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灵山山主的慈悲
度厄谷曾是昔年九州大陆首屈一指的奇葩。
即便是在妖人和变态层出不穷的魔道三宗之中，度厄谷也属于异类。论势力强横，他们不及幽冥道，论杀业凶戾则不及血魔宗。至于功法邪诡……这几乎是所有邪魔外道的共性，其中度厄谷甚至不算特别突出。
但是度厄谷却是在妖人之中也极其少见的，连基本审美都被扭曲的魔道宗门。
大部分情况下，即便是被贬为邪魔外道，大部分修行人也都还保持了基本的人类审美，只在细节上有所参差。
以幽冥道为例，其修士常年与亡魂、骸骨为伴，利于修行的风水宝地基本都不见阳光，其核心功法的精髓之处，与生灵过于旺盛的气血往往相斥……因此其修行者多少会沾点面无血色，身形瘦削等特征。
而一群这样的人抱团修行久了，幽冥道的审美风格就必然会偏向白幼瘦。据鹿芷瑶的不完全统计，她遇到的女性渡魂使者，平均身高不到一米五，超过七成是平板，几乎人人肤白如纸……但是除此之外基本与常人无异。将幽冥道内部公认的美人拿到九州大舞台去参与评选，至少也能在童年组斩获佳绩。
但度厄谷却完全不同，他们根本没有人类的审美，那些形容相貌美好的词汇，对他们而言根本毫无价值。
明媚贝齿，不如百眼獠牙；亭亭玉立，不及骨肉成山。
这是一群极度推改造与畸变的疯子，他们认为世间万般苦厄，不可能以人类之躯予以承受，那些在天劫中化为飞灰的大乘真君，那些在仙界天庭不慎陨落的真仙，无不是鲜明的案例。
所以他们崇尚幽壤孽土中近乎永生的亿万孽物，认为只有以灾难和厄运不断改造人体，将活生生的人化生为孽物，才能在必将到来的劫难中永生；少数人更将个别强大的孽物奉若神明，如度厄之母，九脉幽龙等。
换句话说，度厄谷的降咒之术，往往是一种改造术，无论是直接针对血肉之躯，还是冥冥中的福缘与命数，本质上还是要落到改造上来。而这种降咒最大的麻烦之处就在于，因为它本身并不以伤害为直接目的，因此很多常规的防护仙法都对其无效，甚至一些疗伤催愈的神通，反而会令降咒的症状加重。而这也造就了度厄谷咒术功效诡异、防不胜防的赫赫威名。
以上这些，便是王洛从血珠里得到的知识。
而他之所以选用降咒来杀余小波，理由也在于此：一千多年过去，当世的仙道技术早就凌驾于旧世。或许个体战力上，古修士仍有种种优势，然而一旦落到群体组织这个层面，至少在元婴及以下，旧世根本拍马难及。
那么在这种大背景下，王洛一个金丹都还没凝出来的伤号，凭什么能神不知鬼不觉，让一个豪门少爷死得无声无息？
只有度厄谷有这种本事，新仙历1200年，修行人们解析了许多旧世仙术，却几乎完全没碰过度厄谷的咒术，对其相关的认知甚至还不如旧世！
事实上，顾诗诗当初被守劫女临死前以咒术反噬时，她正位于万心桥下，石街肉厂的核心办公区！无论是周遭盘踞地脉的防护阵法，还是随身护体的法宝，都是一应俱全的。理论上就算有劫雷劈下来，相隔十余里的情况下，也应该有几十重的护阵将威力抵消十之八九。结果顾诗诗却是当场就被重创，险些身死！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王洛就意识到，若是以后要对付那些豪门世家子，当世恐怕再没有什么能比度厄谷的咒术更有效的了。
只是如今看来……
咒术的效果，有些好得离奇了。
灵山厚土殿，王洛站在血色的牵星台上，眉头微微蹙起。
此时他身旁赫然是一片血海奔腾之象，高台上的血色仿佛活转过来，化为道道游龙，围绕着台上人狂舞不休。
这些血龙并没有实际效果，只是牵星台的一种“图示”，用以展示百里之外，受王洛降咒之人的情况。
从血龙的舞姿来看，余小波此时正陷入无以言喻的痛苦与折磨之中，他的神智已经撕裂，肉体已经畸变为非人的形状，甚至腹中金丹也变成了怦怦跳动的漆黑脏器……
<div class="contentadv"> 但这并非王洛想要的效果。
他从来没想过要如此折磨余小波。
杀人是一回事，折磨致死是另一回事，王洛对杀戮的判断标准远比当世人要宽松——如余小波这般虽然罪不至死，却死缠烂打，后患无穷的，王洛可以杀的毫不犹豫。
但他绝不会刻意折磨对方，相反，他会尽其所能，让余小波死得干净利索一点。
所以在牵星台上将真元化作毒怨时，他非常认真地计算了“剂量”。以他此时的造诣，应该是刚刚好让余小波体内生出一颗畸变的心脏，迅速污染他全身的血液。这种毒血可以轻易突破至头脑部位，因此致命只在一瞬之间。
血珠记载的诸多降咒中，这一道咒，以见效快，少痛苦，杀人于无形等原因，被度厄谷评为反面示例……却正合了王洛心意。
依照预期，有牵星台破解和定位书院戒武令，那么他就能在灵山地脉的加持下，将这道恶咒送至百里之外，轻巧地取掉余小波的性命。
但现在这个景象，却过于夸张了。别说他根本无意折磨对方，就算他真有这个意图，也远远做不到。
要将余小波体内的畸形之种催化到如此地步，王洛自忖就算自己伤势尽愈，且凝出万妙金丹来，恐怕也显得有些勉强！
此情此景，仿佛是有几十名资深的成丹守劫女，在一只厄婴的嚎哭声中共同主持降咒仪式，一边不断刺激他体内的畸变之种，一边又源源不绝地灌注生机来助长畸变……度厄谷几千年历史上，都很少有对某人如此残忍过！
王洛在高台上沉吟了片刻，虽然不知为何局面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但既然他无心折磨对方，那就干脆给他个痛快好了。
只是这一步却又有难处。
此时的余小波，已经在畸变的道路上走了太久，虽然长远来看是必死无疑。但此时他体内生息之旺盛，甚至还远在王洛本人之上，就算想杀他，也根本做不到了——真能做到的话，王洛也不至于选择自己并不熟悉的度厄谷降咒了。
好在王洛终归是站在牵星台上，借助红星提供的源源不绝的算力，以及他对旧世功法的独到触觉，他终于还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生息如此旺盛，将其改造成一枚内爆的炸弹，自己杀自己好了。
想到此处，王洛长出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口中念诵着无声的度厄之咒。
然后，作为临阵变咒的代价，他猛地掰断了自己的右手食指。
几乎同一时间，身周狂舞的血色游龙在空中凝滞，而后落下。
余小波的痛苦，已宣告终结。