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之城 > 历史军事 > 残唐五代第一部:王风委蔓草 > 章59上:黄家庄英雄相聚,汴水流儿女情长

章59上:黄家庄英雄相聚,汴水流儿女情长(1 / 1)

濮州、曹州以及西边毗邻着的滑州、汴州,东到郓州的巨野泽,全是平原地方,处在黄河与汴河、白沟所挽成的“眼晴”里,各州百姓往来迁徙得很频繁,像尚君让这种江湖人物,从大都会的开封城到盗贼成群的梁山哪儿没去过的。(注:梁山在巨野泽北岸,巨野泽又名大野泽)

冤句就在白沟北岸,离尚君让家一百多里,中间的路径他与黄皓是相互间走得烂熟了的,一天可至,他却故意在野店里住了一宿,暮夜相投,又无急事,便形迹可疑了!

第二天望见黄家庄时天光也才大亮不久,日头上天,风便暖了,又是一个明丽的春日,好像一切都在变得美好起来。牯牛在草上悠着,黄鹂上了背,田间林中人影憧憧绰绰,嘶哑粗戾的男声,清脆娇嫩的女声,成了百鸟的陪臣,便冲和了,一点也不扰动人的情绪,这情绪就像空中的云、鸟,在飘在飞,却感觉不到飘与飞的艰难。对于现在的尚君让来说,最轻快的情绪也要比往日重上三分。

“刘塘——刘巨野!蚂蚁咬住鸟了?”

声音是从近处一亩大田里传过来的,麦田左近有五六个人,都在忙着,吼话的汉子正侧肩挑着大桶走下陇去,尚君让经他这么一喊也住下脚了,这声音倒是洪亮得很!

“刘哥,牛吃麦了!”

又一个喊道。对面田陇上站着三头大青牛,其中一头将前蹄下了陇,左近垅上好像躺着个人。挑桶的男子又吼了声:“刘塘!”那躺着的便跳了起来,炸雷似的嚷道:“孟七!你只管朝我吼什鸟的?牛要吃麦,妹要嫁郎,我奈何得?”说着,不情不愿地赶起牛来:“喔——喔嗤!”牛却不理会,只管使舌头卷割。那孟七道:“刘塘,你恁大条汉子奈何不了一头戴角的畜生?”这大汉回嘴道:“我恁大条汉子却奈何一头戴角的畜生作什?”一屁股又坐下了。

“好!你如何跟三哥说的来?”

“我说什的来?三哥也是糊涂,我便说说,他倒当了真!他娘的,有人吃酒玩骰子,你我挑粪肥麦子!”

那孟七给这话一堵,便扭头使人道:“刘信,去牵牛!”一个小厮便蹦跶着过去了,突然又站住问道:“孟叔,我爷牵不牵走?”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刘塘嚷骂道:“刘信!谁他娘是你爷,我他娘还想认个爷呢!”说完他自己倒先嗤地一声笑了。远处一个拄着长瓢的喊话道:“巨野兄弟,你回去歇歇也好,顺带将眉寿唤过来!”刘塘道:“黄四哥!你这人便唤得不对了!”他笑过之后好像心情便好了很多。

“怎的说?”

“怎的说?田里长草长虫,你们知道,这庄上的草虫长得恁凶了,你们却不知道!要唤黄大郎过来挑这双桶,嘿嘿,除非舀粪瓢的是林呆子!”黄四道:“这便怪了,眉寿与冲和往常可有些冷脸。”刘塘道:“四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林言那小子一过来,曹家那花面丫头不就跟过来了?那这黄大郎如何不得过来!”众人又笑了,那孟七却道:“刘塘,你这舌头也犁得地了!”他肩上换了副空桶,箭步如飞的朝尚君让这边过来了。那小厮将牛拉上了陇,刘塘就高歌起来:“天恁低,地恁小,谷恁少,压住我角,盘住我脚,填了阿爷一肚草!”这词倒有趣,尚君让不觉一笑,孟七跳上陇,望着尚君让道:“兄弟,哪个庄上的?怎眼生得很!”尚君让叉手道:“濮州尚君让,来投黄三哥的。”言未毕,黄皓他四叔便接声嚷道:“莫不是尚二哥?我是黄揆,黄皓他四叔!”

黄皓的爷在家中是庶长子,黄皓大大小小的叔叔有七个,尚君让都没有正经见过,听了声音一时对不上来,当下便应道:“四哥!君让失礼了!”孟楷见是相识,通了姓名,唤刘塘领着往庄上去,人却没应。黄揆嚷道:“我领罢了!”尚君让道:“四哥,也不须人领,我识路的!”揖了手便走。

过了田陇,便是一带桑林,几个儿童当着路蹲在那里,又笑又嚷的,不知圈着什物在那里玩耍。尚君让觑着一个眼熟,唤道:“黄虎头?虎头?”孩儿们只顾戳弄中间那只肥大的金蟾,并不理会。尚君让就用指节敲了一下:“虎头,便不识得阿叔了?”黄虎头转头梭了一眼,笑着又转了回去:“尚二叔,我改名了!翻!翻!翻呀!”那蟾大概是泄了气,任人如何戳弄也只是死躺着,脚也不蹬一下。尚君让道:“你改什名了?你大哥可在?”黄虎头道:“我大哥失了心,问他做什的!二叔,你往后便唤我谷成,我爷现在不乐意我叫虎头了!”黄虎头他爷便是黄巢,据黄皓说他三叔当日得了这个儿子便呤了一句诗“长身老子当作相,虎头孩儿看封侯”,因此才取了“虎头”作小字,正经大名没取下,第二年便往长安去了。

“为什呢?”

“为什?自我冲和哥哥来家,我大哥便成了我姨娘养的狮子狗,只是围着我姨娘转,棒打不走的!哎呀,翻呀!”

“它躺着舒服了翻做什的!”

尚君让笑了笑,拍拍他的头兀自往前走,虎头他姨娘一直随着姊姊在黄家,年岁比黄皓还小,他知道的,也时常将着说嘴,臊黄皓,没想这厮还真有意思。出了桑林看见一带白墙灰瓦,斜着过去不远便是黄家的院门了。门便开着,黄虎头嘴里的那只狮子狗正站在门口,头冲着里边,正使劲摇晃尾巴。

“我讨厌你!”

门里起了一声娇脆的女声,随即便冲出个疏着小髻的小女娘,黄狗左盘右旋的嗅着她印着桃花的裙摆,欢跶跶的。少女却不理它,手中绞着绢子生闷气。尚君让咳嗽了一声,那黄狗惊得往少女裙上一靠,广广地叫了起来。少女一怔,看了尚君让一眼,流矢抱起黄狗走进门去了。便听到黄皓喊“小姨”,尚君让恐他追进去,流矢唤了声“眉寿”。

黄皓应声便出来,将手点了点,往门边一靠道:“二叔,任是哪儿我也不去了,我病了——相思病!”尚君让道:“哪也不去,来投你三叔讨碗饭吃!”黄皓抬了头,尚君让一笑道:“你也忒狂贼了些,姨娘可是能丁八的?”又不是嫡亲姨娘,黄皓摇着手指道:“二叔,你可是做出大事来了?”尚君让不置可否,过去搂了肩便往里走,应娘黄皓这厮也认识的,不好说道。

才进了门,里面便转出来个十七八岁的男子来,穿着团领窄袖短素袍,下着长靿乌靴,上裹软脚巾子,眉目清俊,神情沉肃。黄皓指着道:“这是我冤家,林言林冲和——我三叔嫡亲的外甥!”林言抬手致礼,脸上泛出了些笑意。黄皓心里想着他小姨,嚷道:“二叔,冲和是我三叔的大门子,你真要住下,便随他走!”推开便走,林言犹豫了下还是唤道:“眉寿,小姨去二妹那边了!”黄皓两只手举过头顶揖了揖,头也不回的去了。

“我外兄这人!”

林言尴尬地笑了笑,便往里引,又道:“我三舅这会还在书房用功,先往里面吃碗茶吧!”尚君让点头,问道:“你三舅还是要考官来?”不是都说黄白衣不考进士了,买田开店要做田舍翁么。林言也不知道说什么,又露了些笑,他也确实不知道他三舅的想法。

转进去,只见一个夯夯粗粗家僮蹲在墙角里抹眼泪。见有人过来了,忙站了起来,懵着脸看着尚君让。林言讶然问道:“文靖,怎的在这里抹眼,想家还是吃了打?”小厮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然是否。林言道:“别抹了,去将些酒食送到左厢房来!”小厮也不应声也不点头,便跑了。林言又尴尬的笑了笑,道:“我三舅年前从金乡将回来的,爷娘遭洪水没了,脸眼还生!”到了左厢房里坐下,一时却都没了话,只听见里面鼾声如雷,噪闹得很。

林言这个大门子其实不善言辞,他生来便是冷淡性子,加上父亲没得早,见惯了母亲的苦与泪,便愈发孤落了,与黄皓完全相反,一个是山,一个是水,一个是冰,一个是火。尚君让这时也看出来了,便也不没话找话。里间的鼾声低伏一回,一时又扬了起来,林言脸上又露了抱歉的笑,他三舅招徕的这些庄客多是飞鸟走兽一般的人,吃喝乐不分时,拉撒睡不分地。这后面也不知是谁卧着呢!

黄文靖终于过来了,端着个方托盘,杯盘瓶碗撞得叮叮作响。林言怕他手爪不净,唐突了人,起身接了,他自己做不得门子,这厮也做不得应客的僮子。黄文靖接了托盘,见没话吩咐,便欢喜去了。林言陪尚君让吃了几杯酒,便道:“我三舅的课合完了,我望望去!”尚君让点头,便兀自吃起酒来,也许是受了黄皓他小姨的影响,徐应娘很快就出现了,没多久就从他的头脑里跳脱出来,便站在了身后,便隐在了门后,便躲在了里间。

尚君让坐不得,走到了门口,站住脚一愣,骂了一句,折身便往里间走去。进去便不由地大叫了章一声:“嘿,季憨子!”季逵便在近窗的榻上蜷着,睡得死实,一动也没动。

尚君让欢喜,哪还有什鬼怪,上前扯着他的胡须道:“是噇了多少酒,醉得抹了脖般!”季逵死着没动,便高嚷一声道:“季逵,事发了!”季逵腾地翻身起身,抬手便将人掀在了地上,懵着脸,杀气腾腾的。尚君让便骂了起来,季逵还在那里嚷:“官贼!捉你阿爷么?”尚君让骂道:“泉哥,他娘的失魂了?我尚二!”季逵晃了晃头脸,又在自己脸上扇了两下,见果是尚君让,立马拥了过去:“让哥儿!不是天下降下来的么?哥哥可回了?”尚君让挣着道:“痛!痛!哪个哥哥?”

季逵倒是一愣,道:“还有哪个哥哥?”尚君让道:“这里便没哥哥?”季逵道:“有,进士哥哥!”尚君让道:“好,爷娶新妇赶着叫娘,好乖的孩儿!你他娘有了新哥哥,旧的便抛在了千里之外!”季逵道:“我没!”尚君让道:“你没,送脱了人如何不打转?哥哥几个可还在河北吃苦受罪来!”两人已走了出来,尚君让坐下,季逵却过来拽了:“那走,寻哥哥去!”尚君让道:“我好容易挣回来,不去!”季逵不管,只顾扯。尚君让挣不出手,杀不住脚,又成心要耍他,便嚷道:“季逵!你也是知情知义的汉子,白吃人许多酒食,一桶粪也不曾为人挑得,一声不说便要搬起屁股走,你也是有脸有眼的?”季逵吃他这么骂,倒站住了脚,进士哥哥对他确实很好,不能便这么走了去!

最新小说: 李小宝张灵 将六皇子拐进后院 唐君子 五千年来谁着史 骄王将妃之血色嫁衣 我成了大明拯救者 超神学院之战地指挥官 穿越兽世:小巫娘,生崽崽 大明虎威军门 温柔深处是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