此公携家口逃到了江陵,荆南节使杜悰以为罪,槛在狱中,写了表来要斩他。事情也蹊跷得很,黔中与荆南乃邻镇,并不相属,杜悰位望虽高,实则无权收押,且杜悰素号“禿角犀”,老而生角,实在使人费解!

这时,刘邺用绢子擦好了嘴,道:“王相可知杜江陵为何拘秦氏而欲斩之?”王铎拱手道:“愿闻!”刘邺道:“无他,以私忿也!秦匡谋初至江陵,杜公有相恤之意,坐衙相待,及至相见,秦氏入庭不趋,杜公以为失礼,使吏责之,云汝是凤翔之民,吾两镇凤翔,今不趋而拜,莫非忘却桑梓之地耶?秦氏却以为自己少离故土,杜公镇凤翔之日,己已为分符作将,昔日既不曾趋拜,今日比邻而居,安得有此礼!杜公乃大怒,遂有此事!”王铎道:“公何以知之?”刘邺道:“道路传说!”

这话多半是从北司来的,秦匡谋毕竟是出身禁军,刘邺与刘行深关系亦非浅,王铎点头,道:“既有此话,此事便不宜速了!”这也是给韦保衡情面,讨庞勋一役,秦匡谋的濠州刺史是路岩予的,黔中经略使也是路岩予的,至于杜悰的情面拂了也就拂了(注:杜悰是牛党,曾为李德裕所贬)。刘邺道:“杜荆南所劾贪冒少备,亦无实据!黔中本来少兵,今番南蛮佯寇西川,以重兵袭之,安得不失?”赵隐听不得这话,当年兴元新募兵为乱,他父亲与李司徒(李绛)可是宁死也不逃城走的,要说话,韦保衡却搁了箸。

“黔中旧制兵额不少,外有溪夷协力,内有险要可守,非无守备之力。彼在镇四年,南蛮一举陷之,非失于守备而何也?若是一时疏怠,民不携二,为何走属州以图匡复,而径走他镇耶?此而不诛,王纲何立!”一番话铿锵有力,不容质疑。刘邺道:“堂老所言至大,汉籓受不敢有他议!”

王铎问道:“依公之议,当何以处之?”韦保衡道:“便委杜悰勾当,夺其在身官爵,于荆南集众处斩,家口资财藉没。亲属依令当连坐者,具名闻奏!”王铎道:“此罚过重,长贬可也!庞勋之”韦保衡道:“昔安南之陷,不诛李涿、李鄠,今日秦匡谋乃敢弃镇走!今日不重诛秦匡谋,明日必有弃安南、西川而走者!”王铎便不说话了。论了论黔中的应对,便转到了河南,今夏多旱,禾苗半枯,就怕入秋之后又有水灾,赵隐管着户部,是忧心冲冲,可说论来说论去也没有什应对之策,收复黔中需要钱粮,赈灾备灾也需要钱粮,钱粮又能从何处来?

食毕,四人从紫微阁下来,韦保衡将王铎送到厅阁门口便要转身,王铎却道:“蕴用,老夫有私事相询!”韦保衡只好随了进去。王铎将几个伺候的亲吏挥退,使他坐了,开口道:“公知牛李党争乎?”韦保衡也不知老子是什意思,道:“知之!”王铎道:“公为牛耶?为李耶?”韦保衡哂笑道:“非牛非李,天子之婿!”王铎道:“人亦以此目之乎?”韦保衡道:“但直己而行,何恤人言!”

王铎抬头道:“公不恤人言,人将恤公乎?”叹一声,又道:“公为牛党,一日失势,犹有党人相援!公为李党,一日失势,犹有党人相援!公为天子私人,牛李不分,一日失势,谁人援之?”韦保衡起身道:“恩师既有意垂训,不妨明示!”王铎道:“老夫乃牛党,牛党行事,刚柔相济,宽和得中!秦匡谋出身禁军,宜网开一面!蕴用,无万岁之天子,李德裕不可为!”韦保衡揖了一下手,道:“无万岁之天子,不成有万岁之中尉?恩师若惧为学生所累,何不早离了这是非之地?”王铎着恼,道:“师生分同父子,名既定,安可避?蕴用,暴虎冯河,圣人不与!”

韦保衡也不再说话,揖了揖,走了出来,这老子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未免畏怯过甚!莫说刘行深未必便与秦匡谋有首尾,便有又奈何哉?圣人春秋鼎盛,而刘行深还能在中尉榻上坐多久?况且杜悰已有奏论,自己网开一面,倒有包庇党徒之嫌!

王铎也不管,还是依着自己的意思做了处分,韦保衡便使给事中拦了,批了自己的意思在敕上。

最后俩人都吃召到了延英殿,王铎辩不得,也不想辩,他有这个态度也就好了。惹得李漼眉头紧锁,既不执论何不遽依门下所议?且此事岂难处置?世人都谓他王铎有相业,看来还未必如杜悰了!几天之后,李漼便出王铎为宣武节度使,使赵隐领了中书,一来是李峄在镇已五年,合调换了;二来韦保衡诸事也历练得熟了,不必将个“座师”镇着他;三来他自己也想省些精力,自迎佛骨以来,药一直没断,身子不爽利,精神易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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